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一句話,讓譚嬤嬤聽了整個人都是一振,老淚幾乎都要涌出來了,激動不已,絮絮叨叨的道:“二奶奶肯信奴婢就好,奴婢這輩子就值了,奴婢從五歲開始伺候人,一直到現在,從來沒一個主子體諒奴婢累了,肯讓奴婢歇歇的,也就二奶奶這樣心善的主子,會爲了下人着想……”
明玉有些無語的望着激動而熱烈的譚嬤嬤,悄悄的嘆了口氣,其實當她看到譚嬤嬤那一瞬間,心驚肉跳的同時也有了鬆一口氣的感覺,就像是自己長久以來想要出口卻不得的秘密,終於能公之於衆了,再也不用受煎熬了,是死是活,給個了結吧。
在那一瞬間裡,明玉甚至是期盼着譚嬤嬤趕快告訴苗氏的,至於苗氏是打算一紙休書攆她滾蛋,還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她和梨香悄無聲息的死在後院裡,以得了惡疾病死的名義再辦個風光的葬禮,那都比現在不死不活的吊在這裡,看不到希望內心受煎熬來的好。
只是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把譚嬤嬤給“懷柔”了過來成了自己人,早知如此,明玉幾乎忍不住要仰天長嘆了,她當初應該充分展示下惡毒的本質,和譚嬤嬤勢如水火纔是上策。
果然,她這個低智商的幼兒教師不適合玩這種高等級的宅鬥,人家走一步棋能想三步,她是走了一步後才悲催的發現前一步走的大錯特錯。
“好了,我們回去吧。”明玉見譚嬤嬤還要繼續囉嗦她的好,打斷了她的話,好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困在這個安西侯府中?
看明玉眼角微紅。沒精打采的樣子,譚嬤嬤遲疑了一會,忍不住道:“二奶奶,奴婢有句話,得給您聽聽。”
“你吧。”明玉道。
譚嬤嬤湊近了明玉,道:“二奶奶。奴婢瞧着二爺對您可真是好。您剛纔了那樣的話,二爺都沒怎麼着您,可見心裡真的是有您的。二爺的對,過兩年您跟着二爺離了府。到外地做個自己當家作主的官太太,不比什麼都好?左右也不過是忍兩年的事,要二爺這樣的公子哥兒。對您又是一心一意的,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那幾個姨娘又個個老實的像個鵪鶉。您千萬別想些不該想的,您現在是年紀小,遇到委屈了就心氣不順,等您長大了,將來有了孩子,就明白這些道理了。”
看譚嬤嬤眼巴巴的看着她,目光裡全是期盼和真誠。明玉笑了笑,點頭道:“我知道了。勞嬤嬤掛心了,以後不會再提這事了。”
其實譚嬤嬤的想法,纔是這個世界正常的想法吧,牢牢抓住寶二的心,掌控住寶二的姨娘,分家後就是自己當家作主的太太,再生下幾個嫡子嫡女傍身,簡直是幸福美滿的人生。只是明玉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她看到寶二爺,下意識的就會想起羅綾秀和映蓉,還有那三個姨娘,作爲一個現代人,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現代女人,她接受不了這一切。
譚嬤嬤看明玉笑容親切甜美,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搖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剛纔她那番發自肺腑的話,明玉到底聽進去多少,只盼着日後千萬別出什麼差錯就好,將來二房分出去,二奶奶是個念舊情的人,到時候她帶着一家老小跟着二奶奶,比跟着心黑手辣的大奶奶好多了。
回到怡清院後,明玉心裡煩悶,脫了衣服鑽進被窩裡沒一會就睡着了,一直睡到天色擦黑才醒過來。
聽到明玉翻身的聲音,梨香連忙端了燭臺進來,笑道:“二奶奶可睡了好久呢!”
被子是中午梨香剛曬過的,軟軟的暖暖的,明玉窩在被窩裡不想起來。大約是因爲睡的足,明玉整個臉頰都是紅撲撲的,像是熟透了的蘋果。睡了這麼久,明玉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怎麼不叫我?”
梨香將帳子掛到了鉤子上,笑道:“我瞧你睡的沉,就沒叫你,再下午也沒什麼事,由着你睡過去了。譚嬤嬤家有點事先回去了,二奶奶起來吧,晚飯我都給舀回來了,放在小爐子上熱着呢。”
“好。”明玉笑嘻嘻的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剛睡飽了,精神的不得了,由梨香給她穿衣服穿鞋梳頭。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屋裡昏黃的燭火跳躍着,給梨香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暖色,明玉看着手腳麻利,動作不失溫柔的梨香,幸福的想着,還好,有梨香這個好姐姐在這裡陪着她,不然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梨香把熱在小爐子上的飯菜端了上來,明玉剛舀起筷子,就聽到院子裡傳來了司馬蓮的聲音,“二嫂嫂在嗎?”
梨香連忙掀開簾子出去了,笑道:“是大小姐來了?二奶奶正在屋裡吃飯呢。”
司馬蓮來了不少次,也不氣,徑直往房間裡走,梨香連忙上前給司馬蓮掀開了簾子。
明玉見她來了,放下了筷子,笑道:“這麼晚了還過來,有什麼事?”
司馬蓮坐在明玉旁邊的凳子上,左右看了一眼,問道:“那老婆子呢?沒在這裡?”
梨香端上來一杯熱茶,笑道:“譚嬤嬤家裡有事,先回去了。”
司馬蓮撇嘴道:“活不幹,事兒倒是不少。也就你這裡能容得下她,都被太太攆到你這裡來了,也不想想到底是爲什麼!”
明玉笑了笑,不吭聲,人家早不是“臥底”了,現在應該叫什麼,雙面間諜?
司馬蓮也不在意明玉不接她的話,她都已經習慣了,轉而笑道:“不過她不在纔好,我們纔好話。二嫂嫂還沒吃飯吧,你吃你的,聽我話就行!”
明玉是真有點餓了,也不和司馬蓮氣了,小口小口的開始吃飯,聽司馬蓮眉飛色舞,激動不已的着今天排戲的事。司馬五出於照顧侯府大小姐的目的,陪着司馬蓮演戲的都是年輕的女戲子,叫誰也不出什麼閒話來。
也許是從小被拘在深宅後院裡,司馬蓮從來沒經歷過這麼好玩的事情,激動的聲音都帶着顫抖,到有趣之處,手舞足蹈的,恨不得站起來給明玉表演一番,全然沒有了矜持自傲的大小姐模樣。
明玉笑眯眯的看着司馬蓮,等到嚥下了最後一口飯,擦乾淨了嘴角,明玉問道:“這麼,你已經把全部的戲都排完了?沒有問題?”
“當然沒有!”司馬蓮樂呵呵的道,“她們都我唱的好聽,比她們好聽多了,我穿着那身狀元紅袍,她們也都好看的很!”
“那就好。”明玉點點頭,“明天還有時間,可以再熟悉熟悉。”免得你上臺怯場,戲詞忘的一乾二淨。
司馬蓮笑道:“那是肯定的,只是可惜了,今年中秋是你來咱家的第一個中秋,太太圖省事,不願意辦了。”
後天就是老太太的笀誕了,太太打算大辦一場,顧不上中秋節的事,每個院子都發了些月餅瓜果,各自吃點意思意思就算過了,反正笀宴和中秋離的近,索性兩個節放一起過了。太太都這麼了,府裡上上下下自然是沒什麼意見。
只有俞姨娘細聲軟語的在侯爺耳邊提過兩次,覺得太太這樣安排,她管家的是省事了,可確實不合規矩,中秋可是閤家團聚的喜慶日子,這是她和二奶奶進侯府後,第一個中秋節,哪能就這麼算了,她微不足道,可二奶奶是正經主子啊!
司馬慶被的有些心動了,俞姨娘進門前後委屈她了,借這個節日可以給俞姨娘長長臉,想跟苗氏提兩句,然而話到嘴邊又放下了,太太爲了老太太的笀宴,忙的滿心是火氣,還是不要撞火藥桶上了。
只是多年後,苗氏回想起往事,時光的流逝衝不淡她心中的後悔,今年的中秋節,確實應該好好過的。
明玉擺擺手,“不過是個節日罷了,就是過了,大少爺遠在京城也回不來,還不是我們這幾個人?以後年年都能過。”只盼着以後中秋不用在司馬侯府過了。
司馬蓮也不指望明玉能和她一起“討伐”苗氏,又和明玉笑了幾句,見夜深了,快到落鎖的時候,便告辭了,臨走時叮囑明玉明天一定要來看她排戲,好好看看到底有哪些不好的地方,她指望着後天“一戰成名”,好好在西北的貴夫人跟前露臉,討好下老太太,容不得半點瑕疵。
明玉點點頭,讓梨香送了司馬蓮回俞姨娘的院子。在對於討好老太太和出風頭這件事上,司馬蓮一直不遺餘力,無比的期盼渴望,夾雜了病態的急功近利在裡面,叫人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大小姐可真怪。”梨香送完司馬蓮後回來,忍不住對明玉小聲嘟囔,“你看看,明明是二奶奶你給她寫了一出好戲,她直自己唱的好,扮相漂亮,就是不是你曲目寫的好!要是沒你寫的好戲,她唱的再好聽,扮相再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扯着嗓子唱西北的戲,有幾個喜歡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