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哼了一聲:“霍蔚說得其實一點不錯!你們沒有聽見今日蓬萊殿上五嫂是怎麼勸說八姐莫要選擇鄭緯的嗎?”
“鄭家是個特例,這也是長公主太不爭氣了些……”采綠道。
元秀冷笑:“這裡是本宮寢殿,你們說話何必還要藏着掖着?鄭家固然不想再尚公主,可就連本宮姐妹的嫂子,怕也是這個想法,又憑什麼去怪別人呢?”
採藍尷尬道:“原來阿家也看出了皇后的心思?”
“不管是鄭家先託了五嫂她幫忙還是五嫂自己想賣這個人情,她若是真心只是出於爲八姐考慮,何必當着衆侍的面來說?這樣無論八姐與本宮心裡怎麼想的,單是爲了一口氣也不會再考慮鄭緯了,否則豈不是叫人背後笑話堂堂金枝玉葉挑個駙馬還要兄長拿聖旨壓?”元秀厭惡道,“如此五嫂倒是提醒了外面那些人了!”
“奴本以爲阿家未曾注意,打算回頭稟告五郎呢,沒想到阿家自己看出來了,阿家也莫要難受,皇后到底是太原王氏之女,哪有不爲關中望族考慮的?何況鄭家郎君奴聽說也並非最出彩的一個,又有先前長公主的事,確實不是佳緣。”採藍嘆氣,“這也是先帝的后妃去得都太早,連昭賢太后也去了,如今長公主鬧成這個樣子,竟沒個長輩出來說一說她,還不知道承儀郡主回去了會怎麼樣?”
她提到此事元秀倒想起來了一件事:“那天七姐去帶本宮和蠻兒剛回來,在蓬萊殿與五嫂說話的時候遇上了趙芳儀去求皇后,七姐不想理會後宮之事,就帶着我們先走了,不知道趙氏到底鬧得哪一齣?這段時間她似乎倒安穩了許多?”
“說到這個,阿家可注意到今日曹才人裝作頭暈打岔時,皇后摟着衛王安慰,曹才人擔心的樣子麼?”採藍道。
元秀搖頭:“那時候雲州正纏着本宮,哪裡會去注意?”
“韓王鑾因爲其師張明珠要求過嚴的緣故屢受笞責,趙芳儀求了幾回五郎,因爲她輕慢阿家惹了五郎不喜,如今也不像從前那麼寵愛她了,反而覺得張明珠之苛刻於韓王有益,免得被其母教壞,遂不許芳儀再插手。”採藍與采綠對望一眼,解釋道,“趙芳儀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說這一切都是因爲中宮至今無所出,所以看膝下已有兩子的她不順眼,故意挑唆着阿家並平津長公主在五郎面前讒言,爲韓王挑選嚴師,意圖叫五郎以爲韓王愚鈍不堪大用……”
“她可真是個糊塗的,韓王再不好也是本宮與大姐的侄子,更是五哥親生長子,不喜歡的話冷淡些是有的,怎麼可能故意去害他!”元秀皺眉,“這謠言卻是從什麼地方起的?分明就是故意壞本宮與大姐的名聲!”
采綠笑道:“阿家放心,這等胡言亂語也就趙芳儀這般淺薄之人會相信……她因爲幾次求五郎爲韓王更換老師不成,又當真以爲韓王處境危險,所以思來想去,便要把她的幼子魏王鑑過繼給皇后,如此一來得了嫡子名份,日後大有作爲,二來卻是希望皇后會因此去替她爲韓王向五郎求情,照芳儀的想法,那是這樣兩子才能都保住。”
“她這是什麼意思?五嫂比五哥還要小一歲,也才比她趙氏大上兩歲,趙氏如今還懷着身子呢,就以爲五嫂不會有所出了?”元秀冷笑道,“五嫂可是沒答應她?”
“皇后自然不肯,魏王好歹也有四歲開始記事了,又已經被趙氏寵出驕橫的性.子,再說趙氏當初可沒少得罪皇后,這宮裡又不是隻有趙氏才生下子嗣,皇后怎麼會叫她的兒子得去嫡子名份?”采綠掩口笑着道。
元秀若有所思:“難道皇后因此注意上了衛王嗎?”
“奴聽宮裡說,從搬回大明宮以來,皇后時常傳曹才人和衛王去蓬萊殿,對衛王極爲疼愛。”採藍見四周並無第四人,也大起膽子,低聲道,“奴想着,皇后該不會因至今無子,懼怕會有昔年高宗廢后之禍吧?”
元秀皺起眉。
高宗皇帝元后王氏,亦是太原王氏之女,更爲太宗皇帝之姑同安公主侄孫,爲太宗皇帝做主許與其時的太子治,李治繼位後立爲皇后,主持六宮,封其母柳氏爲國夫人。起初也是帝后和諧,恩愛異常,但王氏久不孕,高宗遂幸蕭氏,王氏爲爭寵,主動接太宗皇帝時才人武氏入宮,以分蕭妃之寵,由是後生武周之禍,王氏下場極慘,不獨自己身死,姓氏被改爲莽氏,更牽累家人。
武氏未進宮前,高宗皇帝膝下本已有一宮人所出之子,時有人勸王氏過繼以爲依靠,然而王氏出身大族,尊卑之別看得極重,以其母卑賤拒絕,許多人認爲若王氏有子,未必會落得後來的下場。
如今蓬萊宮中的皇后,又怎會不格外留意不重蹈了這位同族祖先的覆轍?
“曹才人的父家似乎也不高?”元秀喃喃道,“若過繼了衛王,衛王依靠五嫂處實多,五嫂自也不擔心衛王將來會苦待自己,只是高宗皇帝與五哥的皇后都出身王氏,怎麼偏偏全是子息艱難?難道我李家與王氏不合麼?”
采綠嘴脣動了動,採藍忙瞪她一眼,采綠這才把昭賢太后也出自王氏的話給嚥了下去。
元秀自語半晌,終是嘆了口氣:“對了,問過採紫沒有,我們去清忘觀後,大姐是否進宮與五嫂談過?”
“長公主倒是隔天就進了宮,的確稟退宮人與皇后單獨說過會話。”採藍想了想,“據採紫說,長公主離開後,聽說皇后臉色很不好呢。”
“唉,若是尋常人家,自有禮數家法拘束,族老盯着,嫡子生晚一些,倒也無妨。”元秀娥眉蹙着,“可皇家不比民間,韓王都啓蒙了,歲數差這麼大,再無嫡子,就算五哥不想起來,朝臣也會請立儲君,以安民心!”
“奴看皇后雖然透露出收養衛王的意思,可曹才人卻不太情願呢。”采綠道。
元秀也想起來王氏賞賜衛王文房四寶時曹才人的緊張來:“她大概也是覺得五嫂還年輕,現在就過繼了衛王,將來萬一再誕下真正的嫡子,衛王會陷入危境吧?”
“只是五郎現在只有三子,趙氏與皇后交惡,皇后自不想要她的兒子,而衛王也有了五歲,不是親子,自然是越早接到身邊來教導將來才越親近。”采綠嘆道,“只盼着皇后早早自己有孕,便沒這許多事了。”
元秀深以爲然,採藍見她神色已經不似先前鬱悶,便笑着問:“說起來錯金帶到珠鏡殿也已經有兩日了,阿家忙來忙去還沒親自調教過,這麼下去可不成!”
元秀奇道:“錯金是誰?”
“就是阿家從蓬萊殿挑回來的猞猁,名字是郡主起的,說它身上花紋猶如金錯銀般,自然,如今郡主已經回去了,猞猁到底是阿家的,阿家若不喜歡,換個名字也好,早早讓咱們叫順口就成。”采綠笑着接口。
當日元秀惦記着平津的事,加上鄭蠻兒又是養過一隻飛郎的,自告奮勇幫她挑選,她自己還真沒注意,此刻聽到這個名字,頓時來了興趣:“抱來本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