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故意裝作不知道,除了不想在忙碌時多事,也因爲憲宗時就得封長公主的平津才因爲私德有虧被豐淳削去了長公主之銜,與宜安等回落到了公主一級,在摸不清豐淳的用意前選擇謹慎行事的緣故。
元秀本就是如今諸公主裡最得意的一個,晉封不晉封長公主自然也不怎麼放在心上,但豐淳這樣做本就有擡舉之意,這一點纔是她地位的保證,如今聽了霍蔚的話,珠鏡殿的衆侍倒比她更歡喜,採藍笑容滿面的一拍手,道:“奴說五郎怎麼會忽然準了趙芳儀要叫阿家來插手後宮之事?如今天氣這樣的熱,五郎焉能捨得阿家白白兒的辛苦?原來是五郎另有安排!”
“自打平津公主被削了長公主之銜,如今宗室裡面除了兩位皇姑是在先帝纔去時與昭賢太后一起被進了大長公主外,最尊貴的皆是公主,原本昌陽公主下降前,聽說還冀望五郎會在她下降時晉封,誰想出了任秋那件事,齊王怎麼說也是昌陽公主的胞兄,五郎什麼都沒提,楊太妃與昌陽公主自知理虧,自然也是什麼都不說了。”霍蔚難得遇見了可以多說幾句的時候,滿面笑容的抄着手道,“這會咱們阿家大約會是本朝頭一個長公主呢!”
他這麼說了,元秀心頭倒是微微一動,看來當初豐淳削去平津長公主之銜倒是爲了今兒做準備的?難道昭賢太后梓棺出宮後她去甘露殿上與豐淳共用晚膳,豐淳對她說笄禮的事情他已有安排——元秀心下驀然一凜!
若是那時候豐淳就已經準備好了尋藉口削去平津長公主之銜——平津雖然被憲宗皇帝寵得行事驕橫跋扈,但豐淳才繼位不說,當時昭賢還新故,在那時候若爲着一些小事與長姐計較,未免有失九五至尊的氣度,何況平津公主背後的盧家也不是好惹的,韋坦再怎麼浪蕩究竟是韋家的人!
而韋造,不僅僅是豐淳之師,是當朝宰相,他也是豐淳在朝中最可倚重與信任之人,當初豐淳正是靠了他才能夠將杜青棠逐出朝堂!
也就是說,豐淳若是想要爲難平津,必須有一個極爲正當的理由!
昭賢太后雖然是在憲宗皇帝駕崩後才由豐淳晉封爲太后的,正如平津當初所言,她算不得是嫡母,可究竟是一國太后,平津自從爲了韋坦與鄭斂和離起,名聲便不怎麼好,尤其是閨譽上面,差不多是敗壞到底,這一點雖然是個短處,可是從前憲宗都忍了下來,況且本朝的帝女們私養些兒孌.童向來就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在太后喪禮中做出放.浪之舉卻大大的不然!
元秀抿了抿嘴——這件事情其實也有讓王氏恨上平津的用意,一則昭賢太后乃是王氏的族姑,平津在太后喪禮上面惹出這樣的醜事來,即使曉得她是被陷害的,到底讓王家人不痛快的;二則,正如她當時分析的一樣,此事既然發生了,皇后首當其衝,要落一個管宮不嚴之罪!
何況此事最初的發現人還是楊太妃身邊的人!然而楊太妃最終卻沒有大鬧出來,而是使了昌陽公主把她拖下了水……元秀這會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壞了豐淳的計劃,還是豐淳原本就預備了後手,這打算借那個機會叫自己賣皇后王氏一個人情?
她這邊若有所思,採藍和霍蔚卻已經帶頭恭賀起來,元秀無可無不可的應了,先打發於文融去紫閣別院送信:“原本打算歇上幾日繼續回別院裡去陪大娘兼練習騎射的,如今倒是不能了,你收拾些藥材並新鮮的瓜果送上去,把事情告訴大娘,就說我若查清了此事時間還早,再回去。”
於文融笑着應了,正要離開,元秀想了一想又道:“郭霜並郭雪都是才離父母身邊,怕是她們的父母兄長都是掛念的,你走前可以問一問她們是不是要帶什麼口信。”郭雪方纔給她呈上了茶水就退回庖下了,至於郭霜則在後院裡伺候着那一株火鍊金丹,於文融是跟着元秀去紫閣別院的,對她們也十分熟悉,爽快的答應下來:“阿家就是心細,奴急着去別院把消息告訴大娘,卻忘記了她們兩個了。”
待於文融領了差使去了,元秀復看向了霍蔚,霍蔚忙道:“阿家但請吩咐!”方纔跟着元秀一起領旨時他心頭便是一陣的暗喜,元秀再怎麼聰慧也不過十五歲,她又是公主,還是元后所出、昭賢太后親自撫養,從來都是被捧在了手心,昭賢太后雖然年長後不及後來年輕的羅美人、盛才人那樣時常侍寢,但卻一直掌着宮權的,自然委屈不了她。
因此宮闈裡的一些手段,元秀未必不知,但絕不如霍蔚這樣深諳此道——霍蔚究竟是文華太后身邊出來的人。
果然元秀略一思索,緩緩道:“趙氏雖然淺薄無知,但她這回的話倒說得有理,不過三兩個月光景,宮裡先後小產兩位妃嬪,原因還是如出一轍,若是巧合實在巧合得過了,你是宮裡的老人,本宮也是宮闈裡面長大的,雖然從前太后不叫那些兒齷齪的事情污了本宮的耳,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如今五哥既然下了旨意下來,本宮必然要查個清楚!究竟是誰這樣大的膽子,敢謀害皇家子嗣!”
“老奴願爲阿家分憂!”霍蔚忙跪倒道。
元秀瞥了他一眼,想了一想問道:“你從前在母后身邊時這樣的事情可曾見過?”
“回阿家的話,當初皇三女與皇四女夭折之事也是先帝令太后親自徹查的,這兩件事情老奴倒是聽過幾耳朵。”霍蔚知道這是元秀要先探一探自己的底,同時也是尋一個例子來參考,他不敢怠慢,趕緊稟告道。
“哦?”
霍蔚回道:“皇三女與皇四女年紀上只差了三個月,皇三女的母妃是曲芳儀,皇四女的母妃是江才人,其中江才人生產時難產,掙扎着誕下了皇四女,連看也未看一眼就去了,因此皇四女纔出生時就交給了史芳儀與宜安公主一起撫養。”
元秀皺眉道:“曲芳儀?本宮怎從未聽過先帝還有這樣一位芳儀?”
“……阿家不知,這曲芳儀,與那逆賊曲平之淵源不淺,後來曲平之伏誅,從來前朝之事不涉後宮,先帝對她也無追究之意,可不想曲芳儀想不開,當着先帝的面自刎而死,聽說當時頸血飛濺出來,先帝身上三重袍服都溼透了,因此先帝極爲不喜,再加上皇四女在這之前就去了,宮裡便不再議論此人,那時候阿家還沒出生,漸漸的宮裡不提,阿家自然也就不知道了。”霍蔚有些悵然的說道。
“你上回似乎說過本宮那三位無緣的皇姐,皆是生來體弱、未足年便離了世?”元秀似乎想到了什麼,皺眉道,“三位皇姐的母妃各不相同——那江才人難產而死,姑且算她本身體弱,那麼這曲芳儀身子可還好?”
霍蔚搖頭道:“老奴記得,江才人的身子其實也算不得弱,從三皇女到五皇女的生母皆是能夠挽弓射鹿之人,畢竟先帝本身好武,宮中爲投先帝之好,無論進宮前怎麼樣,進了宮總是要學上幾手的,像文華太后,因郭家本就是武將世家,少年時候與薛娘子差不多的,太后在時,每年狩獵親手所獲之物歷來在女眷裡是最多的,就是許多文臣也有所不及!”
“這樣啊……”元秀皺了皺眉,“你繼續說本宮三姐與四姐離世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