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府的建築果然窮極伎巧,精美絕倫,各種花木遍栽園地,式樣別緻的小樓點綴其中,小樓外的廊腰縵回,雕樑畫棟,檐牙高啄,各種典故圖畫裱襯其中,造型各異的涼亭長椅,隨處可見,更有幾座歷史上的名人石像散佈於間,華貴之餘,另有一番文雅的氣派。
太學府建立之後,我一直沒有時間到這裡來看看,只是和幾個太學士見過幾面,詢問了一番他們工作的情況,對於他們工作的環境,我並沒來親自看看,不過看樣子,他們的環境還是十分不錯的。
大理寺如今已經要對冷家姐妹的案情進行最後的取證,在人證中,幾乎所有人的證詞都證明鐵青鵬並無明顯殺害其父親的行爲,除了將他強行捆綁帶走有些可疑之外,並無其他任何明顯違法之行爲,經過幾次詢問,所有證人都證明鐵青鵬沒有對其父親動刑,似乎其父親真是意外的自然死亡。
當我聽到韓清對這個案子的調查陳訴之後,我也認同了韓清的意見。因爲這些證人的證詞前後並無矛盾,而且多次重複,反覆詢問細節之後,也無什麼大的出入,可以互相得到印證,這種情況足以說明這些證人的證詞是可信的。更讓我認同韓清所言的一個依據就是,我自己可以保證這個案子是在絕對公正的情況下得到調查的,這點足以讓我相信調查的結果。
只是當我將她們可能會輸的結論告訴她們之後,冷若雲卻有些不肯接受,強烈的要求檢驗父親的屍骸,她甚至認爲鐵青鵬有可能下毒殺害了她們的父親。
聽到這個,我也動了心思,乾脆就讓刑部的提典刑獄司宋慈介入這個案子的調查,想借用他的能力來證實一具埋了幾年的骸骨是否真的可以檢驗出生前是否中毒,也隱含考考他的意思,想看看這個當代的法醫大師到底是否真的如同傳說中的那樣厲害。
因爲宋慈還是太學府法醫學的太學士,而且太學府的檢驗設備也是最齊全的,所以這次驗骨骸就放到太學府內舉行,並讓太學府的人可以觀摩學習,我做爲旁觀也來到這裡。
我被安排到一間有特殊佈置的房間內,走進屋內,首先投入眼簾的,是一排排列整齊的書本,有線裝書,也有現在纔開始流行的釘裝書。其內的裝飾也非常奢華,其中商彝周鼎、先秦竹簡、唐彩宋絲、印章圖冊、名人字畫、銅製更漏,件件不缺,真個羅列生輝,可與我皇宮媲美。
書案邊的兩個彩繪大磁瓶,裝滿了長長的書畫卷軸,書案上面的文房四寶精緻無比,一隻三足鳳紋薰爐,正熱烘烘地噴着檀香,瀰漫一室,讓人聞之就覺得頭腦一清。
看到這些,我回頭望望身邊的梅,不解的問道:“你就讓我在這裡看嗎?”
梅淡然一笑,也不說話,走到一邊,將長長的落地窗簾打開,顯現出一面巨大的珠簾,珠簾外面就是寬闊的庭院,那裡已經搭了一個涼棚,下面還覆蓋着一張草蓆,旁邊還有一張桌子,上面擺放了一些等會要用的器物,還有幾個雜役正在清理着什麼,看的很清楚。
梅指着珠簾後的椅子輕輕說道:“殿下只要坐到這裡,就看到外面!”
我走過去看看,點點頭:“不錯,這種設計確實很巧妙,你能保證外面的人看不清裡面之人嗎?”
梅也不解釋,徑直說道:“如果殿下還有疑惑,可以讓人去外面看看!”
我當然不會這麼做,微微一笑:“不用了,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到?”
梅看了看更漏道:“大概還要一個時辰,殿下是不是來的太早了?宮中還有許多的事情……”
“這個你就不用說了!”我走到書案後的椅子上坐下之後,“那些人無非就是讓我登基,再就是說什麼迎接太后,祭奠宗室等等,沒什麼新意!”
梅沉默了一下,然後看看周圍,突然低聲說道:“殿下,那些人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我擡眼看着她,深沉的說道:“你認爲了?”
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在那些人剛死的時候,有些人就懷疑過殿下,只是史彌遠的嫌疑實在太大,而且還無故失蹤,更讓人感覺到他是畏罪潛逃。所以此事還請殿下好好的計議一下!”
我微微一皺眉頭:“史彌遠的狡猾確實出乎我意料,不過他現在已經不足畏懼,到是趙遠,不知爲什麼竟然會失蹤,這點很傷腦筋!只要他不再出現,也許問題就不大。”
梅沉吟了一會兒:“既然殿下決意要做,那就要做的徹底,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我站了起來,負手走了兩步,高聲說道:“菊,你進來一下!”
菊應聲而進之後,我輕輕說道:“你去告訴白女,那個人不能留!”
“是,屬下立即去辦!”菊轉身又出去。
“你看現在如何?”
“殿下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儘快登基,否則名不正言不順,有許多的事情都不好進行,還請殿下慎重考慮此事,以免貽誤!”
“你說的也對,那你說,我該如何應付那個太后?”
“將她接到建康,仍然遵奉爲太后,並派出身邊重臣,安撫臨安衆人之心!”
我搖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說來說去,都是這樣,既然如此,那就這樣了。你去宣佈一下,明日早朝之時商討如今之局,給他們一點暗示吧!”
梅見我終於鬆口,也露出笑容:“如此甚好,屬下認爲殿下也可趁這個機會,宣佈再次改組朝廷,撤消一些部門,精簡官員,而且更改國號一事也可一同舉行,這樣阻力就會減少不少,殿下以爲如何?”
我想了想,也認同了他的計劃:“既然如此,你放手去做好了,到時你上個摺子,然後本王來說服那些反對的大臣。另外,你去和司馬風說一聲,讓他和文貴商量一下,如何更好的安撫住琉球羣島的三國,本王看孫遠宗和房遺的計劃合併起來就非常好。”
梅點點頭:“如此,屬下就先走了!”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你不看宋慈驗屍了嗎?”
梅溫和的一笑:“屬下身邊的事情可比這件事情重要的多。對了,需要提醒殿下一聲,道清姑娘如今也在太學府,她和殿下以前那幫儲妃做出了不少成績,很受那些太學士的推崇。這次據說她也會來觀看!”
“哦,這樣啊,如今的太學府選出主持之人沒有?”我輕聲的問道。
“這個,屬下認爲太學府並不要什麼主持之人,讓那些太學士自由研究反而還會發揮出更大的成績。屬下只是安排了數名官員幫助他們打理日常生活,協調一下彼此的來往,並無什麼過多的干涉行爲。”
我聽後,點點頭,覺得她的思路可取,那些有組織的重大科技研究都是吳班那邊在做,將太學府做爲一個純粹的研究機構也不失爲一種很好的辦法。
“不錯,那就這樣好了,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現在沒有了,屬下先告退了!”
“無妨,你下去吧,將修紫暄叫進來!”
梅離去之後不久,修紫暄就走了進來。
當我護衛這些日子來,修紫暄比我初見她時有了許多的改變,雖然她的風情仍然是那麼淡雅如仙,閒適自如,但她對我的態度卻有一種非常微妙的轉變,是那種心裡上的接近,有很多不能讓世人諒解的事情她都能理解我的初衷,就算她並不太贊成的事情,她的反對情緒也沒當初那麼濃烈,這也讓我對她有了更多的信任,原本一些沒有讓她知道的事情,我也有意無意的透露給她,已經有些拿她當心腹之意。
她進來之後,輕輕一禮道:“殿下,召紫暄進來,不知有何事?”
我走到珠簾邊的棗木椅邊道:“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過幾日武林盟的那些人都要從福州回來了,本王認爲你可以代表本王去慰勞一番他們,並對他們論功行賞。”
修紫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既然殿下如此要求,紫暄理當照辦,只是不知殿下還有什麼別的吩咐沒有?”
我坐到椅子上,靠在後面弧形的椅背,左右微微移動了一下,讓自己可以比較舒適的坐下之後才緩緩說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你只要多多誇獎一番他們就夠了,另外,告訴他們,等局勢平靜下來,本王會盡快安排他們重新回到故地發展。特別是少林,你要柔和一點的和他們說,讓他們不要急躁。”
修紫暄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既然如此,紫暄知道該如何做了?只是紫暄想問殿下一句,現在大宋上下都要求殿下追討史彌遠,以證視聽,不知殿下有什麼打算?”
我頭也不回的說道:“沒什麼打算,派人去追查他的下落就是。此人很狡猾,而且掌握朝廷大權多年,恐怕很不好找。”
修紫暄平淡的道:“是嗎?其實只要殿下盡力就好,一些謠言實在沒必要去理會!”
“不錯,你過來吧,這裡看的比較清楚一些。宋慈可是我大宋法醫之學的奠基人,能夠看到他親自出手,也可以增長不少見識。”
“殿下身邊人才濟濟,真是讓紫暄佩服!”身邊一陣微風襲來,修紫暄站在了我左邊。
我轉頭看看她,笑着說道:“紫暄自己不是也是才華出衆嗎?外人看到你,同樣不是驚奇無限!”
修紫暄淡然笑笑,不再說話,我也沒再開口,隨手拿出宋慈寫的一本關於驗屍的手稿看起來。
不久,庭院外開始熱鬧起來,先是幾個衙役摸樣的人拿着幾個罈子放到涼棚的一邊,過了一會兒,一些高冠儒衣的文人也三三兩兩的到來,走到一邊的椅子上的後排坐好,除了幾個人互相的招呼之聲外,並沒有發生什麼喧譁。這些人就是太學府之人,不過他們還不是太學士,只是一般的學士,跟隨着太學士研究學習。
我放下手中的書本,有些興趣盎然看着這些人,發現有些人我還認識,以前還見過面。他們有些人還對我這裡很好奇,但只是望了望,並沒有人試圖前來窺探。
“殿下,他們就是太學士嗎?”修紫暄看着我,目光中有種懷疑。
我微笑着搖搖頭:“你是認爲他們太年輕了是嗎?其實太學士並非都是老朽,只要在某一領域有特別成就的人,都可以成爲太學士。不過他們並非是太學士,而是那些太學士的學生,其實整個太學府,擁有太學士名號的人不超過二十人,不過他們無一不是各自領域中的當代大師,不少人都有超出前人的成就。比如宋慈,他不僅繼承了前人的法醫之學,而且還將其系統化的整理起來,使其真正成爲一門學術。這種本事,可不是常人可以隨便擁有的。”
修紫暄微微沉吟了一下:“紫暄聽說‘法醫’二字還是殿下親自命名的,世人以前很少有人去關心這個,大都認爲這些事情是仵作之事,甚少有人可以稱讚。”
“那是世人無知,法醫之學同樣博大精深,只要你去研究,你就會發現很多的事情。而且法醫之學和百姓也是息息相關,斷案追兇都會用到它,一個好的法醫甚至可以比的上十個捕快……她們果然來了。”
我的話音未落,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那些剛坐下的學士紛紛站了起來對着來人恭敬的行禮。
十多個年紀或大或小的文士慢慢走了進來,他們的衣着和那些學士大致上相同,不同的是,他們的衣服上繡有一幅圖像,爲一飛鳥懸石於大海之上,取精衛填海之意。他們就是太學士,是我這邊最珍貴的寶貝。
不過我此刻的目光並沒有放在他們身上,而是看向他們身後跟着的幾個身着長裙的女子,特別是爲首的謝道清,更是吸引了我絕大多數的目光。
有段時日沒見,她似乎又清減了一些,不過其氣質也越發的秀雅,那種知識女性特有的風華讓她成了一個絕對引人注目的個體,雖然她後面跟着的那個女子姿色也很出衆,但和她相比,卻差了不少,越發陪襯出她那種國色天香的雍容和華貴。
她的美麗的確讓人難以忘卻。
這些太學士神情淡然的走向第一排的長椅,坐下之後,那些學士才又重新落座,不過有幾個學士卻對跟在他們身後的謝道清等人微笑着出聲招呼,看樣子他們認識。
謝道清等人落座之後,我才收回目光,看看身邊的修紫暄,發現她並沒有注意我,放下心來,繼續看着場中的發展。
很快,韓清和一些大理寺法官就出現在我眼中,隨行的還有一個穿着二品官服的官員,正是此次驗屍的主角人物宋慈。
這些人到達之後,先到的那些人都起身對他們招呼行禮,韓清等人對那些太學士還禮之後,才走到另一邊坐下,途中,只有韓清有些小心的向我這邊看了看。
看到來人都坐好之後,宋慈徑直的走到涼棚下,在助手的幫助下,穿上驗屍衣,戴上口罩和手套之後,輕聲說道:“韓大人,可以開始了!”
韓清站起身來,嚴肅的道:“將雙方當事人都請入場中!”
話聲響過,幾個捕快就帶着一些人走了進來,鐵青鵬和冷家姐妹都在其中,不過鐵青鵬的神情平靜,面色上一片坦然,反到是冷家姐妹的臉色有些發白,特別是妹妹若雨,更是緊緊的靠着姐姐,有些惶恐的看着周圍的人,讓人心生憐惜。
韓清看到他們到來,走上前去,道:“鐵大人,因爲你今日是這兩位原告的被告,所以還請大人你站到這邊!”
鐵青鵬點點頭,什麼也沒說,按照韓清的要求站好之後,冷家姐妹也按照韓清的示意,站到另外一邊。
做好這件事情,韓清纔對一個捕快點點頭。
一會兒,幾個捕快就走到場中,將地上鋪着的草蓆拿開,露出一個大約一丈左右的淺坑,裡面還放有一張草蓆,接着數名捕快從外面小心的擡着一個擔架進來,擔架上面也覆蓋着草蓆。
當這些捕快將擔架放入淺坑中之後,韓清走到冷家姐妹面前,拿出一張文書,高聲說道:“兩位冷姑娘,這張文書是令尊冷賢孟生前的舊友親朋,令尊墓地周圍之住戶以及當地官府對令尊遺骸的認定。在運送令尊遺骸到建康的途中,大理寺和刑部數人都在場,可以證明令尊的遺骸沒有被人爲的調換和破壞。
運送到建康之後,大理寺也請二位姑娘檢驗過遺骸,當時並無異議,所以,本卿認爲,地上的令尊遺骸是真實無誤的。爲免兩位姑娘有不同之意見,所以此次還請兩位姑娘再去檢驗一番,如有疑惑,可以當面提出,一旦認定之後,那此次檢驗之結果,兩位就不能再有異議。兩位可聽清楚了?”
冷若雲看看妹妹,然後點點頭很肯定的說道:“清楚了,請大人拿開草蓆吧!”
韓清回過身道:“將草蓆拿開!”
一個捕快很迅速的將草蓆揭開,一幅已經泛黃的死人骨架完整的呈現在衆人眼中,頓時幾聲驚呼聲出現,不過很快當事人就按住自己的嘴巴,沒有再出聲。
冷若雲走到近前,很仔細的看了一遍,然後對着韓清說道:“大人,小女子看清楚了,確實是爹爹無誤!”
韓清點點頭,對着宋慈說道:“宋大人,請動手吧!”
宋慈也沒多話,走到屍骨邊就彎下腰仔細檢查起來,一個捕快拿起紙筆準備記錄。很快,宋慈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死者男性,已成白骨,泛黃,估計死亡之時間在三年以上,年紀爲壯年,屍骨擺放位置正確,沒有明顯的外傷或中毒痕跡,死因暫時不明。”
捕快記錄之後,宋慈就從淺坑上走了上來,吩咐道:“將壇中之醋慢慢倒入屍骨之上!”
旁邊站立的幾個捕快馬上拿起放在一邊罈子,走上前去,小心的將壇中的**傾倒在屍骨上,一股濃烈的酸味頓時瀰漫開來,不少人掩鼻以避,連我都聞得此醋之酸確實是不同凡響。
這個宋慈,不知從什麼地方弄到這樣的醋,不知道是不是特製的。
當醋倒完,不到一會兒,我就看見草蓆上的骨頭髮生了一些變化,似乎如同蒸過的一般,一些表面附着之物紛紛脫落,露出骨頭本來的白色,讓我稱奇不已。
又等了一會兒,宋慈才又走了下去,仔細的檢查起來,不久,他就拿起一根腿骨,高聲說道:“左腿小骨有陳年舊傷一處,似乎爲骨折遺痕……”
“對啊,對啊,我聽母親說,爹爹有一次不小心摔下山,將腿骨摔斷了……”冷若雲非常不合時宜的喊了起來,讓衆人側目,連宋慈都看了過來。
“冷姑娘,這是宋提典鑑定令尊之死因現場,請不要喧譁,有什麼事情等檢驗完畢之後再說,如果再有此事發生,只好請冷姑娘出去!”韓清非常嚴肅看着冷若雲,很不客氣的截斷了她的話。
冷若雨拉拉姐姐,才抱歉的說道:“大人,我姐姐只是心急,沒別的意思!請大人原諒!”語氣柔和,充滿歉意,讓人一聽就不忍再見責。
韓清看了她一眼,似乎又掃了我這邊一下,纔對宋慈說道:“宋大人,請繼續!”
宋慈點點頭,並沒有繼續檢驗屍骨,而是問道:“這位姑娘,你知道令尊是什麼時候摔斷腿的嗎?”
冷若雨顯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只好看向冷若雲,沉默了一會兒,冷若雲才肯定的說道:“十年前,是的,就是十年前!”
宋慈微微一點頭:“不錯,從這道傷痕上來看,時間應該是很久了,如此,此道傷痕就可以排除外部傷害之嫌疑。”說完,他又仔細的看看腿骨,纔將其放回去,接着檢查起來。
過了一會兒,宋慈突然說道:“死者腦部有紫血傷……”宋慈的話讓所有人注意力一下就吸引過去,特別是冷家姐妹,已經緊張的互相擁抱住了,一聽他突然住口,連我都有些坐不住,不知他再搞什麼,爲什麼不說了。
就在大家疑惑焦急的目光中,宋慈的話終於重新響了起來:“死者左腦骨上有一道紫色血痕,長約一寸半分,似乎是外力撞擊所導致,此骨對應人身之要害,如果外力重擊,可導致人立即死亡。死者外傷檢查,發現除左小腿骨和左腦骨上之傷外,死者身上並無其他傷痕,外傷檢查完畢!”
當宋慈的話說完,不少知道案情的人都將目光投注到鐵青鵬身上,連我也對這個新發現的證據感到意外,疑惑的目光投放到鐵青鵬身上,想從中找出一點什麼。
可惜,此人不知是真的心懷坦蕩,還是心理過硬,此刻臉上竟然沒有半點異樣,只是看了看冷家姐妹,對她們仇恨的目光視若無睹。
宋慈宣佈外傷檢查完之後,就從淺坑中站了起來,手中拿起一塊似乎是胸背部分的骨頭,遞給身邊的助手道:“將此骨放入水中煮半個時辰!”身邊的助手照做之後,宋慈才接着說道:“取其椎骨,以沸水煮之,以辯是否有中毒跡象!”
就在我以爲宋慈馬上要進行下一步的步驟之時,宋慈突然又走下淺坑,將死者的頭骨和腿骨拿了起來,宣佈道:“馬上將清水倒出來,檢驗外傷是否真實!”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目光停在死者頭骨上,似乎有一些疑惑閃過,好像在懷疑着什麼。
因爲角度上很好,我也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死者頭部確實有一道紫色的傷痕。
看到這裡,我有些莫名的對身邊的修紫暄說道:“你看他要做什麼?”
修紫暄迅速的回答道:“紫暄看這位宋慈大人似乎懷疑死者頭部上的傷痕有問題,所以想進一步的確認!”
我隨後說道:“是嗎?如果這個證據被推翻,那死者就不可能是外力重擊致死,換句話說,鐵青鵬就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自己沒有傷害過死者!”
修紫暄沒有回答我,而我的注意力也很快就被場中宋慈的表現而吸引。
宋慈拿着一把刷子,很仔細的刷着死者有傷痕的小腿骨,刷了好一會兒,他才舉起腿骨,讓人看到上面的傷痕,大聲道:“死者腿骨傷痕不能以水除之,其顏色中濃外淡,可以認定確實爲死者生前的陳年舊傷,此傷痕真實無誤!”
做完這件事情,他又將死者頭骨拿起,放入另外一盆清水中洗刷起來,過了一會兒,宋慈將頭骨拿了出來,看了看,然後舉起來高聲宣佈道:“死者頭部傷痕可以以水除去,其顏色外濃中淡,可以認定其傷並非死者生前的舊傷,而是死後屍體腐爛之血污遺痕。”
此時,我已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死者頭上這道傷痕已經變淡,有些地方似乎消失一樣,和腿骨上的那道傷完全不同。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這樣!”冷若雲有些不能接受的嚷了起來,韓清皺了一下眉頭,看了看我這邊,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說道:“冷姑娘,請冷靜。宋大人只是陳述他檢查出來的事實,你先聽下去,以後的事情到再說。”
冷若雨也拉拉她,終於讓冷若雲暫時安靜下來,不過其神情已經變的有些不安,不住的看向宋慈和鐵青鵬,似乎想找出他們勾結的證據一樣。
宋慈並沒有被冷若雲的話打斷,宣佈完這個檢查結果之後,就走到一邊,觀看起水中煮沸的骨頭,還舀起一點水看了看,然後才又將水倒下去,對身邊的捕快低聲說了什麼。
不久,捕快就拿來一個籠子,裡面還有一隻活老鼠,不過其四肢被機關固定,肚皮朝天的被綁在籠底,尖尖的小口被迫張的老大。
宋慈此時纔拿起一隻特製的瓢,輕輕的舀了一點鍋中水,停了一會兒,才強行的灌入老鼠張開的尖嘴中,讓這隻老鼠拼命的掙扎,不過可惜的是,大部分的湯水都灌了下去。
灌完之後,宋慈纔對捕快點點頭,捕快按動了籠子上的一個機關,將老鼠鬆了綁,讓它可以自由的在籠子中活動。
接着宋慈又舀了一點水出來,倒入一個小罐中,然後拿出銀針輕輕的放入水中,過了一會兒,拿了出來,銀針沒有變色。
宋慈又拿出一個試驗用的玻璃杯,從桌上一個瓶子中倒出一些綠色的**,然後再又舀出一點水,輕輕的倒入其中,過了一會兒,杯子中的顏色並無任何變化。
宋慈輕輕的將這個玻璃杯放下之後,接過鼠籠,觀察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宣佈道:“死者也非中毒而死,其體內並無致命之毒!屍骨初步檢驗完畢,三天之後,就可以對大理寺呈交屍格!”
聽到宋慈的宣佈,韓清有些深沉的聲音響起:“既然宋大人也認定死者身上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死者是受外力而死,那此案不日就可以完結,鐵大人,冷姑娘,現在驗屍已完,請回吧!”
鐵青鵬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轉身就離開這裡,而冷家姐妹卻愣了好一會兒,纔在身邊捕快的催促下緩緩的離開,不過其步伐卻已經十分沉重。
我看着冷家姐妹離去,也站了起來,道:“走吧,宋慈檢驗的很到位,如今也只能做到這樣,此案看來要結束了!”此時我自己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高興,憐憫,或者說是沒感覺?此時我自己都分不清。
修紫暄有些疑惑的說道:“殿下,紫暄反到認爲死者頭部上的那道傷痕還是有問題,能夠以水洗掉一部分,並不能做爲完全否定的證據!”
我頭也沒回的邊走邊道:“那些骨頭上所謂的成年舊傷,不過就是受傷後,血污進入骨縫中而殘留下來的痕跡。生前受的傷,血污一定是中間顏色濃,而兩邊淡,死後的血污卻相反,因爲它是由內而外,所以血污的顏色就是外濃中淡。宋慈已經指出這點,那他的推斷就是可信的。至於有沒有中毒,相信你也看到了!”
沉默了一下,修紫暄才道:“殿下現在要去什麼地方!”
“看看冷家姐妹,這場官司她們輸定了!”說完,我大步的離開這裡,此時心中竟然開始充滿着一種不捨,似乎渴望再去見見她。
猶豫中,我的腳步開始慢下來,走到長廊的分路點之後,腳步停了一停,回頭微微看了後方一眼,然後腳步加快,迅即的離開這裡。
既然並非是爲她而來,見面又如何?
走出太學府,我說了一聲,在車中換了衣服,借用修紫暄的掩護而離開車隊,前往冷家姐妹的落腳點,想要安慰安慰她們,也不枉相識一場的緣分。
定海,是兩浙東路的一個大海港,因爲臨近通臨安的海路,所以海運也十分繁忙,每天都要接待數以百計的海外商船,就是在摩尼教叛亂時期,這裡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每天都會有不少的海船出港進港,繁榮無比。
吉星村,就是定海管轄範圍內的一個靠海的小漁村,因爲村中不少人都信佛,所以每年都有一些人駕船到佛教的海外勝地普陀朝聖。長此以往,不少外人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也經常搭載他們村中的海船出海到外島,時間一長,吉星村慢慢的就演變成一個客貨兩用的碼頭。
因爲這個漁村的海船出的事故少,而且價錢都很公道,所以很多出海的人都喜歡到這裡來搭船,連帶的也帶動了吉星村的發展,各種酒樓客棧之類的配套設施也都很齊全,特別是村中的大吉星酒樓,更是吉星村最豪華的一棟酒樓,前樓賣酒開店,後面出租歇客,生意一般都很紅火。
只是最近大吉星酒樓出了一件怪事,掌櫃的拒絕所有人的用餐和住宿,說是酒樓已經被人包了,讓這些客人十天後再來。時間一長,那些吃飯投宿的人雖然因爲掌櫃的低聲下氣,好言安撫而去了別家,但大吉星酒樓內被人包了的事情卻飛快的傳開,成了吉星村議論最多的事情之一。
因爲知道大吉星酒樓的人都知道要想包下大吉星,其花費可能是村中一般人半輩子的積蓄,更何況一連包下了十天。吉星村雖然不乏豪客,但這樣的事情卻還是頭一次,想不轟動都很難。不過大家議論最多的還是包下大吉星的是什麼人,有人去問過掌櫃,但掌櫃含糊其詞,讓人不得要領,此點也讓人更好奇。
更爲離奇的是,有幾個村中閒漢半夜經過大吉星後院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非常好聽的音樂聲,一時忍耐不住,就偷偷的爬過圍牆想去偷看,結果還沒進去就莫名其妙的被扔了出來,渾身青紫,手足僵硬,躺了一夜才能動彈。這件事情又迅速在村中傳開,幾個略通音律之人,聽了這幾個閒漢講述聽到的音樂特徵後,肯定應該是有人在彈琵琶。
很快,就有人將這些閒漢身上發生的事情牽強附會,說大吉星內住的是狐狸精,生人勿進,還有一些老人提議趕快派人到普陀求一道神符,以鎮妖魔,甚至還有人提議將大吉星內住的人趕走,以保全村平安。幸虧大吉星的老闆勢力大,根底足,纔沒讓這件事情成爲現實,連村中那些閒漢也受到警告,不得再來大吉星鬧事。
一時之間,大吉星的住客成了吉星村最引人的話題,一些人有事沒事的都愛猜測幾句,做爲茶餘飯後的談資,特別是那些閒雜人聚集的酒館茶棚,更是成了最新情報的通報地,其中以靠近路邊的一座‘大新茶棚’的消息最爲靈通,各種版本的故事都有,有些讓人聽後哭笑不得。
今天同樣如此,只是事情聽的多了,可信度就沒那麼大了,所以不少人更多的將這些事情做爲一種傳聞,沒有將它當真。
此時在大新茶棚的一處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三個人也在討論這件事情,不過他們討論的內容卻不是猜測。
“疤哥,我已經查清楚了,那座酒樓中應該增加了不少於十個人,而且確實有女眷在內,你看我們是不是將這個情報送上去?”說話這人身材瘦小,一臉老實像,說完話後就望着對面坐着的一個臉上有道疤的漢子,顯然此人就是疤哥。
疤哥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首輕輕問他旁邊坐的那個年輕人道:“三弟,你如何看?”
被疤哥稱呼爲三弟的年輕人沉默了一下,纔開口道:“我覺得還應該多觀察一下,如果這些人真的是點子的話,那他們逃都來不及,怎麼會這麼招搖?此外,如果對方是想逃到海外,那爲什麼這些天都盤桓不去?如果他們不是想逃到海外,那他們到吉星村來幹什麼?況且我們這些天並沒有和對方朝過臉,還不能肯定他們就是上面要求要找的人,僅僅憑藉那些傳聞的琵琶聲,只怕不能讓上面信服。我認爲至少應該和對方朝過臉後再做決定,免得誤報,讓人笑話!”
疤哥沉吟了一下,才道:“我覺得還是應該報上去,大家共事的時間已經不短,一般的事情我都不會瞞着你們,只是這次事情太過蹊蹺,所以我纔沒有對你們明說!”
三弟和那個身材瘦小之人互相望了一眼,三弟才小心的問道:“疤哥,難道這次任務很危險嗎?”
疤哥警惕的看看四周,發現並沒有增加什麼客人,這才收回目光輕聲說道:“其實上面就是因爲沒有接到大吉星的例行報告才讓我們過來看看。”
三弟神情變的嚴肅起來,低聲問道:“找到那個人了嗎?”
疤哥搖搖頭:“失蹤了,我是在他家裡的秘密聯絡點中找到寫着‘大吉星’的紙條,這纔對那個酒樓中的人起了疑心,我懷疑他也許是查出什麼了。”
疤哥的話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三弟才道:“既然如此,我認爲應該馬上將情報送出去。”說完,雙手就互握放到桌子上。
看到三弟的動作,疤哥的神情動了動,然後纔對那個瘦小漢子說道:“吉二,你辛苦一趟,將你知道的情報詳細報上去,一天之後,沒有接到我們的消息,你就讓上面採取行動。”
吉二臉色變了一下,看了兩人一眼,反對道:“不如我留下來,你們兩人去回報,這樣把握更大些!”
疤哥決絕的說道:“不行,這裡我做主,你等會兒就走,路上留下我們的暗記,一切小心!”
三弟也贊同道:“我們三人就以你最懂得靈活應變,如果真有危險,你纔是最應該小心的。”
吉二頓了一下,點頭道:“好,我馬上就走,你們小心!”
“保重!”
吉二一點頭,轉身就走出茶棚。
疤哥和三弟看到吉二走了之後,互相看了一眼,嘴角突然露出一絲微笑,微微一點頭,然後站了起來雙雙離去。出了茶棚就分手而去,一會兒就不見影子了。
在疤哥和三弟走了好一會兒,大新茶棚中一個穿着普通的人才慢悠悠的起身招呼結帳,離開茶棚之後,他只是稍微停留一下,就向村外走去,腳步迅速,很快就不見人影。
吉二在小路上低頭疾走,腳步邁的很大,顯示出他心情很着急。不久,他就到達一片小樹林,走了進去,找到一棵樹,然後蹲下身子輕輕的將泥土挖開,放入一個竹筒之後又將泥土重新覆蓋好。
他做好後就站起身來,滿意的看了看,轉身正欲走的時候,突然渾身一顫,腳步一下就邁不出去——他的後面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一個頭發花白,下顎長滿鬍鬚之人正很陰沉的看着他。
“看來你知道咱家是什麼人?”來人聲音尖利的問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殺機。
吉二強自鎮定的說道:“這位老先生說笑,我重來沒有見過老先生,如何認得老先生?”
“是嗎?那咱家殺了你,你連告狀的人都找不到了……”話音還在空中迴響,此人就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現在吉二的身前,一下就掐住他的喉嚨,正要發勁之時,一聲非常深沉的嘆息突然響起,讓此人心中一怔,手中突然慢了一慢。
趁此良機,吉二渾身一陣顫抖,如同泥鰍一般的從來人手中滑落,迅速的閃到一邊,其身手錶現和剛纔如同判若兩人。
來人並沒有再次攻擊吉二,反到是緩緩轉身面對着另外一個方向,語氣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你還是找來了?”
一個人隨着他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視野中,花白的頭髮但卻沒有鬍鬚的下顎,其眼神中更是透着種無奈,更爲重要的是,來人的身份是葵公公,是他最害怕的人之一。
看到葵公公的出現,他就知道,自己這次是掉入陷阱了,一個針對着他的陷阱。
吉二看到來人,很恭敬的說道:“葵公公,此人應該就是目標之一,請葵公公決斷!”
葵公公看了吉二一眼,才說道:“花公公,你我也算舊交一場,只是各爲其主,不得不做,只是有句話要說,趙遠值得你爲他這麼做嗎?”
聽到對方的問題,花公公一把撕開自己的僞裝,露出本來面目斷然說道:“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如果你還念着我們那點舊情的話,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情?”
葵公公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才嘆氣道:“你當初既然可以瞞騙過我逃出臨安,爲什麼還要在這裡逗留?還弄的如此招搖?難道以爲我們都是死人嗎?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聽到這個回答,花公公也露出絲絲無奈,難道是自己願意如此嗎?
看到對方的表情,葵公公繼續說道:“果然,還是因爲他,難道你沒有告訴他嗎?”
花公公搖搖頭,長嘆道:“如果他可以聽我說,那如今我們早就離開這裡,他始終不肯相信淮王會殺他,所以一直還在猶豫不決。”
葵公公皺了一下眉頭:“他竟然這樣想,爲什麼還要逃走?”
花公公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此事還多虧了那個青蓮,不然他連這裡都不會來!如今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對淮王也沒有任何威脅,難道淮王就不肯念一點舊情留下他嗎?”
葵公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表情也開始變的肅然起來。
花公公明白過來,此事真的已經無挽回之餘地,剩下的就看自己能不能拼個魚死網破去見他最後一面。
想到這裡,花公公擡頭看了看天色,發現太陽已經開始西垂,一切都該有個結局了。
下一刻,花公公就再次出現在吉二身前,一指像他點去,帶起絲絲寒風,如同妖魅現世,快的讓人只能見到殘影。吉二無法下,只好向後退去,意圖避過對方。
多年的交往,葵公公從對方避強擊虛的戰術上馬上明白到對方並無死戰之心,心中再嘆,手腳卻半點不慢的跟了上去,毫釐之差的就要追上花公公,如果對方還想傷人的話,就一定要受他一拳。
花公公的身形突然一停,迅速向旁邊一轉,和葵公公錯身而開,脫離了葵公公的威脅,顯示出一手高明的判斷力。
一道從天而降的劍光如同風雷併發,快若天際閃電一般的降臨場中,一時劍氣縱橫,狂涌的暗勁勢如開山崩石,沒有半點空隙的向着花公公壓了下去,寒光閃爍間,似如九天銀龍吐電,豔麗中帶着無限殺機,正是修羅門中的獨門劍術。
遇到如此高手,花公公的身法一下就施展不開,迫不得已雙手一合,強行封擋了對手這志在必得的一劍,身形驀然後退,一時胸中氣血翻騰,金星亂冒,一陣力虛的感覺涌上心頭。
花公公站穩身形,擡眼打量對面這個對手,發現對方是一豔麗婦人,不過此時氣息有些雜亂,正靠在一棵樹上喘息,胸前衣服上還沾有少許血跡,看的出來,她比自己傷的要重。
只是就算如此,情況對於花公公還是沒有改善,在已經出現的人中,葵公公的身手就在其上,而暗中和這個不知名的婦人類似的高手還不知有多少,結局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葵公公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花公公,修羅門中的三個長老在此,你認爲自己有多大勝算?如果你肯束手就擒,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花公公有些慘然的看看他,搖搖頭道:“多謝,看招!”
一道掌勁臨空而來,花公公不顧一切的向着葵公公的方向衝去,只要衝破葵公公的防線,他還有可能離開這裡,至於要付出什麼代價,他已經顧不得了。
葵公公半步不讓,雙手大開大闔,竟然放棄了一貫以身法取勝的戰術,徑直的和花公公硬拼了起來。
場中頓時碰撞之聲不絕,猶如山洪爆發,又如落雷天降,氣勁連綿,捲起了周圍的泥土樹葉,如同龍捲狂風過境一般,將整個地面颳了一層,聲勢驚人。
花公公和葵公公二人的身形也越打越快,外人只看到兩條人影在狂風中上下飛舞,迴旋往轉,不斷的尋找對方的弱點,期望一擊而中。
突然,一聲尖利的長嘯響起,一條人影猛然脫離了和對方的接觸,在不斷的長嘯中飛身遠去,幾條人影正要去追趕,葵公公有些無力的聲音響起:“不用追了,他的心脈斷絕,就算去了也無做爲。”
狂風漸息,露出葵公公越發顯得蒼白的臉,而他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種悲傷,更有一種無奈。
良久之後,他纔再次說道:“走吧,那邊的事情也該結束了!”
話語響過,樹林很快又陷入了平靜,只有地上的痕跡告訴別人,這裡有過一場搏殺,一場不公平的搏殺。
倭國是位於神州東北海疆上的一個羣島,和高麗以及琉球羣島之北山國相望,全境由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國四個大島和數千個小島組成,面積三十多萬平方公里,其中本州島的面積二十二萬多平方公里,是倭國最重要的島嶼,也是其政治經濟中心。
倭國的發展歷史比神州晚許多,而且文化發展上也深受神州的影響,歷史上對其國最可靠的記錄是神州漢朝時期的史書,當時在倭國北九州和畿內等地區開始出現一些地域部落小國羣。這些小國爲增強自己的實力以及統治的權威性,有意識地與強大的神州政權交往,還派出使臣到漢朝去朝貢。
據神州史書《漢書-地理志》記載,“夫樂浪海中有倭人,分爲百餘國,以歲時來獻見。”《後漢書-東夷傳》也記載道:公元57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極南界也。光武賜以印綬”。史書上還記載,在五十多年後,“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王帥升等獻生口百六十人願請見”。這些記載都表明當時倭國並非是一個統一的國家,而且對於漢朝非常恭順。
大約在三國時期,倭國開始有了很大的發展。根據《三國志-魏志-倭人傳》的記載,在這一時期,倭國列島上本以男性爲國王的倭國發生動亂,各個小國之間相互攻擊,因爲邪馬臺國取得勝利,一年後這些小國共同推舉邪馬臺國的女王卑彌呼爲王,成立了倭國曆史上由30多個小國組成的以邪馬臺國爲中心的大聯合王國——邪馬臺古國。這個時期也是倭國曆史上各種神話大量繁衍的一個時期,那個傳說中擁有黑暗力量,要毀滅世界的‘八岐大蛇’就是這個時期的產物。
卑彌呼女王以“事鬼道,能惑衆”而被神州史書記錄,史書上還記載這個女王沒有成婚,而且深入簡出,行蹤神秘,國政幾乎都由其弟掌握。在卑彌呼死後邪馬臺國又立一男王,結果再次引起動亂,引得邪馬臺國大亂。無奈中,新任的國王被逼退位,一個與卑彌呼有血緣關係的13歲少女壹與成爲新的邪馬臺國王之後,局勢才穩定下來。
邪馬臺國此時已經有了初步的國家形式,擁有最高統治者,以及大小官員,還有一支維護統治和對外戰爭的軍隊,並有一些按照傳統習慣形成的不成文的法律和刑罰,並規定,“有犯法,輕者沒其妻子,重者滅其門戶及家族”。
邪馬臺國的經濟已經比較發達,在《三國志-魏志-倭人傳》記載其“種禾稻、苧麻、蠶絲”等,而且還有“人性嗜酒”的評論,由此可見其釀酒業也已相當普遍。同時,這本史書還記載了另外一件事情,說是邪馬臺國的新國王壹與曾向曹魏贈送白珠五十孔,青大句珠二枚,異文雜錦二十匹。“白珠”即是珍珠,是九州地區的傳統產物,“青大句珠”是用瑪瑙加工而成的珍寶,異文雜錦是一些紡織品。這個記載也證明邪馬臺國已經有了手工工業,而且可以定居的生活。
邪馬臺國使節曾經數次到魏國朝貢,在其貢品中均有獻男女“生口”的記錄,而且這段時期交往也比較頻繁。根據史書記載,在魏國廢帝曹芳在位的時期,其國曾經四次派使者到魏國。在曹芳即位之初,卑彌呼就遣使到魏國,被授予“親魏倭王”印,賜給黃金、刀、銅鏡、珍珠、紡織品等;到正始九年,新國王“壹與遣倭大夫率善中郎將掖邪狗等二十人送政等還;因詣臺,獻上男女生口三十人,貢白珠五千孔,青大句珠二珠,異文雜錦二十匹”,由此可見,當時倭國還是將活人做爲一種商品。後來因爲神州陷入戰亂,其國和神州的交往受到阻礙,神州史書上沒有再記錄此國的情況。
神州進入魏晉南北朝的動亂時期後,受其影響,朝鮮半島也發生較大的變化。地處中國東北部的高句麗不斷向朝鮮半島北部擴張其領土,西晉末年,趁神州政權衰弱的機會吞併神州大漢政權設置的樂浪郡。此時在朝鮮半島南部,還有三個小國家的聯合體,即馬韓、辰韓、弁韓。後來馬韓、辰韓演變成百濟、新羅,弁韓仍是小國聯合,其地區被稱爲伽耶。
此時倭國中的邪馬臺古國已經突然消失,因爲沒有史書記載,到底此國發生了什麼事情也無人可以知道,甚至連它爲何被別的政權所取代,也無人可以說清楚。等神州大陸再次和倭國有所來往之時,倭國已經有一個新興政權取代了邪馬臺國,世稱大和國,這是倭國曆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政權,但此時神州史書仍然稱其爲倭國。這個時候,和倭國一海相望的朝鮮半島也爆發了戰爭,高句麗和新羅兩國都有心統一朝鮮半島,而受到高句麗新羅入侵壓力的百濟、伽耶兩國和倭國保持着密切的關係,大和國也借這個機會積極插手朝鮮半島事務,暗地裡控制了伽耶不少地區,史書記載,神州十六國時代,百濟曾與大和軍隊一道進攻過新羅。
神州東晉末期和十六國時期,大和國一方面通過插手朝鮮半島各國的戰事,獲取各種先進的技術,另外一方面還派出使臣到神州朝貢,大和國在這一時期先後13次遣使到東晉、宋、樑各朝,要求給予冊封。根據《宋書-蠻夷傳-倭國》的記載,此一時期大和國的最高統治者大王先後由贊、珍、濟、興、武五人擔任。南朝宋順帝時期,還委任過倭國國王爲“詔除武使持節都督倭、新羅、任那、加羅、秦韓、慕韓六國諸軍事、安東大將軍、倭王”。
這一時期,因爲神州內亂和朝鮮內部的戰爭,數以萬計的大陸居民移民倭國,這些人帶去了大量先進的生產技術和文化,推動了倭國內部的發展,使得其經濟文化有了長遠的進步,逐步形成以倭皇爲中心的政治集團,國家的形式趨於完善。
在神州南北朝時期的樑朝時期,因爲高句麗和新羅不斷的進攻,受倭國保護的百濟勢力受到極大的影響,國土不斷減小。爲了保持百濟的存在,大和國將自己控制的伽耶一部分讓給百濟,意圖保存其政權。這種做法並沒有緩解百濟的危機,反到讓大和國內部發生了叛亂,雖然最終叛亂被平息,可是大和國插手朝鮮半島的計劃被打亂,最終伽耶地區被新羅攻陷,使得大和國的朝鮮據點喪失,並引起了大和國內部權利的重新分配,倭國外戚蘇我氏控制了大和國的朝廷。
此時神州已經是隋朝時期,統一後的神州數次對朝鮮用兵,不僅使得朝鮮半島震動,連倭國也感受到了威脅。倭國掌握大權的蘇我馬子除掉了對手物部氏之後就殺死當時倭國在位的崇峻倭皇,並擁立倭國曆史上的第一位女性天皇——推古天皇,並讓其外孫廄戶皇子作爲攝政,此人即聖德太子。在聖德太子的支持下,倭國推行了一系列加強王權的改革措施,並恢復了同神州的交往,派出不少人員前往神州學習考察,這就是倭國曆史上的聖德太子改革。
而神州此時也進入唐朝時期,在雄才大略的唐太宗李世民的治理下,神州不論文治武功都有了長足的發展,呈現出新的繁榮景象。不僅朝鮮半島三國感受到威脅,連一直插手朝鮮半島的大和國也感受到了危險。當大和國得知唐朝爲了開拓疆土,決定聯合新羅攻擊高句麗後,更是感受到其後面的壓力。特別是這一時期,聖德太子派往神州的人員陸續回國,在他們的影響下,大和國內部開始有了新的思潮翻動,並開始有計劃的派出人員前往神州,這些人就是被神州歷史記錄的‘遣唐使’。
不久,因爲倭國內部不滿蘇我氏的專權,改革派就趁這個機會推翻了蘇我氏,倭國曆史上有名的孝德倭皇即位,定年號爲大化。在其執政期間,倭國又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進一步的加強了倭國的中央集權,使得倭國的國家政治體制完善起來,並在漢字的基礎上逐步發展起倭國文字。這次改革就是‘大化革新’。
神州唐高宗永徽六年,朝鮮半島的高句麗和百濟聯合進攻新羅,新羅向唐朝求援。唐朝出兵後在顯慶五年滅了百濟,使得和其關係密切的大和國感到不滿,爲恢復自己在朝鮮半島的影響力,倭國在主政的中大兄皇子的主持下出兵朝鮮半島,但在龍朔三年的百村江戰役中慘敗,不得不將勢力撤回國內,並逼使中大兄皇子承認倭國貴族對土地和居民的擁有。從此,一直到唐亡,倭國對神州一直恭敬異常,不敢正眼相看。
五代十國時期,倭國和神州的官方交往開始中斷,除了一些商業往來之外,沒有再大規模的派出使臣前來神州,雙方的交往平淡下來。
大宋立國之後十分注意海外貿易,但此時倭國正是藤原氏當政時期,藤原氏無意同大宋建立正式外交關係,所以這一時期,倭國也沒有派出官方人員前往大宋,但雙方的經貿往來卻沒有斷絕。神宗在位時期,曾經給了倭國一封國書,希望能和他們建交,但當時倭國已經開始妄自尊大,忘乎所以,並沒有迴應這次善意的交往。宋室南遷之前,數位皇帝也試圖和倭國取得外交聯繫,但倭國都沒有迴應,兩國始終沒有建立起正式的外交關係。
宋室南遷之後,孝宗在位之時,倭國政權爲平清盛所掌握,此人熱衷於對宋貿易的巨利,開始以倭國名義給宋朝廷回國書,建立起官方聯繫。源氏興起之後,繼續和大宋通商,並時有國書傳到大宋。十多年後,倭國的鎌倉幕府就被源賴朝之妻族北條家所掌握,所有政權都歸執政北條家所掌握,倭皇成了一種擺設。
而北條義時繼任執政之後,雖然也派出過官方人員前往大宋,但其目的卻是爲了試探神州的虛實,爲其再次伸手朝鮮半島做準備。不過事機不密,而且和其合作的金國也在最後關頭棄車保帥,讓倭國損失慘重之餘卻毫無所得,更讓淮王找到藉口,派兵前來興師問罪。
成大繼率領的遠征大軍到達倭國的時間,正是倭國的後鳥羽上皇因爲事機敗露,被迫提前發難的時候,此時倭皇一方召集了大約數萬武士和僧兵在京都起事,引起了鎌倉幕府的執政北條義時的恐慌和憤怒,在源賴朝的妻子北條政子的鼓動下,鎌倉幕府上下決定對後鳥羽宣戰。
北條義時以其子泰時爲總大將,弟時房爲副將,大軍三路,分別進攻尾張,美瀧,三越,直逼京都。一路上不斷有新的兵馬加入,到達京都時,已有接近三十餘萬之衆,超過後鳥羽一方數倍。
後鳥羽接受吉田利家的建議,讓朝廷部隊收縮防線,死守宇治,勢多,澱等要隘,並派出數百人前往九州的大隅海峽迎接成大繼率領的大宋援軍,意圖挽回敗勢。
佔領了種子島的成大繼此時正有意進攻九州,以獲取物資補給。在接到對方的求援之後,成大繼和遠征軍的衆位將領商量之後,認爲應該出兵幫助倭皇,於是決定以丁善成爲主將,獨孤勝爲副將,帶領五萬人和三分之二的戰船前往神戶港,準備在北條義時大軍的後方登陸,以緩解京都的壓力。
此時丁善成正帶着部隊穿行在瀨戶內海,站在頂樓甲板上看着龐大的戰船隊伍,丁善成心中並無多少自豪,更多的是一種憂慮,孤軍於異地作戰,稍有不慎就會全軍覆沒,自己雖然竭盡所能,但心中還是有所擔憂。
“盡力而爲,耀我神州!”不自覺的,丁善成的心頭又響起了淮王信中給他的鼓勵。
猛的將拳頭一捶欄杆,狠狠的說道:“不成功,則成仁,想他孃的那麼多幹什麼!”話音未落,他就轉身對着身邊的傳令兵一揮手。
很快,所有戰船的風帆都升了起來,航行的速度驀然加快了。
神戶港,是倭國魚住城的貿易海港,平時就沒有多少士兵駐紮,自從幕府和倭皇開戰後,魚住城的城主決定帶兵加入幕府一方,其離開之後,神戶港基本上就處於一種不設防的狀態。當遠征軍的前鋒到達神戶港之後,神戶港的居民根本就沒抵抗,很順服的就宣佈投降,還派出港口中的頭面人物前來商議投降事宜。一切似乎都如同水到渠成一般,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丁善成接到這個消息後,馬上讓獨孤勝帶領一萬人登上神戶港,並指揮戰艦開始靠向港口。
王嘉是遠征軍中的陸戰隊千人長,他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漁民,一次出海的時候,碰上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來的海盜,不敵之下他就指揮着漁船逃跑,但海盜們緊追不捨,正在危急的時刻,幾艘戰艦突然出現並擊沉了海盜船救了他們。
經過詢問了解到,這幾艘戰艦都是淮王這邊的戰船,他當時對戰船上那種可以發出巨大聲響的東西感到興趣,因爲就是這樣響了十幾聲之後,在海浪的飛濺中,海盜船就被擊沉了。不過當時戰船上對他的詢問沒有回答,護送他們到安全地方之後,這些戰船就離開了。
這次經歷讓他記憶深刻,不久之後,有一些人到沿海漁村招募水兵,他了解到這次是淮王的水師軍團募兵,一時動了念頭,就應了徵。
加入水師軍團之後,他並沒有成爲艦兵,反到成了還在訓練中的陸戰隊的一員,因爲表現突出,很快他就得到晉升,後來因爲在和海盜的對戰中表現突出,立下不少戰功,獲得遊擊將軍的官職。在正式組建陸戰隊的時候,他就被任命爲一名千人長。
此時王嘉坐在登陸艦上,看着越來越近的海港,心頭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陰影,好像以前自己預感到有暴風雨時的心情。
緊緊身上的裝備,王嘉有些擔心的看看自己身邊的人,低聲吩咐身邊傳令兵道:“吩咐下去,等會兒上岸後先不要分開,集合後再行動!”他的命令很快就被傳達下去。
不久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壯的軍官擠到他身邊,大着嗓門說道:“嘉哥,前鋒不是傳回消息,說一切平安,讓我們儘快分散去佔領港口嗎,爲什麼還要先集合?”此人叫呂蘇威,是陸戰隊中最精銳的衝鋒隊中的一個隊長,和王嘉是一個村的,從小就認識,關係也很好,所以在語氣他就少了顧忌,直接將大家的疑惑說出來。
王嘉當然不可能將心中的感覺說出來,轉口說道:“這個港口我們並不熟悉情況,小心一些沒有大錯的。萬一那些港口中的人不安好心,我們也可以堅守一段時間,免得力量分散被各個擊破。”
呂蘇威疑惑的撓撓腦袋,裂開大嘴說道:“嘉哥說的咱不明白,不過紅秀說,遇事要咱多聽嘉哥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說到這裡,這個粗豪的漢子摸摸胸前,神情露出一絲懷念。
王嘉的目光掃過,看到一個非常精緻的小貝殼用紅線穿着掛在對方的胸前,頓時嘴角露出微笑:“怎麼了?還沒有遇到敵人,你就開始想家了?不過你小子還真行,怎麼讓紅秀送你這個的?”
呂蘇威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個,這個,咱出來的時候告訴紅秀要去打仗,紅秀就送了咱這個,說這個東西吉利,可以保護咱平安!”
王嘉的臉上浮出一絲微笑,看看港口後道:“你小子還真行,好了,快去準備吧,馬上要到了!”
呂蘇威憨憨的一笑,轉身離去。
登陸船很快就靠上港口,上面的士兵迅速的從船上下來,登上港口的陸地,不少登陸船上下來的部隊非常迅速的就向着各自的目標而去,在前鋒將士的指引下,將港口各個要害地方控制起來,並對後方打出平安的信號。
王嘉這邊的部隊並沒有加入到控制港口的行動中,而是按照王嘉的命令進行集合。當王嘉踏上港口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就是這個港口太小,遠沒有自己家鄉港口的那種繁華。
也許這是對方的一個小港口吧!
王嘉先和港口站崗的幾個士兵閒聊了一下,知道先期上岸的前鋒已經命令港口居民待在自己家中,而這些居民也很順服,什麼都沒說就照做了,非常的恭順,前鋒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碰上任何麻煩。
難道真是自己多心?
搖搖頭,王嘉走向自己的部隊集結地,下達命令,以百人爲單位對這個港口進行搜索前進,而且隨時要和兄弟部隊保持聯繫。
雖然對王嘉的命令感到不解,但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士兵還是按照要求,小心的前進,並隨時保持聯繫。
王嘉帶着一百多人在港口前進的時候,明顯感到從兩旁的居民房屋中有許多的目光投射出來,他甚至能從中感受到懼怕,厭惡,仇恨和羨慕等等複雜的情緒。但也只是目光而已,對方並沒有什麼敵對行動,連兄弟部隊對一些民居的強行徵用,這些居民都不敢吭一聲,反到是配合的將房子讓出來,神態如同一條哈巴狗,似乎生怕自己一方不滿意似的。
看到這些情況,王嘉皺皺眉頭,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因爲王嘉的部隊行動緩慢,那些兄弟部隊很快的就將港口完全佔領。接到回報的獨孤勝,想了想,就讓王嘉和另外一個千人長帶隊駐紮到港口外防衛港口,並派出大量的探子前往港口四周去偵察,特別是那個魚住城,更是偵察的重點。
王嘉接到命令後,也覺得這種做法很好,馬上就又重新召集起隊伍,然後前進到港口外左翼的一處土坡周圍駐紮,並將自己部隊的火炮放到高坡上,讓四周都可以在火炮的覆蓋範圍內。同時,他也派出一個百人偵察隊,去了解港口外的情況,一切都按照戰時要求做,沒有半點馬虎。
夜幕很快就降臨了,在海浪輕輕的撥打聲中,夜色更顯得靜謐平和。
此時遠征軍的將士除了巡邏防衛的部隊外,大部分都進入夢鄉。戰艦也排列好編隊停靠在港口附近,除了一些掛着特製燈籠的照明船停靠在四周外,就只有那些或明或暗的巡邏船在四周梭巡,傳遞着正常的信號。
丁善成在自己的船艙中仔細的觀察着倭國的地形圖,特別是對於那些圖上沒有標示出來的地方,更是細細揣摩,並用筆將這些地方一一進行勾畫,準備繼續派人去偵察。
篤篤,一陣敲門上響起:“大將軍,南將軍求見!”
丁善成擡起頭,道:“讓南將軍進來!”
門開,衛兵和一箇中年將軍走了進來,這名將軍臉上線條剛硬,神色中更是透着一種堅持,讓人見之就知道這是一個意志堅定的軍人。
他叫南弋,是旭日軍團的參謀將軍。
看到他,丁善成露出微笑:“怎麼了,那個傢伙還是要留下那幾個女子?”丁善成口中的那個傢伙就是吉田利家派來聯絡的小泉太郎,這次神戶港就是他派出自己的副手去勸降的。只是神戶港投降的時候,除了送來一些禮物之外,還送來十名所謂的‘美女’,讓丁善成收下。
丁善成對此人存有疑心,況且出征期間私自收受女眷也違反了軍法,心中本不欲收,但小泉太郎卻說這是他們倭國的傳統,這才讓丁善成改變了主意,不過對於這幾個女子的處理意見,丁善成和小泉太郎產生了分歧。丁善成想將這些女子送回去,讓她們各自回家,可是小泉太郎卻認爲這樣不好,雙方爲這個還鬧的有點不愉快。南弋見情況不對,就打了圓場,丁善成乾脆就讓南弋去處理這個事情,自己到船艙中來看地圖。
這次看到南弋,丁善成直覺的認爲情況還是沒有好轉。
南弋剛毅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苦笑:“這個傢伙很頑固,很難說服的,我看既然如此,將軍就收下吧,免得多生一些枝節!”
丁善成馬上搖頭道:“現在大敵當前,善成如果這麼做了,豈非辜負了殿下和將士?此事斷不可能!”話語說的斬釘截鐵,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南弋也不介意,淡然說道:“將軍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既然對方堅持,那將軍不如代殿下收下,以後回去的時候,就說是倭國自願獻上,這樣不是兩全其美?”
丁善成考慮了一下,認可道:“這樣也好,你讓人將這些女子轉到運輸船上,有回去的通信船就帶上她們,讓成將軍去處理!”
南弋知道丁善成的性格,也沒再堅持,轉而說道:“將軍,你看我們這次出征是不是太順利了?自從我們抵達倭國之後,除了遇到過敵人的地方艦隊外,我們這次深入對方內海卻沒有遇到對方的主力艦隊,而根據情報,敵人一方至少有超過五百的戰船,爲何卻沒有見到?它們到底去了何處?
更可慮的是,那個倭國人說他們倭皇危急,讓我們不要在沿途多做停留,以至於這一路來,我軍並沒有實質性的佔據對方任何領地,除了那些名義上投降的港口外,我方竟然沒有任何前進基地。更何況出征以前殿下就說倭人狡詐,讓我等小心行事,我認爲這種情況很危險,將軍有什麼對策?”
丁善成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此事我不是不知,不過你也知道,淮王殿下的命令中特別強調了要保存那個倭皇的勢力,如果我們等那個叫北條的人打敗了倭皇,那情況對我們會更不利。敵人隱匿不出,如果不是因爲他和倭皇激戰正急,就是他們另外有所圖謀,只要我們小心一些,當能隨機應變。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我軍情報不暢,對那個倭國人倚重太多,這纔是我們最大的隱患。雖然神戶港現在還算平靜,但對神戶港以外的情況我們卻所知不多,可能對方的大軍前進到我們眼前,我們才能發現。”
南弋也默然,這個情況一時也沒什麼好辦法解決,想了想,道:“我會親自注意他的,對了,現在我軍已經攻克神戶港,臨出發的時候,成大將軍給我們的那封密信現在是不是可以打開了?”
丁善成點點頭,轉身就走到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封書信,當着南弋的面將信封打開,抽出裡面的信箋看起來,很快,丁善成的表情從平靜變的驚奇,好像看到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一樣。
不久,丁善成的雙手垂下,看着桌子上的倭國地形圖一言不發,讓南弋有些奇怪,開口問道:“成大將軍如何說?”
丁善成緩緩的搖搖頭,將手中的信箋遞給南弋道:“不是成將軍的信,你自己看吧!”
南弋接過信箋匆匆閱讀起來,不久臉上也露出驚奇的表情,好半天才放下信箋輕聲說道:“想不到竟然是殿下的親筆信,將軍如何看?”
丁善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我軍跨海遠征,所費巨大,況且兵書上也有言‘取用於國,就糧於敵’,雖然此次我等是受人邀請而來,但我軍耗費卻是事實,我等又何必太過拘泥於此事?”
南弋考慮了一下,才謹慎的說道:“雖然殿下讓我等將所經之處的錢糧人口盡數掠走,但此事此時進行必會讓我軍受到敵人之反抗,不利大局。不如暫緩此事,只是派出人員接管沿途地方,同時將其錢糧人口登記於案,等大事一定,我等就可以進行,如此方爲上策!”
丁善成沉吟了半晌,點頭道:“就如此做,此事除了你我二人知道外,只能通知獨孤將軍,其餘人先不要明說,以免軍心有所浮動!”
南弋點頭讚許,正要說話之際,一聲拉長的尖嘯驀然響起,頓時讓二人面色一變。
告警響箭,敵襲!
丁善成猛然大步的衝出艙門,飛快的躍上甲板,舉目望去,遠處黑黝黝的海面上突然出現了許多的火光,正非常迅速的向着自己的艦隊衝來,一些巡邏船想要靠近阻攔之時卻被火箭射中,慘叫聲和呵斥聲頓時在海面上響起來。
敵人想燒船!
丁善成面色沉靜,馬上讓人吹起軍號,激揚的軍號聲在黑夜中傳出老遠,讓還在睡夢中的艦隊馬上驚醒起來,一陣忙碌開始了,代表各種信息的燈號也被掛上,讓各個編隊的將軍們很快就瞭解到自己這邊的情況,一些手腳快的將軍們,已經組織起小型和輕型的艦船前去清路,而大型戰船也已經開始起錨,準備離開港口。
在外圍警戒的兩支機動艦隊此時已經開赴到事發地點,轟隆隆的炮火聲也響了起來,不時有敵人的火船被擊沉,就算穿過攔截的火船也被跟隨着主力艦船作戰的輕小型戰船給攔截住,雖然不少時候都是同歸於盡,但總算沒讓敵人衝到艦船停泊處來。
只要再堅持一會兒,等自己一方的戰船離開港口,那敵人這次偷襲只能以失敗告終。
丁善成心中稍安,向補給船隊的方向看了一下,見到那裡打出的是平安的紅色燈號之後,心中稍安。
看來敵人並沒有自己這支艦隊準確情報。
剛這樣一想,身後突然傳來招呼聲:“將軍,倭國的那個使者出事了!”
丁善成心中一跳,想到一種可能,轉過身看着面色非常難看的南弋說道:“出了什麼事情?難道他失蹤了嗎?”
南弋搖頭道:“不是,他被人殺了。剛纔我看到敵人前來偷襲,就去看他,結果卻撞上我派去的監視人員,說他被其副使給殺了,而這個副使殺人後就跳海而遁,使得我方人員無法追索。我認爲這不是一個好預兆!”
似乎是爲他這個話做註解,話音剛落,神戶港的方向突然也響起隆隆的炮火聲,不到一會兒,在神戶港的上空就爆發了一顆五彩的焰火,豔麗奪目,其色鮮紅,這是求援的信號。
丁善成還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突然傳了過來,海水受到爆炸的氣浪推動,掀起了數丈高的浪頭,不少艦船都被打的左搖右擺,連丁善成的坐艦都感受到一陣劇烈的搖晃,可見這次爆炸何等激烈。
敵人偷襲了補給艦船!
丁善成和南弋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種震驚和明悟。
敵人設下了一個陷阱,讓自己上當。那個被自己這邊懷疑的小泉太郎確實是貨真價實的聯絡人,但他的副使卻極有可能是敵人一方的人,而神戶港就是對方用來暗算自己的所在。
丁善成當機立斷,大聲喝令道:“馬上傳達命令,讓左方編隊保護運輸船隊離開港口,天明之後再回來集結!其餘運輸船分散離開,天明後再來此集結。右方編隊迎擊敵人,集中所有力量消滅海上來犯之敵。”
命令的傳達中,南弋大驚的說道:“將軍,你難道放任獨孤將軍不管嗎?”
丁善成看了看岸上的火光,黯然道:“來不及了,敵人肯定已經和獨孤將軍他們糾纏住了,如果此時讓他們撤退,十有**會引起我軍的潰敗,而艦船上的炮火無法在黑夜中分辨敵我,現在只有先消滅海上的來敵再說!”
南弋沒有再反駁,集中實力先消滅一部的敵人,這是一條通常的軍事準則,敵人有備而來,豈能容你說退就退,聽到岸上越來越激烈的炮火聲,南弋只有在心中祈禱獨孤勝能堅持到天明。
神戶港的一座民房內,獨孤勝正面色沉靜的看着參謀人員將敵我形式,一一的用紅南二色的墨水標示出來。雖然這個神戶港的地形圖是今天晚上才做好,但卻很詳盡,前線情報提到的地方這個地圖都有所表示,這讓這些參謀省了不少事。
當參謀人員示意做好之後,獨孤勝仔細的看起地圖上的標示,默默的盤算起來。敵人這次來的太突然,就在自己這方發覺的時候,敵人就已經衝來了,而且敵人似乎對自己一方的軍事佈置比較清楚,幾個非常重要的據點都和自己失去了聯繫,看樣子他們不是陷入重圍就是失守了,恐怕還是後者的可能大些。
此時獨孤勝最想弄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敵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神戶港的。如果僅僅是躲過自己這方的探子,那還可說,但自己這方卻是在別人殺到營地中才發出警報的。這種情況表明,敵人來的相當隱秘,自己這方的人根本就沒多少反應的時間。
而且對方的進攻速度快的離奇,不到一會兒,神戶港內的營地就遭到敵人的攻擊,自己這邊被圍不說,還有幾處營地失守,以此地的地形和部隊的戰鬥力來說,就算對方人數多過數倍,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敵人擊潰,肯定是發生了別的事情使得自己一方的士兵不能發揮出戰力,但到底是什麼事情?敵人是如何做到的?
聽着外面不斷傳來的爆炸和慘叫聲,獨孤勝的心中也有一絲憂慮,雖然剛纔的煙花聯繫讓自己知道不少部隊還在堅守,但敵人這次數量極多,不知他們還能堅守多久?而且黑夜中,己方的火器也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更是增加了防守的難度。
看着地圖上藍色標記被紅色標記分開圍困着,獨孤勝突然有了決定,大聲命令道:“陳將軍,你帶五百突擊隊前去各個營地聯絡,讓神戶港內的駐防部隊視情況決定撤退還是堅守,如果他們決定撤退,記住一定要從東南方向進入我營地。如果你聯繫上港口外的王嘉千人長,你告訴他,港口外的陣地就拜託他了,請他一定要堅守到天明,你也可以從旁協助。此行危險,將軍保重!”
獨孤勝的話語一落,一個滿臉鬍子的將軍就走出來,堅定的說道:“將軍放心,屬下一定拼死完成任務!”
獨孤勝點點頭,抽出一枚令箭遞給他,眼神中有種拜託。
陳將軍雙手接過令箭,然後大步而去。
獨孤勝的目光送他出去之後,又投向了地圖,正在沉思之際,一個參謀跑來報告道:“獨孤將軍,丁大將軍有命令來!”
獨孤勝接過命令看過之後,臉色也凝重起來,好半晌才擡起頭對着身邊的幾位將領道:“諸位,大將軍命我等堅守陣地到天明,然後配合艦船上的火炮一舉殲滅來敵,現在我們只能靠自己了。”
聽到這話,幾位將軍的面色上都有些變化,雖然敵人來的兇猛,但獨孤勝所在主營地因爲靠着大海,所以還是有退路的。但這道命令卻讓他們成了一個餌,一個吸引住敵人的餌,這種情況下,他們斷然不能說撤就撤,和先前的情況完全兩樣。
沉默了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將軍站了出來,敬禮道:“獨孤將軍,末將請命帶人堅守,請將軍下令!”剩下的幾個將軍也站了出來請命。
獨孤勝猛然一拍桌子:“好,這纔是我黃龍軍團的將軍,你們都不用爭了,本將軍親自去指揮,你們都隨本將軍來吧!”說完,他就轉身離開營帳,既然命令如此,戰術上也就簡單多了,堅持,就是現在要做的。
就在獨孤勝決心堅守的時刻,王嘉也下達了同樣的決心。
王嘉雖然沒有接到丁善成的命令,但他在自己遭遇到敵人襲擊的第一時間,就下達了堅守的命令,而且利用土坡上的十門小火炮給予來敵迎頭痛擊,打亂了他們的進攻步伐,給自己爭取到寶貴的調整時間。
當敵人再次組織人馬對王嘉進行衝擊的時候,王嘉已經將自己的部隊集合起來,並以土坡爲依託,利用各種單兵火器和弓弩進行阻擊,使得敵人傷亡慘重,不得不退。
王嘉讓人悄悄拖了幾具屍體過來纔看清對方士兵的模樣:頭上戴着黑色的竹笠,下面還有一塊布條掛在後腦勺,胸前有一塊黑色的胸甲,似乎是薄鐵製成,下面有一條黑甲片竄成的戰裙,胳膊上戴有網狀的黑甲和長條護腕,下身穿着一條肥大褲子,小腿上還綁着脛甲,不過腳上卻穿着一雙草鞋,鞋底還沾滿了一種很特別的紅色泥土,似乎不是神戶港特有的。
這些人的兵器基本上都是長槍,不過他們做的很簡陋,就是在一根竹子上套一支鐵製的矛尖充數,在和自己一方的交手中,這些長槍根本就不經砍,讓自己一方佔了不少便宜。
放下敵人的長槍,然後看向神戶港,見的那裡也是炮火不絕,喊殺連天,各種煙花不時的在天上爆開,傳遞着緊急的信號,這些都讓王嘉憂心不已,有些懷疑右翼陣地是否失守,不然敵人何能攻入神戶港?恰在此時,王嘉陣地前面突然也衝了一個煙花起來,正是自己一方要求救援的信號。按照距離推算,這支部隊離王嘉堅守的陣地只有百丈距離,王嘉是最能施與援手的部隊。
但這會不會是敵人的一個詭計?
王嘉心中正在疑惑的時候,又是一道求援信號爆開,而且此時的距離更近,似乎這支部隊就是向王嘉這邊衝過來的。
看來是一支己方部隊想和自己匯合,但卻被敵人圍困住了。
“嘉哥,讓我去吧!”身材矮壯的呂蘇威大聲說道。
王嘉看了看遠處黑漆漆的夜空,一咬牙,斷然說道:“小心,遇到不對就發信號。”
呂蘇威一點頭,轉身就向山坡下走去。
來到山坡下,呂蘇威發現自己的部隊正裝備整齊的坐在地上,看到他走來,這些士兵馬上就跳了起來,排列好,眼神也開始變的熾熱起來,顯然是在期望着什麼。
這些突擊隊的士兵,都是軍中最勇猛的一羣,衝鋒陷陣,斬將奪旗,是他們信念,他們天生註定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王嘉的堅守讓他們沒有了用武之地,而且和那些防守部隊的配合上也有些格格不入,這些都讓他們感到彆扭,此時看到呂蘇威,很自然的就流露出渴望戰鬥的心情,讓呂蘇威的心也熱了起來。
“兄弟們,信號你們也看到了,其他的不多說了,跟咱來吧!”話一說完,呂蘇威就套好自己的鋼刀,大步的走了出去,那些突擊隊的士兵驀然士氣高漲起來,頓時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的踊躍而去,手中的鋼刀在夜空中發散出森寒的光芒。
呂蘇威帶人衝出己方陣地不到二十丈,就和敵人遭遇上,二話沒說,看準一個倭人,呂蘇威就一個虎跳,手中的長刀在對方的頸項處帶起一篷血花,然後側身而過鋼刀斬向另外一個倭人。
一陣嘰裡呱啦的喊聲響過,頓時一陣密集的足音傳來,一大羣倭人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來,手中的竹槍紛紛刺向呂蘇威,黑夜中,一時也不知有多少人,只感覺到到處都是倭人,想要將自己壓碎一般。
呂蘇威大吼一聲,手中的長刀一下格開了數把竹槍,然後就地一滾,躺倒在地上,後面跟隨的士兵馬上不失時機的扣動了連環弩,在一陣陣機括聲中,那些衝上來的倭人無聲無息的倒了一大片,這種情況頓時讓那些倭人愣了一下,攻勢爲之一停。
呂蘇威也沒管這麼多,一站起來,就將手中的手榴彈扔了出去,身邊的士兵也紛紛效仿,在一片爆炸火光中,倭人紛紛倒地,使得前來圍困他們的隊伍出現了鬆動,呂蘇威精神大震,辨明方向當先殺去,一衆突擊隊士兵也不甘落後,紛紛狂猛的向着敵人陣勢深處殺了過去,手中的鋼刀上下揮舞,猶如劈波斬浪一般的在倭人隊伍中殺出一條血路,勇悍無比,竟然無人可以阻攔他們半刻。
見到他們如此威勢,這些倭人一時膽寒,紛紛退避,讓他們一連深入了二十多丈,已經隱隱可以聽到從倭人陣中傳來的喊殺聲。
這個聲音讓呂蘇威他們精神一震,刀鋒一轉,向着喊殺聲的方向狂猛的衝去。呂蘇威還是衝在最前面,一個倭人手執竹槍向他刺來,他矮身一躲,順勢將手中的鋼刀一橫,一聲慘叫響起,此倭人肚破腸流,一把丟下竹槍,抱着肚腸,倒在地上哀號起來。
呂蘇威半步都沒有停留,腳下使勁,一下將此人給踢的飛起,重重撞上涌來的數個倭人,趁着對方混亂的良機,連環弩又發出了熟悉的響聲,讓這些倭人倒了一片,陣型又被打亂,使得呂蘇威的部隊又前進了十多丈,此時已經可以看到一隊人馬正圍成一個圈子在浴血苦戰,那種熟悉的綠色軍服一下就讓呂蘇威認出他們是黃龍軍團的士兵。
恰在此時,呂蘇威突然感到有異,轉身一閃,一支竹槍從他後面閃電般的插過,帶起的風聲,讓呂蘇威後背感到一陣發涼。
呂蘇威身後的士兵此時突然鼓譟起來,幾個士兵猛然衝了過來,手中的鋼刀向着這個偷襲的敵人殺去,這個敵人也不戀戰,看了呂蘇威一眼,將槍一收,以槍桿爲支點,改變去勢,滾入倭人的陣營中。從偷襲到逃跑,此人做的乾淨利落,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呂蘇威只感覺到此人臨去的那一眼如同山中野獸,讓人見之難忘。
看來敵人也有扎手的!
呂蘇威一甩手,大吼一聲:“他奶奶的,黃龍軍團的兄弟不要慌,老子來了!”一邊吼,一邊又提着鋼刀殺向敵人,狂野的氣勢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個敵人措手不及下,其頭顱被他一刀劈飛,噴血的無頭屍體被他一腳踢開,對於身上沾染的血跡沒有半分在意,手在臉上一抹,就又衝了上去,身後的士兵也不甘示弱,手中的長刀也飽飲了敵人的鮮血,渾身浴血的他們,看上去猶如一羣地獄中的嗜血魔王,讓那些倭人心膽俱寒,紛紛卻步,不敢再來攔截,使得他們和己方被圍困的部隊終於匯合到一起。
而敵人也不知是什麼目的,突然停止了進攻,向後退去,隱入黑暗之中,戰鬥暫時平靜了下來。
經過簡短的辨認之後,呂蘇威的人馬就被對方放入自己的防守圈,呂蘇威剛剛站定,一個也是渾身是血的將領走了出來問道:“是王嘉將軍讓你們來的嗎?”
呂蘇威擡頭一看,愣了一下,行戰場注目禮道:“白玉將軍,怎麼會是你?”白玉是黃龍軍團的千人長,這次本是防守神戶港外的右翼陣地,和王嘉是成兩個拳頭保護着神戶港,他在此出現,就說明右翼陣地已經失守,也就是說,港口外,現在只有王嘉一支部隊,對方此時不僅可以攻擊神戶港內的駐防部隊,而且對方也可以堵住神戶港內的援軍,使得王嘉一方成孤軍獨守的態勢,後果十分嚴重。
被這麼一問,果然,這個白玉將軍的臉上閃過一陣羞愧,苦澀的說道:“白玉無能,右翼營地失守,敵人已經攻入神戶港了。振威副尉貴姓?”
呂蘇威知道此時說什麼也沒用了,當下大聲說道:“咱叫呂蘇威,是陸戰隊的百人長,王嘉千人長讓咱來接應將軍的。將軍不用懊惱,快快整備人馬隨咱殺了出去!”
白玉突然出人意料的一搖頭道:“呂百人長,如果單白玉和手下衆位兄弟殺出重圍也不在話下,可是白玉這裡還有二門‘子母大炮’,如果不能將它們帶走,白玉就算死也不能贖罪,還請百人長將這兩門大炮帶走,白玉拼死掩護將軍就是!”
整個遠征艦隊只有五十門子母大炮,丁善成帶來的只有三十門,被獨孤勝帶上岸的只有十門,所以在這種大炮的配給上獨孤勝就有了一些私心,除了在主營上安放了五門之外,其餘五門中的四門都給了黃龍軍團屬下的將領,陸戰隊這邊只得到一門。
特別是白玉,他這邊就得了兩門,而且獨孤勝也單獨交代過他,這兩門大炮萬萬不能有失,所以就算他被迫將自己隊伍中的火炮摧毀,但他還是將這兩門子母大炮給帶走,只是這兩門笨重的大炮嚴重拖累了他的部隊,使他不得已下只得向王嘉求援,其最大的目的還是爲了保存這兩門大炮。
呂蘇威皺了眉頭,他並不知道‘子母大炮’的價值,所以對白玉在這個時候還惦記着大炮感到有些不滿,看了看身邊黃龍軍團的士兵,然後突然低聲說道:“白玉將軍,留的青山在的道理,你比咱要明白,難道這些大炮比這些兄弟的命還重要嗎?”
白玉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下,才說道:“白玉這次丟失陣地,罪責難逃,但‘子母大炮’卻關乎到我軍一大戰力,如果能夠保證其平安,白玉死不足惜,還請百人長不要再說!”
見到對方的神情堅決,呂蘇威知道再勸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好說道:“既然如此,不知可否用此炮開路,讓我等可以衝出重圍?”
白玉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白玉抵達此處之前,曾經多次用此炮給予敵人重創,如今子炮內彈膛已空,如果要重新裝填,至少需要半個時辰,此時恐怕不宜進行此事,我等還是拼死突圍的好!”
呂蘇威心頭火發,正想說什麼,但看到對方渾身上下也沒個乾淨後,還是轉口道:“那將軍這邊還剩下多少人?”
白玉的眼中又閃過一陣悲痛,聲音低沉的說道:“可以作戰者還有四百餘人,另外還有傷重者二十餘人,如果要突圍,我部可以擔當前鋒。”
呂蘇威還沒有說話,突然眼前一片大亮,無數的火把在他們四周被點燃,黑壓壓的一片倭人出現在他們四周,一眼看過去,似乎對方無窮無盡,給予自己一方莫大的壓力。
白玉看到這一情況,突然眼神一亮,低聲說道:“呂百人長,對方竟然在此點燃火炬,實爲取死之道,不知將軍可否帶有聯絡煙花,此時王嘉將軍對敵進行炮擊的話,可以打亂敵人的部署,這樣我軍就有機會突圍!”
呂蘇威被他一提醒,也猛然醒悟過來,以前敵人一直藏身黑暗中,讓己方的火炮不能發揮威力,對方這次自作聰明的搞這一手,完全是提醒己方將他們當靶子。
只要標定方位,王嘉就可以肆無忌憚的進行炮擊了。
想到此處,呂蘇威也對白玉有些另眼相看,看來,他也不算一個無能將軍。
呂蘇威迅即的拿出一枚煙火,拉響引信,煙花又在空中綻放開來,不過敵人卻沒有察覺到這次的煙花和以前有何區別,反到讓一個倭人用十分難聽的漢語說道:“你們這些唐人聽着,你們已經落入大將軍的包圍中,如果投降,還可免死,不然一個不留!”
白玉在對方說話之後,看了一眼呂蘇威,然後站了起來高聲說道:“無知倭狗,爾等以爲靠偷襲就能使我軍屈服嗎?有膽子放馬過來,看本將軍是否含糊你們這些倭狗!”
“閣下真是一個好漢子,可是你們唐人不是也有句話嗎?識時務者爲俊傑,我大將軍智慧深遠,爲此一戰籌謀多日,如今你們的戰船已經被我軍牽制,你們早已經是甕中之鱉,就算閣下不爲自己着想,難道也想讓閣下身邊這些士兵白白送死嗎?此是你們唯一活命的機會,還請閣下慎重考慮!”此人漢語發音比較純正,讓人聽來毫無困難,而且也更增加了說服力。
白玉突然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然後高聲說道:“本將軍雖敗,但你我戰局還勝敗未分,何來甕中之鱉之說?反到是爾等倭狗,不自量力,在我大軍到日還敢使此詭計,早晚讓爾等成齏粉也!”
對方聽後,還沒有說話,天空中就傳來奇異的破空聲,一聽這個聲音,白玉和呂蘇威馬上一揮手,所有人迅速的匍匐於地,此舉讓那些倭人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炮彈就在他們中爆炸開來,當場就讓他們倒了一大片,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瞬間崩潰,不少人如同無頭蒼蠅一邊的四處亂撞,少數機靈的也學白玉他們一樣匍匐到地上,不過卻被無數人踩過,落的個骨斷胸裂的下場。
白玉這邊的將士在炮火落下之後,就站了起來,不等吩咐,就排列起衝鋒的陣型,推着子母大炮向外衝殺而去,呂蘇威又發射了一枚信號之後,才抽出鋼刀跟隨着殺了出去。
混亂的敵人一時不能組織起有效的阻擊,在呂蘇威帶着部隊的奮勇搏殺下,終於衝散了面前這股敵人,離自己的陣地只剩下幾步之遙。
此時倭人已經明白過來,一些人死命的咬住白玉的殿後部隊,完全不計生死的瘋狂攻擊,讓白玉一方的部隊一時不能脫身。看到這種情況,白玉找來一人交代了一句,然後對呂蘇威說道:“呂百人長,一切拜託你了,如果你看到王嘉千人長,請他代我轉告獨孤將軍,白玉辜負他的信任了!”他這話說的又快又急,呂蘇威還沒有明白過來,白玉已經轉身殺了回去,後方頓時響起了連天的喊殺聲。
呂蘇威一時沒能明白對方的用意,一個倭人就出現在眼角,不及其他,呂蘇威一個跨步的閃到對方面前,左手一把握住對方竹槍一拉,在對方的前仰中,右手的鋼刀一揮,迅即無比的結束了他的生命,然後帶着部隊繼續衝向己方的陣地。
當看到己方的陣地已經在望的時候,王嘉又派出了大約三百人前來接應他們,這批生力軍的表現也不俗,倭人前後受敵之下,潰敗的很快,使得兩方的隊伍越來越近。
當呂蘇威可以看到自己同僚的臉時,他抽空回頭望了一眼,一幅讓他終身難忘的情景映入眼中,白玉被數支竹槍給舉到空中,一名倭人正從一名殿後士兵的身體中抽出長槍,他的眼睛此時正好看過來,如同野獸一般的光芒讓呂蘇威的心中頓時涌起無限的悲憤和怒火。
“呂副尉,請節制!”就在呂蘇威怒火上心的時候,旁邊一名百人長突然開口讓他神情一靜。
呂蘇威回頭看看這名百人長,發現他的臉上也充滿了悲憤,心頭一跳,狠狠的看了那個倭人一眼,轉過身大聲說道:“繼續衝!”
在殿後部隊的拼死阻攔之下,呂蘇威終於和己方接應人馬匯合到一起,當他們推着‘子母大炮’進入己方陣地的時候,倭人已經突破殿後部隊的攔截,不過王嘉安排的弓弩手和士兵手中的火器,讓這些倭人再一次承受了大量的傷亡之後無奈的退去。
呂蘇威抵達己方營地後,馬上清點了自己的隊伍,發現自己的突擊隊竟然傷亡過半,剩下的也多帶着傷,至少喪失了三分之一的戰力。
白玉千人隊只有三百二十三人跟隨了過來,包括白玉在內的剩餘士兵盡數遇難,不過,那兩門‘子母大炮’還是被他們帶到王嘉的陣地上。
王嘉看到這兩門炮管粗大的大炮,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不過他還是好言安撫了這些九死一生的士兵,並讓人給他們包紮傷口,還拿出食物和水,讓他們暫時休息一下。
他也從剩下的一名百人長中瞭解到右翼陣地失守的經過,原來白玉在構築右翼陣地時,認爲敵人一時並不會來,在這種心態下,他就沒有按照戰時的要求做,只是很簡單的將鐵絲網圍在陣地外,隨便安放了幾個拒馬,在警戒上,他也有些大意,敵人進入營地後,他們才發覺。
白玉雖然指揮人馬拼死反撲,但敵人數量衆多,沒有堅固的防守陣地,他們的火器根本就發揮不了威力,失敗已成定局,無奈中他們只好撤退。白玉在炸燬自己的火炮之後,用兩門子母大炮開路,硬是殺到王嘉這邊來,不過因爲子母大炮的子炮用光,他們還是被敵人圍住,如果不是呂蘇威的殺到,使得敵方一時犯下了錯誤,他們絕難逃出來。
聽完經過之後,王嘉安慰了對方几句,然後讓他找人將子炮的彈藥填滿,準備再次使用。
當王嘉準備再次防禦的時候,此時還有一隊人馬正拼命的向他們靠近,爲首的正是滿臉鬍鬚的陳將軍,不過此時他的身上也早已是鮮血淋漓,連鬍子上也掛着不知是血還是肉的東西,讓他看上去極爲可怖。
他帶着五百人一出來就遭遇到倭人的圍攻,開始他還可以憑藉火器和弓弩開路,可是火器弓弩耗盡之後,能夠憑藉的就是他們手中的鋼刀和個人技藝。這種搏殺不是衝鋒,不是殲敵,而是以命博命,雙方拼的就是實力,任何計謀都沒有用武之地,只有**裸的搏殺,只有誰行誰就活下去的生存法則。
這些突擊隊十分清楚這個法則,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有彼此默契的配合,沒有憐憫的眼神,只有手起刀落的痛快。特別是陳將軍,他手中的鋼刀揮舞的得心應手,每一刀下去都會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所有的氣力都用在重複着一組組砍劈的動作,一個接一個的倭人在他的動作中,或慘嚎,或沉默,或掙扎的倒在地上,然後被跟隨着陳將軍的士兵踩過,刺鼻的腥味和濃稠的鮮血使得人性再無容身之餘地,天地之間只有你死我活的爭鬥,只有鋼刀和竹槍之間碰撞,只有鮮血和瘋狂的雙舞。
相比那些裝備簡陋的倭人,這些突擊隊的武器充滿着絕大的殺傷力,而他們身上穿着的特製軍服,也幫助他們多次抵擋死神的召喚,那些倭人在死之前,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會刺不進去,帶着不甘和困惑,無數倭人成了陳將軍他們前進的墊腳。
陳將軍他們一行人在倭人大軍中從東殺到西,到了後來,他們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殺了多少人,只是感覺到眼前已經變成紅濛濛的一片,所有的人都是在紅色中飛舞,然後自己一刀下去,更多的紅色飛濺出來,眼前似乎更紅了。
一連聯繫上三個己方營地之後,陳將軍的身邊只剩下不到二百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他又帶着人衝向最後一個目的地。只是此時他卻遇到了非常頑強的阻抗,對方似乎下定決心要阻攔住他們,那些倭人死戰不退,前仆後繼,嗷嗷叫着聽不懂的鬼語,拼命的向他們進攻,對方的人越死越多,他們自己的人卻越來越少。
不久,連陳將軍自己都變的麻木了,只記得劈砍劈砍再劈砍,神智充滿着一種異樣的亢奮,每一次的鮮血都讓這種亢奮越發旺盛,然後渴求更多的鮮血,激發出體內的狂性。到了後來,他連自己的任務都似乎忘記了,只記得將手中的鋼刀砍在對方脖子上,然後看着對方噴出大量的鮮血後倒下去。
當眼前最後一人倒下去後,陳將軍驀然發現周圍已經沒有了敵人,疑惑中他擡頭一看,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衝到一條沒有去路的小巷中了,而他的周圍都是死屍,整個小巷子都被鮮血染紅了,身後還有兩名部下站立着,不過他們的胸膛上都插滿了箭支,正怒目看着巷子外,那裡正有一羣倭人張開了弓,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身邊已經沒了活人。
伸手抹了一把臉,竟然發現手上已經全部是鮮血,苦笑一下,目光看向巷子外正拉着弓弦的倭人,然後從懷中拿出聯絡的煙花。
倭人突然大聲呵斥了幾句,一陣弓弦急響,陳將軍只覺得渾身一震,站立不住,一下就撞到後面的牆上,一種襲上全身的疼痛傳入他的腦海中,讓他瘋狂的神經鬆弛了下來,輕輕的拉動了引線,看到煙花帶着尖嘯衝上了天空,他裂開大嘴笑了一下。
“落盾!”“架槍!”
幾聲簡短的命令,持盾兵和長矛兵上前,在鐵絲網和主陣之間又佈下了一道鋼鐵的刺牆,盾牆後的獨孤勝面色一片冷漠,剛纔那道代表失敗的煙花讓他知道自己聯繫王嘉的企圖落空,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是他考慮的範圍,因爲此時敵人正在死命的進攻他的大營。雖然自己一方死命的抵擋,但對方人數實在太多,已經有突破第一道防線的跡象,而且,他竟然發現敵人有騎兵出現,看來敵人是想等步兵攻佔了自己的防線後,再用騎兵衝營。
爲了防範敵人這招,他動用了自己身邊的最後一支預備隊——重裝步兵。
這些重裝步兵是在當初徐州會戰時,用長盾鐵矛大破金人的近衛隊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不過因爲淮王偏重於火器,所以對這支部隊並沒有大加擴充,整個黃龍軍團只有一萬人左右,這次跟隨獨孤勝來的只有他身邊的這五百人。
這些重裝步兵的裝備和當初相比,除了那面一人高的盾牌外,其餘的都另外有所發展,不僅有着特製的鐵盔,還有內裡鋼絲密度比較高的軍服,特別是長矛兵手中的鐵矛更是有了一個新的發展,不僅長度增加,而且將長矛尾部改成一種彎鉤帶尖刺的形狀,方便戰士在臨敵的時候將長矛插入地上,加大對抗敵人騎兵的衝擊力,使得戰士將更多的精力用在調整鐵矛的防守角度上,而不需要過多考慮對方騎兵衝擊對戰士的傷害,可說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進步。
極短的時間內,一道用鋼鐵組成的荊棘叢就在眼前形成了,因爲是黑夜,而遠處的火光不及此處,被漆成黑色的鐵矛並不明顯,整個鋼鐵矛牆似乎都隱身在黑暗中,如同海底的礁石一般,在無限平靜中,已經佈下了一個死亡的陷阱。
遠處的慘叫火光伴隨着充滿血腥味的夜風,傳入戰場上的每一個人的神經,平時大家也許會有些微的驚訝,但如今太多的鮮血已經讓人麻木,無數生命的消失已經讓人變的狂野,不論爲了什麼,進攻一方和防守一方都要分出勝負,這是不能改變的,也就註定了今夜會是一個血腥而不眠的晚上。
“讓前面的部隊退下吧!”獨孤勝淡淡的語氣有種下定決心的平靜。
命令得到傳達,一陣快慢不同的戰鼓在戰場上響起,前方的將士突然發了一聲喊,一支部隊不要命的衝了出去,手中的鋼刀不斷的痛飲着倭人的鮮血,完全不計自己的生死,使得原本氣焰萬丈的倭人一時心虛,攻勢爲之一頓。趁着這個機會,其餘的戰士紛紛撤退,不少人看着正在倭人中搏殺的戰友,眼中已經是一片悽然和不甘。
在斷後部隊的犧牲下,大部分的戰士得以安全的撤退,但主營的第一道防線終於失守了。
倭人頓時發出勝利的歡呼,鬼哭狼嚎的一般繼續向前狂衝。
“放盾!”
一聲令下,持盾的士兵將盾放倒,隱藏於其後的弓弩手越過長矛兵,瞄準了正在衝過來的倭人,此時,再次準備就緒的‘子母大炮’也被推了出來,黑黝黝的炮筒上正燃着絲絲的火光。
此時最前面的戰士已經可以看到倭人的狂奔身影,一些戰士已經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的武器,隨時準備給予他們迎頭痛擊。
“轟隆!”一聲,所有的子母大炮猛然一震,無數的鋼珠被噴出了炮筒,飛快的劃破空氣,輕易的就擊穿了倭人那薄薄的護甲,一大片的倭人手捧前胸的倒在地上,如同鐮刀割草一般,收穫了大量的生命。
倭人被子母大炮的氣勢所威懾,一時不敢上前,攻勢稍微緩了一下,然後迅速的退走,危機暫時得到緩解。
獨孤勝看到這一幕,突然對身邊的參謀官問道:“那些俘虜是否交代是在三天前來到神戶港外,敵人數目應當不少於十萬?”
參謀官雖然不明白主將爲什麼明知故問,但還是回答道:“是的!另外,那些俘虜還交代神戶港內還有兩條密道”
“那好,你馬上搭乘一艘船去找到丁大將軍,讓他對神戶港進行無差別的攻擊,一直到天亮爲止,炮火都不要停,另外告訴他,我懷疑敵人中有深知我軍實力的人物,不然敵人不會選在黑夜前來和我軍交手!此戰先機已失,唯有如此才能以少勝多!”獨孤勝的目光一片平靜,而此時一陣奔涌的馬蹄聲傳來。
參謀官猶豫了一下,還沒說話,獨孤勝再次開口道:“去吧,這是命令!告訴大將軍,獨孤勝不會丟大宋的臉,請大將軍不要顧慮!”
參謀官突然敬了一個禮,然後轉身離開,腳步間竟然有些遲滯了。
當這個參謀官來到後方運輸船上的時候,前方已經聽不見隆隆的炮火聲,反到不斷的傳出人嚎馬嘶的聲音,還有各種瀕臨死亡的慘嚎,以及吼叫砍殺的叫聲,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似乎整個神戶港都被燃燒着。
撲哧!
呂蘇威從一個倭人胸膛中將鋼刀拔了出來,然後毫不猶豫的砍入另外一個倭人脖子中,這名倭人慘嚎着倒地,呂蘇威和他錯身而過,手中的鋼刀刺入另一名持槍刺來的倭人胸膛上,不過源源不絕的敵人還是狂涌上來,一個倭人身體橫移,手中的雙手長刀硬生生的接住呂蘇威的鋼刀,雙方打了個照面。
“是你!”此人那雙野獸般的眼睛讓呂蘇威一下就認出來。
呂蘇威的心中突然殺機狂涌,一言不發,手中的鋼刀直劈而去,對方用倭語大聲呼喝了一句,也不搭言,手中的長刀化成一道冷電,蕩起層層刀光迎了上來。
激烈的碰撞如同鞭炮般的不斷響起,激烈的火星四處飛濺,如同電雨臨空,又如流星降世,激盪起的寒風讓四周的士兵心生寒意,紛紛躲避,竟然一時忘了攻擊對手,都被這場拼鬥吸引了過來。
“噼啪!”
“噗!”
幾聲沉悶的聲音響過之後,一道寒光突然飛出,插入一個倭人的腹中,在這個倭人的慘叫聲中,大家看到那是一截刀尖,目光一下就放到場中二人身上。
呂蘇威的鋼刀深深的扎入對方的胸膛,而對方的長刀卻短了一截,在呂蘇威咽喉處停了下來,如同野獸一樣的目光此時也露出一絲羨慕,喃喃說了一句,然後頭一偏,斃命當場。
此人一死,四周的倭人突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喊聲,看到呂蘇威將鋼刀拔了出來,這些倭人大喊一聲,掉頭就跑,不少人連手中的兵器都丟棄了,只顧拼命的跑下土坡,連頭也不敢回。
“百人長,我們又打退了他們!”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走到呂蘇威身邊,一拉呂蘇威,正想表達自己的興奮之情時,呂蘇威突然身子一軟,歪倒在地!
“百人長,你怎麼了?”此時大家才注意到,他們勇敢的百人長的小腹處,正在冒着鮮紅的血液。
王嘉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看到傷重昏迷的呂蘇威,他一把抓住他,狠狠的說道:“蘇威,挺住,紅秀還在等你,還在等你啊,你醒醒!”
聽到紅秀的名字,呂蘇威的身體似乎動了動,手向身體上移了移,好像要做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睜開眼睛,一陣劇烈的抖顫之後,再無氣息。
王嘉緊緊的抱住他,良久,良久,他才輕輕的從呂蘇威身上取下小貝殼,然後站了起來,輕輕念道:“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振國威,視死忽如歸,捐軀振國威,視死忽如歸!”
“捐軀振國威,視死忽如歸!”
“捐軀振國威,視死忽如歸!”
“捐軀振國威,視死忽如歸!”
“……”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到了後來,只要能動的戰士都站了起來,加入高聲的宣誓中,一時之間整個戰場都回響着這些戰士的誓言,久久不絕!
另一邊的戰場上此時如同矛盾相逢,當倭國騎兵出現在主營將士的眼中時,鋼鐵的矛牆已經被豎立起來,雙方甫一接觸,便爆發出了血肉紛飛的悲歌。堅實而鋒利的長矛輕鬆的就刺穿了對方的身體,新鮮的血液噴灑在光亮的盾牌上,猶如抹了一道豔紅的紅漆,堅實的荊棘槍林如同分波劈浪的水中礁石,將對方的騎兵洪流整個的阻攔下來。
悲嘶掙扎的戰馬,被掛在長槍上嚎叫的倭人,還沒有使用就已經喪失了主人的兵刃,在整個盾牆上形成了一條燦爛的景觀,就算是黑夜中,大家都能感受那撲面而來血熱腥風是如此讓人驚心動魄。
如果盾牆能夠再厚實一些,大家不會懷疑它可以攔住對方,但可惜,它只有這麼薄薄的一層,倭人騎兵的巨大沖擊力不斷的打擊在這道盾牆上,翻滾的屍體就算被長矛刺穿,落在盾牆上的時候,仍然會發出巨大的響聲,帶動整個大盾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雖然兩邊的弓弩手拼命的在阻擊着對方,但倭人的騎兵如同沒有窮盡一般,源源不絕的出現,狠狠的衝擊着這道堅固的防線。
一次,兩次,三次……
無數次的撞擊使得堅固的盾牆終於開始出現了縫隙,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喪生在倭人的刀下。一個長矛手刺穿了一個倭人騎兵的胸膛,但同時也被對方的馬刀刺中,後面一個士兵正想補上,卻發現對方騎兵的馬腳已經到了自己的眼前,一刀向對方馬匹刺去的同時,對方的馬刀也已經從天而降,重重的砍在他的頭盔上。
“鐺”的一聲中,這名倭人的馬匹被這名士兵刺中,然後被掀翻了下來,還沒等他爬起來,後面騎兵的馬蹄已經落到他的頭上。
“噗嗤!”一聲,這個倭人的頭顱就被踩的稀爛,也許他臨死的時候會抱怨他自己爲什麼沒有別人的頭盔!
雖然如此,但這對整個戰局已經毫無用處,看到攻破了盾牆,這些倭人更加瘋狂,完全死命的衝擊着這個缺口,戰士們的死命抵擋只能稍微延緩一下對方的攻勢,在數量的絕對優勢下,防線被破只是遲早的事情,整個陣地已經變成血肉屠場,鮮血,斷肢,內臟,頭顱隨處可見,雙方的士兵此時根本就沒有多少別的念頭,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一切變的非常簡單了。
隨着時間的變化,將士們的體力飛快的消耗着,而且敵人不斷的涌入也給了他們巨大的壓力,防線不斷的被突破,越來越多的倭人涌入進來,遠征軍已經有被分割的跡象。
獨孤勝看了看後面的海面,發現海上的炮火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住了,而且燈火也少了,黑沉沉的,讓人看不清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丁大將軍收到消息沒有?
回頭看看自己身邊的士兵已經不足千人,獨孤勝的嘴角露出一絲歉然:“諸位,獨孤勝無能,連累了諸位,如果諸位想走,那裡還有船,獨孤勝爲諸君斷後……”
“將軍,屬下決不做那無恥無勇之人,屬下先行一步!不怕死的跟我來!”一個將領沒等獨孤勝說完,已經拔出鋼刀衝了下去,在他身後還跟隨着上百的士兵。
“將軍,不用說,丁大將軍讓我們堅守,如果我們就這麼走了,還是違背軍法,請將軍下令吧!”
獨孤勝看了看他們,眼中露出一絲苦笑:“既然如此,大家跟我來吧,讓這些倭狗看看我大漢的軍威!”說完,他抽出了腰刀扣好,然後頭也不回的衝了下去。
看到獨孤勝的出現,這些將士士氣大震,一時覺得精力倍增,激戰一夜的疲勞似乎也在一瞬間消失了,頓時鼓起勇氣,繼續和倭人殊死相拼,意圖挽回失敗的結局。
也許是上天感受到了他們的努力,也許是大宋的國運確實如日方中,或者說,這些還殘存的將士運氣好。
先是一聲驚動天地的響聲傳來之後,一陣接一陣的炮火就從海上傾瀉到神戶港上,整個神戶港火光映紅了整個天際,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那些倭人在驚愕,恐懼,害怕,無措中紛紛被炸的四分五裂,神戶港那些簡陋的房屋瞬間就被剷平,瀰漫着整個天際的火藥味讓人連氣都喘不過來。
不同於剛纔那些不成規模的火炮攻擊,當海上的戰艦將成噸成噸的炸藥傾瀉到神戶港之後,一切又完全改變了,此時佈滿整個神戶港的倭人成了肉靶,呼嘯而來的炮彈一組接一組,讓這些倭人無處可躲,紛紛四處亂竄,原本還算整齊的攻擊隊形開始四分五裂,攻勢頓時停頓下來。
趁着這個機會,獨孤勝馬上讓戰士轉移到海灘上,然後全都匍匐在海灘上。而倭國人就沒這麼靈敏,騎兵被暴走的戰馬掀翻在地,然後被重重的馬蹄落下,那些步兵在茫然無措中被炸的粉身碎骨,讓更多的人陷入瘋狂中,到處亂跑,完全成了炮火發威的對象。
但此時已經沒機會讓他們改正錯誤,海上不斷響起的轟鳴聲,猶如最爲壯觀的戰地交響曲的演奏響起,伴隨着這驚天動地的樂曲,是天空中那無數閃着紅光的流星,這些流星落到地上,就會爆發出毀滅一切的威力,使得灰濛濛的天際開始變的的嫣紅,巨大的氣浪以摧毀一切的魄力在神戶港中上下翻騰着,不留任何餘地。
無數的**在爆炸中倒下,映紅天際的火光散發着毀滅的威力,那些倭人在這種攻擊下,完全沒有了鬥志,開始是一個,兩個,然後是一羣,兩羣,終於,整個倭人大軍再也忍受不住這種非人力可以對抗的的摧殘,整個戰線終於潰散了。
所有人都只想儘快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遠遠躲開那些可怕的炮火,什麼勝利,什麼榮耀,什麼懲罰都顧不得了,現在逃命最重要。
當天際終於放白之後,整個神戶港已經沒有多少完整的土地,而炮火聲也開始慢慢小了起來,終於不再聽聞,只有濃厚的硝煙味還在空氣中迴盪。
看着眼前的殘垣斷壁,還未死去人的無力哀號,以及那些剛從海水裡爬出來的戰士,獨孤勝的臉上終於露出傷心的表情。
這是自己的勝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