再說若虛、凌霄打馬直奔泰安,根據包萬象的介紹,丐幫在一個叫汶口的地方有人接待他們。在第二天夕陽西下之時,兩個人到了汶口鎮,可是卻沒有看到接待人。若虛、凌霄一商量:沒有人接待,不如在此住上一晚,前面就是青龍派的地盤了,貿然前行,說不定會有危險。
正好有個夥計上來問道:“兩位客官,住店啊!”若虛沒有說話,夥計見對方沒有拒絕,就更熱情地招呼。凌霄問道:“夥計,你家客棧在哪兒?”夥計點頭哈腰,說道:“兩位客官,你們看,前面就是。這不,現在生意難做,老闆讓我們在外面攬客。兩位客官不要見怪!”
走到一個巷口,凌霄還沒有看到客棧的影子,就拉住若虛。夥計急了:“大姐,您就幫幫小人吧!拉不到十位客官,小人就沒有飯吃!”凌霄見他說得可伶,拉若虛的手鬆開了。
好在走不多遠就到了,兩個人跟着夥計進了這家“汶口客棧”。凌霄見這家客棧位置偏僻一些,住客自然不多,老闆讓夥計出去拉客就屬正常了。不過,這家客棧住店的不多,顯得比較幽靜。院子裡也很乾淨,鋪着條石,中央還栽着幾棵棗樹,枝葉間綴滿青色的小棗,層層疊疊,惹人喜愛。院牆邊還栽着幾棵粗壯的香樟樹,在密密的枝葉中還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花朵。
夥計把兩個人帶到二樓的一間套房。凌霄裡裡外外一看,滿意地點點頭:這家客棧條件不錯,價錢也公道。過不多久,夥計又送來了飯菜。
吃完晚飯,凌霄拉着若虛逛街,其實這就是個小地方,只有不多的店鋪,沒有什麼好看的。凌霄實際上是想看看街上的動靜和客棧四周的情況,這裡臨近泰山,還是小心爲上。還好,鎮子不大,平靜得很,客棧內外都沒有什麼異常,凌霄這才放下心來。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兩個人洗漱完畢,下樓來到院子裡。
突然從四周衝出幾十個人,一下子把若虛、凌霄圍在其中。接着一個白衣人從旁邊的一間屋子裡走了出來,若虛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是青龍派的智多星蔡玉龍!
蔡玉龍上前,微微笑着說道:“桓將軍,咱們這叫緣分,還是冤家路窄呢?”若虛也報以一笑,說道:“都不是!蔡大俠在這裡等一夜了吧?”蔡玉龍一愣,問道:“何以見得?”若虛說道:“昨天把我們引進客棧的恐怕就是青龍派的人吧?在昨晚飯菜中下毒的恐怕也是你們的人吧?”
蔡玉龍搖搖頭,說道:“我從不下毒!”這時從旁邊走出一個人,這人是天聖教的教主樓外天。凌霄一見此人,眼睛都要噴火了:就是這個樓外山殺了教主皇甫震嶽。
樓外山冷笑一聲,說道:“凌霄姑娘,發現你,是我們的人,下毒也是我們的人。老夫怕擒不住你,這才通知蔡大俠。蔡大俠也是剛到。”蔡玉龍點點頭,說道:“桓將軍,你誤解了。在下確是剛到。不過,還是那句話,來得早還不如來得巧!”
樓外山問道:“我還真不明白,你們怎麼就發現飯菜有毒呢?”凌霄冷笑一聲,說道:“就憑你們天聖教這點小把戲能騙得了我?”樓外山還想辯解,蔡玉龍搶先問道:“既然發現有人下毒,爲什麼不及時離開?”
凌霄說道:“我找他們還怕找不到呢!我會怕他們天聖教?”——在尚書鎮被褚慶道毒倒後,凌霄就變得更加細心了。昨晚在吃飯時,她查驗到了飯菜中有毒,原以爲只是一般的蒙汗藥,可是細細咀嚼以後,凌霄發現這竟然是天聖教的毒藥,即刻警覺起來:天聖教的人就在附近。她本想即刻走開,可是若虛就在自己的身邊,還怕他樓外山?再說這兒人生地不熟的,樓外山還在暗處,不如呆在客棧更安全。他們逛街,一是爲了查看客棧四周有無異常情況,一是買些熟食帶回來吃。
樓外山走了幾步,眼睛盯着凌霄,說道:“你們晚上出來散步,就是在查看周圍的動靜。你這丫頭真是心細!難怪皇甫老頭要傳位於你。”蔡玉龍問道:“可是你們料不到我們青龍派會來吧!”
若虛說道:“不錯!這兒距離泰安還有一段路,我們確沒有料到你們來得這麼快?”蔡玉龍說道:“我們得到消息,馬上就趕來了。因爲——凌霄姑娘,你用毒藥傷了我二師伯的眼睛,我二師伯正在等着你的解藥呢!”
凌霄說道:“你二師伯曲老前輩,不問青紅皁白,要殺仙霞派的葉掌門。請問,葉掌門何罪之有?”蔡玉龍冷笑一聲:“何罪之有?得罪我們青龍派,就是罪過!葉素芬一意孤行,冥頑不靈,教訓她一下,有何不可?”
若虛說道:“你們青龍派也是江湖大派,爲什麼一點江湖道義都不講?”蔡玉龍冷冷地說:“桓將軍,你們江湖刑部處處排擠我們,打壓我們,我們青龍派被迫反擊,哪一點不合江湖道義?”
見蔡玉龍倒打一耙,若虛怒道:“蔡大俠,一意孤行,冥頑不靈的人是你們青龍派!”蔡玉龍說道:“桓將軍,在這種場合,你還敢說出這樣的大話?”他瞥了瞥四周,幾十人拿着刀劍把他們圍得嚴嚴實實的。
若虛說道:“好吧!這其中的是非曲直自有江湖刑部裁決,我也不和你爭。不過,你們要帶走我師姐,得先過我這一關。”
蔡玉龍盯着若虛,說道:“我知道你桓若虛英武,所以,特意請來了大師伯。”順着蔡玉龍手指的方向,若虛看到,從後面月亮門走來一位花白頭髮的老者。這老者,中等身材,濃眉大眼,面色黝黑,額頭上有道道皺紋,三綹花白長髯飄灑胸前,年紀將近七十,可是卻沒有一點老態龍鍾之感,頭戴着四方帽,身着平常讀書人的灰色長袍,手中拿着一本翻開的卷書。只見他緩步走着,目光炯炯,精神矍鑠。要是蔡玉龍不說,若虛、凌霄哪裡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泰山龍頭公孫一鳴?還以爲他是哪個私塾的教書先生呢!
公孫一鳴揹着手,似乎在閒庭遊步,他走到一棵棗樹下,用力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可了不得,像是在半空中響起的一個霹靂,馬上濃密的綠樹叢中的青棗竟然紛紛落下,就像下了一場棗雨,還有一些綠樹葉也跟着落下,就像冬季枯枝敗葉遭遇凌厲的西北風一樣。這還不算完,接着屋頂上略略鬆動的瓦塊及瓦塊上的雜物也紛紛跌落下來,就像是發生了小地震一樣。
若虛和凌霄一凜:公孫一鳴竟有如此功力!此情此景,若虛想起了去年在長沙有爲客棧初見曲二胡的情景,這老者的內力應該還在曲二胡之上。
若虛、凌霄看到公孫一鳴站在自己的前面,遲疑了一下,還是拱手行禮:“見過公孫前輩!”公孫一鳴微微一笑,點點頭說道:“孺子可教也!”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可還是能夠聽得清楚。他盯着若虛問道:“你即是桓若虛?”若虛說道:“正是晚輩!”
公孫一鳴上下打量一番,說道:“老夫不涉江湖多載,亦聽說了爾之名諱。——爾行禮於老夫,意欲讓老夫饒過爾等?”公孫一鳴的言辭,還真有點老夫子的味道,不過還是可以聽懂的。
若虛說道:“前輩是大名遠揚的泰山龍頭,晚輩羨慕得緊。”公孫一鳴見若虛行禮只是羨慕自己的聲望,卻不是爲了求饒,不禁盯着若虛,目光犀利,說道:“爾不畏死乎?”若虛說道:“晚輩也屬芸芸衆生,怕死戀生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就像孟老夫子所教誨的那樣,在生和義的前面,晚輩只得選義了。”
公孫一鳴讚賞地點點頭:“捨生取義也!”他走了幾步,“而今有此境界之人不多矣!”他瞥了一眼蔡玉龍,蔡玉龍連忙說道:“大師伯,別聽他信口胡說!”他轉身看着若虛,說道:“桓若虛,照你這麼說,我們青龍派的所作所爲就不是義了?”
若虛說道:“蔡大俠,這應由江湖刑部來裁決。去年的衡山大會,青龍派也沒有反對成立江湖刑部,還在江湖刑部成立伊始,狀告了白虎派。”
蔡玉龍冷笑一聲,說道:“如果江湖刑部稟公辦事,我青龍派自然會支持的,可是——”“罷了!”公孫一鳴擺擺手中的書卷,“此等瑣事,老夫懶得入耳,猶不如登東皋長嘯,臨清流賦詩。”是啊!此時此地,爭論這個“義”字,還有何用?公孫一鳴癡迷讀書,卻不是個書呆子,知道應該以功利爲重。
這次行動,蔡玉龍知道自己是說不動他的,這才讓林三徑出馬。林三徑老謀深算,也最瞭解大師兄,就拿曲二胡說事:不拿住桓若虛,就抓不住凌霄,曲二胡的眼睛就無法重見光明。
聽了這話,公孫一鳴沒有選擇了,只得下山。他對林三徑本沒有什麼好感,卻也很關注目前青龍派的處境。可是連自己的弟子邵年強都被白虎派擒住了,他不禁爲青龍派的前途擔憂起來。在這一點上,他和曲二胡、林三徑都是一致的,只是不像林三徑、蔡玉龍那樣操心罷了。
他也清楚,林三徑或許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是有曲二胡這個理由,自己就應該理所當然地下山爲青龍派儘自己一份力量。雖然他認爲這是林三徑領導不力所致,可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此時,聽公孫一鳴這麼說,蔡玉龍站到一邊。若虛問道:“既然如此,前輩意欲何爲?”公孫一鳴轉眼看着凌霄,說道:“小姑娘,是你打傷老夫二師弟眼睛的吧?”他還真把凌霄當成一個小姑娘,說話儘量直白,態度也比較親切。
凌霄點點頭,上前說道:“這是晚輩一人所爲,與師弟無關!”她站到若虛的前面,公孫一鳴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姑娘勇氣可嘉!這樣吧,你隨老夫上山,醫好老夫二師弟的眼睛,老夫不會爲難於你的!”
若虛又把凌霄拉到後面,可是他知道這樣也沒有用,那個蔡玉龍早就虎視眈眈了,抓住凌霄只是個藉口,他們的目標應該是自己,今天不動手是不可能的了。他環顧四周,青龍派已經把他們圍得像鐵通似的,要想殺出去,談何容易?他很擔憂凌霄的安危:一旦被青龍派抓到泰山,後果不堪設想,公孫一鳴或許真的不會“爲難”師姐,可是蔡玉龍呢?
凌霄理解若虛的心情,對着他點點頭,意思是,你打你的,我會趁機逃走!凌霄確是想這樣做,她不想連累若虛,自己在這裡,若虛就會多一份負擔,沒準蔡玉龍也會像上官嘆那樣拿自己來威脅若虛,如果那樣的話,自己不如先死。不!自己這樣死去,若虛是承受不了的,他一定會悲痛欲絕的。
同時對若虛的擔心更讓她提心吊膽:若虛身上還有毒素,不能久戰,自己確想跟着這個老頭走,如果他們能放了若虛的話,可這是不可能的!
若虛見師姐點頭答應,心中多一絲安慰,少一絲牽掛。他上前一步,說道:“前輩,求醫問藥,哪有這等蠻橫無理的?”公孫一鳴也上前一步,說道:“老夫二師弟之眼傷於她手,由她醫治,焉是蠻橫無理?”
若虛知道,此時再說理已經毫無意思了,就一指凌霄說道:“這是在下的師姐,在下就是拼死也要保護師姐。”公孫一鳴搖搖頭說道:“螳臂當車,不自量力!”話一出口,他又點點頭,“不過,爾等亦是有情有義之輩。老夫亦不取爾之性命,只讓爾等小輩長點見識而已。”
若虛見狀,拱手說道:“那晚輩就無禮了!”公孫一鳴把書合上,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若虛緩緩地拔出腰刀,他的背後還插着一把劍,這把劍是趙休花的。
公孫一鳴看着若虛,說道:“老夫不使兵器,不算欺負爾等晚輩吧!”若虛想:你不用兵器,也是在欺負晚輩,可是跟他說這些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