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青霜出去了,趙休花估計一時三刻,她是不會回來的,一個人悶在屋子裡不好受,還是出去看看揚州的夜景吧!天黑沉沉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的景色今晚是看不到的了,可是品嚐一下揚州獨特的小吃還是可以的。
生性好動的趙休花步出了瘦西湖客棧,來到街道上。跟別的城市不樣,揚州的夜晚仍然是燈火通明,街上的人也不少,既有遊客,也有當地人,如果是皓月當空的話,那就應該是處處歌舞、路路笙簫的景象了。
趙休花警惕地四周看看:不會再遇到那三個妖怪了吧!她也不敢走遠,只在客棧對面的一個夜市上選了一個攤點坐下來。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各色小吃,趙休花食慾倍增,一連吃了幾道小吃,真是大快朵頤!
她真想把這些好吃的東西留下來,帶給若虛,可是又啞然失笑了:哪知道這傢伙在哪裡?沒準他早把自己給忘了。心裡這麼想的,可是趙休花的臉上卻一點沒有怒容,因爲她知道:若虛是不會忘掉自己的,正像自己不會忘記他一樣。這傢伙是不是已經到了山東了?如果見到他,首先裝作不認識他,讓他先開口,對,就這麼辦!哎!他要是看到我,會有咋樣的表情?
她邊想邊笑,以致於忘了給錢。老闆叫住了她,她這才連忙付了銀子。連她自己也奇怪,怎麼忘了結賬?不行,這賬要算在若虛的頭上,見到他,再找他算賬。對,讓他帶我到揚州來,吃遍揚州的小吃,讓他跟在我的後面付賬,別人問,就說他是我們家的管家。
在這種興奮狀態中,趙休花並沒有走回客棧,而是沿着長街向前走着。走了一刻鐘,趙休花忽然站住了:這是什麼地方?前面已經沒有燈光了,自己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她正要回身,可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刀劍相撞的聲音,趙休花一驚,連忙閃在暗處。前面是一條僻靜的小巷,有一羣人正在打鬥。此時不少門派聚集在揚州,不知道這裡的打鬥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正巧月亮從厚厚的雲層中探出頭來,趙休花頓時看清了前面的情況。只見一方十幾個人已經把另一方半圍在高大的院牆邊,被圍的一方爲首的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似乎已經受了傷,在他的前面還有幾個侍衛,其中一個還是年輕的姑娘。
在激烈的打鬥中,被圍一方不斷有人倒下,到最後只剩下那個年輕的姑娘了,她也被迫退到老者的身邊。這個老者把一塊玉佩摘下來往年輕姑娘的手中一塞,說道:“凌霄,你快走!”
聽到這話,趙休花大吃一驚:這是神龍教的人?那個女的是凌霄?她探出頭來,想仔細看看那個叫凌霄的姑娘,就因爲她很可能是若虛的師姐。
這時佔優勢的一方,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這人五短身材,小頭,圓臉,黑色臉膛,下巴上掛着稀稀疏疏的幾根鬍子。他冷笑一聲,說道:“走?我天聖教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你們一個也別想溜走!”他走了一步,盯着老者說道:“皇甫教主,和我們合作吧!這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神龍教唯一的出路。”
聽到這話,趙休花明白了:這個老者叫“皇甫教主”,這麼說,他們真是神龍教的人,這個姑娘一定就是凌霄了。她又搖搖頭:哪裡想到在此時此地會遇到若虛的師姐?
皇甫震嶽唾了一口唾沫,怒道:“呸!樓外山,你別做夢了!你勾結外人,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我皇甫震嶽豈會投靠你這般卑鄙無恥的小人!”原來這人是天聖教教主樓外山。樓外山又是冷笑幾聲,說道:“皇甫老頭,你就是個死腦筋!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皇甫震嶽一推凌霄,怒道:“凌霄,還不快走?”凌霄後退幾步,可還是捨不得走,樓外山一揮手,手下人蜂擁而至,皇甫震嶽手一揚,一股煙霧飛向對方。這些人早有防備,躲閃在一邊,這股煙霧沒有傷到他們。
見凌霄還在猶豫,皇甫震嶽急了,一劍刺向凌霄,當然這一劍是虛招。凌霄的眼睛裡閃着淚花,大叫一聲:“教主!”皇甫震嶽吼道:“記住爲教主報仇!”凌霄後退幾步,鄭重地點點頭,然後一個縱身上了身後的高牆,稍一遲疑,從牆上跳了下去。
而皇甫震嶽則踉踉蹌蹌撲向樓外山。樓外山閃在一邊,手下人一擁而上,很快就刺中皇甫震嶽,皇甫震嶽捂着傷口,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樓外山不再管他,把手一揮:“快追!”手下人來到牆下,卻是面面相覷,只有三個人試着躍上了這堵高牆。樓外山一揮手,其他人調轉方向,想從院牆的大門進去逮人。
趙休花愣了一下:救還是不救?救?她是若虛的師姐,若虛的心中想的都是她,她可是自己最大的情敵;不救?他是若虛的師姐,讓若虛知道了,他還會理我嗎?忽然趙休花一跺腳:哎呀!我趙休花什麼時候變成這般勢利小人?見死不救,我還是趙家谷的人嗎?
她隨手拿了一塊手帕,蒙在臉上,她不想讓人看清自己。手帕還沒有紮緊,趙休花的身形已經衝到院牆外的幾棵大樹邊。在樹影的掩護下,她縱身上牆,看準凌霄的位置,翩然下牆,穩穩地落在離凌霄不遠的地方
而跟在凌霄後面的三個人功夫都不俗,他們跳下院牆後,很快就逼近凌霄。趙休花知道外邊的人很快就會衝進來,必須速戰速決。她一甩手,三枚銀針飛向他們的“大椎穴”。其中兩個人一愣神,就感到穴位一麻,不由得站住了腳。另一個人似乎聽到了風聲,猛地一偏身體,竟然躲過了這根銀針。
可是凌霄忽然回身一劍刺來,這人往後一閃身,這給趙休花機會了。她往前一進,一招“芙蓉泣露”一劍刺向這人。這人可能已經料想到身後的蒙面人會對自己下手,可是他沒有想到此人身手如此之快,讓自己防不勝防!他只得本能地用刀來擋,可是趙休花的劍一下擊斷他的刀,刺在他的前胸,這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走!”趙休花喊了一聲,朝前奔去,凌霄也撤劍就走,兩個人鑽進鱗次櫛比的房子裡。她們身後的那兩個人跑了幾步,就感覺身體發麻,繼而就頭重腳輕倒在地上。——先前,趙休花的銀針上沒有抹毒,她哪裡想到會遇到雪域三魔?所以芮猊中了銀針,只是傷了眼睛,並沒有死。
這似乎是個大戶人家,她們穿過這塊空地,身後就傳來吆喝聲,估計有人發現了那兩個中毒之人。趙休花帶着凌霄轉牆過壁,最後越過東邊的高牆,進入一條小巷,又跑了好長一段路,見後面無人追趕,這才停下腳步。趙休花左右一看,這是個僻靜之處,這才放下心來。
凌霄驚魂未定,她喘了幾口氣,拱手謝道:“多謝姑娘!”趙休花沒有還禮,她仔細打量着這個令若虛魂牽夢繞的師姐。凌霄嘛,身材姣好,臉形也還可以,但是跟自己一比就差多了,這一點,趙休花十分自信。她的初步印象是:凌霄比不上自己!可是趙休花又一想,凌霄的相貌雖不如自己,可是卻令若虛心馳神往,這個凌霄一定有她過人之處,我還真不能小看了她。
見這個救命恩人總是在打量自己,凌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她再次拱手說道:“多謝姑娘出手相救!”趙休花這才收回了目光,擺擺手,說道:“不用謝!一點小事而已!”她又盯着凌霄問道:“你是凌霄?”趙休花還不放心,又追問道:“是神龍教的凌霄?”
凌霄點點頭,說道:“這位姑娘認識我?”趙休花說道:“我剛纔聽到你們說的話。你怎麼有點——”凌霄問道:“有點什麼?”
趙休花沉吟了一下,說道:“有點像我們家的一個親戚。”哦,怪不得她老是看我,凌霄明白了。她說道:“這世上,長相差不多的也不少,這是常事。”
趙休花點點頭,停了一下,又問道:“那個老人就是你們的皇甫教主?”凌霄點點頭,臉帶悲傷之色,說道:“只可惜他老人家——”
“你們怎麼與天聖教打了起來?” 趙休花又問道。凌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兩家都是以暗器、用毒見長,在江湖上多有衝突,摩擦由來已久。這次教主帶上茅塢、譚蛟兩位長老和我一起參加泰安大會,路經揚州,不期遇到天聖教。天聖教的教主樓外天是個卑鄙的小人。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幾個高手幫忙,想在揚州對我們動手。”
趙休花插話道:“這三個人的功夫似乎是青龍派的。我和青龍派的人打過交道,多少認得一些青龍派的套路。”
“原來是這樣!”凌霄似乎明白了,“怪不得天聖教有恃無恐,原來他們有青龍派撐腰。沒準他們已經投靠了青龍派,變成青龍派的走狗了。”趙休花想解開臉上的手帕,可是又忍住了。
凌霄穩穩心神,接着剛纔的話題,“樓外山約教主到他住的客棧,要與我們擯棄前嫌,永結盟好。我們估計樓外山可能不懷好意,都勸教主不要去,可是教主以爲不能向他們示弱,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就毅然帶着我們前往。一開始,樓外山還是假仁假義,大談雙方合作之事,可其實就是要我們神龍教歸順他們,教主義正辭嚴地拒絕了,樓外山氣急敗壞,就暗中傷人,打傷了教主。我估計教主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這才讓樓外山得手,否則,憑他一個樓外山是傷不了教主的。受傷後,教主的功夫就大打折扣了。我和兩位長老拼命保護教主逃出客棧,兩位長老先後倒在路上。——不是姑娘相救,我怕也要死在揚州了。”
趙休花怒道:“青龍派已經欠下不知多少筆血債了。”她似乎在自言自語,凌霄卻接上話:“這筆血債一定讓他們償還!”趙休花看着凌霄,問道:“怎麼讓他們償還呢?”這是在問凌霄,也是在問自己。
凌霄想了想,說道:“江湖刑部正在準備召開由武林各門各派參加的泰安大會。我要到泰安,狀告青龍派,爲教主報仇雪恨,爲我們神龍教討回公道!”凌霄的話鏗鏘有力,不由得讓趙休花刮目相看:這可不像若虛口中的師姐!若虛說過,凌霄就是個溫柔多情的姑娘!
聽了凌霄的話,趙休花走了幾步,心事重重。凌霄問道:“姑娘,你怎麼啦?”一想到報仇之事,趙休花就有些心煩意亂,她喃喃自語:“看一步走一步吧!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解開臉上的手帕,這下讓凌霄一驚:這是個絕美的姑娘!似乎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自己見到不少漂亮的姑娘,可是卻無人能有像她那樣高深的功夫。這個姑娘是誰?
見凌霄看着自己,趙休花多少有些得意:怎麼樣呀?比你強多了吧!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見到你師弟了嗎?”凌霄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說道:“我——我知道了,你就是趙姑娘!”趙休花得意地點點頭,說道:“你也知道我?”
凌霄上前幾步,說道:“若虛天天唸叨你。他呀,想你都快想瘋了!你平安無事,毫髮無損,真是謝天謝地!若虛看到你,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聽了這句話,趙休花臉上在發燒:自己把人家當成情敵,甚至還產生了不願救她的想法,可是凌霄這話,哪有一點把自己認作情敵的意味?她似乎就是若虛的姐姐或者其他什麼親人,豁達、熱情地接待自己,訴說着家常,而自己卻這般小肚雞腸!
馬上趙休花就意識到,自己與凌霄的第一個回合,已經輸得乾乾淨淨了。這麼好的姑娘,難怪若虛會喜歡!不錯,若虛就是喜歡這樣通情達理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