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金人北伐以來,原本趨於平靜的河北戰場再度掀起波瀾,被彩雲重創的蒙軍似乎無力阻止金人,被金人打的節節敗退,收縮於中都,坐看金人收復一個又一個的失地。最近,繼收復太原之後,金人北伐軍統帥移刺蒲阿又收復了被蒙人主動放棄的西京大同,金人各路大軍以蔚州爲中心開始集結。
相比較於金人的咄咄逼人,蒙人卻開始集中收縮兵力,各路駐防大軍大半都調回中都,根據最新的情報,託雷似乎有放棄中都的打算,不少蒙人兵馬已經提前撤出中都。
在前方一連串的捷報中,金都汴京張燈結綵,上上下充滿了歡慶的氛圍,大大小小的官員都露出歡愉的表情,原本壓抑而沉悶的民衆也自發的喧鬧起來,甚至還有一些人組織了歡慶節目,猶如過年一樣。
太久了,無論是對宋還是對蒙古,金國都是失敗者,現在他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一場真正的勝利,眼前的勝利捷報就是讓汴京的官民夢想成真,給予了他們一直最渴望的東西,所以他們的表現可以用興奮若狂來形容。如果能夠再收復中都,那就再美好不過,金國就真的可以重新振作。
金人的正大皇帝完顏守緒在金國的慶祝酒會上,聲淚俱下的回顧前期的屈辱,極力頌揚此次北伐的勝利,號召臣民再接再勵。一舉收復中都。驅逐蒙古。
身爲北伐軍總統帥的移刺蒲阿也被金國給予了巨大地褒獎,封官加爵,恩賜豪宅,各種榮耀光輝奪目,有人甚至將他比做中興唐室地郭子儀一般偉大的將領,大部分的金人都認爲蒙古已經沒有還手之力,只要他們再加一把勁。就一定可以趕走蒙古。
這個時候,沒有人再敢質疑聯合宋人的協議,只要有腦袋的人都知道。若不是宋人在西北擋住了蒙古和西夏的主力。金國根本無法取得如此勝利,在事實面前,他們只能閉嘴。
就是在這種上下歡騰的氣氛中。完顏雲花地奏摺送到了汴京。完顏守緒看後,似乎對完顏雲花認爲應該小心蒙古的誘敵之計很不以爲然,但對那批糧草卻十分在意。
立即招來現在備受他重視的大臣呂子羽,讓他親自去和彩雲公主談判,並叮囑他。無論如何都要對方答應將糧草交出來,必要時。委曲求全也可以。見呂子羽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他乾脆就將移刺蒲阿地催糧奏摺拿出來,讓他意識到問題地緊迫。
與此同時,他還熱情的懇請正準備回國的宋朝使臣文貴轉道去一趟山東,協助金宋兩國處理好這次地紛爭。
就在這種情況下,文貴和呂子羽兩人起程前往山東,也許是爲了免得耽擱時間,在路上他們又碰到了忠孝軍的統領完顏成和尚以及花帽軍的統帥完顏仲元,他們是移刺蒲阿派來接應糧草的。
於是四人一起前往山東博州,準備和彩雲公主及建康特使見面。
而此時的博州卻只有一個“亂”字可以形容,金蒙再度開戰,大批地百姓離家棄田成爲難民。在河北遍地烽火的情況下,戰事未起,生活安定地山東就成了難民的首選,短短一月之內,超過百萬的難民從四面八方涌入山東,而且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彩雲雖然對此有所準備,可是爲了儘快的安定山東,用民政換取了**的軍權,組建了一支超過十萬的部隊,救治災民一事也順理成章的歸**負責。**雖非平庸之輩,但他卻對難民的人數估計失誤,以爲和以前一樣,最多也就二三十萬人跑過來,所以準備工作不夠,而彩雲也因爲忙於整編軍隊,無暇顧及此事。
等**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難民的數量已經無法控制,最糟糕的是,一些金軍在難民中大肆搶劫,造成了非常大的混亂,等彩雲得信擊退金人的時候,金宋的邊界上已經都佈滿難民,**是被弄的焦頭爛額。
博州因爲靠近河北人煙相對多一些的大名府,又是運河運輸的一個重要中轉站,所以這裡的難民數量最多,已經超過六十萬之數,已經超過博州本地人的總數五倍多。這麼多的難民呆在這裡,情況之混亂可想而知。
接到趙昀來信而趕過來的副總理大臣梅剛到博州,入目的就是這樣一副亂糟糟的情況,進了博州城情況似乎更嚴重,街道上都已經擠滿了人,打架,吵鬧,哭喊什麼聲音都有,讓人不知這是人間何地。
負責接待梅的**似乎也對眼前的情況感到尷尬,一邊下令趕開攔路的難民,一邊對梅解釋似的說道:“山東久戰之地,而且民風彪悍,不喜生產,所以一遇兵亂就是如此,讓大人見笑了。”
梅不置可否的笑笑,淡然問道:“還有多久可以見到彩雲公主?”
**有些心情不寧,不知這位朝廷親貴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自己現在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壓在宋國上,如果不能結交好這些人,後果堪慮。
“快了,公主就在府衙內!”
梅輕輕頷首,不再說話,放下車簾,微閉雙目,似若養神。
**見此,也不敢打擾,默默的策馬跟在一邊。
沒多久,眼前突然
一直充斥空間的難民再無所見,只有一列列威武的軍旁,各處制高點上隱見弓弩,防守嚴密而不張揚,讓人難測深淺。
彩雲的護衛首領金鳳柔接上梅的車駕,語氣歉然的說道:“大人見諒,公主正在思考軍機,所以不能前來!”
梅毫無不悅,淡然說道:“不妨。我可以進去嗎?”
金鳳柔微微遲疑了一下。有些不安的低聲說道:“可否請大人不要喧譁?”
梅點點頭,金鳳柔轉身引路,**遲疑了一下,沒有跟進去,轉身又向來路走了去。
一身火紅戎裝的彩雲就在大堂上,但卻是背對着廳門,注視着面前地沙盤。對身邊一切都如不見。一名長像秀氣,略微帶些陰柔氣息地年輕少年站於一邊,看到梅進來。眼神中閃過警惕。仔細的留意着她的舉動。
梅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這名少年,詢問似的看了一眼金鳳柔,但對方沒有解釋。只是輕輕搖頭,做出抱歉的手勢請梅坐到一邊,然後輕手輕腳的給她上了清茶和點心,退到一邊靜靜等待。
大廳安靜地落針可聞,就算是呼吸聲也極爲低微。梅輕嚐了幾口茶水。頗有興趣的打量起那個少年來。
此人雖然秀氣陰柔,但卻眉目清晰。骨骼清朗,特別是雙眼神光充足,忠直清澈,面對梅的注視昂然無畏,既不傲慢,也不躲閃,毫無不安之態,讓人嘖嘖讚歎。
好一個少年俊傑!自己手下年輕英豪雖多,但是擁有如此風標氣度地也不過三兩人而已。
梅一時心生愛才之念,尋思起如何開口才能從彩雲手中要過此人,一時間,大廳中地人各想各的,安靜肅穆。
“看來是這樣了!”彩雲突然自語出聲,拿過身邊的旗幟,一把重重地插到一地,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似乎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世傑,你過去問一下,建康的梅大人到了沒有,如果到了,就請她過來!”彩雲一邊吩咐着,一邊看着沙盤,連頭都未動一下。
那名少年看了看金鳳柔,後者走到彩雲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彩雲猛然驚覺,一轉身就看到梅正從椅子上站起來。
“彩雲,別來無恙啊!”
彩雲臉上露出驚喜無比的笑容,親切的走了過去,一把拉住她,熱情地說道:“姐姐已經到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彩雲怠慢了!”
梅有些親暱的抓住她地手,很自然的說道:“我那敢打擾妹子的思考,就算是皇上,見到妹子還不是誠惶誠恐的!”
彩雲臉上的笑容未變,回抓住梅,高興的說道:“姐姐是不是對彩雲有意見啊?不過先要聲明,我的確沒想到表哥會派姐姐過來。”
梅親暱的用手捏捏彩雲的手,有些沒好氣的說道:“得了,誰還不知道你啊,說吧,皇上已經發過話,只要不是太離譜,姐姐都可以做主。”
“這就好,坐下說!”彩雲露出高興的笑容,將梅又按回椅子上,然後對着身後喊道:“世傑,見過梅大人!”
那名年輕人走到梅身前,長鞠道:“張世傑見過大人!”
梅對這個張世傑本有好感,見他如此,心頭越發欣賞,溫和的說道:“不用多禮,你在此位居何職?”
張世傑看了看彩雲,平靜的說道:“承蒙大將軍擡愛,在下現在沗居將軍府文案!”
這樣一個人僅僅是個文案,梅有些吃驚的看了看彩雲,目有詢問之意。
彩雲示意張世傑先出去,然後纔對梅問道:“姐姐認爲此人如何?”
梅頗爲欣賞的說道:“這個年輕人不錯,怎麼了?”
彩雲神秘的笑笑,突然說道:“表哥讓我負責組建一支艦隊,但如今卻缺乏一位統帥之人,我想讓他擔負起這個重任,只是戰船一事還要請姐姐多多幫忙。”
梅知道此事,聞言考慮了片刻,低聲問道:“他的來歷你知道嗎?”
“他是張柔的從子,是在前次戰鬥中投效過來的!本來叫若水,後來我建議他改了名字。”
“蒙古河北招討使張柔?”
見彩雲點頭,梅的臉色微微變了,片刻之後才提醒的說道:“彩雲你沒事吧?艦隊統帥何等重要,怎麼能讓這樣一個人接任,如果被建康的那些官員知道,只怕會坐實你割據一方,妄收奸邪的罪名。就算皇上寵愛,你也不能完全不顧及皇上的顏面,雖然你是皇親,但皇上畢竟是皇上,他是要面對天下臣民的。你想過嗎?”
彩雲似若未聞。笑容如故:“姐姐剛纔還不是挺欣賞他的嗎?怎麼這會兒就變了?只要姐姐有心。其他地都不是問題,難道姐姐還想和彩雲打官腔嗎?”
梅收回握住彩雲地手,端起茶杯喝了兩口,穩定了一下思緒:“你真的想好了?如果有事,那可非……”
彩雲打斷了梅,很肯定的說道:“我相信他!”
梅愣怔的望了她片刻,垂下目光。淡然說道:“我雖然被皇上任命爲監國秉政之一,但這樣的大事還是需要告訴皇上才能決定,不過就我而言。這樣的人是不能信任的。若他在臨戰之時,親情多過忠義,你如何自處?彩雲。你真要三思!”
彩雲沒有回頭,不過
態一變爲堅毅,顯然決心已下,不可能再有所改變。
梅沉默了一會兒,展顏一笑。輕鬆地說道:“這是怎麼了,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心。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此事還是需要上報皇上。西北的戰事似乎頗爲不順,你怎麼看?”
彩雲知道梅是不贊同她這麼做的,她已經是如此,可見這樣地任命通過建康是不可能,若沒有建康地任命,張世傑根本無法統兵帶將,就算她可以強行任命,但結果只能是更糟。聽見梅問起西北戰事,心中一動,輕聲問道:“朝廷對此事怎麼看?”
梅充滿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語氣落寞的說道:“還不是吵地翻了天,甚至還有人說皇上身臨險地,是和屬下爭功,非人君所爲,加上西北戰事不利,很多官員心思不穩,流言四起,如果再有個什麼閃失,只怕大變在即了。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偏偏在這個時候親征。”說完,又嘆了一口氣,神色非常煩悶無奈。
彩雲拍拍梅放在案几上的手,帶些安慰味道的說道:“其實局勢沒你想的那麼危險,表哥這次已經贏了一半,剩下地一半就要看錶哥的臨場指揮,我對錶哥有信心。”
梅若有所思地看着彩雲,語帶猜測的問道:“莫非是皇上和你說過什麼?”
彩雲搖搖頭:“這次姐姐想錯了,表哥這次誰都沒告訴,只是這些戰場上的事情不用他說,我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梅曉得她的能耐,知道她不會胡亂開口,興趣大增的說道:“說說看,你不知道,我爲了這事,和皇后總理都快愁死了,又不敢和別人說,你快說啊!”
彩雲露出得意的笑容,雙手交叉的靠往椅背,心情大定的看着她。
梅見此,露出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禁不住的笑罵道:“你就會算計姐姐,好了好了,我幫你去做做工作,讓他們先滿足你的五百艘戰艦,不過這樣大的事情不可能瞞過總理的。至於軍部的任命,姐姐就無能爲力,那是皇上負責的。”
“不行,現在奇貨可居,要一千艘,我知道最近有一批海上運兵船要交付給楊利,你先給我,不然我就不說,這可是軍機要密啊!”
“你還得寸進尺了,告訴你,最多八百艘,不要拉倒!”
“成交!”
看到彩雲計謀得逞的笑容,雖然是故意如此,但梅還是忍不住的說道:“你這個丫頭,現在和蘭混的多了,好的沒學到,到把她的奸詐學的個十足十。”
彩雲笑着說道:“蘭可是了不起,我這邊的破銅爛鐵,她倒手就可以賺上一大筆,聽說她現在在金人那邊風光的很,對了,她上次要求的那些軍資弄來了嗎?”
“到了,和那批糧食一起過來的,也不知道皇上想做什麼,身爲一國之君,竟然和姦商勾結,倒賣朝廷軍資,這要是被那些官員……咦,你別想轉移話題,快說,皇上那邊怎麼回事?”
“這可是一舉數得的好事,姐姐應該……”彩雲似乎想解釋,但看到梅冷峻的目光移來,連忙改口,笑容燦爛,“其實,這很好解釋,表哥親自到西北,除了表哥自身的心願外,最大的原因就是除了表哥,誰也不能在西北重創蒙古。”
梅似乎不解,露出疑惑思慮的神態,半晌不言。
彩雲繼續解釋道:“蒙古此次西來的突然,無論是軍部,還是表哥,都對此事估計失誤,所以在前期犯下了許多錯誤,導致一些不應該出現的慘劇。”說到這裡,她想起臨洮府的幾萬無辜軍民,神色黯然下去。
一陣溫暖從手背傳來,彩雲擡起頭,看到梅理解憐惜的目光,心頭一暖,神情復振,繼續說道:“不過表哥很快認識到這個問題,於是他另外做了一個決定,將計就計,利用對方突襲得利的勝果,有意無意的給了對方一些錯覺,想將對方引導進設定的戰場,現在只差最後一步,只要此步成功,蒙古將會被重創,就算有所殘餘,三四年,西北當可安定。這種結果比直接擊退蒙古要好的多,所以姐姐不需要爲表哥擔心,就算表哥所謀不成,只要他不親臨戰陣,他在西北也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相比較於彩雲,梅在軍事方面要遲鈍不少,不過也非完全一竅不通,她已經約略明白,如今西北戰事不順有可能是假象,並沒有自己等人想的那麼糟。
“看來你是說的沒錯,不過你還沒有告訴我,爲什麼皇上非去西北不可的原因?”一直憂心忡忡的心情一放下來,梅的臉上又浮現出歡快的笑容,連語氣都輕鬆了不少。
彩雲喝了口茶,沉思片刻,又說道:“這是因爲表哥這次是盡了全力的,幾乎所有能調動的勁旅,表哥都調入西北。這樣做,雖然人數是夠了,可是卻讓西北的軍隊太過複雜,除了三大軍團外,還有各地的守軍,這些軍隊基本上都互不統屬,以前也少有聯合作戰,所以人數雖然多,但實力反到下降了。這種情況非是將領個人才能所能改變,除了表哥本人外,滿朝大將無一人可以勝任。這就是表哥非去不可的原因。”
梅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沉吟片刻,突然問道:“皇上的最後一步會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