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心痛,心痛!
痛徹心扉,痛入骨髓,痛得連魂魄都要不住地顫抖,下輩子,下輩子,一定……
故事講完,靳雲飛整個人都痛苦得瑟縮在椅子裡,大手緊緊地捧住胸口,彷彿有無盡地痛楚從那裡迸發出來,這一刻,他根本不像什麼威武蓋世的英雄,更像個無家可歸的可憐的孩子……
項洵根本沒有經歷過那種男nv情愛之痛,看着靳雲飛的苦狀雖然想上去勸慰幾句,卻又怕nòng巧不成反成拙,只得微皺着眉頭呆坐在一邊跟着難受。
過了好半晌,靳雲飛終於漸漸從回憶地痛苦中返過神來,擡手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搖了搖頭道:“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項洵卻並未動彈,搖頭道:“這些年來,靳大叔你還在尋找鷹魔,來爲芊芊姑娘報仇嗎?”
靳雲飛的眼中又shè出痛苦的神sè來,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二十年來,我從未停止過對鷹魔的尋找,只可惜,他一個人在江湖上打滾,居無定所,而我又是身負牧場重任,不得擅自離開……每每得到他的消息,到我趕到時,他早已不知所蹤,這一拖,竟然就拖了二十年……二十年啊,芊芊她……她一定會怪我很沒用……”
項洵勸慰道:“芊芊姑娘她那麼善良,肯定可以理解靳大叔你的苦衷,還是不要太過自責了……”
靳雲飛搖頭輕嘆一聲,卻似是下了什麼決定道:“小洵,我想知道,如今你心中對鷹魔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
什麼樣的態度?
項洵眉頭微皺道:“靳大叔,你的意思我明白,我與他之間的恩怨,其實並不複雜,他將我田大哥打成重傷,強行擄我做徒弟,後來雖然有傳授武功的徒弟之實,但卻是爲了吸引我的注意,趁機吸盡我體內的生機,倘若我不是另有奇遇,只怕早已化作一抷黃土……所以,日後我若與他相見,定有一戰,只不過,爲了報答他當初的傳功之恩,我可以饒他不死……”
靳雲飛點了點頭道:“好,小洵,我也不求你將他殺死,只是希望,倘若將來你真的有遇上他的那麼一天……你可以將他生擒,讓人將他送到牧場來也好,讓人捎信待我趕去也好,希望能夠讓我親手爲芊芊報仇雪恨!”
項洵頷首道:“靳大叔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靳雲飛點頭道:“咱們牧場當中的高手,只有半山一人使刀,但我只怕他的水準可能還不如你,所以靳大叔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報答你的,只好將我自己領悟出來的一式‘暴雨梨花’傳授給你的兩位兄弟,你看如何?”
項洵呆了一呆,卻是並不推辭:“我先替他們兩個謝過靳大叔,只是,我若一直都遇不上鷹魔的話……”
靳雲飛搖頭道:“你肯答應我的請求,我心內已經非常高興了,二十年過去,鷹魔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與他相搏,只怕危險不小,你勿要大意……即便你真的遇不上他,這便當是我先前對你下重手的一些歉意吧……”
聽着靳雲飛這般說話,項洵還能說些什麼,只得點頭答應。
“去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呆着,叫他們勿要進來打擾我……”靳雲飛見項洵答應,便下逐客令道。
項洵不再言語,悄悄退出廳來,見着外面圍着不少人,戴朝宗以及幾位執事都在,倒是靳秋、戴朝宗、柳紅櫻以及唐奎等人卻是不見影蹤。
“小洵,怎麼樣?沒有什麼問題吧?”戴朝宗見他出來,往廳內瞅了一眼,然後趕緊過來拍着他的肩膀問道。
項洵點了點頭道:“一場誤會而已,沒什麼問題,都與靳大叔解釋清楚了,戴大叔你放心好了。只不過,靳大叔現在的心緒有些luàn,想一個人靜上一靜,着咱們都不要進去打擾他。”
“雲飛該是又想起了過往的那樁慘事,嗐……二十年了,也真難爲了他,走吧,也不知道場主和柳紅櫻那小子談得如何了……”大執事陸羽點頭嘆息一聲,又對廳外的兩名戰士道:“你們兩個好好在這守着,不要讓人進去打擾到靳將,明白嗎?”
“是!”兩名戰士立即將身子挺得筆直,目不斜視,答應得乾脆利落。
……
下過雪的天空,一片湛藍,天邊的雲朵在太陽的照耀下,閃着銀sè的光芒,在微風的吹動下,緩緩地變幻着自己的形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悠然。
擡頭望天的柳紅櫻心中這麼想着,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摸腰後掛着的酒囊,只是沒料到摸了個空,這才醒起,酒囊先前被唐奎那小子給扯了去。
項洵與靳雲飛去解釋誤會的當兒,狄亦云過來傳話,說靳秋讓他在這花園內稍後片刻,說是有件東西要送給他。
雖然他心裡根本沒有半點想與靳秋談話的意思,但在狄亦云的苦苦勸說下,又考慮到唐奎這小子日後還要與流雲牧場好好相處,卻也只得硬着頭皮在這處等待。
這處花園極大,除了有條流水彎彎曲曲地流過,園內還遍植着許多奇花異草,雖然所有的積雪都被清理幹靜,但花草們還是受到了不小的傷害。
擡眼掃去,被凍傷凍死的花草們,正在冬日的寒風中,瑟瑟地抖動着,彷彿誰人chōu泣的肩膀。
輕微地腳步聲從身後緩緩傳來,入耳,竟如遙遠河畔那輕柔而緩慢地搗衣聲……
撲通,撲通……
不知怎地,柳紅櫻先前還有些淡漠地心緒突然變得不寧起來,他急促地喘息了兩聲,不敢回頭,一向都極爲堅定地兩隻大腳竟然不知道是現在到底應該立即邁步離開,還是將身子扭轉過去。
腳步聲止,背後那人就停在離自己不過五尺遠的地方……
“你……終於肯來了麼?”腳步聲的主人開口問道。
那是一把nv聲,聲音並不如何甜美,卻帶着一股難言的溫柔與淺淺地幽怨……
靳秋……狄亦云……你們這兩個混蛋!竟敢欺騙老子!我,我……天吶,誰能教教我,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怎麼不說話?”那人又開口問道。
呼……呼……
那熟悉的聲音彷彿帶有巨大的威壓,將他的心臟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淡淡的香氣,被陣陣寒風送入他的鼻腔內,天,這是他日夜都無法忘懷的氣息,此刻,此刻卻像充滿了mí惑力的毒yào,使他的腦袋都變得無法思考……
晏紫……你爲什麼,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爲什麼……
‘轉過去,跟她說出你心中的思念……’
‘不行!你難道忘記了她的身份嗎?’
柳紅櫻苦苦掙扎着,內心兩個聲音的激烈碰撞,使他整個人都忍不住地顫抖起來,天吶,這是何等殘酷地刑罰……
“紅櫻……”這一次,晏紫竟是直接喚出了他的名字!
“哼,莫非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少夫人……”不知怎地,明明想好好地迴應一聲她的呼喚,一開口,卻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承受的冰冷……
等了片刻,身後的晏紫並沒有回話,柳紅櫻聽到自己又吐出了一句能夠將筋ròu都割開的冷語:“怎麼不說話了?哼,現在才曉得怕了麼?怕的話,就趕緊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輕嘆一聲,身後的晏紫終於開口道:“柳紅櫻,那個害怕的人……應該是你吧……到現在,你竟然連轉過身來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怎麼,這些年來,你就變成了這樣一個懦夫麼?”
我……我在害怕嗎?不!開什麼玩笑,我,我怎麼會是害怕的那個人……我只不過,只不過……不想讓你受到半點傷害……是的,就是這樣,晏紫,我不是懦夫,不是!
“回答我,柳紅櫻,如果你是一個懦夫的話,爲什麼不乾脆頭也不回的走開?既然你沒有走開,爲什麼又不敢正面看我一眼?”晏紫的聲音有些顫抖,也許是因爲氣憤,也許……是因爲別的……
不要bī我……晏紫,不要bī我,好嗎……
望着眼前這個男人的背影,晏紫終於忍不住又開口道:“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柳紅櫻,你知道嗎?你除了喝酒買醉,你想過我是怎麼過來的嗎?!你這個自私的騙子!你早就把我們當初的誓言給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騙子?誓言?呼……
晏紫,我在你心中竟然就是這樣的人嗎?我柳紅櫻,在你心中,竟然只是一個這樣的人嗎……
‘走!立即走!柳紅櫻,你若是個男人,立即就走!永不回頭!’
‘不,她只是在激你,她是個什麼樣的nv子,難道你不清楚麼?’
心內的兩個聲音依舊在爭鬥不休,柳紅櫻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彷彿要爆開一樣……
柳紅櫻好不容易在這近乎要令人崩潰的思緒中平靜下來,想開口辯駁,想跟她說,事實不是那樣的,只是一開口,竟然又是令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廢話冷語:“喝酒買酒又怎麼樣,騙子又怎麼樣,誓言又怎麼樣?少夫人,少夫人!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呢?!我能夠怎麼樣呢……”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當初……”晏紫嘆息一聲,語氣終於放緩道。
柳紅櫻卻是立即搖頭否認道:“不,我沒有……”
“何必不承認呢,我知道的,你也知道的,或者說,你其實是在生我爹的氣,氣他爲何會突然將我許配給靳青雲……”晏紫擡起頭來,望着柳紅櫻的背影道。
“我……當年的事情,早已無法追究,況且事已至此,多說又有何益?我不知道靳秋他這般安排到底有何用意,但我不想按照他的意思走,同樣,你也不要……”柳紅櫻的語氣終於放緩,也許是因爲萬般無奈,也許是因爲……
“不!柳紅櫻,一直以來,你都nòng錯了很多事,今天是唯一一次可以解釋清楚的機會,我希望,不,我請求你,聽完,聽完好嗎?如果聽完之後,你還是無法釋懷,我們……我們以後就真的再也不必見面了……”晏紫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道。
再也……不必見面了……
柳紅櫻只覺得整個人的心彷彿被突然糾緊,不由自主地開口道:“好,你說……我聽着……”
“五年前,靳青雲突然得了一場怪病,靳場主束手無策,後來有人便提議不妨試試沖喜的法子……靳場主他救子心切,一時也顧不上太多,便找上了我爹,希望能夠yù成好事……我爹他知道我們兩個的事情,本要拒絕,哪料卻被突然降下的聖旨打了個措手不及……”
“聖……旨?”柳紅櫻聽得呆了一呆,一時nòng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是何人向楊廣求取了指婚的聖旨,竟是生生將我許配給靳青雲,我爹爹沒有辦法,只能答應下來……”晏紫搖頭嘆息一聲道。
“哼,不知何人?不是靳秋又會是誰?”柳紅櫻卻是連想都不想道。
晏紫搖了搖頭道:“此事只怕與五年前我們太行牧場被屠大有關聯,如果你連這都想不明白,便算我看錯了你。”
“你說得有道理,繼續說吧……”柳紅櫻略加思索便明白晏紫的話確實極有可能,只得點頭道。
“天意難違,婚禮雖然辦得很快,但靳青雲他病得實在是太過厲害,到最後連天地都是沒有能夠堅持得完,便已然撒手西歸……”晏紫搖頭嘆道。
“這事我自然清楚得很。”柳紅櫻平靜道。
晏紫點了點頭道:“不錯,但有一事,你應該並不知曉。”
柳紅櫻眉頭微皺道:“什麼事?”
晏紫微嘆道:“其實靳青雲是個心地極善的人,他一早就反對過這mén親事,並且在成親之前便已將婚書燒燬,所以,那一切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鬧劇……”
柳紅櫻皺眉道:“……既然如此,那你爲何還一直呆在牧場?!”
晏紫搖頭道:“我們太行牧場慘遭滅mén,你又行蹤不明,靳場主哪裡肯放我離開……爲了保證我的安全,索xìng便讓我以靳家媳婦的身份在此處等你……誰知道,這一等,竟然就是五年……”
聽到這裡,柳紅櫻終於臉sè大變,猛得轉過身來,望着早已淚流滿面的晏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