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的位置看過去,就是破敗的竈房。明玉屏住了呼吸,手腳發涼,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想幹什麼,既然能爬上這麼高的院牆,想必身手不錯,若是不懷好意的人,被他發現這個院子裡只有她和梨香兩個小姑娘,那可就麻煩了。
而要去前院呼救,明玉看到了院門上被自己閂上的門閂,若是自己還沒跑到門口,那人就翻了進來,呼救不成,反而激怒了這個毛賊,再了,雨下這麼大,胡婆子不一定能聽到自己的呼救聲。
明玉貼着牆,大氣也不敢出,怕被戴斗笠的毛賊發現,只盼着他看到房子破敗,沒有人住也沒有值錢東西,就趕緊走吧。
然而事情卻並非明玉想的那般美好,戴斗笠的翻牆者似是下定了決心,要翻牆進來,明玉一個閃神之間,翻牆者用手撐在牆頭,大半個身子都已經出現了,深藍色的粗布袍子已經被雨水澆透了,帶着斗笠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能看到對方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
明玉悄悄的蹲下身子,撿起了地上一截斷磚頭,在對方落地的一瞬間,明玉像一顆炮彈一般撲了出去,對方猝不及防,被明玉撲倒在了地上。
雨還在嘩啦啦的下着,梨香在屋裡聽不到外面的半點聲響,還在屋裡收拾着東西。
雨水打溼了明玉的衣服和頭髮,順着明玉的臉龐往下淌,明玉跪坐在那個人的身上,膝蓋壓住了那個人的雙手,毫不猶豫的揚起手裡的磚頭就要往對方腦袋上招呼。大雨天翻牆,哪裡可能是什麼好人。
戴斗笠的男子早在被明玉撲到在地上的時候,頭上的斗笠也掉到了地上。透過雨簾,那人眯着眼睛看清楚了明玉的臉,還有明玉迎面拍過來的厚磚頭,嚇的他趕緊扭過脖子,躲過了明玉的第一擊。
明玉想都不想,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絕不能讓這個人清醒着。立刻又是一磚頭要砸上去,就在這空隙間,被明玉壓到地上的漢子叫道:“二奶奶?你是安西侯府的二奶奶我是陸灝,你還記不記得?”
雨水澆的明玉睜不開眼。明玉伸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打量了許久,才認出了面前的男子。確實是幾個月前見到的老太太的故人——陸灝。
“你翻牆到這裡來幹什麼?”明玉依然警惕,坐在陸灝身上不動,手裡還舉着一截磚頭。若是陸灝敢亂動,她就敢把磚頭拍到他腦門上。
陸灝躺在泥地裡,雨水胡亂的拍打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伸手抹了一把臉,陸灝再次看清楚了壓在他身上的小姑娘,面容依然秀氣明媚。可掩飾不住眼裡的狠辣勁,陸灝一點都不懷疑。若翻牆進來的是個陌生人,明玉早就一板磚把人砸暈砸死過去了。不由自主的,陸灝就想起了幾個月前掉到池塘裡的明玉,跳腳糊了寶二爺一臉泥時的兇悍模樣,突然就有了想笑的衝動,連日來如同拉滿了弓一般緊繃的神經,似乎在這一瞬間獲得了鬆弛。
“我只是想找間沒人的房子避避雨。”他笑道,神色輕鬆的看着依然持懷疑態度的小姑娘。
“在下沒有惡意,看這房子破敗不堪,以爲是荒廢的房子,沒想到二奶奶會住在這裡。既然有人,那在下就不打擾了。”陸灝繼續道,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着明玉笑道,“二奶奶,您是不是該從在下的身上下來了?”
“你真的只是避雨?”明玉開口了,手裡的磚頭一點都沒鬆開,始終對準了陸灝的那張斯文俊秀的面孔。
陸灝無奈,只得道:“我帶了……一個朋友,路過這裡的時候,我的朋友淋雨生了病,實在沒法再趕路了,我想找間沒人的房子讓他歇歇腳避避雨。”
“歇腳避雨的話,隨便敲開一個莊戶人家的門就行,給他們點銀錢就沒人拒絕,你們爲何非要找沒人的房子?”明玉緊緊逼問,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大秀,糊弄是糊弄不了她的。
陸灝再次有了想笑的衝動,誰安西侯府的二奶奶是個稚齡弱女小丫頭的?有幾個女子有她的膽識?其實這會上,陸灝早就能輕輕鬆鬆的一個翻身把明玉掀翻在地上了,只不過陸灝卻沒有這麼做,認真的回答道:“我的朋友身份特殊,不好被人知道。要不是沒辦法,我也不會翻牆。倒是你……”陸灝的聲音帶上了笑意,“二奶奶,你怎麼會在這裡?”
明玉深吸了口氣,扔掉了手裡的磚頭,從陸灝身上站了起來,陸灝隨即麻利的站起了身,深藍的粗布袍子背面全是黃色的泥漿,順着袍子往下淌。
想起陸灝的身份,明玉擡頭問道:“就只有你和你朋友兩個人嗎?”
陸灝點頭,“是。只有兩個人,二奶奶可否行個方便?”
明玉看了眼門閂緊閉的院門,點頭道:“好。只不過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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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在屋裡收拾完了,出來找明玉,就看到明玉和一個滿身泥水的男子站到了雨地裡,嚇的她張嘴就要叫,被明玉擡手製止住了。
聽明玉講完事情經過,梨香依舊覺得不安,雖然陸灝臉上的笑容斯文俊秀,書生氣十足,但她們兩個女孩子要和兩個男子單獨呆在一個院子裡,想想都覺得不合適。萬一被胡婆子發現了,那麻煩就大了。
明玉只是笑了笑,陸灝是廄新貴,觀他言談,對“那位朋友”極爲尊重,他口中的“那個朋友”應該地位更高。她不是沒有私心的。幫了這樣的人,對現在舉步維艱的她來,是個機會,她不想錯失。至於胡婆子,她把門關緊了,雨下這麼大。胡婆子應該是不會經常過來的。
陸灝手腳麻利的再次翻牆出去了。是要接“朋友”進來,看他三下兩下便越上了牆頭,身手敏捷的樣子,明玉有些心驚。他這個身手,哪裡像是單純的讀書人。
不一會,陸灝揹着一個人再次出現在牆頭。小心翼翼的翻下了牆,落到了院子裡。兩個人身上被雨水都浸透了,溼漉漉的往下淌着水滴。陸灝面色焦急。對明玉道:“二奶奶,我朋友病了。”
明玉看了眼陸灝背上的男子,三十多歲的樣子,身材壯實,一身灰色的麻布袍子,斗笠下一張臉有些蒼白,緊閉着雙眼。任誰被雨淋了這麼久。都要生病的。明玉當即立斷,將梨香剛收拾出來的另一間瓦房的門打開了。吩咐陸灝把他的朋友背了進去,放到了牀上。
她和梨香生起了火,打了井水燒了一大鍋熱水,給陸灝送了過去,讓陸灝用熱水給他朋友擦擦身體。陸灝道了謝,坦然問道:“二奶奶,可有吃的?我和我朋友兩天沒吃飯了。”
明玉盯着他看了一眼,開口問道:“你不是當官的嗎?怎麼會落到兩天沒吃飯的地步?”
陸灝笑了笑,臉色被雨水泡的有孝白,小姑娘確實十分警惕,一點的蛛絲馬跡都不放過,搖頭道:“二奶奶,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廄裡發生了一些變故,恐怕事情很快就會傳到天水這邊。如果您肯救我們一次,您就是大楚的恩人。”
明玉被他銳利熱切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轉身出去了,搖頭嘟囔道:“問這些又有什麼用,人都進來了,還能趕走不成?”
早晨剩下的麪條,梨香稍微熱了下,就端給了陸灝。大約是餓狠了,陸灝道了聲謝就開始狼吞虎嚥,不一會,一碗麪就見了底,而陸灝還是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陸灝吃完麪,就進屋照顧他的朋友了,明玉從自己屋裡,舀了一牀被子給了陸灝,讓他加到那個人的身上。陸灝喂他喝了一碗熱水,總算是身上開始熱乎了起來。
看着陸灝眉頭緊鎖的樣子,明玉忍不椎道:“他病的這麼厲害,不如等雨停了你帶着他去城裡找大夫看看吧。”
陸灝含含糊糊的道:“先看看他能不能自己好起來吧。”天水城的城門都有盤查的官兵,他們一去肯定就會被抓住,到時候前功盡棄了。要不然他們怎麼抉這鄉間小道走呢,就是怕遇到官兵。在此之前,陸灝一輩子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如通緝令上的江洋大盜一般,避着官兵走。
到了黃昏的時候,雨漸漸小了,淅淅瀝瀝的下着,明玉和梨香坐在屋裡,梨香仍不放心,看着站在屋檐下的陸灝,梨香小聲道:“二奶奶,叫人知道咱們藏了兩個男子,可,可怎麼辦啊”
事實上,到現在明玉也弄不清楚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了,她剛開始以爲自己是救了一個貴人,可實際上,她救的是個見不得光的人,還要和朝廷的政治變動扯上關係。明玉只得安慰梨香道:“沒那麼容易被發現的。”
突然,站在屋檐下的陸灝像是聽到了什麼響動,立刻衝進了隔壁的房間裡,不一會,又出來了,站到了明玉房間門口,有些欣喜急切的道:“二奶奶,我朋友醒了。您這裡還有沒有吃的,我端去給我朋友吃一點。”
“醒了?”明玉也鬆了口氣,看陸灝低頭站在門口不進來,謹守規矩的樣子,明玉微微有些動容,想到陸灝之前對待此人的恭敬態度,便道:“現成的吃的是沒有了,得現做,請你的朋友稍等一會,馬上就好。”
很快,明玉和梨香又生起了火,明玉回想起前世外婆常做的韭菜麪糰子,又好吃又頂飽,只可惜這裡只有大白菜,明玉倒了點油在麪粉裡,摻了水和剁碎了的白菜,就成了粘稠的麪粉糊糊,伸手抓一把,用力一握,一個個指頭大小的麪糰子便從虎口處擠了出來,下到了煮開的水裡,很快香氣便飄了出來。
這時突然院門砰砰的響了起來,胡婆子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二奶奶,你們在幹什麼呢?早飯不是吃過了嗎?怎麼又生火做飯了啊?”
梨香嚇的手都抖了起來,面如土色,站在屋檐下的陸灝則是手按上了腰間的匕首,面色凝重。
明玉拉長了聲音,懶洋洋的道:“我沒吃飽,想再吃頓好的,怎麼,礙着你了?”
胡婆子站在門外哼了一聲,悻悻然離去了,懶得再去管明玉,巴不得明玉吃的越多越好,最好立刻就把她之前送來的糧食吃完,這樣她纔有機會賺銀子。她是真沒想到,原來養尊處優的侯府二奶奶能過這麼簡陋的生活,之前那懈事的管事婆子一個個都是叫苦連天的。
聽到胡婆子轉身離開的聲音,梨香如釋負重,慘白的臉色漸漸的恢復到了原來的樣子,心有餘悸的道:“二奶奶,可真嚇死我了。”
明玉則是笑嘻嘻的伸手點了點梨香的腦袋,示意別怕,一點事都沒有。
陸灝忍不住低頭彎起了脣角,這小丫頭撒謊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可真是個外表乖巧的壞丫頭“看來侯府二奶奶的日子,過的也不是很如意啊。”陸灝低聲笑道。
明玉毫不氣,“總比你強,我好歹有熱飯吃,有房子住,有被窩睡。”吃她的,的,用她的,還敢嘲笑她?
白菜丸子做好之後,明玉盛了滿滿一大碗,交給陸灝帶到房裡去給他那位朋友吃了。過了兩刻鐘的樣子,陸灝端着空碗從屋裡出來了,笑道:“我朋友好多了,多虧了二奶奶這頓熱飯。”末了又停頓了一會,陸灝開口道:“我朋友他想見見二奶奶,當面謝謝您,不知道二奶奶方便不方便。”
去,她爲什麼不去?做了好事哪能不留名,她又不是活雷鋒,本來明玉打着就是讓那人“知恩圖報”的目的。不管他能不能報,總得讓他知道恩人是誰。、,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