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在洞庭湖畔張花的家裡,趙休花睡得很熟,這些天,她實在是太辛苦了!與雪域三魔在一起,那是與狼共舞,趙休花哪敢閉眼?幾乎是睜着眼睛睡覺。昨夜又跑了一宿,趙休花疲勞之極,她在趙家谷哪裡受過這麼多苦?跟張花睡在一起,是最安穩的一夜。張花還在說着什麼,可是趙休花已經睡着了。
大概在凌晨時分,外邊出現了一陣吵鬧聲,張花醒了,她推推趙休花,趙休花沒動。張花又推了幾下,趙休花這才醒來,她揉揉眼睛,聽到了外面的吵鬧聲。兩個人連忙穿好衣服,來到院子裡。
這時候,幾個蒙面人闖進家來。張老漢從屋子裡出來,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首的蒙面人把張老漢一推,說道:“閃開!”朝後面說道:“這兒有兩個女子,也帶走!”
趙休花見蒙面人不像李順的人,也不像何三叟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些人不是專抓自己的。她厲聲問道:“我們犯了什麼王法!爲什麼抓我們?”蒙面人冷笑一聲,“少廢話!不走也行,跳到湖裡去!”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張老漢冒火了,操起棍子,說道:“我跟你們拼了!”另兩個蒙面人衝了過來,奪過棍子,把刀加在張老漢的脖子上,“別動!要不然我殺了你!”張花哭着跑了過來,說道:“別動手!我跟你們去!”趙休花本想動手,可是對方人多,怕鬥不過他們反而連累了張老漢。
張老漢罵道:“你們這些土匪,不得好死!”一個蒙面人說道:“胡說!我們不是土匪!跟我們走,吃喝不愁;不跟我們走,死路一條!”兩個蒙面人拉着張花,另一個蒙面人對趙休花一揮手:“快走!”
趙休花本可以逃走,可是見張花被抓,意猶不忍,略一猶豫,還是跟了上來,心想:找個機會帶着張花一起逃走。張老漢老淚縱橫,跟到門外。外邊也有一些村裡人遠遠地站着,他們都和張老漢一樣,忐忑不安卻又無可奈何:那些蒙面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劍,這要是傷到孩子該怎麼辦?
張花、趙休花藉着火把一看,外面還有十幾個青年男女,都是本村或是附近村子的人,以女子居多。而那些蒙面人都是體格健壯的年輕人,他們人數不少,個個揮刀持劍,氣勢洶洶,動輒大罵。
趙休花小聲問:“他們是哪兒的土匪?”張花擦擦眼淚,說道:“我們這一帶沒有土匪啊!”趙休花一愣:這些人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抓青年男女呢?不行,我得想辦法逃走!
天亮時分,趙休花她們被押上幾艘大船,朝洞庭湖深處駛去,後來又轉進內河。別說趙休花,就是張花也不認識路。這一整天都是在船上度過的。說也奇怪,那些蒙面人也不再兇惡了,有說有笑,並沒有虐待這些囚犯。趙休花這些人也有吃有喝,比較自由,只是不得逃走。到了晚上,大船停在一個村邊,又有不少青年男女被押解上船。第二天,大船又走了一整天,才停泊在一個小碼頭。
天一亮,蒙面人大聲吆喝着,把這些人押下大船。趙休花一看,這些男女青年大概有二百人,許多人恐懼已經減少了,只是不安,不知道自己將被帶到哪裡。昨天晚上,大船停泊的時候,趙休花確有機會逃走,但是一看到緊張地望着自己的張花,她又猶豫了:自己走,問題不大,可是帶着張花就難說了,要是逃不走,不是害了她?
上岸走了半天后,就進到山裡。越往裡走山越高,樹林越是茂密,人煙越是稀少。那些蒙面人都解開面紗,露出一張張黝黑的面孔。他們反覆強調:不能逃跑!有人小聲嘀咕:這往哪兒跑啊!全是深山老林,這不找死嗎?
就這樣,走到第二天的下午,纔到達目的地。趙休花放眼一看,這兒山連山,嶺接嶺,山嶺疊嶂;石連石,樹連樹,石樹掩映。趙休花收眼再一看,面前是一塊地勢比較平坦的地方,四周全是懸崖峭壁,就像一個大天坑一樣,一般人根本無法上去,這兒與外界聯繫的唯一通道就是她們剛纔走過的一條數里長的狹窄山溝。趙休花的心涼了:這又如何逃走?她有些後悔了,早下決心,不就走了?
在東南方靠山崖的地方,搭建了不少房子,這些房子雖比較簡陋,但比張花家的房子要好。在西北方,有一塊較大的空地,有些地方還添了一些土石,使地面更加平坦。趙休花聯想到趙家谷那寬大的廣場,難道這兒也是練武的地方?答案很快就有了。
這些剛來的人全部被招集在木房子前面的廣場上,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在講臺上訓話,還有十來個似乎有身份的人站在臺子的側面。趙休花仔細一聽,這才知道這座山叫五行山,他們的門派叫五行門,從進入五行山的那一刻起,他們所有人都是五行門的弟子了;只有練好五行門的功夫,方可離開這兒,否則這一輩子都會呆在這深山野墺之中;練好功夫後,不僅可以走出五行山,還可以領到養家餬口的銀子。
這個講話的人叫司馬衝,是五行門的門主。司馬衝也反覆強調:不準逃走!出口處有一扇大門,很沉,一般人能把木門推開就不錯了,況且還有人把守;在狹窄的長溝裡,設有三道防線,沒經允許的進者或出者一律亂箭射死,而且逃出長溝,不認識方向的,也根本無法出山,不是餓死,就是被野獸吃掉。
趙休花與張花面面相覷,這纔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好在這是練武的門派,不會虐待我們吧!這些人中還有不少流民,他們飢寒交迫,飯都吃不飽,這兒好歹還能吃飽飯,爲何要逃走呢?趙休花與他們不一樣,她急着出去是想給若虛解毒,可是在這羣山環抱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何時才能出去呢?
五行門雖小,卻也五臟俱全。除了門主之外,還有五部長老,分管着訓練、飲食、護衛等各項事務。
趙休花這批人連同原先在這裡的一共五百多人被分成五部:赤金部、綠木部、青水部、紫火部、黃土部。每部有一百人左右,每部有一名堂主;每一部又分成五隊,每隊二十人左右。趙休花和張花被編入青水部,她們的堂主是位三十多歲的婦女,叫蕭悅心。此人對本部弟子的要求雖然很嚴厲,但很關心他們的生活,對他們的飲食起居都詳細過問。張花的腳崴了,蕭悅心親自爲她貼上膏藥;晚上熄燈後,她還要逐一查看每一個房間,山間天涼,有人睡覺踢了被子,蕭悅心都爲其蓋好。趙休花、張花逐漸喜歡上了這位心地善良的大姐姐似的堂主。
開始的幾天,趙休花特煩躁,本以爲逃出了狼窩、虎穴,可沒曾想莫名其妙地就被帶到了這大山深處,而且還無法逃走。張花安慰道:“若花,這兒也算可以了。他們是想讓我們練好功夫,沒有別的什麼要求,堂主對我們挺好的。我們就出點力,練好功夫不就可以出去了?況且一個女孩子,學好了功夫,誰還敢欺負咱們?”
趙休花無奈地點點頭,張花又說道:“在我們那兒,誰想學功夫是要交許多銀子的。可這兒不用交學費,還白吃白住。”趙休花問道:“你不想走了?”張花說道:“我現在想透了,學好功夫之後,再——”她環顧一下四周,又咽下後面的話。
趙休花一想:也對!張花出生在貧寒之家,對現實問題理解更具體,我爲何不能靜下心來,認真練功呢?雪域三魔可惡之極,自己還得陪着笑臉,不就是因爲自己技不如人嗎?還有那個何三叟,把自己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不也是因爲自己武藝低下嗎?反正這兒也出不去,不如好好練功,否則就算能出去,不也照樣受人欺負?若虛在我們趙家谷的山洞裡苦練了一年多,才學得高深武功,我爲什麼不學學他呢?我有雪域三魔的功法,練好了不僅可以教給若虛解毒祛毒,還可以在江湖上懲惡揚善、匡扶正義,至少再見到何三叟、雪域三魔之流就不用跑了。
人們常說,磨難可以加快一個人的成長。趙休花的這次磨難,改變了趙休花的個性,甚至改變了趙休花的一生。五行門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趙休花就根據這些特點,決定在半夜起來悄悄練功,之後再上牀睡覺,這雖然很辛苦,但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悄悄練雪域三魔的功夫,否則又會惹出許多事端。
這樣,趙休花白天在那塊空地上練五行掌、五行劍,半夜偷偷溜出來,就着馬燈觀看雪域三魔的武功套路,在月光陰暗處練習。青水部的青年人本來瞌睡就大,再加上他們白天練功勞累,一到晚上就睡熟了。蕭悅心只在上晚檢查一下,趙休花又格外小心謹慎,所以一直沒有被發現。
趙休花首先在書中尋找能解毒的功法,這是她最想學的。她把書從頭翻到尾,纔在最末一頁看到一套解毒的功法,這套解毒的功法只有一頁,內容不多,方法也不很繁瑣。趙休花先是反覆記憶、背誦,直到滾瓜爛熟,她還是不放心,又把這套功法演練了許多次,還經常背誦幾遍,以防忘記。學會了這套功法,她感到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可是她並沒有停止,接着就開始練習雪域派的其他功法了。
這一天夜裡,趙休花正在營帳前一個陰暗的角落練習。這時,山坡上傳來一個聲音:“姑娘,你這樣練不對!”聲音把趙休花嚇了一大跳:怎麼有人在我旁邊?我怎麼沒發現呢?
趙休花朝出現聲音的地方走了幾步,而說話人也朝她走了幾步,趙休花這纔看清,說話人有六七十歲,道家打扮,個子較高,比較清瘦,黑髮黑鬚,手拎着一個籃子,籃子裡有一把藥鋤,看樣子是附近山裡的藥農。
趙休花又朝前走了幾步,拱手說道:“老神仙有何見教?”老人一笑:“貧道何爲神仙?”趙休花道:“這裡羣山環繞,無路無徑,不是神仙,怎麼能到這裡?”老人也不作分辯,微微一笑說道:“貧道已經看了兩個晚上了,你練功有誤,若不及時糾正,會走火入魔的。”
聽“老神仙”這麼一說,趙休花大驚,連忙說道:“望老神仙指點!”老人點點頭,說道:“你來!”說着朝山上走去,趙休花跟着走,兩人上了一個山坡,就無路可走了。
趙休花左顧右盼,正在找路,老人回身提着趙休花的胳膊,趙休花就感覺自己變輕了,身體向上一竄,到了一個稍平的地方,老人放下她。趙休花又爬行了一段,老人再次提着趙休花飛行,然後再放下。
這樣反覆好幾次,兩人才到達山頂的一塊平地。趙休花已氣喘吁吁了,而老人卻心平氣和,似乎如履平地。趙休花點點頭:這就是功夫!再往下一看,那營房前的馬燈就像螢火蟲一樣,一閃一閃的。
老人問道:“你是雪域三魔的弟子?”趙休花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是被他們抓住的,他們強迫收我爲徒。”老人放下籃子,說道:“貧道與他們的師父段天涯情同手足。我們經常在一起切磋技藝,因此認得雪域派的招數。哎,沒想到,段天涯一死,他的徒弟會變成這樣!”
趙休花說道:“老神仙,既然如此,你也應該管管這三個魔頭了。”老人一笑:“貧道與羣山爲伴,以松鶴爲伍,以採藥爲業,早就厭倦了江湖之事,而且在江湖上爲非作歹的又豈止他們三人?貧道已是日薄西山之人,哪裡管得了這些事?”
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不說他們了!不過他們雪域派的功法確實有不少神奇之處。”他走了幾步,接着說:“雪域派的功法分三層,第一層雪域凡功比較簡單,第二層雪域神功和第三層雪域魔功纔是重點,尤其是第三層是很難練成的,當然練成之後,會有異想不到的效果,它可是罕世武功啊!”趙休花聽歸猏說過,看來老神仙真的熟悉雪域派的武功。
老人又說道:“姑娘,第一層,雪域凡功你已經學會了。你現在開始練的是第二層雪域神功。可是你沒有琢磨透徹,招式不到位,呼吸調息也不正確,而且你急於求成,兩個晚上就練了十幾招。”
趙休花點點頭:不錯,自己是怕被人發現,就想先練好招式,再慢慢消化。老神仙說道:“練任何一種武藝都要循序漸進,踏踏實實,不能一味圖快,欲速則不達啊!”
趙休花的確有一蹴而就的思想,她不好意思一笑:“確實是這樣,讓您見笑了!”老人搖搖頭,說道:“你精神可嘉!在當今江湖,又有幾個人半夜練功的呢!貧道見你天天夜裡勤奮不已,着實感動,因此就想指點你一二。”趙休花拱手說道:“多謝老神仙!”
老人說道:“貧道就教你一些呼吸吐納的方法,指出你練功中的錯誤,解答你練功中的疑難問題。從今天開始我們每天在此練習一個時辰。”趙休花爲難地說:“老神仙,我可上不來!”老人一笑,說道:“貧道今天就先教你一些輕功的功法,這樣一個月的樣子,你就能上來了。”
“好啊!”趙休花高興地說,“老神仙,我就拜你爲師吧!”老人搖搖頭,說道:“貧道不問江湖之事已經許多年了,也從不收徒。丫頭,你不要壞了貧道的規矩。否則,以後貧道就不再來了!”趙休花趕緊說道:“那好吧!我哪知道老神仙有這麼個規矩?”
老人說道:“貧道也不講什麼禮節,跟貧道在一起,可以隨便一點。”趙休花說道:“我也不喜歡什麼禮節,就喜歡隨隨便便的!”老人讚許地點點頭,說道:“貧道就喜愛這種爽快之人!”
接着老人走過來,說道:“丫頭,你先練習一遍。”趙休花擺開架勢,把剛纔從書上學的招式演練一遍。老人微微搖頭,指出其中的錯誤和偏差。趙休花十分認真地學着……
在山頂練了一個時辰,老人把趙休花送到山下,趙休花與老人拱手而別。她走下山坡,伏在暗處,聽了聽四周的動靜。這時,從對面的山崖上跳下來一個人,鬼鬼祟祟地伏在暗影之中,似乎也在觀察動靜。趙休花哪敢動彈?瞪大眼睛,仔細觀看。
過了一會兒,只見這人貓着腰,根本看不清臉,或許他就是蒙着面的,可是他的動作很快,輕功很好,幾乎沒有什麼聲響,只一會,就消失在營房中。
趙休花細想一下:從懸崖峭壁上下來的人,會沒有深厚的功夫嗎?他潛身在營房,應該是五行門的人,可五行門的人又爲何不走正路?這個人是誰呢?趙休花搖搖頭:小小的五行門還有不少玄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