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蔚先應了一聲是,方繼續道:“老奴記得那是建英三年時,今上年方兩歲,當時宮中因信王之死,謠言紛紛,加上先帝與文華太后在彼時恰好疏遠了些,對中宮不利之言愈多,那時候先帝雖然已經繼了大位,但王太清未除,曲平之其時倒是一派忠心之狀,隨侍先帝左右,只是王太清勢大,先帝行事,每多牽掣……”
聽到這裡,元秀不經意的問道:“上一回你不是說過,因着先帝登基後頭兩個在宮裡出生的子嗣都沒有保住,本宮的母后才蒙受了許多不白之冤……這麼說本宮這對無緣的阿姐竟是在五姐與四哥之後出的事?”
“皇三女與皇四女和皇五女並信王殿下不同。”霍蔚解釋道,“其實皇五女若不是與信王殿下一樣是頭一個誕在宮裡的皇女,怕是也不會被與信王殿下之死扯到一起。只因皇三女與皇四女生來體弱多病,尤其皇四女,江才人難產,皇四女滯留母體過久,這兒沒有外人,老奴說句誅心之言——皇四女……因此遠不及其他皇女聰慧!”
他說的委婉,但元秀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就是說憲宗皇帝的第四女,怕是因其母江才人的緣故傷到了腦子了?
元秀點了點頭:“你繼續說。”
“其實這兩個皇女當初雖然落了地,但宮裡早也有所準備的,就是先帝那樣的慈父也總是避着與這兩個皇女相見的,便是擔心有朝一日皇女們去了傷心!”霍蔚嘆了口氣,“宮裡的太醫與藥材都是極好的,可是兩位皇女究竟與皇家緣分不深,到了建英三年到底在驪山行宮避暑時沒了!兩位皇女沒了的時間只差了一個多時辰,而且皆是先精神好了許多,正當曲芳儀與史芳儀放心時,卻忽然說沒就沒了!這沒的蹊蹺,再加上那時候王太清雖然還在,但曲平之勢力漸長,曲芳儀在宮中雖然位在皇后並三夫人之下,但舉止卻已流露出嬌縱之意,只是文華太后素來寬厚,也不與她計較——曲芳儀當時便傳去了太醫,只是太醫瞧過,卻說皇女生來體弱,先前精神好也只是迴光返照……曲芳儀那時候只得一女,說什麼也不肯信,纏着先帝非要說是有人害了她的子嗣,那時候,她把矛頭對準的,正是其時的王惠妃!”
元秀抿了抿嘴:“這倒是奇怪了,彭王不是早在先帝尚未登基時就去世了麼?昭賢太后此後也是再無所出,本宮是太后撫養長大的,還不曉得太后的性情?她又怎會輕易招惹上了曲芳儀?”
“老奴從前聽到這裡時也覺得有些奇怪,後來還是文華太后身邊的公公提點了老奴,只因本朝從玄宗皇帝起後宮位份依次爲一後三夫人六芳儀!”霍蔚道。
“原來如此!”元秀頓時明白了,“本宮的母后乃是先帝居東宮時的太子妃,先帝登基,自爲皇后,而昭賢太后、大姐的生母與如今的崔太妃,也是在潛邸時就侍奉着先帝了,因此先帝才登基,三夫人的惠妃、麗妃並華妃都滿了人,曲芳儀雖然也是先帝未登基時就被納進門,想是資歷與出身都不足以與那三位相比,因此先帝登基也只得位列芳儀……三夫人都是望族出身,那時候盧麗妃並崔華妃都有了子女,更不會輕易行差踏錯,曲芳儀若想晉位,自然只有將三夫人之中拉一位下來。”她微微頷首,“親生女兒才故就想到了利用此事,這曲芳儀也是個人才了,這麼一來她挑選昭賢太后倒是情理之中了,大姐那樣受先帝喜歡,那時候五哥年紀尚幼,先帝膝下諸子裡面,齊王平庸,代王雖然性情不投先帝的喜歡,但學問一向都是好的,相比之下卻是昭賢太后最好欺負了。”
霍蔚道:“先帝也是被曲芳儀糾纏不過,再加上皇四女去世時因爲突然,宜安公主恰好在旁,被嚇得一輕,史芳儀心疼得不得了,帶着宜安公主到了先帝面前哭訴,先帝便讓文華太后追查此事。”
“母后是怎麼做的?”元秀認真的問。
“文華太后先是將兩位皇女身邊的人都拘了來分開使人審問皇女去世前都發生了什麼,接着再對口供,又單獨召見了曲芳儀與史芳儀,詢問她們可有懷疑之處。在這中間王惠妃卻是自請獨居,只留下一名貼身宮女陪伴,以證清白……”霍蔚說到了這兒元秀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說道:“這麼說來這一回倒也是王家家學淵源了。”
“老奴竊以爲文華太后查證兩位皇女之事與阿家如今要做的事情卻是不大一樣的。”霍蔚沉吟了一下,忽然道。
元秀看了他一眼,霍蔚繼續道:“畢竟兩位皇女身子弱,文華太后查下來也是證明了皇女是與皇家無緣,而非受了惠妃謀害。然老奴想,趙芳儀與鄭美人卻不然,一則子嗣尚未出生,鄭美人因着事先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有了身子,老奴不敢妄自揣測,但趙芳儀卻已經先後誕了韓王殿下並魏王殿下,照理說在這些事上總也是過來人了,況且趙芳儀出身卑微有出身卑微的好處,那就是她從前在尚宮局供職時時常需要往來奔波,打小身子不比那些刻意學習騎射的女郎差,再加上太醫精心伺候……老奴以爲趙芳儀哪怕多食了涼物本也不該那樣容易的掉了胎!”
“還有呢?”
“其實五郎與皇后殿下懷疑裴氏也不是全沒緣故,阿家可記得?趙芳儀小產前,因着宮裡進了新人的緣故,加上趙芳儀有了身子本就不能侍寢,那時候五郎去承香殿的次數自然就少了,爲此趙芳儀擔憂自己誕下子嗣後因着時間的緣故被五郎忘記,便時常藉着身孕鬧着要五郎前去探望,起初五郎還是經常去的,後來漸漸的卻少去了……”霍蔚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元秀凝眉片刻,面色漸沉:“你是要提醒本宮趙氏小產那日,五郎先接了她不舒服的消息從望仙殿裡趕過去,結果裴氏也跟了過去?因此趙氏小產裴氏未必脫不了關係?”
霍蔚遲疑道:“老奴只是想說,裴氏未必清白,實際上,老奴以爲,除了趙芳儀自己並如今的鄭美人,這宮裡怕是誰也脫不開關係,畢竟趙芳儀已經有了韓王殿下與魏王殿下,如今五郎膝下才三位皇嗣,衛王殿下出身不高不說,看着性情也不像是得五郎喜歡的,若是趙芳儀再得一子……而鄭美人雖然因着容貌不及裴氏等人的緣故並不受寵,但到底是望族出身,她若有子,旁的不說,若是中宮無所出,定然會竭力支持鄭美人之子,很有可能會想着法子養到自己身邊!”
“照你這麼說趙芳儀也未必清白了。”元秀搖着頭,“她懷孕對鄭美人的威脅並不算大,畢竟趙芳儀若在中宮有所出的情況下先誕了三子,頭一個頭疼的定然是皇后,鄭美人左右是個不怎麼得寵的,她是犯不着也未必有那個能耐把手伸到承香殿裡去,但鄭美人有孕,這個子嗣卻是對趙氏威脅極大的,趙氏又是那等愛吃醋爭風的性兒,何況她是五哥沒登基前的侍妾,從前新人沒進宮前仗着五哥的寵愛與膝下二子橫行宮中,有幾個眼線在望仙殿裡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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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霍蔚沉吟,元秀淡淡的笑了笑,一撥腕上夜明珠串,道:“行啦,照母后當初的做——先把這兩處的人都尋了來挨個問一問,唔,承香殿那邊左右是過去好些時候了,這會子就先問望仙殿罷,鄭美人還躺在了牀上起不得身,那麼先叫裴氏身邊人過來!霍蔚你親自去提人……路上好生給本宮留着神!”
“老奴這就去!”聽出元秀話中之意,霍蔚笑眯眯的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