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蒙古大營佔據了鞏州整個西城,原有的建築都被拆除,全都做了大營材料。大營中除了有糧草,馬匹,器械,供食用的牛羊牲畜和娛軍的婦女外,有來自金國,西夏,畏兀兒、哈喇魯、西療契丹、花剌子模等國的工匠醫官,還有一些專家和學者,以及數量甚衆的戰利品,都是劫掠所得。這些人加起來,足有上萬人。這些東西,對蒙古軍來說非常重要,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捨棄的。
而且成吉思汗離開後,窩闊臺又將西夏降軍組成僕從軍,號稱歸義軍,總數三萬,至少有一萬都留在大營,加上二千多的蒙古騎兵督戰,足以堅守大營。
生忽孫的應對十分及時,大營防護安排也做的很好,若敵人真的來攻打,他有把握堅持至少三天。可就在剛纔,闊端派人告訴他。闊出不理他的阻攔,親自帶隊去增援東門,讓他驚地差點掉下馬來,闊出可是窩闊臺屬意的繼承人,自己被留下,就是爲了幫他,若他有了什麼事,自己就算不死也將會受到窩闊臺的記恨,那對自己甚至整個家族都是災難。
他一直對此憂心忡忡。派出三拔人去打探消息,消息還沒傳回來,告急的號角到先吹響。這種蒙人最緊急的聯繫號角,只有在某個非常重要的人員受到敵人包圍後纔會吹響。附近的蒙古人只要聽到,就一定要去增援,違者將被嚴懲。而此刻能吹響號角的重要人員,鞏州城只有兩個。闊端正在召集西夏歸義軍,那剩下那個……
惶急的念頭還在心中盤桓,派出去地探騎已經流星一般的衝回來,渾身煙熏火燎。一見到生忽孫就高聲的叫起來:“千戶大人,闊出王子在東街被大火圍困,上千宋軍正在圍攻他們。形勢危急。”
聽到這個消息。生忽孫的心情從沒有這樣猶豫過。他很想不管闊出,因爲相比較下。大營中地東西比闊出要重要,可他又不能不管闊出,窩闊臺臨走時對自己有意無意的要求,那種眼神,那種語氣,他都覺得有種壓力。若宋軍真的將闊出殺死,那後果也不會比大營失守要來的輕。
“父親啊,你一直是那麼睿智和英明,請您告訴我,該怎麼做!”
擡頭望天,想乞求長生天上地父親給自己答案。
半晌,生忽孫收回目光,望望東門那邊的火光,嘆了一口氣,正準備下令部隊留守大營,闊端已經瘋一般的衝了過來,劈臉就喊:“生忽孫千戶,闊出遭遇到危險,你和我去救他,快呀!”
生忽孫皺起眉頭,帶着提醒道:“闊端王子,大營是我們蒙古人南征的根本,這纔是我們最重要地地方,若我們不能保全大營,哪怕就是焚燬,也不能留給宋軍,若我去救援闊出王子,宋軍趁機偷襲大營怎麼辦?”
闊端急的額頭上青筋直暴,大聲吼起來:“虧你還是哲別大人的兒子,如今宋軍攻打東門就是要控制城門,若讓他們放進來更多地宋軍,鞏州還守地住嗎?鞏州都守不住,那大營能守地住嗎?你不救闊出,一樣也守不住大營!”
“若我真的守不住大營,我將會焚燬它,一定不會將它留給宋人。”
“那你現在就焚燬它,反正已經守不住啦!先救出闊出再說。”
“闊端小王子,你身爲鞏州守將,怎麼能這麼說?宋軍只是將二王子殿下騙出城,等二王子知道鞏州地遭到襲擊,一定會趕回來,只要我們堅守住大營,就算宋軍佔了鞏州城也沒什麼要緊,我們可以再奪回來,若我們現在就燒了這裡,那等殿下回來,讓我怎麼解釋?”
生忽孫冷靜的分析着形式,語氣不卑不亢,沒有爭風相對,反到讓闊端冷靜下來,他們此時當然不會知道窩闊臺遭遇到伏擊,更不相信他會全軍覆沒,相比較下,生忽孫說的很有可能。
考慮片刻,闊端突然提出一個折中建議:“不如這樣,生忽孫千戶你帶着二千族人前去解救闊出,我將西夏人召集起來,讓他們守護大營,千戶大人將闊出救出後就趕快回來,然後同力防守大營,等父親回來。”
生忽孫微微猶豫起來,老實說,他不認爲失去兩千族人的壓制,這些西夏人還會這麼老實,若宋軍趁機偷襲大營,情況堪憂。可如果他不同意,反到像故意陷闊出於死地般,這放到那裡也說不通的,這讓他很爲難。
“生忽孫千戶,你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闊出死嗎?”闊端眼睛都紅啦,若不是身邊兵力不夠,他早就帶人去救闊出,可如今卻只有求告生忽孫,這也讓他憋悶,名爲守將,可實際做主的卻是生忽孫,若不是知道生忽孫背景深,他已經動手抽人啦。
唉,生忽孫嘆息一聲,知道事情無可挽回,無奈中,他匆匆交代闊端幾句,就將二千蒙古本部騎兵召集起來,也不多說,帶着他們就向東街那邊衝去。
告急的號角再度響起,縈繞全城,悠遠低鳴。
生忽孫連連策騎,此時東門那邊已經是一片火海。半個夜空都被照的通透,紅地觸目驚心。爆炸聲,喊殺聲,慘叫聲,真是聲聲入
生忽孫也是擔心,掛心,憂心,心心相連。聲心相切,急風電馳般的向着東街衝去。
剛剛一到東街,生忽孫就注意到足有五六百的宋軍正在圍攻二百左右的蒙古兵。己方岌岌可危,若不是弓箭厲害,早就被對方攻破防禦圈。
如此,反到讓生忽孫微微放了一點心。只要還在拼殺就好,不再遲疑,指揮手下的騎兵先是一陣猛射,然後策馬狂衝。圍攻的宋軍顯然沒想到他們會來增援。被殺的人仰馬翻,一片大亂,最後也不知誰招呼一聲。這些宋軍四面散去。利用街道兩邊的屋宇。逃竄無蹤,讓策馬的蒙古兵好一陣大罵。
獲救地蒙古兵沒有任何死裡逃生的喜悅。反到大聲叫嚷着“快救闊出王子,他還在火堆中”,羣起喧譁,急切無比。
看着面前熊熊燃燒的大火,生忽孫皺了皺眉頭,凝神靜聽了片刻,裡面的確還有拼殺聲,正在考慮如何通過這片大火,告急地牛角號再度吹起,淒厲無比,正是事情到了最緊急的告訊。生忽孫急的雙眼都要冒火,可面前火場如此熊熊,直接衝進去是找死,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很是狹窄,而且兩邊地房屋也多有着火,不能通行。
考慮片刻,生忽孫毅然大叫:“跟我來!”不理他人的喧譁,徑直向另外一條街跑去,意圖從另外一邊繞進火場。
此刻這邊到處都是呼嘯的爆炸聲,木頭燃燒的噼啪聲清晰可聞,燻人地煙霧讓戰馬都爲之止步不前,惹的戰士們連連夾馬,用馬刺狠狠的刺着馬腹,逼使戰馬在腹痛地威脅下屈服,帶着恐懼和煩躁地衝進火場,穿越長街,帶着一身地煙熏火燎從長街上衝出,急速的向着目地地衝去。
生忽孫前去救援闊出,西城大營這邊全都留給闊端主持。闊端也不算草包,召集西夏投降的歸義軍,安排着防禦,還把身邊僅剩下的三百多親衛派出去監督,讓這些人不敢懈怠。
但,意外還是發生!
打擊是突然而猛烈的降臨,闊端剛安排好一隊弓箭手進入左邊寨牆上去防守,無數的火光就落在大寨前,劇烈的爆炸夾着沖天的火光升騰起來,一股由近極遠的氣浪橫掃而去,巨大的煙霧騰空而起,措手不及的戰士被炸的四散而飛,血肉如同落雨般的紛紛而下,幾根粗大的木柵欄也被炸的四飛而起,還塌傷了好多人,引起現場一片慌亂。
殺,殺,殺,殺,殺,殺,殺
四面八方的喊殺聲驀然升起,黑夜中的西城涌出無數的宋軍戰士,高喊着殺聲,舉着巨斧大錘,吶喊着,嘶吼着,興奮着,彷彿從天而降,又像破地而出,在蒙人眨眼都不到的時間內就出現在他們面前,在弓箭的掩護中,在火器的歡叫中,大批身穿黑甲的宋軍組成巨大的洪流,催鋒倒谷,洶涌澎湃的向着蒙人大營的大門涌來。
巨大的戰斧砍在堅實的營寨柵欄上,崩出碩大的創口,惡狠狠的鐵錘砸到深埋地下的粗大木樁上,引起陣陣抖動,也讓的柵欄後的蒙人士兵心驚膽顫,差點要調頭逃跑,最後見到柵欄無事,才鼓起勇氣拿着兵器隔着柵欄還擊,雙方激烈的交戰起來。
這支宋軍來的太突然,連安排好的弓箭手都沒來得及舉弓,他們就衝殺到大門跟前,破空的弓弩,絲絲作響的火器,不斷的飛進大營,把那些剛佈防好的蒙人士兵殺的是叫苦不迭,東躲西藏,也讓督戰的蒙古人氣的跳腳,一邊拿出弓箭還擊,一邊威逼着歸義軍前去迎戰。
闊端先是被宋軍那陣喊殺聲嚇了一跳,後來卻看到宋軍只是炸爛柵欄,卻沒有衝進大營,心中略微定了定,可接着看到歸義軍那羣人被對方的聲勢嚇到,畏縮不前,反到讓對方大咧咧的砍起木柵欄來,頓時又大怒,把身邊僅剩下的百人衛士又派出去五十人,再調來三千人,增援大門。
督戰隊的增加,特別是援軍的到來,讓那些西夏人的士氣稍微得到提升,仗着地形和人數優勢,將對方堪堪擋住。弓箭手也放開僵硬的手腳,不斷地向下面的宋軍傾瀉着箭雨,讓對方的攻勢爲之一挫,一些人已經向後散亂的退去,雜亂無章,看上去就像烏合之衆。
這樣的人就敢來攻我大營?
站在高處帥臺上闊端剛剛浮現出一絲嘲諷,瞳孔驀然收縮,臉色也瞬間變的慘白。
“轟!”
沖天的爆炸再度響起,只是這聲爆炸比先前要強烈的多。也猛烈多,連大地都在微微顫抖,斷飛的木頭和飛濺地泥土,衝騰着飛上天空。連高臺上的闊端都感覺一陣搖晃,差點沒晃下去。顧不得管這些,闊端顫抖着抓住圍欄,向着東邊望去。嚴密緊實的柵欄圍牆已經被破開巨大的口子,大批殺氣騰騰地宋軍正從這個口子中衝了進來,而這個方向的部隊,剛剛纔去了增援大門。此時這裡的兵力薄弱的可憐。
“殺!”
比先前聲音小了不少,但卻整齊地讓人心寒的喊殺聲再度響起,這批宋軍穿着輕便的鎧甲。步伐靈活的衝殺進來。一邊發射這弩箭和火器。一邊揮舞着鋼刀和長矛,砍。殺,刺,挑,殺地歸義軍是狼狽不堪,一時到處都是逃竄的歸義軍。
這些宋軍極爲精銳和有經驗,不僅搶先攻佔一些關鍵的結合點,把大營防衛切割掉,還不時扔出火器,毀掉某個難於攻打地據點,將己方堅守地希望一個個拔除。猶如一個清潔工,掃掉一個個難看地垃圾。
只是呼吸間,他們就衝到大營內,四處喊殺着,如果發現某個地方有部隊聚集的現象,他們就衝上去,將他們打亂,而在他們身後,源源不斷地宋
衝進來,短短時間內起碼有上千人現身,而他們後面宋軍衝鋒的洪流沒有任何中斷的跡象,正在氣焰勃發的兇猛涌入,就像洪水破堤,**。
“頂住,你們給我上,給我頂住!”
闊端瘋狂的大叫,並拒絕衛士讓自己離開,他用瘋狂的吼叫,意圖阻擋住洶涌的洪流。但這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這股洪流涌大寨後,就以摧毀一切的氣勢衝殺着任何敢於像他們揮舞兵器的士兵,濃濃的血腥味瀰漫着整個大營,卻越發激起這羣宋軍的殺戮**,他們似乎將殺戮當成**,將敵人的鮮血噴涌當成**的勃發,這讓他們癡迷,讓他們迷醉,讓他們戀戀不捨。
隨着長長的戰刀揮舞,空中飛起顆顆人頭,就像一條條瀕死的鱔魚,爭先恐後的將頭顱高昂,此起彼伏,沒有終點。帶着恐懼,帶着不甘,帶着茫然,帶着驚恐,帶着憤怒,帶着怨恨,甚至帶着誰也不明白的詭異笑容,整個大營都似乎成了人類絕望情緒的大展覽,也讓宋軍的勇士們胸中熱血噴發,越發激烈的追殺,舞動着。
敢抵抗的,殺,敢躲避的,殺,敢阻攔的,殺,敢偷襲的,殺!殺,殺,殺,殺,殺,戰刀激盪起陣陣鮮血的波瀾,弓弩帶出死亡的讚歌,長矛飛起哀鳴的伴奏,所有一切都瀰漫在紅色的血霧中,帶着絲絲悽迷和絕美,更帶着點點悲哀。
瘋狂叫喊的闊端被某一隊宋軍發現,他們衝了過來,僅僅剩下幾十個人的衛隊卻勇敢的迎上去,先用弓箭,再抽出戰刀,策馬狂衝而上,將這批沒有戰馬的宋軍隊列殺散,挽救了主帥的一次危機。
可這沒有任何意義,越來越多的宋軍注意到這邊還有一隊敢抵抗的蒙古人,他們大批的圍攏攻來,只是一波長矛的投射和箭雨的輪掃,這羣勇敢的蒙古戰士就倒了一半,剩下的也被迫下馬和宋軍纏鬥,沒抵擋幾個會合,就被他們所淹沒,每個人的身上至少有三道傷口。
看着宋軍已經把高臺圍住,闊端在這一刻真是心如死灰,什麼榮耀,什麼軍功,現在都不重要啦,他敗了,而且是非常不體面的敗啦。
蒼狼的子孫怎麼能讓這羣懦弱的人侮辱,就算是要死,我也不能辱沒爺爺的榮譽。
抽出腰中彎刀,闊端在身邊最後兩個衛士倒下後,孤身一人的迎戰上去,帶着決絕,帶着瘋狂,更帶着悲哀和不甘。
一把戰刀接住他的彎刀,另外一把長槍將他地變招破掉。還有一把戰刀橫掃千軍的一揮,鋒利的刀鋒讓人不用絲毫懷疑,它絕對可以將人一刀兩段,後面還有一把連環弩瞄準了他,宋軍的配合恰到好處,無論他怎麼做,都逃避不了被殺的命運。
可惡,我連對方一招都接不住。
“不要殺他!”
千鈞一髮之間,一聲威嚴的喝令阻止了長刀行兇。卻讓闊端感到腰間被重重一擊,身不由己的撞到帥臺邊的圍欄上,巨大的反震力讓他吐出一口鮮血,手中地彎刀也被摔到一邊。無力的倒在地上,奮力的睜開眼睛,看向那位救下他的人。
一名很年輕地宋將,最多隻有三十多歲。
“我叫孫世英。是宋國人,想報仇的話,不要忘了這個名字!”這個宋將看着闊端將話說完,在闊端憤怒的撲過來前就轉身離開高臺。
闊端的莽撞讓他又吃了點苦頭。被一名宋兵揣到腹部,當場讓他跪了下來,趴在地上乾嘔了幾聲。還沒回過氣來。就被宋軍當死豬一樣地拖到高臺下面。
一個宋軍拿來一個類似彈弓的大樹杈。頓時讓闊端雙眼一陣收縮,這是蒙古人用來抓奴隸的工具。將奴隸的雙手綁到樹枝上,然後將樹枝分叉地那頭卡在奴隸的脖子上,將他雙手固定住。若他想舒服點,就必然要伸長脖子後仰,接着就像羊一樣被拴到馬匹後面,跟着馬匹跑,若跑的慢啦,馬上就會被分叉勒住,逼使奴隸只能盡力仰着脖子跑,比直接綁住他們拖着跑要方便地多。
“不,我是蒙古高貴地王子,不能戴這種下賤地奴隸用具,放開我,防開我!”
沒人理會闊端的嚎叫,幾個宋軍將他死死按住,一個宋軍不耐他地喊叫,抓了一把鮮血和積雪水混合的稀泥,猶如堵牆一般的甩到他的嘴上,讓他只能嗚嗚的叫着,雙眼全是屈辱。拿着樹枝的宋軍先將枝杈卡到他的脖子上,過來一位五大三粗的戰士,雙手猶如鐵鉗將他雙手給固定好,粗大的麻繩緊緊纏繞了數圈後才鬆開他,讓他站了起來。
沒等闊端再喊什麼,對方就粗暴的牽動繩子,猶如拖頭畜生的將他拖到還在抵抗的蒙人面前。
闊端如此形象的出現,對於已經水深火熱的大營士兵來說,絕對是毀滅性的災難。暴怒的蒙古督戰隊放棄督戰職責衝殺過來,卻被射成刺蝟的倒在陣前,原本戰心就不堅定的歸義軍們,更是猶如鳥獸般的散去,慌亂無依的向着四方散去。
兵器被丟的到處都是,跪地投降的人比比皆是,到了後來,幾乎不用宋軍揮動兵器,這些沒逃跑掉的西夏軍成批成批的放下兵器投降,有些人兇狠的殺了叫囂監督的蒙古人,轉身就如同哈巴狗一樣的跪在宋軍面前,將頭顱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望對方一眼。
一柱香,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蒙人大營就被攻佔,快的讓他們連放火都來不及,多處柵欄被爆破,在極短時間內涌進至少上萬的宋軍,他們一出現就先佔據幾個關鍵的地方,行動之迅速,作風之犀利,判斷之準確,讓蒙人看的目瞪口呆,連反應都來不及就成了俘虜或者刀下鬼。
刻大營中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闊端的被俘,最終摧決心,大批歸義軍投降,少數打開大門逃了出去,卻和宋軍先前攻擊大門,用來迷惑敵人的那支部隊撞個正着,閃騰幾下,一連竄的慘叫之後,再無聲息,只有一隊隊殺氣驚人的宋軍陸續出現。
這些宋軍的出現,讓一些心存僥倖的俘虜再也不敢妄想,以爲宋軍已經佔據了鞏州城,只能老老實實的當俘虜,乖乖的按照對方要求做,溫順的就像羔羊。
得到大營物資除了少部分受損,其餘都被奪取的情報後,孫世英又去看了蒙人的人員大營,那裡情況比較亂一些,不過在幾千殺氣騰騰的宋軍壓迫下,這羣膚色不同,眼珠不同,服飾也不同的多民族奴隸大隊,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舉動,被蒙古征服一次的心靈,再度沉落在比蒙古更兇狠的宋軍面前。
惶惑不安的表情中帶着熱切的期望,希望這些人知道他們的用處。不要亂開殺戒纔是。
孫世英過來地時候,就看的雪地裡面跪了一地,到處都是低俯的人頭,也不知有多少人。自己的戰士正顯耀的站在一邊,手中的鋼刀不時晃動在這些人眼前,很多似乎不懷好意的眼神在對方脖子上掃過,惹的對方顫顫發抖,卻讓他們越發興奮,玩的不亦樂乎。
皺了皺眉頭。招來負責地千人長訓斥了幾句,讓他帶人清點人數,將這些人都安排好,只要他們不反抗。就不要再嚇唬他們。
千人長笑着點點頭,轉身招呼戰士去執行命令。
孫世英又巡視了片刻,安排一萬人留守大營處理剩下的事情後,帶着剩下的五千多人。拉過蒙人的預備戰馬,向着東門那邊趕去,那裡還有闊出和生忽孫沒有解決。
殺,殺。殺,生忽孫狂吼着,揮舞着鋼刀迎接着一把把刺來地長槍。他的雙眼已經迷醉。再也見不到往日的清明。他的神情充滿悲壯,再也沒有昔日地淡定。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在敵人殺死自己前,儘量多的殺死敵人,除此外,他再也沒有別的方法,就算他是哲別的兒子,此刻也和普通戰士沒有任何區別。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被逼到絕境地蒙古人甚至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他們本來好好的繞過長街,來到街道另外一邊,準備去接應闊出王子,可是他們剛剛一衝出來,就遭受到預謀地伏擊。
無論是位置,還是時間,甚至角度,都是如此地無懈可擊,他們剛剛一出現就被密密麻麻地箭雨籠罩,成批的屍體掉下馬去,曾經馳騁於草原,征服過西域萬里地蒙古鐵騎遭遇到毀滅性的打擊,大批的戰馬和戰士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片片的倒伏着。
狹窄的街道限制住這些優秀的騎手,他們變的進退不得,只能被動的挨着箭雨的洗禮,以逸待勞的宋軍可以從四面八方的攻擊他們,弩箭,火器,鋼刀,長矛,短矛,鐵錘,諸般兵器如同無常的索魂繩,一圈一個準,就像一面倒的大屠殺,驚人鮮血和死亡在蒙古騎兵中蔓延,大批老練的戰士完全來不及抵抗,就成了地府中的冤魂。
無數燃燒的火器投進這羣被擠到一起的騎兵,密密麻麻的人羣讓爆炸的火器得到最完美的表演,血肉亂扔,慘叫不斷,幾乎沒有任何人能稍微抵擋一下,如同地獄中的雷鳴,更像是上天的懲戒和玩笑,本來應該暢飲勝利甘甜的他們,在這裡成爲歷史拐彎的犧牲品,成爲他人榮耀的象徵。
無情的屠殺模糊了戰士的雙眼,看不到希望的戰鬥削弱了戰士的鬥志,不能抵抗的武器引起了戰士的恐懼,有些人意圖迎敵,有些人卻想撤離,可當他們千難萬難的將戰馬調開頭的時候,一隊宋軍騎兵猶如九天下來的神兵,更如同一把尖銳的鋼錐,狠狠的從後面刺過來,巨大的衝擊力攜帶着摧毀一切的氣勢,將這些蒙人毀滅,變成馬蹄的下的肉泥。
就像那個很古老的預言,強壯的駱駝被一根稻草壓倒,前後遭遇夾攻的蒙古鐵騎開始陷入混亂,一再遭遇沉重打擊的士氣就像拋到河裡的石頭,深深的沉下去,想撈都撈不到。
刀橫槍掃,喊殺縱橫,沒有什麼豪言壯語,更沒有什麼激情澎湃的熱情衝鋒,有的只是不斷栽倒的屍體和飄散的鮮血,因爲流血太多,排水又被屍體堵上,地上已經變成一灘灘小溪,不少肉塊和雜物飄在上面,成爲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鮮活闡釋。
生忽孫在宋軍騎兵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覺到無邊的絕望,他知道,對方絕對是籌謀以久,從他離開大營起,他就沒有任何機會,一切都是被對方算計好的,用攻打東門引出闊出,然後再用闊出引出自己,接着想必就是攻打大營,然後和外面衝進來的敵人合力消滅自己。
很簡單,但卻很實用的作戰步驟,最悲哀的是自己還不得不按照對方的步驟行事。
生忽孫躲開一把長槍,藉着二馬交錯的機會將這個宋軍砍下馬去,腦海中卻想起父親教過他的一句兵法:攻,則敵不可守。
這是父親生平作戰的總結,自己一直奉爲至高作戰秘訣。直到碰到耶律楚才,他告訴自己,漢人在一千多年前就知道這個道理,還另外加了一句:守,則敵不可攻。
以前他不相信漢人會這麼聰明,可今天,他卻親身領教到漢人地厲害,他們使用兵法如同喝水般自然,讓自己根本無從招架。也許……
“乓!”
一股大力打斷了生忽孫的思慮,他感覺到手臂瞬間發麻,虎口開裂,手上的戰刀再也握不住。斜飛而去,無蹤可尋。
幾乎沒有任
,他就抽出腰中的短矛,的一聲攔住對方緊接而來把大戟。
手一翻一滑,讓開大戟的力道,讓短矛從對方的鉤索中逃出去。
對方的大戟驀然收回,也讓他有時間打量對面地對手。臉面粗豪,下的鬍鬚如同鋼針,根根清晰。雙眼精光四射。一臉的興奮嗜血。讓人看的心頭髮抖。
“好蠻子,再來!”
大戟再揮。帶着一種弧線地軌跡斜砍而來,角度刁鑽,而且槍桿還在微微顫動着,似乎隨時可以改變方向,讓人躲無可躲。
生忽孫的雙眼睜到最大,看都不看的將手中的短矛向着對方扔去,在對方擋開地時候,長弓無聲的滑到手中,三支迅疾的箭影直向對方撲去,拖帶出道道殘影。
眼看對方將要傷到箭下,卻不想對方猛然後仰,整個人一下平倒在馬背上,飛箭落空,而他手中的大戟已經斜舉而上,輕而易舉地刺入生忽孫的腰腹,卻被堅硬的鋼甲所阻止,兵器滑過地時候,發出劇烈地火花。
這重重一擊差點讓生忽孫掉下馬去。
大戟無功而返,甩了個小圓,又橫掃而來,只是目標卻換成生忽孫地咽喉,那裡沒有鋼甲的保護。
父親留下地鎧甲救了自己一命,生忽孫只覺無比的悲哀。眼看對方的大戟再度揮來,他很想躲,可他卻躲不開,對方的大戟將他完全籠罩住,無奈中,他手中的弓弦再度閃了一下,猶如生平最華麗,也是最悲壯的一次表演,斜飛的箭支歪歪扭扭的向着對方飛去,在對方彎腰躲避前,射中對方的心窩,與此同時,對方的大戟也劃過自己的咽喉。
先是一涼,然後就是一熱,接着似乎聞到鮮血的腥味。
這就是自己鮮血的味道嗎?
帶着這種疑惑,他擡頭看向他的對手,卻猛然睜大眼睛,充滿不信: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一箭竟然從對方心窩處掉落下來,而對方僅僅是皺了皺眉頭。
很明顯,他失敗啦。
怎麼會?
生忽孫倒下馬去,雙眼睜的老大,如同在問自己,也像是在問蒼天。
耶律雄目光復雜的看着生忽孫,他不認識他,只是知道他應該是個蒙古將軍,剛纔那幾下,看似平常,卻是兇險異常,自己武技勝過他甚多,可對方的弓箭卻極爲出色,讓自己連躲閃都很難,若非自己身上穿着特製的鋼甲,心窩更是特別加固過,他今天必死無疑。
這種險死還生的經歷讓他心情多少起了點變化,只是此刻戰鬥仍酣,他沒時間去惋惜,感嘆着什麼,一策馬,越過生忽孫,像着剩下的蒙古人撲去。
生忽孫的死亡,預示着蒙古人抵抗的完結,殘餘的蒙古人根本就組織不了像樣的進攻,天上有弩箭,地上有宋軍,旁邊還有冷箭,甚至只要自己多抵抗兩下,連環弩就絲毫不講理的飛過來,籠罩全身,躲都沒法躲,只能硬挺挺的承受,硬挺的下場當然不用多說。
這種立體的攻擊迅速而有效的將殘存的蒙古人一一解決,長長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蒙古鐵騎的屍體,無論身前有多少榮耀,此刻都是一具屍體,被鮮血泡着的屍體。
隨着最後一個蒙古人的倒下,喊殺了半天的戰鬥完結了,只留下遍地的鮮血,就像是慶祝的紅地毯,而屍體就是點綴的鮮花。
這邊的戰鬥剛剛完結,嘩啦一聲巨響,離這處戰場不遠的一片屋子倒塌,漫天的灰塵中,又衝出一百多名蒙古騎兵,而且是穿着鐵甲的蒙古騎兵。
這批蒙古騎兵剛衝過灰塵來到街道前,就看到眼前的一幅慘景,讓他們齊齊一愣,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爲首正是闊出,他千難萬險的從火場中殺出來,可是前來接應他的生忽孫卻全軍覆沒。
戰場奇異的靜止下來,宋軍幾千步騎愣愣的看着蒙古騎兵,而這羣最精銳的蒙古騎兵也呆呆的回望着宋軍,原本你死我活的雙方,似乎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一樣。
雙方就這樣奇異的僵持起來,隔着一條街的屍體僵持起來,如同全都被定身一般。
喊殺不斷的戰場驀然變的有些呆滯起來。
僵持的打斷是孫世英,他帶着大批的人前來增援,第一眼就看到闊出,不容他多想,馬上就招呼手下人衝,震天的喊殺聲讓呆望着的雙方齊齊一個激靈,猶如雕像復活一般的再度喊殺起來,耶律雄一馬當先,大戟帶起陣陣風嘯,有若奈何橋上的陰風。
殘存的蒙古人微微一整隊,迎着宋軍策馬直衝,一百多騎的馬蹄落地聲,竟然如同一匹,劇烈的迴音就像有個巨錘在敲打着大地,讓大地爲之抖顫,讓空氣爲之哀鳴,一百多個渾身是血的騎兵,就像是在表演盛裝舞步,揚起的馬蹄是如此整齊,又是如此的優美,就像翩翩舞蹈,讓人眼花迷醉,更像是一陣踢踏舞,腳步交錯中,帶起無邊的熱血和殺氣,無論前方是誰,他們都將義無返顧的衝下去,直到生命的永遠。
這是馬背上的民族最深沉,也是最華麗的壯歌,更是意圖雄立大陸的帝國讚歌。
望着他們,就是勇猛若耶律雄,善戰若孫世英,都感到心靈在顫抖。
無論勝負,他們都是英雄,當之無愧的英雄
漫天的箭雨迎向他們,鋪天蓋地的吼聲掀翻了整個天地,就像大海吞沒河流,奔騰向前的宋軍波濤迅速將他們淹沒,留下的只有不斷飛起的鮮血和瘋狂的喊殺……這一夜,鞏州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