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彬湘這小子感覺整個人都成熟了許多,他臉上原本白皙清秀的面容,曬得微微有些小麥色。
身材比之前更加的健壯,眉宇之間還帶着從前沒有的剛毅的氣質。
他見到我,僅僅只是跟我做了一個眼神上的交流,並未開口跟我和我的家裡人打招呼。只是默默的當好蔣仁義身邊的小徒弟,佇立在蔣仁義的身後,儘管身上打包小包的都是東西,依舊是身子挺拔如鬆的站立着。
這般氣質,簡直和上過戰場的軍人一般,充滿了陽剛。
“你這個老傻逼還真會裝啊,居然加入黃河會這麼久了,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你到底在搞些什麼?當初要不是你,牧寒可能受那些苦嗎?他的親生骨肉沒有了,你知道嗎?你這個該死的王八羔子,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蔣仁杰憤怒到了極致,進了吃飯的飯廳,還在跟蔣仁義吵架。
此時此刻,把我家人,還有金花都驚着了。
蔣仁義明顯要比蔣仁杰成熟一點,目光淡掃了一眼我們,也不搭理蔣仁杰。
雙手抱拳,抱歉的說道:“真是……不好意思,舍弟向來莽撞,打擾各位用膳了。不過我……我有急事要找易先生商量,所以才匆忙趕到這裡。”
我爸站起來說:“你就是有慶的朋友,顧彬湘的師父吧?”
“正是鄙人,讓顧哥哥您見笑了。”那蔣仁義明顯是個油滑之人,談笑之間又是雲淡風輕的一副做派。
眉頭卻悄然的蹙起,似乎真的有特別着急的事情找凌軒。
顧彬湘見自己的師父和我家裡人交談起來,也走過來,打招呼,“顧伯父好,有慶叔好,大姨好。金花……學妹好……”
顧彬湘喊我媽大姨,其實就是我們那兒的叫法。
和父母平輩的結過婚的女人,都可以叫大姨,就好比嫁給了一隻帥氣卻很呆萌的狐狸的老黃大姨。
金花紅了臉,衝顧彬湘點了點頭。
清朝鬼立馬敵意的看過去,似乎依舊不太喜歡顧彬湘這個小牛鼻子道士。今晚席間的人和鬼實在太過了,關係繁複的有些剪不斷厲害還亂。
我趁他們相互打招呼客套,招手讓管家過來,“把我爸我媽,還有小叔叔,金花他們都請出去吧,蔣家兄弟本來要留守江城的。突然過來,想必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是,少夫人。”管家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走到我爸我媽身邊,相繼耳語了幾聲,經過他們二老點頭同意過後。才由兩位傭人上來,把他們三個帶下去休息。
臨走前,我爸媽看了我一眼。
我點了點頭,讓他們不要爲我操心,我媽還交代了我一句,“既然顧彬湘回來了,你就跟他師父說一句,讓他回一趟家。”
“好,我一定試試。”我答應了我媽。
我爸跟我媽似乎才放下心來,跟着兩個傭人下去,我小叔叔卻一直都是處變不驚。似乎對任何事,都是雲淡風輕,並未有太多大驚小怪的情緒。
金花反應也很迅速,站起了身,“學姐,時間不早了,那……那我和允禮也回去了。”
“早點休息,注意身體。”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金花笑了笑,今天這個飯局,請她過來吃飯。
卻因爲特殊的事情,還得讓她提前離席。
等到坐在席間的其他諸人,相繼都走光了,蔣仁義才頹然坐在了一張空着的椅子上,“凌軒不在嗎?”
他雙腳微微張開着,擡頭看着天頂上的水晶吊燈,似乎是在發呆。
“不在,過了今晚,他纔會出關。”我坐在蔣仁義的對面,看着他成熟而又英俊的外表,他那雙眼角的魚尾紋真的是帶着一種歲月沉澱的韻味。
相比蔣仁義,蔣仁杰就比較賤吧嗖嗖的。
“媽呀,我剛好沒吃晚飯呢,這桌上還有剩的。我就不客氣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微微有些發福的小腹,抄起之前我小叔叔用過的筷子。
在桌上開始狼吞虎嚥起來,看起來是真的餓壞了。
蔣仁義哪兒有蔣仁杰這麼沒心沒肺的,眉頭微微的蹙着,兩根食指輕輕的觸碰着。這個動作十分的越做越急躁,眼中的憂色也很重。
顧彬湘這才輕輕的放下了碩大的揹包,在蔣仁義的椅子上。
蔣仁義這才反應過來,顧彬湘還站在自己的身後,“坐吧,明天……他纔會出關呢。我們還在這裡,一直等他出現。”
看來蔣仁義真的是有天大的急事,想要跟凌軒商量。
就連埋頭猛吃的蔣仁杰,都不禁側頭,眯了眯眼睛看向蔣仁義。
蔣仁義等了一會兒,我鼓起了勇氣過去,在他耳邊低聲問道:“蔣大師,您要是有什麼特別着急的事情,也可以提前告訴我。我看看,能不能也給您出點主意。”
雖然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我想做的只是緩解他們師徒緊張,躁鬱的心情。
蔣仁義緊蹙的眉頭一擡,看了我一眼,也把脣湊到我的耳邊,“恩,易夫人,在他來之前。還是先告訴您吧,我……我調查出一件事,雖然,還不能徹底的確定。”
有些緊張過度的蔣仁義,嚥了一口口水,停頓了一下。
“什麼……什麼事?”我趕忙問他。
他沉默了一秒鐘,才用幾乎要窒息的聲音說出來,“我……我懷疑當今坐在閻羅殿上的閻君,是一個冒牌貨。真的閻君……可能已經被害了……”
這句話傳入我耳中的時候,就好像晴天一記悶雷砸下來一樣。
所有的邏輯在我這邊都是混亂的,因爲當時我就聽嬌龍親口說過,在忘川水之中還有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傢伙存在。
是那個傢伙,想要殺我,假傳了閻君令。
但是如今她親自來過一次古宅,和凌軒承認了自己做過的事,那麼她當初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
唯一一點還讓人懷疑的是……
爲什麼凌軒發現不了如今的閻君是冒牌貨,他曾輔佐她君臨陰間,如父如兄。
若嬌龍的身份被人調換過,那凌軒應是第一個發現的。
“你……你確定嗎?凌軒是輔佐她的攝政鬼王,若真是如此,不應該發現不了啊。”我低聲的說着,卻無法掩自己內心的驚訝。
他垂眸深思了一會兒,然後扶着我在他身邊的座位上坐下,“這點我也想不通,纔想和易先生具體的商量研究此事。不過……我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纔敢來這裡,和他商量這件事。”
這件事,牽扯到了陰間的內政。
我還真幫不上忙,只能點了點頭,和蔣仁義一起等凌軒。
等蔣仁杰吃飽喝足了,傭人們也把桌上的殘羹剩菜都端下去了,我就坐在桌邊發呆。腦子裡閃過的有許多事情,似乎都在印證着,此時此刻身處巍峨莊嚴的閻羅殿的嬌龍,很可能是假的了。
真的嬌龍,有自己的丈夫鷙月。
可是鷙月卻意外被奸人謀害,推入了冥淵之中。
若如今閻羅殿上的她是假的,那麼這一點就能說的通了,正是要隱瞞自己假冒僞劣的身份。她纔要把鷙月弄死,否則,日日同牀共枕必定是會被發現的。
這種想法,好生的恐怖啊,額頭上都出了汗液。
“姓蔣的老傻逼,看來今晚,你是不會走了。那我只好下次再來找易先生,跟你在一間房間裡,我噁心。”蔣仁杰吃飽了喝足了,發現蔣仁義還坐在飯桌上等凌軒,他又沒聽到我們之間的耳語。
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就要出去。
前腳剛跨出門檻,就同一個身着寬大黑衣的少年迎面就遇上了,他一驚:“牧寒,你今晚怎麼也來這裡了?”
那少年從頭上,摘下了黑色的紗制帽子,眉宇清秀柔和,“三叔,我……我來這裡是找易先生的。沒想到,你跟易先生也認識,那天在機場你看到我就跑,是不是牧寒哪裡得罪了你了?”
見到蔣仁杰之後,他微微有些陰鬱的眉眼之間,便舒展開朗了些許。
坐在我旁邊的蔣仁義,本來還在發呆。
發現阿贊艾在飯廳門口跟蔣仁杰碰面之後,整個人都震驚了一下,他飽含深意的目光還同阿贊艾交換了一下眼神。
卻都保持了心照不宣,並沒有主動開口打招呼。
“哪兒……哪兒是你得罪我,是我不敢見你。”蔣仁杰嘆了口氣,似乎對阿贊艾有着十分的愧疚。當初,你受了那樣多的苦,漂泊異鄉,在臉上動刀子。都是……都是蔣仁義那個王八蛋逼你的,他真是禽獸……”
“別說了,三叔。”阿贊艾及時制止了蔣仁杰的謾罵,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蔣仁義,“伯父……這麼做,都是爲了救我,我在臉上動刀子他也很心疼我。”
阿贊艾說的是他在臉上整容的事情,那張臉雖然整的極美,線條輪廓柔和的就好像一朵雲一樣。
已經超出了常人,能夠天然長出來的樣子。
只是整容所受的苦楚,那只有當事者自己知道,反正我看過一些紀錄片。整容對於有些人來說,還是比較痛苦的,很長一段時間生活都不能自理需要護理。
而且不論成功或者失敗,都有可能留下殘疾,或者各種還未發作的後遺症。
蔣仁杰不解,“救你?這個老傻逼總是貪圖個人的名利安危,怎麼有功夫爲別人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