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裡的湯湯水水吐出來以後,雖然嘴巴里苦的難受,可是整個人的腦子卻好像解放了一樣神清氣爽。
唯有肚子裡那隻鬼娃娃徹底有些不對勁了,弄得我腹中冷冰絞痛,就跟想隨時拉肚子的那種冰冷的疼差不多。它畢竟是隻鬼,渾身那種鬼氣森森的陰森勁兒,還有殘忍暴虐的脾性。
哪怕是在肚子裡,老子看不見也摸不着,卻都能察覺的一清二楚。
易凌軒的種,果然不是什麼善茬兒。
此刻,樓道里的慘叫聲堪堪結束,整個小區彷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空氣中腐爛的氣味讓氣氛變得無比的緊繃,誰也不清楚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瑾瑜自然而然的站到了我的身前,手緊緊的捏住了我的四根手指頭。
站在他修長的身軀後面,我要擡起頭才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他……
他這是在保護我嗎?
腦子裡只是木訥的閃過這一個念頭,就見到一個頭破血流,上半身還光着膀子的男人從樓梯口衝下來。
這傢伙面如土色,跑下來的步伐紊亂。
見到我們停下里之後,倆腿抖的就跟倆麪條一樣,“土……土皮子殺人了,殺人了!!!他們全讓牀給壓死了!!”
土皮子……
這東西可是我們那兒的老話,也是關外老話,說的就是蛇麼。
很多本地人已經不知道這樣的土話了,想不到他一個搬家公司的工人,嘴裡還能冒出這樣的話。
咱屯子裡都很少能見到土皮子了,別說是在城市小區裡。
“你胡說什麼呢?”那穿睡衣的房東大媽臉色也是一變,從地上爬起來,說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土皮子殺人那是咬死,怎麼會被牀給壓死了。”
“你可不知道啊,牀在搬得時候沒拿穩,把大家都給砸了。腦袋瓜子全破了,然後……房子裡就有一隻土皮子追下來。”那個工人說話的時候,嘴角都開始流血水了。
仔細一看,後腦勺都砸扁了。
裡頭的腦漿子和血液,都將後背上的位置,給糊上了一層血漿。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冒着一股黑色的氣息,就跟滿身妖氣的妖怪似的,
要是個正常人,腦袋瓜子被砸成了爛西瓜。
不死也得脫層皮,他怎麼還能說話啊?
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我這心砰砰亂跳,已經想奪路而逃,又不想看這個房東大媽平白就被這個男人給騙了,大叫了一聲:“大媽,您看啊,他腦袋都扁了,多半是不活了。你還不快跑……”
話說到這裡,那房東大媽的臉色一變,已經是面如土色了。
她好像也看見了這般東西的工人似乎是不對勁兒啊,就見到那玩意被拆穿了之後,心理素質不行了。
側臉的臉皮上,生出了暗色的鱗片。
娘了個腿兒啊……
真真兒是把我嚇得魂飛魄散,那還真是給蛇上身了,渾身陰冷的那份感覺居然和我肚子裡的那東西交相輝映。
它的樣子老子看不着,心裡想什麼老子更不清楚。
就是有那麼一種第六感,覺得這東西和那可怕的土皮子是心心相惜,而且相互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可怕的交流。
我嚇得都要尿了,慫了吧唧的反手攥緊了瑾瑜的手,“瑾瑜,遭了!!我……我的肚子。那鬼玩意造反了,易凌軒那個混蛋。還說它不是蛇變的,它似乎都和那土皮子聯繫上了……”
“鬼胎哪能沒點邪氣,顧星,關鍵還是要靠教育。”他說那句話說的鏗鏘有力,但不知爲何手竟然是緊張的在顫抖。
我不清楚他在抖什麼,難道他也怕那個狗屁勞糟的土皮子?
相比瑾瑜的緊張,那個房東大媽心裡素質可真不來,真不愧是俺們北方的老孃們。那生了綠鱗的東西,伸出手就要掐那大媽的脖子。
這老孃們特孃的反應比我和瑾瑜還迅速,轉頭撒丫子就跑路,拉開咱瑾瑜的車門就鑽進去了。
臨了還從窗戶裡探出頭來,對我們倆說:“快快上車……”
那不知道是從哪兒跑出來的上了人身的土皮子就朝我和瑾瑜衝過來,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瑾瑜撈起咱這笨重身子板抱上車,關上車門發動了油門有溜之大吉了。
車子肯定是比人要快上許多,眨眼間就開出這破小區。
至於那頭樓下或者樓裡邊發生什麼,已經不關咱的事兒了。瑾瑜一路上都顯得很緊張,一邊腳踩油門,單手控制方向盤,用那種雜亂無章的節奏摸着口袋裡的煙。
慌手慌腳的塞在嘴裡,可沒有在手術檯上的半分鎮定啊。
“你……你小子不會怕蛇吧?”我乾笑了一下,想調整一下車廂裡面的氣氛,他混亂中終於點燃了香菸。
胡亂的嘬了兩口,就一腳踩下剎車,將車子停在馬路牙子邊上。
他整個人比剛纔的氣場都要高冷下來,看樣子並非是被區區一個能附身的蛇給嚇着了,我覺得能跟在易凌軒身邊。
那決不可能是慫貨,老子在他身邊才幾天啊?
膽兒比從前可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瑾瑜語氣冷的都可以結出一層的冰渣子了,說道:“你可以下車了,這裡是鬧市區,應該算安全了。下車了,別忘了報警。”
瞧這心細的,一點都不像嚇破膽兒的樣子。
可偏生臉色卻是面如土色!
等那房東大媽悻悻的從車上下去,他才蹙緊了眉頭,問我:“肚子還還難受嗎?”
菸頭被他十分不文明的丟到車外面,一開始我還想說他不講文明。可這一根菸頭在地上滾了兩滾,自己滾進了下水道里。
這……
這我就沒話說了,至少沒在馬路中央,給環衛工人造成負擔。
我摸了摸肚子,搖了搖頭,“它離那個土皮子遠了,慢慢的就消停下來了。不過,這東西邪氣和戾氣都很重,還真不是個善茬兒。”
“顧星,你討厭他嗎?”他低聲問我。
我撫摸着小腹,想想剛纔對肚子裡這小祖宗的心態,豁然就笑了,“哼,也不知道是不是討厭,總覺得它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可能有一天真的造起反來,會把老子活吃了吧……”
說實話,我對它印象時好時壞。
但是,還是討厭的成分居多,這東西畢竟不是人。在一些環境的刺激下,就能展現出嗜血貪婪的一面,到底……
不是人類。
可天底下哪個媽會討厭自己的骨肉,想想對它討厭,心裡又會覺得心疼。
這種心情,還真特孃的複雜。
瑾瑜側頭看了我一眼,說道:“我……我其實也是鬼胎。”
這話說得,我渾身都起了雞皮,在我看來瑾瑜的身份十分的神秘。多半也和鬼鬼深深有關,但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是他主動跟我表明身份。
忽然,這小子居然撈住了我的後腦勺,把我往他胸口摁,“他不會!“
我暈了!
我肚子裡的孽障,他那麼激動幹什麼?
只聽他又說:”我……我知道鬼胎一開始很難養也很難馴化,我也是鬼胎,要不是……要不是有人沒有放棄我,我……我肯定到不了現在。”
這番話好生的打動人心啊,他竟然是和我腹中那個鬼娃娃一樣的存在。
眼前這樣一個兢兢業業醫者,曾經也是鬼娃娃。
“瑾瑜,你……你也是人和鬼一起生下的孩子嗎?”我有些拘謹,低聲的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他沒回答,只是更用力的摁着我的腦袋,語氣有些低沉,“答應我,不要輕易放棄那孩子。”
瑾瑜的一番話是真情流露,我忽然明白剛纔他爲什麼會突然陷入緊張的狀態,他一定從我肚子裡的鬼娃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說實話,看到這樣瑾瑜。
我心裡也是有一絲希望的,這證明鬼娃娃如果努力教,肯定能教好的。
“你放心好了,老子肯定不放棄,只要它乖乖的不給老子惹事。老子自然……把它養的白白胖胖。”我掙扎了一下,他便鬆開了我。
這傢伙的內心深處,還真是敏感脆弱。
一番動情之後,似乎又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小臉微微的泛紅。那樣子真是好生的俊俏,因爲天色黑了,周圍點亮了路燈。
他把車開進大路上面,順便問我:“是回學校,還是回易家的宅子?”
在車裡,我沉默了好一陣兒,才說道:“去傑森的工作室。”
“去他那裡?有什麼事找他麼,顧星,傑森纔是真正的不是什麼善茬。”瑾瑜柳葉般秀氣的眉頭微微一蹙,對傑森全都是那種厭惡的表情。
我低下了頭,莫名的就將林宛雲失蹤的經過說出來。有些細節藏在心裡,總覺得就是個銜接不上的線索。
可是一旦說出來了,忽然就感覺整條線都捋直了。
是了!
林宛雲報警惹怒了傑森,傑森甚至在我和易凌軒的面前,就說要報復了。我這個腦子啊,我要是早想到這個老孃們根本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我不會拖到今天。
但願她還活着。
說着說着,我自己都說的心裡拔涼,她是凶多吉少。
四肢都被自己嚇冷了,在身不由己的打顫。
驀地,他的一隻手伸過來,牢牢的握住我的手,“別怕,我帶你去找這個老孃們,讓他把我們醫院的小護士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