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又道:“軍爺有所不知,聖主是給人暗害的。當年有鬼爲了掩鬼耳目,才放出話說聖主離開了,實則……”
說着那女子竟帶哭腔,雖然未見其面。
可那聲音楚楚可憐,就連本大王都起了戀香惜玉之心。
啜泣了幾聲之後,女子才又復繼續道:“實則早已被奸鬼所害尸解成骨,不能像從前般英姿颯爽的出現在我等面前了。”
雖然我不知道陰間那些權勢分佈,但是我清楚。
他們所說的聖主,很有可能就是剛纔讓我給他報仇的鷙月。可惜鷙月命不好,找了我這麼個廢柴,最後營養液還被印度海蛇吸光了。
眼下只剩下一堆白骨,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意識。
“誰那麼大膽,敢暗害聖主。”陰兵有些憤怒了,似乎十分尊重它口中的聖主,又嘆了口氣說道,“要是閻君知道了,該要傷心了。”
“奴家身份低賤,命如草芥。可不知道是誰暗害的聖主,那都是掌櫃的秘密,不如先把棺槨送去聖主在妖鳥城的陰宅裡吧。那裡頭清淨,咱們在開棺驗貨,這樣也不會打擾到聖主安息。”那女子隱約中帶着鼻音的聲調嬌柔魅惑,彷彿都能滴出水來一般。
可是話裡深處,總有一絲殺機閃現。
“小娘子說的正是,那就去一趟聖主大人的陰宅吧。”那陰兵被迷得神魂顛倒,並未察覺出話中的殺機,招呼自己的同僚,“哥幾個,一塊來吧。說不定……還有機會得見聖主陣容呢……快來吧……”
它招呼了自己的幾個夥伴,好像就要跟着一起上什麼聖主的陰宅。
我這輩子沒去過什麼陰宅,只知道陰宅就是鬧鬼的宅子,好像京城裡有個什麼81號。就是個陰宅,死過好多人。
可是陰間本來就是到處都是鬼,只要是宅子就叫陰宅吧?
撓頭一閃而過,棺材又被擡起來。
喇叭嗩吶吹起來,銅鑼不斷的敲擊着。
一路而來悲戾悽慘的哭喪的聲音,又繼續縈繞在耳邊。那哭聲絕對算的上是一絕,杜鵑啼血都不過如此吧?
棺材搖晃了好一會兒,才聽那女子一邊帶着哭腔,一邊就又說道:“好了,把棺材放下吧,還請幾位軍爺若執意不信奴家所言,那便開棺見見我們聖主。”
什麼?
陰宅到了!
到頭來還是要開棺,那我和瑾瑜豈不是要被發現了嗎?
一聽開棺,外頭就響起了撬棺材釘的聲音。
我的心頓時就懸空了,緊張的彷彿都停止了跳動,斷魂刀被瑾瑜握在手邊。他似乎也不明白外頭說話的小娘子,爲何要把陰兵引進陰宅裡,再行開館。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突然,身下的棺材板子內發出了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眼下棺材裡昏暗一片,只有那條火紅的印度海蛇發着光亮,我稍微側過身子用海蛇照亮了那塊發出動靜的位置。
就見到從棺材的下面,居然爬出來一條黑色的碩鼠。
那老鼠和我在易家古宅裡看到那隻管家大老鼠幾乎是一般大小,只是這隻毛皮明顯不夠鮮亮,還有幾縷白色的雜毛。
想來應當是有些年歲的大老鼠,它將兩層棺槨都鑿出個洞。
黑豆一般光亮的眼睛看着我們,似乎是招呼着我們從那個洞的位置逃脫。我懷有身孕,肚子比平時要大,我着實沒有把握下去。
可是聽到外頭拔棺材釘的動靜越來越大,只能挪動了身體,將腳靠近洞口的位置。
沒想到那個洞口大小剛剛好,身子鑽進去之後,立刻就踩到了下面地道的石梯。一時之間也算明白了,那女子之所以非要在陰宅裡開棺。
大概就是因爲,陰宅的下面有條地道。
我剛跳到下面沒多久,又一個輕盈的身姿落到我旁邊。
應該就是瑾瑜,他也不說話,悄然無聲的把斷魂刀的刀柄重新塞回我手裡邊。一隻手牢牢的握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的掌心燃起了一絲藍色的火焰。
火焰在他手心裡跳動,堪堪把地下通道理的階梯照亮。
下頭的地下室很深,冥焰雖然燃燒起來能照亮一部分範圍,卻讓人看不清楚再往下是哪裡。
這座宅子的下面,又到底是什麼地方。
那隻碩鼠吱吱的叫了幾聲,似乎要有點緊張,膽小的看着我們。
突然就從樓梯下面多了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大嘴狠狠的就咬住了碩鼠的脖子,兩隻如同電燈泡一樣發着金光的眼睛刺向了我和瑾瑜。
“喵~”它嘴裡叼着碩鼠,叫了一聲。
我和瑾瑜只要有下去的趨勢,它便弓着身子,貓毛全都豎起來。似乎是要阻止我們,走進下面的地下室。
這貓越是阻攔着,地下室裡的東西,彷彿就越吸引我。
看着那隻大耗子在貓嘴裡,提溜下來的長長的尾巴,心頭估摸着它已經嚥氣被咬死了。
我額頭上的冷汗頓時就掉了下來,這地下室好生的古怪啊,怎麼老鼠和貓同時出現。還在碩鼠要把我們帶下去的時候,那隻貓纔開始捕獵。
我腦子裡開始腦補,想着這隻貓不會是閻君派來的云云。
緊張之下,手心出了汗。
手中的斷魂刀蓄勢待發,隨時準備着把那頭貓砍了,爲那隻死去的耗子報仇。
“別衝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只是鷙月養的月靈金瞳貓。”瑾瑜低提醒了我一聲,我心頭的戾氣才逐漸散去。
棺材太外頭,已經傳進來了,掀蓋的聲音。
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飄忽而起,飄飄渺渺的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軍爺,你看嘛,這血煞棺材裡就只有聖主的一副枯骨。”
“真的是聖主,是聖主的遺骸。只有聖主的骸骨,骨骼一時如同碧玉一般水光流動,一時又和普通的白骨無異。”那陰兵激動了一聲,連忙又道,“還不跪下,給聖主磕頭!!”
碧玉般水光流動?
我想了想,想起鷙月的頭骨的確晶瑩通,好像是一塊完整無暇的翠玉所雕琢的。一開始還以爲他是死的時候掉了腦袋,別人隨便雕琢了一塊玉,給他湊了一具全屍呢。
隨即,外頭就是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鬼魂只有靈魂情感發泄時,是常人的數倍,哭聲悲戾悽慘。彷彿這整座宅子,都跟着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聖主如此英明,到底是誰害死的他!!”
“都怪我們品級低微,纔不能給聖主報仇……”
“誰說品級低微,就不能給他報仇,誰敢動我們聖主就是同整個陰間作對。”
……
陰差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哭聲中帶着憤慨,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情緒似乎也能渲染到周圍其他的魂魄。
一時之間,亂七八糟的陰魂的哭聲一片。
看來外面的那羣陰兵,已然是被屍叔棺材鋪的夥計震住了。
月靈金瞳貓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它的樣子,卻能看見它冒着金光的倆眼睛。它似乎也有些悲傷,低低的嗚咽了幾聲。
它嘴裡的耗子似乎沒死透,掙扎了幾下居然跳下來。
飛身上了它的腦袋,顫聲輕嘆,“小貓崽子不哭,鼠爺爺在這裡陪你哦~”
霧艹!!
是不是到了陰間,陽間的食物鏈已經不適用了。
那大肥耗子非但沒有死,還跳上了貓的腦袋,溫柔的安慰那隻黑暗中的月靈金瞳貓。敢情那貓兒剛纔咬它,不過是開了個玩笑。
被安慰之下,貓兒才停止了嗚咽。
外頭女子悲哀婉囀的聲音又想起,“各位軍爺,你們查也查過,能否放聖主早些安寢。奴家在此謝過了,過些時候,還得給聖主獻供奉呢。”
“哎,那吾等就退去了,打擾了。”那些子陰兵似乎十分的敬重這位所謂的聖主,那女子三言兩語就依言推去。
沒一會兒,那女子還有些悲哀的聲音,便多了幾分的桀驁,“兩位客官,可以上來了,陰差都已經退去了。”
一聽可以上去了,瑾瑜冒着藍色冥焰就被他握緊了拳頭裡。
他拉着我向上走去,擡腳就踢開了剛纔碩鼠在棺材上挖出的洞,領着我從棺材裡鑽出去。腦袋一從棺材洞裡鑽出去,雙目便被一雙桃花一般妖嬈的雙眼震住了。
這是一雙用彩色畫筆畫的眼睛,雖然不是真的,卻比真的眼睛更加奪魂攝魄。
要花瓣一樣的臉型,下巴尖尖的,盈盈不堪一握。
居然……
居然是一個身材窈窕高挑的女性紙人,它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媚眼如絲的看着我們,“我可是聽了兩位小掌櫃的吩咐,把你們送對了地方,接下來會不會被抓到,可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
啊?
我被它突如其來的話,震得說不出半個字。
腦子裡在緩慢的理解,這隻美女紙人它是屍叔記棺材鋪的夥計,那之前我討好的童男童女多半就是它的小掌櫃吧。
我四下裡打量周圍的環境,棺材放下的位置應該是一座內堂。兩邊放着幾把八仙椅和八仙桌,棺材前頭有一香案,香案上擺了牌位和香爐。
以及貼了紅紙的供奉,雞鴨魚肉都有,算得上是三牲齊全了。只是這些供奉似乎放的年頭久了,都有些發黑發沉了。
棺材周圍,還靜止了八尊白色的紙人。
紙人全身披麻戴孝,一身的素白如雪,只有腰間綁着一縷紅腰帶。地上是擡棺材的木棍和繩子,看來就是這麼幾個紙人,將我和瑾瑜擡進了妖鳥城。
在堂外,是一天灰濛濛的天空。
青石鋪地,地面上站了幾個手持喇叭嗩吶以及銅鑼的紙人,紙人們沒有鼻子眼睛。因爲沒有五官,所以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只知道它們是靜止的,半分也不動彈。
瑾瑜的淡漠的面色,帶着些許不善,“看來你不是真的關心聖主,方纔替聖主傷心哀愁都是做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