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皇宮,略微顯得有些疲倦的冷牙就前來見我。
當我聽完他對臨安之行的彙報後,心思開始活動起來。
這次臨安行動已經達成了預期目的,不過卻還多了一些意外的事情,讓我不得不重新考慮這些事情對我今後計劃的影響。
首先是那個花公公,他本來就是我的一個耳目,可是按照他在臨安的表現,他似乎對趙遠更忠心些,很有可能,他投靠我就是因爲要保護趙遠。
其次就是青蓮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計劃中,況且不知趙遠是否真如花公公說的那般在意她,如果只是平常的露水姻緣,那我就沒必要對她過於注重。
接着就是歐陽義,在我的計劃中,他並不是攪亂臨安的人選,照冷牙的說法,他本來就是冷牙的一個直系屬下,後來因爲冷牙受傷就失去聯繫。這次冷牙按照計劃,前去聯繫我方動亂人員的時候見到他,冷牙就冒險和他見了一面,後來他就決定投靠我。不過冷牙自己也認爲此人還要多調查一下,才能肯定其是否真心。
最後就是天閃的事情,雖然證實他和蒙古的關係,而且還打聽到博魯試圖讓摩尼教和史彌遠對建康進行騷擾,可他的死亡,卻讓事情出現了變故。更重要的是,冷牙並不能肯定龍戰天是不是故意殺他的,因爲當時冷牙用那個小嬌已經讓天閃心神大亂,以龍戰天的能力,活捉他不是不可能,可是龍戰天卻殺了他,這讓冷牙的計劃付諸東流,也使我喪失了一次瞭解蒙古情況的良機。這個損失,絕對不是說兩句話就可以解決的。
考慮了一會兒,我才緩緩的道:“史彌遠下令車知勉帶人攔住趙遠,使得歐陽義可以不受打攪的脫逃,此點確實讓人疑惑。索無常當時就在車知勉身邊,他應該會有消息傳來,你不需要再管此事。只是你認爲這個青蓮是拉攏趙遠的一個好人選,所以纔將她弄到建康來,是這樣嗎?”
冷牙平靜的回答道:“是的,屬下聽到那個花公公說及此事之後,就覺得她大可利用,因此才自作主張將她接到建康,還請殿下恕罪!”
“你做的很好,有什麼罪?當時你是前線指揮,有什麼事情你完全有權利臨機決斷,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你真的有罪,就算你不說,本王也會說的。總體而言,你這次做的很好,那些立功人員應當受到嘉獎。
青蓮既然認識曲弄蝶,就將她安置在春風樓,讓十三娘好好的照顧一下她。至於歐陽義那幫人就先駐紮在建康,等過一段日子之後本王會委派他一個任務。另外,這次血殺天,莫心媛和龍戰天表現的非常好,你去問問他們有什麼要求,只要合理,就可以滿足他們。唐門那邊,本王自己會做的,你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冷牙走後,我陷入沉思中,這次策劃的臨安之亂還真是有收穫,不僅讓自己完全掌握了臨安的命運,連帶還知道了不少事情,今後做起事情來將會有利的多。
只是沒想到天閃會這麼完蛋,不知道這樣會對蒙古人有什麼影響,會不會對博魯的既定計劃產生問題,如果他因此改變了計劃,我原先預定的計劃也將改變,看來還是應當密切注意博魯的動向。
博魯,你如果還不死心,我就繼續陪你玩,直到你輸盡爲止。
我提筆給完顏雲花寫了封書函,提醒她注意博魯,並告訴她,近日之內蒙古將有行動。
將密函送走之後,我去吃了點東西,然後就讓人去通知上官天南,讓他將那位鼓動百官死諫的神風華帶來和我相見,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不久,上官天南就帶着一人前來求見。
我讓他們進來後,就留意的看着後面一人。
此人身穿普通長衫,年紀雖才中年,但已飛霜兩鬢,神態平淡,自有一派儒雅風流,意態飄逸的風範,給人一種超凡脫俗,明辯世事的智者感覺。
“上官天南(神風華)見過淮王千歲!”
“不用多禮!”
“謝殿下千歲!”
在他們二人直起身形之後,我又留神的打量起神風華來,此人確實不同尋常,在我的目光下竟然還是一幅閒雅的樣子,比之上官天南還要來的自然,似乎這裡不是皇宮而是一座酒館一樣。
果然是個不怕死的主。
暗自點點頭,我語調放緩的問道:“你就是寫那份《陳情表》的神風華?”
神風華淡然自若的說道:“正是小民!”
“你的膽子挺大的,難道就不知道此舉會讓你失去性命嗎?”
“成仁取義,爲風華一向之準則。能以風華一人之死,而免殿下造成遺恨千古之事,風華死有何惜!”
我和他卓然的目光對視住,從中感受到一種浩然的凜冽正氣,更有一種不畏強權艱危的堅持,讓我心中升起幾分讚賞。
沉默了一下,我突然問道:“今天本王讓先生過來,主要是想問,既然先生說西元紀年不好,而本王又不想用年號紀年,不知先生有沒有什麼好的提議?本王想先生不是一個只會說,不會做的人吧!”
聽到我有些挑釁味道的話,神風華目光朗朗的說道:“其實自古以來,我炎黃子孫都是以神州華夏自說其地,殿下完全可以以此爲號,施令天下。”
我擊桌而嘆道:“說的好,可到底是用神州,還是華夏,先生可以明確的告訴本王嗎?”
神風華微微停頓了一下,才道:“神州故土,爲我炎黃子孫生存之地,小民認爲,以神州爲佳!”
我站了起來,離開書案,來到神風華前五步之處才站定,緊緊的盯着他道:“說的好,可你能告訴本王,這個紀年如何算法?本王怎麼推定今年是神州那一年?”
神風華顯然早有所準備,處之泰然的說道:“既然我等都爲炎黃子孫,神州紀年的起始就應當爲炎黃立國之年。小民這些年遍查古籍,綜合《春秋命歷序》、《呂氏春秋》、《淮南子》等記載上古傳說之古籍,得出第一代炎帝立國,以去年截至當在七千五百六十八年前。殿下完全可以以此爲據,商定紀年。”
我對他可以得出這樣一個數字感到吃驚,我本意只是想借此爲難一下他,沒想到他還真有點本事,給了我這麼一個數字,而且聽上去,好像相當有依據。
收回目光,我負手走了兩步,然後問道:“你能肯定嗎?”
神風華自信的道:“殿下可以召集博學鴻儒前來推定小民之言,到時就可知真假!”
我將目光又放到他身上,沉吟一番之後:“爲表慎重起見,本王會讓太史司,文淵閣,天文監共同就此事進行討論,不知你是否願意參與其中?”
神風華拱手道:“小民理當從命,只要殿下心懷神州故土,小民心願已足!”
我點點頭,走回書案,寫了一封命令,讓人去將太史司,文淵閣,天文監三部的負責官員召集起來,讓他們在文淵閣和神風華共同討論此事。
寫完之後,我交給上官天南,讓他負責將神風華帶到文淵閣去。
上官天南接過命令之後,就和神風華離去,臨走的時候神風華還看了我一眼,從中透露出來的自信,讓我感受深刻。
也許這次真的找對人!
當我處理完一些需要批覆的奏摺後,我就回到眠月宮,菊告訴我,姿兒和念雪已經回來,正在我的小樓中等我,李碧如也來了。
等我走入小樓大廳中,就看到竹正在收拾桌子,而小筠正在幫她,姿兒和念雪正在和李碧如說話,好像是談論新幣發行的事情。
看到我進來,大家都停止了動作,過來和我打招呼。
我讓她們隨意之後,就走到姿兒三女那邊和她們閒聊起來。期間,在我的引導下,大家都沒怎麼談公事,念雪還提起被我送走的靈兒等人,問我這次能否讓他們回來,不過被我以時候不到爲由給拒絕了。念雪抱怨了幾句,但在李碧如巧妙的轉移話題之後,也就沒多說什麼,只是叮囑我要好好的照顧那些孩子。
吃過晚飯之後,我讓人將她們送走,不過姿兒卻去而復返,非常認真的問起靈兒他們的事情。我想了一下,就告訴她,我其實將原來王府中的那些孩子,連同靈兒一起送到一處秘密學校中,在那裡他們將封閉學習三年,期間不能有任何打擾。
姿兒聽後才終於放心的離去。
當晚,我歇息在姿樓。
接下來的三天,建康官員首次放假,而派去臨安的人員也陸續回來。
雖然那些官員放假,而我卻沒時間休息。在見過血殺天和莫心媛兩人,商定今年的計劃之後,又和唐天風商談了一些合作事宜,並讓小筠全權負責和唐門的合作。初二哪天,我還給武林盟中那些重要門派送了份禮物,並邀請悟緣入宮一敘。
在和悟緣的交談中,悟緣對我說了一個提議,想讓各門派的一些高手加入我的護衛中,負責保護我的安全,並對我保證這些人絕對忠誠可靠。
我估摸這是武林盟對我的一種答謝,也就答應下來,後來悟緣送來一份名單,一共有二十名江湖高手進入我的外圍護衛中,除了少林有二人年紀稍微大些,其餘都是各派中一些年輕的新秀。白女已經派人對他們在進行無孔不入的調查和試探,如果他們能通過,以後他們纔有機會成爲內圍侍衛。
忙完這些事情之後,各部又開始日常的運作,我又陷入政務和軍務的糾纏之中,等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喘口氣的時候。姿兒卻提醒我,謝道清來到建康的時日已經不短,而我卻沒有見過她。念雪也湊熱鬧的告訴我一件事情,請我幫忙解決。
剛好今天是元宵節,舊城那邊的秦淮河畔有大型的燈會,我就微服簡從的出了皇宮,叫上嶽風,並讓人約謝道清前去秦淮河畔賞燈。
雖然建康新城不是燈會的主要場地,但是幾條主要的街道上,還是掛滿了不少造型各異的花燈,一些大家富戶還專門讓人制作了精美的花燈,大大小小的掛在自己的屋前牆下,其高超之處也大有可觀,讓坐在馬車中的我看的極爲高興。
可惜因爲建康地近江南,未有下雪,不然銀裝素裹中千燈齊放,那種場景,想想就覺得動心。
收回目光,望着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嶽風道:“你怎麼了?難道讓你陪本王出來散心很難爲你嗎?”
嶽風趕緊答道:“不敢,屬下只是不知殿下用意爲何,故才如此!”
我從車廂中拿起一個酒壺,給他倒上一杯後說道:“這酒一直溫着,你嚐嚐味道如何?”
嶽風端着酒杯,疑惑的望望我:“殿下難道不喝嗎?”
我放下酒壺,接過菊遞過來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嘖嘖讚歎了幾句,才道:“本王只喜歡喝這個?和你的愛好不同!”
嶽風眼中閃過重重疑惑,但還是毫不遲疑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饒有興致的看着他喝完酒,又給他滿上後才說道:“你不怕本王給你喝的是毒酒嗎?”
嶽風將手中的酒再次喝乾之後,才說道:“屬下的性命是殿下所救,殿下要拿去只需說一聲,又何必如何麻煩?入口清涼,落喉火熱,果真是好酒。”
默默的看着他,良久之後我才說道:“這纔對,你對本王的忠心,本王豈能不知?只是你如今如此苛待自己,讓本王有些看不過眼。雲綠確實是位好姑娘,爲什麼你會讓她空等你一天?”
嶽風臉上露出驚訝,不解,疑惑等表情,好半天才道:“殿下竟然知道這個?”
我點點頭:“本王今日約你出來,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其實你和雲綠的事情本王清楚的很,而且本王答應了老夫人,會關注此事。最近老夫人告訴本王,你和雲綠之間出現了問題,本王想知道你的想法!”
“殿下,其實屬下……”
“等等,在你回答本王之前,本王先告訴你一句話,在本王心中,你不僅是本王的屬下,更是本王的朋友,希望你考慮清楚纔回答本王。”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望着嶽風,等待他的回答。
嶽風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些爲難的意思,好半天才喃喃說道:“其實殿下對我岳家可說恩高義重,屬下既不願因一己之私慾而辜負殿下期望,又不想對雲綠有所辜負,兩難之下,屬下只能先公後私!”
有些明白他的想法,看來要解開他的心解才成。
我抽出一個暗格,拿出一些糕點果品放到嶽風面前,先拿出一個放入嘴中,嚼了幾下,讚歎道:“念雪的手藝確實沒的說,你也嚐嚐!”
等嶽風品嚐了幾味糕點之後,我才突然說道:“你知道嗎?其實當初本王給了念雪充分的選擇,她完全有理由可拒絕我,可她沒有,而本王如今也履行了當初的諾言,依你所見,念雪如今生活開心嗎?你是他的親大哥,希望你不要說出違心的奉承話。”
嶽風目光收縮了一下,猶豫了半晌才說道:“念雪如今的笑容比屬下以前看到的要多的多!”
我笑了一下:“你還是這麼拘謹。今天這裡沒有外人,本王問你句話,如果本王在念雪喜歡上本王的時候,卻因爲你們岳家的緣故而要放棄她,你認爲對念雪是否應該?在本王的位置上,有很多的事情上你只能選擇做與不做,但更多的時候卻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但本王如今可以給你選擇的權利,一個可以忠義兩全的選擇,希望你不要爲了討好本王,而放棄這次機會!”
嶽風的臉**了一下,好半天才緩慢的說道:“多謝殿下成全,但屬下已經有負於雲綠姑娘,只怕辜負了殿下的好意?”
終於鬆口了。
又給他的酒杯滿上,然後神秘的一笑:“是嗎?本王看未必。”
在嶽風的不解中,我下令停車。
此地已到秦淮河畔,這裡的花燈果然和別處又不一樣,不僅數量衆多,而且品種也不下千種。
花燈會場打頭的就是一盞九華燈,此燈共有九九八十一盞小燈,用綵綢接帶而成,掛於路旁,蜿蜒數丈,頗爲可觀。各家門院之前也搭有燈棚,爭相懸掛自家的花燈,放眼望去,整個秦淮河似有萬盞華燈,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
而此地原本就爲一風景勝地,此時在燈火的照耀之下,不僅樓臺更添華麗,更應和了絲絲拂柳隨風擺,簇簇錦燈迎步輦的意境,使得行人遊客,穿於其間,不覺半點單調。
當我帶着嶽風來到一盞走馬燈下的時候,嶽風就明白了我的話意,兩位衣着樸素的麗人正在燈下交談着。久違的謝道清還是那麼秀雅出衆,那份高華出塵的氣質、不可輕侮的端莊,都讓人可以感到這位姑娘內心高潔如蓮的情操,她就如同雲間的仙子,只能讓人敬賞,不應出現於塵俗之內。
聖潔、高雅、雍容、端莊、尊貴,這種種神態聚於其身,糅合成世間一道美麗的風景,讓人見之難忘!我已經和她錯過幾次機會,不知今次相見又會如何?
我對菊吩咐了一聲,就和嶽風走了過去,在兩位麗人的背後突然高聲道:“兩位姑娘請了,小生沈雲向兩位姑娘問好!”
被我話語所驚擾,兩人惶急轉身,當看到我,她們二人都是一怔,眼看就要失聲叫出來的時候,我趕緊大聲道:“小生能在這裡遇上兩位姑娘,真是有幸,今日元宵燈會,不如我們一起去觀燈如何?嶽仁兄,你不是有話要和雲綠姑娘說嗎?今日也正是其時。”
嶽風馬上就領悟過來,也一拱手道:“見過二位姑娘,今日沈公子想邀請謝姑娘一起觀燈,雲綠姑娘,不如我們先去那邊如何?”
好傢伙,不逼你還真不成,這話說的漂亮!
看到雲綠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我一擺手道:“雲綠姑娘,你和嶽仁兄先去觀燈吧,小生還有話要和謝姑娘說。”
雲綠這才微微一福:“見過沈公子,雲綠就先告退了!”
給了嶽風一個眼色,就讓他們兩人離開。
等他們沒入人流中,我纔對謝道清道:“謝姑娘,好久不見!”
謝道清端莊的容顏也露出和煦的笑容:“沈公子行事總是出人意表,道清領教了。”
我淡然一笑:“謝姑娘,人世間的緣分總是很奇怪的,在它到來的時候,不論你如何躲,如何推,它總是逼的你去面對,不知姑娘是不是有同感?”
謝道清微微擺首道:“沈公子世家豪門,天下之人又有幾個能違公子心意,這麼說,似乎太讓道清難堪!”
我有些不解她的意思,微微思考了一下才試探道:“姑娘難道是怪小生不該用強?”
謝道清看看我,微笑道:“不是,若非道清自願,今日也不會在這裡見到公子!”
“哦,既然姑娘不怪小生,那爲何還會如此說?”
“道清只是心生感嘆,並非針對公子,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我聽出她的話似乎有些言不由衷,我沒繼續問下去,用手一指:“那邊的花燈似乎更美麗,不如我們一起過去瞧瞧如何。”
謝道清頷首應允之後,我就舉步向前而去,謝道清微微尾隨於後,途中,我幾次試探她的心意,可惜她都沒能正面回答我,讓我不能肯定她的心意到底如何。
照道理說,她肯來建康,應該是不怪我纔對,可是爲什麼還會對我這個態度,難道真的只是我一廂情願?但那句:緣到盡時有若無,情到切時癡到好,不是已經點出她的心意嗎?她應當對我有好感纔是。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疑惑中,我留意的看着謝道清,發現她似乎興致很高,臉上一直都帶着淡淡的笑容,不時還會對某一盞造型奇特的花燈駐足觀看,沒有透露出任何心中的意圖。
如果她不是真的很高興,就是她非常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過看樣子,後者的可能大的多。
走了一途,我趁一個機會將菊叫到身邊,問清楚燈謎在什麼地方後,就走到謝道清身旁說道:“聽說建康數家詩社,文人會社聯合舉辦了燈謎大賽,不如姑娘和小生一起去看看,以姑娘的才華,想必一定會滿載而歸,小生也可沾沾光。”
謝道清溫和的眼神落到我身上,淡然自若的說道:“江南不僅爲天下富庶之地,文人俊彥更是輩出。建康一地人傑地靈,世俗中藏龍臥虎,豈是道清能比,公子取笑了。”
我呵呵笑道:“那我們去看看總不爲過吧,姑娘請!”
謝道清神情似乎有些變化,微微一點頭,表示贊同。
我也沒說什麼,帶着她緩步的走向燈謎會場。
這裡的人比那邊的更多,觀其衣着,就可知多是一些文人士子之流,他們或搖頭晃腦,或凝神靜思,不時有人答對燈謎的謎底,而獲得掛燈謎的花燈。更有一些人攜美同行,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不過不少女子的衣着卻過於豔麗,大別於普通女子的着裝風格,讓我有些懷疑她們可能是附近風月地的女子。
我和謝道清在這裡走了一段路,我發現了一盞六角宮燈十分漂亮,上面的雕刻描畫極爲精緻,人物花草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活過來一般,讓我大感有趣。可惜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讓我不能近觀。
看到我的腳步停下來,那些暗中跟隨的護衛就明白過來,幾個身體粗壯的護衛裝做你推我,我推你的衝入這羣人中,後來還發生了扭打,在一片怒目中,給我清了場。
謝道清看到這一幕,眼中流露出一種不快,既現急隱,並沒有說什麼。
走入此燈之下,更是覺得其做工非同一般,其燈紗上的人物花草並非描畫,而是用針線繡刻而成,我在皇宮中見過和其類似的織錦,聽說是很名貴的。可惜我對這方面知識過於淺薄,不能說出它到底好在那裡。
回頭看看謝道清,發現她正非常入神的看着此燈,似乎發現了什麼奇特之處。
我輕聲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謝道清聞言回過神來,有些歉意的一笑:“道清失禮,沒想到此法已經傳至建康,不過觀其影響,顯然並不及刺繡,而且繡刻此燈的人,針法還有些生疏,有些地方失卻協調,真是可惜!”
我聽的莫名其妙,開口問道:“難道這還有什麼講究?不就是一幅刺繡嗎?”
謝道清嬌顏留笑,輕輕說道:“原來公子還不認識此繡錦,難怪無動於衷。其實此花燈的繡錦乃是從定州傳過來的‘緙絲’,又名‘刻絲’。此法和刺繡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將山、水、花鳥、人物、樓臺等照樣織制,而且圖案逼真,如同真物一般。道清年幼之時,從家母處習得此技法,曾經織錦數丈,故深有體會!”
老實說,我還是不太明白這個什麼‘刻絲’的有什麼好,不過聽謝道清的語氣,似乎這種東西很難得,我也因爲她的話,記起當初在皇宮看謝道清的介紹時,有提及她曾織錦於市的事情,看來她對織錦是個行家。
我輕鬆的一笑:“既然你喜歡,那我們去那邊看看燈謎,猜對之後,這個花燈就歸我們所有了。”一邊說,一邊走到燈謎所在。
“兩心之外無人知?(打一句詩詞,條件爲男女情侶同時寫下謎底交於主持者,不得事先互相告知。)”
看到後面的介紹,我愣了一下,掃視了一眼,看到此燈謎的主持者是個丫鬟裝扮的侍女,就走了過去問道:“敢問這位姑娘,爲什麼要男女情侶同時寫下,還不能互相知會?難道此謎底不能公開嗎?”
這個丫鬟頗爲俏麗,似乎非一般普通富家的丫鬟。
聽到我的詢問,她先用那雙靈動的雙目看看我們,微微一笑,明快的說道:“公子誤會了,我家小姐的本意只是想考一下情侶之間的默契,並無其他意思。如果公子有心,可以和這位小姐一起猜猜謎底,只要答對,這盞‘緙絲宮燈’你們就可以拿走。”
我聞言點點頭,轉過頭對謝道清道:“不如你和小生一起來猜猜如何?”
謝道清明亮的眼光看了看我,似乎也明白了我話語中的暗示,沉默了一會兒,道:“既然公子想猜,道清一定奉陪!”語氣不冷不熱,有點像捨命陪君子的意思,讓我興致大減。
真不知道她到底明白沒有。
苦笑着搖搖頭,我就按照丫鬟的指示,和謝道清相隔五步互相思考起來。
兩心之外無人知!
此句的意思就是說,彼此之間都能明白對方,但外人卻不明白。符合這種意境的詩句似乎不多,但到底是那一句?兩心既然知道,那就說明彼此之間心思互通,也就是心有靈犀,對了,就是它。
我高興的擡起頭時,發現謝道清正看着我,和我目光一接觸之後,又馬上轉了過去,讓我還是隻能看着其美好的側面。
“看來兩位都已經想出謎底了,不知那位先過來寫下?”這個丫鬟的開口讓我們免去彼此的尷尬。
“謝姑娘,你先吧!”無謂在此事上爭,我微笑着請謝道清先去。
“既然沈公子這樣說,道清敢不從命!”謝道清說完,就輕移蓮步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下答案。
這個丫鬟將謝道清的答案收起來後,又讓我上前去寫。當我將答案寫完之後,丫鬟就將謝道清的答案拿出來,和我放到一起。
“心有靈犀一點通!”兩張紙上都是一句詩。
我和謝道清對視了一眼,互相一笑,有種盡在不言中的感覺。
“恭喜二位,這盞‘緙絲宮燈’就是二位的了!”這個丫鬟一邊說,一邊將那個‘緙絲宮燈’摘了下來,遞給我,“不知二位是否願意和我家小姐相見?”
“你家小姐是誰!”我接過宮燈問道。
“我家小姐就是白夢姑娘,不知公子可聽聞?”這個丫鬟一臉驕傲的看着我,似乎這個白夢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樣。
我先看看謝道清,發現她也是滿眼疑惑,打了個手勢,菊就走了過來,一邊接過我手中的宮燈,一邊笑着說道:“原來你家小姐就是倚紅院的白夢姑娘,聽聞你家姑娘爲建康城中四大花魁之一,我家公子一直無緣得見,還請代爲引見!”
花魁?那不就是煙花女子?菊是怎麼搞的,沒看見我帶着謝道清嗎?
在我的疑惑中,那個丫鬟開口道:“我叫小月,是小姐的貼身侍女,既然兩位願意和我家小姐相見,還勞煩客人將姓名告知,以方便小婢通傳!”
我看看謝道清,她和我對視的目光隱含一種渴望,似乎也想讓我答應下來,雖不明白原因,我還是決定去見見這位白夢姑娘,當下說道:“小生姓沈,這位姑娘姓謝,我們是從臨安過來的。”
小月精怪的打量了我們幾眼,才說道:“原來是沈公子和謝小姐,請跟小婢來!請!”
在小月的帶路下,我們一行人離開這裡,來到一棟房屋前,此房爲一獨立門戶,外掛有青色簾布,兩盞精緻的圓形碧紗燈掛於檐下。
小月讓我們稍等之後,就掀開簾布進去了,菊馬上就讓幾名護衛秘密的跟進去察看,一時飛檐走壁的身形不絕,不過卻悄然無聲。
謝道清默然看着這一切,沒有開口說話。
當接到裡面送出來的正常信號時,小月也同時走出來說道:“小姐已經知曉,還請兩位客人進去!”
菊上前爲我們開路,小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的返身將我們帶入屋中。
掀開青布之後,就進入一座擺設簡單的廳堂,小月腳步不停,將我們帶到裡進,進入中門之後,又是一個廳堂呈現在我們眼前。
此廳堂和先前那座不可同日而語,一張鋪有華麗織錦的桌子上,有隻香爐正散發着清爽的香味,我嗅了兩口,認出這是一種上等的檀香,而且價值不菲。兩壁上還掛有四幅山水字畫,我認出其中一福畫是當代一位書畫大家李唐的作品,在我的小樓中,就掛有他的一幅畫。
主人位置處有張鋪有軟墊的楠木雕椅,在下首位置還放有四張相同規格的椅子,兩兩相對。特別是那四盞燈,不僅燈火明亮,而且燈座也通體透亮,似乎是用玉雕琢成的,而且還像是個古物。整個大廳擺設雖然不多,但其華貴之處盡露無遺。
看來僅僅此處的擺設,就值上千兩白銀,主人家確實爲一富豪。
小月請我和謝道清坐上客座之後,就進入裡房去了。我低聲問謝道清道:“你認出那幾幅字畫來了嗎?”
謝道清看看我,也低聲回道:“道清發現李成,范寬,李唐三人的作品,可惜不知真假。另外一人雖不知名,但觀其筆法技藝,也大有可觀。”
她說的三人都是當世的名家,看來此間的主人確實爲一雅人。
我淡然一笑道:“看來我們今天碰上了一位風雅之士!”
“公子過獎,今日能夠遇見兩位,奴家纔是有幸!”伴隨着話語,一位女子從裡間走了出來。
頭上梳著高高的盤發頭髻,鬢上插著一枝樣式普通的鳳釵,如玉般光潔無暇的瓜子臉上,描畫着兩彎淡月般的柳葉眉,眉下兩隻似笑非笑的雙眸充滿靈動,似乎裡面含蘊有極多的情意,雖不如謝道清那般的明澈清純,但卻別有一番勾人媚態。白玉般的小瓊鼻大小適中,櫻桃紅的朱脣正露出微微笑意,透了點潔白玉齒,更添動人的丰韻。
謝道清的美麗是一種端莊典雅,行止有據,可爲當代淑女的典範。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麼的細微,沒有任何做作,但自有一種扣人心絃的高貴魅力散發出來。而此女的美麗卻是一種媚態內涵,動人心神,有種引誘人攀折的意味,大別於謝道清的淑女氣質。
如果以花做比較,謝道清當爲國色天香的牡丹,而此女就只能爲嫣紅膩翠的鳳仙。
在我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打量我們,當目光落到謝道清身上時,我看見她的眼光露出驚異,顯然也被謝道清的風姿所打動。
我站起來首先開口道:“這位想必就是白夢姑娘,小生聞名已久,今日得見真是幸會!”
白夢示意小月將茶送呈之後,才移到主位前,輕聲說道:“今日有緣,能夠見到兩位仙露般的人物,纔是奴家之幸。草草杯盤,不成敬意。兩位請坐!”話語間的神態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並無煙視媚行之態。
我和謝道清回禮坐下之後,我問道:“敢問白姑娘,今日那花燈上的燈謎是否爲姑娘所出?”
白夢微笑着說道:“公子何出此言?”
我平淡的說道:“只是小生的一點猜測!”
“確爲奴家所寫,讓兩位見笑!”
“姑娘過謙,敢問此燈是何人所做?”
“公子爲何要問這個?”
“小生自有原因,不知姑娘可否告知?”
“這個嘛,不瞞公子,此燈是奴家自己所做,不知公子可否滿意?”
“小生是個外行,不過小生這位同伴卻認出姑娘的‘緙絲’手法,不知姑娘是從何處學得此手法?”
白夢聽聞之後,有些意外的看看謝道清,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原來這位姐姐也知道‘緙絲’,看來也是此道中人。其實此手法只是奴家跟一對定州來的夫婦所學,當時他們教了奴家半月,可惜奴家太過愚笨,有些地方還是不太明白,不知姐姐可否再對奴家指點一二?”
這話說的謙虛,但卻隱含考考謝道清的意思,也顯示出此女的心性確實高傲。
謝道清聞言,就將目光放到我身上,我很肯定的點點頭,表示鼓勵之意。謝道清得我贊同之後,纔回望着白夢,語氣平和的說道:“姐姐過謙,其實說起‘緙絲’,其手法無非就是‘通經斷緯’,以實物爲依歸,一切講究渾樸自然,不加雕飾,取其真如本來。姐姐在手法上雖已得其要,但卻過於追求華貴美麗,反到失去此手法的最終講究,故在人物花草的變換上有些過於生硬,不能竟全功。此乃小妹的一點淺見,姐姐勿怪!”
白夢聽聞後沉默不語,眼中露出思索的表情,不時還會無意識的點點頭,好一會兒才語氣敬服的說道:“聽了姐姐的話,才明白問題之所在。姐姐能夠指出小妹之不足,實是可貴,請受小妹一拜!”
謝道清趕緊站了起來推辭道:“只是一點心得,姐姐不用如此。”
頓時一個要拜,一個不許,兩人一下就僵持了起來,我趕緊站起來解圍道:“你們二人都爲當世之才女,實無必要這麼客氣。正所謂‘識英雌重英雌’,你們二人能夠相遇也算有緣,大家何不以茶爲媒,互敬一杯?”
白夢順話而下,先拿起茶杯:“沈公子的話也對,小妹就以此茶敬姐姐!”
謝道清看看我,也端起茶杯,以示尊敬。
兩人喝過茶之後,氣氛就開始融洽起來,白夢和謝道清二人就以‘緙絲’爲切入點,談到刺繡,詩詞,書畫,音律,戲曲這些代表才藝的東西,二人各抒己見,互較長短之餘又互相補充,談的極爲投契,反到將我放在一邊。
不過,我並不覺得有什麼氣悶,不僅從二人的談論中,對當代這些才藝的發展有了個印象,而且還從中認識到謝道清和姿兒,念雪兩人都不同,她的愛好並非是治國理家,而是文化曲藝。不能說她這種愛好有什麼不好,只是在我心中,這些東西可爲盛世之點綴,難爲亂世之經緯。
宋朝皇室中人就是因爲一味推崇詩書字畫,不通保國護家之策,才使得作風文弱,被人所欺。不過也是因爲這種作風,使得如今文化興盛,經貿發達,還真應了那句有得必有失。
就在我興趣十足旁觀兩女論戰之時,裡屋的小月突然出來,急步走到白夢身邊耳語了幾句,白夢的臉色變了變,眼中的不快一閃而過。
謝道清也察覺到對方的變化,話題一轉的說道:“姐姐是不是有事?”
白夢臉上浮現歉意:“原本還想同兩位暢談一番,可惜卻被俗事所擾,真是抱歉。今日得見兩位也算有緣,不知兩位可否再訂個日期,也好讓奴家有機會再次請教!”
我站了起來灑脫的道:“人來人往,相遇就是有緣。今日能和姑娘相遇也是一番緣分,過於強求反到不美,就此別過,有緣再聚!謝謝姑娘今日一番招待!”說完,我就在白夢驚詫的眼神中邁步而去。
又走回花燈會場後,我和謝道清都有些意興闌珊,走了一途,我覺得沒什麼意思,就對謝道清說道:“你覺得那個白夢如何?”
謝道清露出佩服的表情:“文采見識都非常人,可惜卻淪落紅塵!”
我聽後,有些不高興的說道:“風月女子又如何?正所謂‘身份無貴賤,人性有高低’,只要其內心高潔,不爲外物所影響,就算他是一乞丐,也是可交之人,反之,就算他貴爲王侯,也不過一害民之賊,人人可誅!”
謝道清有些奇怪的看看我,過了一會兒才道:“殿下的教誨,道清銘記於心!”
我嘆了一口氣,也不想多說什麼的擺擺手道:“算了,我們回去吧!”
見謝道清沒有反對,我吩咐了一聲,就帶着她往回走,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我甚至還感覺到有一條裂縫在我們之間產生。
回到出口處,嶽風和雲綠已經在等着我們,看雲綠高興的樣子,他們似乎談的很不錯。
微笑着打了個招呼,就讓雲綠和謝道清一起回去,謝道清臨走的時候,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微微嘆了一口氣,但什麼都沒說的坐上馬車走了。
在回程的時候,嶽風罕有的問了我一句:“殿下,不知你和謝姑娘進展如何?”
我望着他漲紅的面孔,瞭解的說道:“是雲綠讓你問的吧?其實認真說起來,本王自己也不知道,對她的認識似乎加深了許多,但卻感覺距離更遠了。算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嶽風不明白的看看我,沒有再問下去,一時車廂中又沉寂下來。
元宵過後,爭論一時的紀年終於有了定論,根據神風華的提議,太史司,文淵閣,天文監三部數十名官員翻閱了大量的古籍,終於肯定了神風華了推論,認爲去年確實已經離炎帝立國七千五百六十八年,並在各大臣中通過用神州作爲年號。
一月二十日,通過總理省上奏,我批覆,決定將今年定爲神州歷七千五百六十九年,在此之前的盤古伏羲時代,就以‘神州歷前’稱呼。因爲天干紀年是從帝堯開始,雖沒有神州歷長,但因大家早已習慣,仍然沿用,今年爲壬午年。
最讓我感到有趣的是對曆法的爭論,按照現行的歷法,分平年閏年兩種,平年十二個月,單月大,各三十天,雙月小,各二十九天,全年只有三百五十四天,到了閏年的時候就變成三百八十四天,日數相互之間增加太多,明顯有些不合理。
爭論的起因是因爲天文監的主事拿出楊忠輔的《統天曆》,說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又二四二五日,要求對現行曆法進行補充。他提議在現行每月之上加上一天,使得一年成爲三百六十六天。這麼做,如果是閏年那就正好,可是常年就多了一天,明顯的不行,所以太史司,文淵閣等部官員不同意。交由各部官員商討後,計算司的官員提出某月減去一天,然後在閏年補上,以四年爲一閏。
這本來是個非常好的辦法,可是到底該減那個月卻沒個定論,從一到十二都有官員提出要減,而且每個人都說的頭頭是道,引經據典毫不含糊。僵持不下之後,司馬風就將問題拋給我。我去聽了各派官員的陳述後,就決定支持神風華的意見,平年將十二月減去一天,閏年加上一天。
經過我的最終定案之後,新的歷法終於確定,就在今年以官家公曆的形式發放到我管轄的州府。上面不僅有新曆,還有農時季節,黃道黑道的吉凶說明。因爲是用黃紙印刷,故有人稱之爲‘黃曆’!
神州歷七千五百六十九年,二月二十四日,我終於接到倭國傳回來的一份詳細情報,從去年開始,天皇和鎌倉幕府的執政北條義時關係趨於緊張,北條義時開始對倭國皇室進行限制,一些不明身份的人都被清洗,我方情報人員損失慘重,多條情報渠道被摧毀。
隨同情報而來的還有一份吉田利家的求援信,在信中他提到我曾經對他的承諾,請求我派軍救援他們天皇。得到此一消息,被限制在皇宮內的吉田貞跪於眠月宮之前,請求我出兵。
幾乎同時,我接到情報,摩尼教和臨安方面停戰。江州聚集二十萬的摩尼教亂民,並有繼續增加的趨勢,動向可疑,而臨安史彌遠卻有意派五萬禁軍前往嘉興一帶,意圖不言自明。蒙古卻於十八日發動大規模的反攻,完顏成和尚的大軍因後勤等問題,在河間府受到挫敗,退守黃河戰線。金合達的部隊也只到達平陽府一帶,無力再北進,金國欲借長安之戰收復黃河北岸的意圖失敗。
完顏雲花來信,通告蒙古反攻在既,要求我給予新的援助。
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大理又派人來,說他們那裡因爲去年受災,家無餘糧,要求我能再次給點援助,支持他們到今年夏糧收割。一時之間,事情紛擾而來,除了西夏還算平靜外,我這邊可說烽煙四起,處處告急。
二十五日下午,我接到嶽雨派人送回的郭風最新情報,看到郭風做的事情,我有些懷疑西夏可能也要有所動作。下了一道命令給嶽雨,讓他注意。
在簽署了調青龍軍團南下荊湖北路的命令後,我就召集司馬風,梅,李碧如,楊利,姿兒五人前往寶清殿商議軍務。
“你們已經看到手上的情報了,如今外部局勢表面上雖然很危險,但本王認爲其並不會影響大局。本王認爲現在當務之急是應該派出水師艦隊進入琉球,做好進軍倭國準備。本王問過司令省,因爲去年改制,使得如今軍費缺乏,僅有二百萬兩的存銀,劃撥到水師這邊的更只有三十萬兩左右。如此數目,根本不足以應付此場戰爭,所以本王希望你們能多劃撥一些錢糧到水師這邊,不知你們覺得如何?”我掃視了在座的數人幾眼,等待他們的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梅首先開口道:“殿下,屬下有所不明,還請殿下釋疑!”
“說!”
“屬下聽聞,摩尼教已有犯我兩淮行省之意,臨安史彌遠更是有進軍嘉興的意圖,而且金人受挫,蒙古氣焰復生,四川行省如今叛亂未平,利州,湖北,兩淮三行省改革推行方興未艾。在如此外有敵視,內有隱憂的情況之下,殿下還要出兵海外,爲他國家事耗費本國之人力物力,屬下確實不明所以,請殿下明示!”
我早就知道梅會反對此時出兵,聞言也沒多大驚訝的說道:“其實本王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現在正是出兵倭國的最好時機,如等倭國內爭結束,只怕我等再要攻打倭國,將會比如今花費上十倍的氣力。至於你說的摩尼教,史彌遠,蒙古這三方外敵,本王早就對應之策,不足爲慮。四川行省的叛亂雖然還時有發生,但只要等到青龍軍團南下,決可兵到叛平。
利州,湖北,兩淮,此三省改革的政令已經發出,各項制度也在建立之中,今後只要我等多加督導,就可平穩發展。這和出兵倭國並不太沖突,需知戰機錯過不會再來,出兵倭國的事情以前就定下,如今正是實行的最好時機,爲何你們還會反對?”
司馬風搖搖頭道:“正所謂攘外先安內,如今我建康四面樹敵,內部危機潛伏,稍有不慎就有翻覆之危。更何況,如今各府庫的存糧錢款都很薄弱,出兵海外耗費巨大,恐非建康如今負擔的起。以前雖有出兵倭國之策,但現今情況有所變化,理當推遲!請殿下明鑑!”
我沉默了一下,突然問李碧如道:“如果讓你財政院拿出二千萬兩的白銀,不知你們能否辦到?”
李碧如眼中流露出爲難,好一會兒才說道:“殿下知道,如今神州幣已經發行,各地正在觀望階段。財政院所入,除了維持日常開銷之外,都要放入神州銀行中做爲新幣的儲備,以應付即將要到來的兌換之風潮,此是關係到神州幣之信用,絕不能有失。
數百萬兩,還沒什麼問題,但殿下如今要二千萬兩之多,屬下實在籌措不到。而且就算用神州幣代替,中央銀行也無把握可以兌換這筆鉅額款項,而此事一旦發生,神州幣恐怕又會重蹈交子的覆轍。”
那就是無法了,目光又落到楊利那邊。
楊利看到我的目光,也開口道:“屬下的後勤部中,雖然還有些存糧,但軍費和各種物資卻極端欠缺,更欠下軍工廠數百萬兩銀子沒付,並無能力支撐此次海外作戰。如果殿下不能追加撥款,屬下也無法!”
說來說去,都是說現在沒錢,不能出兵。
氣惱中,我抱着一線希望的問姿兒道:“你主管大宋商業,和那些大商家來往密切,不知你能否說動他們援助本王這次出兵?”
姿兒有些猶豫的看看我,又看看梅,十分爲難的說道:“有積纔能有出,那些有實力的大商家去年就因爲支持殿下的北伐而耗費了大量的錢糧,如今正是他們積蓄之時,如果此時還讓其出錢,無異殺雞取卵,定然會影響我大宋商業之繁榮復興,甚或有可能影響到神州幣的發行,殿下不能不慎重。”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難道真要我放過此次機會嗎?
也許是看到我失望的表情,梅出言勸慰道:“殿下其實不必沮喪,如今建康只是因爲碰到一時之困難,所以纔會如此,只要殿下還耐心多等幾月,等今年夏糧收穫之日,一切肯定會有改觀,到時殿下再出兵倭國也不算晚。如今殿下可以做好前期準備,以便日後行動,不知屬下這個提議可好?”
心思煩悶下,我聞的此言更是大怒,一拍桌子:“你知道什麼?等到了七月去攻打倭國,就是讓本王的將士去送死。錯過了三四兩月,出兵倭國的計劃只能取消,你們明不明白?”
梅的面色變化了數次,好一陣子才平復下來,望望司馬風,不再出言。
司馬風開口道:“殿下,爲何過了七月就不能出兵?”
我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七八兩月,海上風浪正急,根本不適宜遠航。而過此兩月,在到達倭國後就已近新年,此時就算讓戰士出戰,只要戰事稍微一長,則士兵將會思歸,恐無鬥志。此爲初次海外作戰,如果不能取勝,對水師影響巨大,本王不能輸這一仗。”
屋中衆人面面相覷良久,才由司馬風再次問道:“殿下憑什麼認爲七八兩月不適合遠航?屬下看到這個時期還是有不少海外商船前來我大宋。”
我看看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調查紀錄給他:“你看看,這兩個月出事的海船紀錄有多少?特別是航行去倭國的,十條船中有幾條可以生還?”
司馬風翻閱之後,點點頭:“屬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殿下是想讓我出征將士避過此風暴之月,能夠平安到達倭國,故才決定此時出兵!”
我苦笑道:“不止,倭國那邊的情況本王雖然有所瞭解,但也不能肯定出兵倭國之後,戰事需要多少時日才能結束。三月出兵,一切順利的話,最遲可以在五月到達倭國,此時就算戰事有所延長,但在九月之前當可決定勝負。而且此期間出兵還能得到倭國天皇的幫助,這對我們極爲有利。如今倭國島內天皇勢力屈居下風,如果北條義時擊敗天皇,到時就可以全力對付我軍,我軍到時能否勝利,本王自己都沒把握。”
沉默了一會兒,司馬風有些猶豫的問道:“屬下有一事一直藏於心中,不知殿下今天能否回答?”
“你問吧!”
“殿下爲什麼一直這麼想出兵倭國?倭國孤懸海外,對我神州並無半點威脅,以我們如今的實力,就算擊敗倭國也無法擴張疆土。殿下一向務實,爲何此次會如此?”
我聞言,看看屋中的人,發現他們都對這個問題流露出關注的神情,也許他們早就對此問題存疑很久了。
將目光定在司馬風臉上,我淡然說道:“你們不會明白本王的!倭國其國,狼子野心,如今只是一時雌伏,早晚會對我神州造成難於彌補的浩劫,其罪滔天,書恨千古。你們沒有經歷,不會知道的!”
“殿下難道經歷過嗎?”司馬風明顯很疑惑,“以史書記載,倭國在先朝大唐之時雖同我神州有爭執,但其水師被滅之後就一直對我國臣服,沒有半點怠慢,何來對神州造成浩劫之說?殿下是從何書上看到的?”
沒想到這次會失言,我一時有些語塞,不知如何給他說這個事情,總不能告訴他,幾百年後,就是這個倭國殺了我神州幾千萬同胞吧!
就在我不知如何開口之際,梅出言解圍:“殿下的意思是說,倭國對我神州的潛在威脅巨大,猶如當初金國之崛起,現今蒙古之危險,所以不能任憑其坐大,故纔有此一說。”
看到大家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之後,我趕緊擺擺手道:“就是這樣了,算了,既然你們都有困難,本王自己再想想辦法好了,你們都走吧!”
都知道我心情很壞,這些人行完禮就陸續的走出去,姿兒臨走的時候問我道:“那位吉田姑娘如今還在眠月宮外邊跪着,殿下想如何處理?”
我沒好氣的說道:“你不是聽到了,不是本王不願意,確實是有心無力。你找個人弄暈她,將她送回去休息好了,不要再來煩本王!”
姿兒應了一聲就離開,我擡起頭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消失,許久之後我才長嘆一聲,離開這裡。
夕陽的餘光落在我眼中,原本賞心悅目的紅雲更添心中的煩悶,愁思無解之下,我對菊道:“你去給本王找一件最普通的衣服,本王想出宮去散散心!”
我走在金陵二路上,心情十分鬱悶。回想今天寶清殿中的那場討論,我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爲了這次倭國之戰,我足足準備了半年之久,收集情報,改組水師,訓練水兵,調查海域,整理記載,制定計劃,降服琉球,我一步步的實現自己的目標,如今大好的時機就在眼前,可卻因爲前期改革耗費大量的錢糧,而使得軍費出現大額赤字。
如今維持日常的軍費開銷就很困難,更不要說發動這場越洋大戰。二千萬兩白銀還是軍部的保守估計,如果水師艦隊的火炮和水兵的火器全部使用上的話,三千萬兩白銀才能支撐住這場戰爭。這以現時建康的情況來看,明顯是應付不來的。
在軍部的計劃中,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籌措到這筆軍費,就是借用新幣發行的機會,比計劃多發行一些神州幣。如果神州幣的信用已經建立起來,我肯定會同意這種做法,可惜的是,神州幣纔開始發行,這麼做後可能造成的後果,讓我自己否決了這種做法。
我也想過試着發行戰爭公債,但姿兒說的也對,我這邊那些願意資助我的大商家和行會,已經在上一場戰爭中傷了元氣,雖然我給了他們不少好處,可是要讓他們能夠再次恢復元氣,最短也要一年時間,更何況他們現在還因爲建康對商業的優惠政策,而大力發展自己的產業。我甚至瞭解到連孔有德都在負債經營,很顯然,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還要求他們。
排除掉這些人,我這邊那些中小商家也算不少,可是他們是我這邊稅收的重要來源之一,也是我這邊商業穩定的保證。而現在正是我這邊商業發展的良機,就算他們肯認購戰爭公債,我也認爲影響他們發展不是智者所爲。至於官員,農民以及現在隊伍擴大的工人,他們纔開始接觸改革後對他們的影響,相比於商人,他們從戰爭中獲利的可能太小,這個時候讓他們出錢,似乎也很難,更何況他們現在的餘錢並不多,商業還需要靠他們來繁榮。
加重稅收更是不行,增加對外貿易也非短短時日能見效。思來想去,除了去搶錢,或者將一些改革計劃停下來,否則,實在沒辦法籌措到這筆龐大的軍費。
最後自己想的心煩意亂,乾脆放下一切,什麼都不想了,留意起周邊的環境來。
建康新城已經有二十多萬人入住,雖然還不如舊城熱鬧,但也差不太多。此時正是入夜時分,大路上仍然還有川流不息的人羣,以及晚上纔開始經營的各式各樣的攤點飯館。聞得從一些酒樓小攤點上散發出來的飯菜香氣,我才醒覺到自己還沒吃晚飯。
當我看到一家賣面的攤點後,就停下來叫了一碗麪,坐下吃了起來。
雖然味道上不能和念雪相比,但此時吃起來也算別有一番風味。當我三兩下的吃完麪條,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尷尬的事實——我沒帶錢!
擡頭四處看看,麪攤上此時已經坐滿了人,不過怪的是,這些人個個長相兇狠,面帶橫肉,只差臉上沒寫‘我不是好人’這幾個字。估計就是他們的存在,而使得這個麪攤沒有其他人敢靠近,因爲連那個麪攤的老闆都躲的遠遠的,不敢靠過來。
我的目光一掃他們,發現他們都不敢和我對視,有兩個還故意高聲說起話來,以表示並不認識我。我頓時明白這又是菊安排的,看來她對我出宮後的保護是越來越有心得。
站了起來,正想招菊來幫忙給錢,一聲惶急的招呼從對街傳來:“沈公子,救救我!”
當對方喊到第二聲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是叫我,擡眼望去,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正穿過街道向我跑過來,似乎有些面熟。
我看到幾個便衣的護衛正想裝做過路的去攔截住她,我開聲道:“姑娘快過來,我就在這裡!”
幾個護衛和這個女子擦身而過,將這個女子放入進來。
此女子跑了過來,停在我身邊嬌喘不止,一張俏麗的臉龐上流露出驚慌害怕的神情,顯得楚楚可憐。
我凝神看了她幾眼,恍然道:“你不是小月姑娘嗎?我們在元宵節哪天還見過的。”
小月終於回過氣來,輕撫起伏的胸脯說道:“是啊,公子想起來了嗎?現在有幾個壞人在追我,請公子幫幫我。”
我有些不信的說道:“你不是說笑吧?這裡是淮王治下都城所在,刑部的捕快局一天十二時辰巡邏,還能讓壞人如此猖獗?”
小月正想說話,突然她的身形一顫,就欲摔倒,我連忙抓住她,此時菊的傳音就過來:“殿下,事有蹊蹺,來人是武林盟的人!”
在我聽菊傳音的時候,我發現小月藉着和我的接觸,將一個小竹筒一樣的東西放入我懷中,她的動作十分迅速輕巧,絕非一個普通女子能夠做到。
有趣,看來她是遇到麻煩了!
我故意不做任何表示的將她扶好,微笑着說道:“姑娘小心了,到底是什麼人追你?”
小月還沒回答,腳步聲陣陣,對面出現了一大羣人,氣勢洶洶地衝將過來,幾個護衛似乎都接到指示,有意無意的都讓開。
這羣人衝了過來後,爲首的一名大漢,用手攔住他身邊的人,先看看我,然後目光放到那幾個不象善類的‘食客’身上,高聲說道:“武林盟有事需要問這位姑娘,請諸位朋友不要插手!”
見他們沒回話,這名大漢也沒再說,轉過身對着我一拱手道:“這位兄臺,你並不知道事情的起因輕重,可否不要插手這件事情?”
我微笑道:“小生不知道,那你就告訴小生好了。小月姑娘是小生的舊識,豈能讓小生坐視不理?”
這名爲首的大漢修養不錯,聞言笑了笑:“仗義相助本值得讚賞,可是也要分清楚是非黑白。在下少林弟子東門勁,爲武林盟中執事,因爲這個姑娘涉及到一件關乎機密之事,所以我們想請她前往盟中問詢,並無任何傷害她的意思。如果事後查明她果真和此事無關的話,我東方勁自有交代。”話語說的堂堂正正,自有一片光明磊落的作風。
老實說,我對這個東方勁起了不少好感,至少他沒有仗勢欺人,這十分難得。
想了想,覺得反正無事,就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胡說,淮王去年就發佈法令,如今只有國安院,御使院,刑部,有請人詢問之權,你們既然非此三衙中人,有什麼權利請小月姑娘去問話?”
東方勁顯然沒想到我如此難纏,眉頭微微一皺,有些遺憾的說道:“公子硬是要置身事中了?武林盟和刑部有過協議,凡涉及江湖中人違法亂紀之事,武林盟都要協助刑部辦案。此也爲建康法令,你是否知道?”
“可小月姑娘並非江湖中人,不在此條之內。”
“凡江湖門派中人,皆爲江湖中人,此乃法令中的一條。公子可以問問這位姑娘,她是隸屬何門派?”
當我的目光落到小月身上時,小月正渾身發抖,似乎害怕之極,看到我的目光,她趕緊道:“公子別聽他胡說,我只是小姐身邊的一個丫頭,根本不是什麼江湖中人,是他們胡說的。”
我點點頭,將她攔於身後,冷聲道:“你也聽到了,她自己也說不是,你們還不快走!”
東方勁臉色一變,大聲道:“既然如此,東方勁只有得罪了,請兩位到捕快局……”
“東方勁,少在這裡胡說八道,老子忍你很久了,還認得我山東黑虎嗎?”
“山東黑虎?兄臺是那條江湖道上的?”
“陰間道的,他媽的,給老子拿命來!”
話語未落,我旁邊桌上的一名粗大漢子操起一條板凳就像東方勁砸去,其他桌上的人也一擁而上,各操板凳圍攻起東方勁這幫人來。
東方勁似乎還想解釋,可惜被一個從後面衝過來的漢子給打倒,然後橫拖着帶到街心,使得周圍看熱鬧的人連連躲閃。東方勁帶來的人也沒討到好,明顯的一邊倒,被那些莫名其妙衝過來的一羣大漢給打的東倒西歪,滾了一地。
我趁機拉着小月躲到一邊,而我懷中的小竹筒也被我巧妙的放到地上,並給了菊一個暗號。
就在此時,一陣尖銳的哨子聲響起,表示捕快已經到來。
我故意裝做小心的將頭探了出來,發現二十多名捕快不分緣由的將所有人都給帶走,那些動手打了東門勁等人的大漢反抗了一下,也被拿下了。
我還看到那個東方勁似乎想說什麼,但爲首的捕快沒有給他機會,不僅反綁了他的雙手,還堵上他的嘴巴將他帶走。很快,場面就爲之一空,那些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去。
從躲避之處站了出來,我也拍拍自己的胸膛,故意嘆道:“真是危險,他們那些人看起來就不是好人。對了,小月姑娘,你認識那個什麼山東黑虎嗎?”
小月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沈公子,難道你也不認識他嗎?”
我連忙否認道:“小生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剛纔小生在這裡吃麪,沒有錢付帳,他們就來了,小生還以爲是來找小生要賬的!”
小月的眼中閃過疑惑:“原來是這樣,對了,沈公子爲何沒錢付帳?而且沈公子這身打扮也和上次相見大不一樣,難道遇上什麼難處嗎?”
我故意苦笑道:“都怪小生以前投資項目太多,欠下太多的債務,這次的生意又失敗,如今債主上門,而家中早就空空如野,無奈之下只好逃亡到這裡,可惜盤纏用盡,典當了衣物又才支持了幾天。中午之時錢已用盡,被人從客棧中趕了出來。因爲肚餓,原本想在這裡混吃一碗麪,不想卻碰上了姑娘。”
小月眼中疑惑更深,上下看了我幾眼,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剛纔多謝公子爲小月解圍,這頓面錢小月幫你給吧!”
我連忙拱手道:“多謝姑娘,小生沒齒難忘。”
小月淡然一笑:“別這麼說,剛纔你也幫我了!老闆,這位公子多少錢?”
叫了數聲,那個老闆才從一邊跑了出來,看到攤子並沒有被砸亂,只是幾條板凳倒了,臉上先露出放鬆的表情,然後走了過來微笑着說道:“剛纔真是危險,我一看就知道他們不是好人,幸好躲的遠,不然一定會被他們連累的。這位公子要結帳嗎?算了,今天小攤能保全已是萬幸,這頓算我請好了!”
我連忙正色道:“老闆既然是做生意,那能不收錢,老闆說說多少錢吧!”
這個老闆聞言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請給一個銅子好了!”
小月看到我求助的目光,微微一笑拿出一枚新發行的一元銅幣:“老闆的意思是一元錢吧,給!”
老闆接過之後,不好意思的笑道:“老漢我記性有些差,這個什麼‘神州幣’的元啊角的真是難記,還是銅幣好記!多謝公子光顧,小老兒姓丘,歡迎下次再來!”
離開面攤之後,我先躲開小月意圖取回東西的故意靠近,然後問小月道:“爲什麼你們都用淮王發行的這種錢幣,你們不怕又和以前一樣,變成不值錢的廢紙嗎?”
小月雖然沒有得手,但還是很平靜的說道:“那你是不瞭解淮王發行紙幣的信用,如今這種紙幣和以前的可不一樣,不僅那個官家的神州銀行保證可以將紙幣隨時兌換成白銀銅錢,而且現在建康官府衙門都只使用這種錢,以前的交子,銅錢,鐵錢,銀兩什麼的,官府統統不收,非要你去兌換了才成。我還聽說,兩淮,湖北,利州,這三個被改成行省的地方也在推行這種新幣,而且保證兌換。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不用?”
我笑了笑:“看來是小生落伍了!”
小月笑了出來:“你說話總是像唱戲,你難道不累嗎?”
我也被她活潑的性格所感染,順口說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其實我在家鄉不這麼說,只是別人告訴我,建康這裡自稱要用‘小生’的,所以我才這麼說的。”
小月呵呵的笑起來,如同清脆的銀鈴般動人,好一會兒才道:“除了那些讀書人,其實這裡也沒這麼多講究,沈公子是臨安什麼地方人?”
我淡然自若的道:“我住在杭城天街那裡,本來也算一殷實人家,可惜卻敗在我手中。”
小月安慰的說道:“公子不用自惱,只要公子有心,誰能保證公子不能東山再起。對了,上次和公子一起的謝姑娘如今在那裡,我家小姐唸叨過她好幾回!”
我故意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和她其實也算不上深交,如今這樣,更是不用提了!”
見我如此,小月也不好再問下去,轉移話題說道:“我看沈公子還沒有地方落腳,不如到我們那裡去吧,我們倚紅院在這邊開了一間風雅軒,正好缺人,不知公子可否屈就?”
我裝做大喜過望的說道:“多謝姑娘,如今我已經淪落至此,還請姑娘不要再公子公子的叫,我叫沈雲,姑娘直呼我的名字就成。”
小月爽朗的說道:“那好,我就叫你沈大哥好了。哦,已經到了,那裡就是。”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進入玄武大道和白虎大道之間,這裡一般多是些戲曲,音律,舞蹈等等文藝表演的場地,不知爲何會允許倚紅院在這裡開辦什麼風雅軒。
風雅軒樓高三層,牆塗白灰,柱抹紅顏,門前的車馬道齊整,不時可聽到陣陣鈴鐺的聲響,看來四邊屋檐下還有幾個鈴鐺。因爲天色已暗,並不能完全看清楚此軒的全貌,不過光聽裡面不斷傳出來的美妙音樂聲和鬧事者的叫好聲,就可以肯定這裡爲一娛樂之地。
小月從後門將我帶入風雅軒,來到後院的天井處,高聲喊道:“羅總管,我回來了!”
話音還未散盡,一聲粗重的聲音響起:“是小月吧,每次回來都是大呼小叫的,安靜點行不行?”
我看到來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頭髮有些禿,走路似乎也不太利落,有點瘸。
他來到我身邊,打量了我幾眼,問道:“他是什麼人?”
小月歡快的說道:“他叫沈雲,是臨安人,是我請回來幫忙的。”
我趕緊道:“羅總管好!”
這個羅總管聞言,原本昏黃的雙目驀然閃過一道寒光,再看看我,才點點頭緩慢的說道:“不錯,樣貌還過的去,我們這裡也確實缺人。你會幹些什麼?”
我低聲答道:“我會管帳,買辦物品,一般的體力活也能應付,只要您吩咐,我什麼都可以做!”
羅總管淡淡道:“是嗎?既然這樣,你就留下來,先打幾天雜,表現的好再說。至於工錢,暫時給你定二百元,也就是二兩銀子,包吃住,明天就要上工,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迅速答道:“沒問題,我今天上工就行!”
羅總管冷淡的笑了笑:“今天不用,你先去填張紙,將姓名籍貫都寫清楚。記住,以後你自稱要用‘小的’不要再我啊我的,明白嗎?”
我低下頭應道:“是,我,小的明白!”
羅總管嗯了一聲,就讓小月將我帶到傭人房那邊。
不知是特殊照顧,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我單獨分到一間房子,雖然不大,但以我現在的身份來說,也算罕有了。
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之後,小月就抱來一些衣服讓我換上,並給了我筆墨紙硯讓我將自己的來歷寫清楚。
我心中有數,她是見不能從我身上得手,故意才這麼做的。我雖然還很懷疑她,但我肯定她是真的想幫我,此點足以說明她並非一個歹毒之人,這也讓我對她更感興趣,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人。
我在屋中穿上小月拿來的衣服之後,菊就出現在我身邊。
看到我的樣子,菊讚歎道:“殿下就是殿下,扮什麼像什麼,連屬下也差點懷疑殿下真是臨安的沈公子,佩服。”
我不以爲意的道:“這對本王只是小意思。弄清楚了嗎?”
菊搖搖頭道:“有些古怪,武林盟只是在一次行動中發現小月行跡可疑,故才追蹤她,想問清楚她一些事情。而小月那個竹筒中的紙條是用密語寫成,還是整張紙的一部分。剛纔那個羅總管發現了我們幾個護衛的行蹤,不過他把他們當成是追蹤小月的人,說了幾句場面話。屬下讓這幾個護衛退走後,發現羅總管和小月秘密交談了一陣,小月將剛纔的事情都告訴他了,連帶和公子結識的經過也說了。不過奇怪的是,那個羅總管卻什麼都沒說,屬下認爲他對殿下的身份有疑心。”
我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那個羅總管的武功如何?在江湖上算個什麼等級?”
菊考慮了一下才說道:“很一般,在江湖上也就是一二流之間,不過他那隻瘸腿好像是假腿,也許還有機關!”
我沉吟一陣,露出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留在這裡了,所有的一切你和冷牙給本王安排好。”
菊勸阻道:“殿下不是當真吧?這個倚紅院是江湖上的雲家所開,而云家又和金國關係曖昧,殿下在這裡太危險了。”
我斷然道:“你不說,我不說,誰人可以知道我?既然大家都知道雲家和金國有問題,那是否真有問題就值得考慮,本王這邊是沒得到任何真憑實據的。這是一個機會。”
“難道殿下不理政務了嗎?況且現在諸事繁忙,殿下如何能夠拋開不理?”
“此事本王自會辦妥,你不要再勸了,本王回到宮中也是覺得憋氣,不如利用這件事情散散心也好。如果你能馬上給本王變出三千萬兩白銀或者三十億元的神州幣,本王立馬就同意不管此事!”
菊沉默半晌,才妥協道:“殿下既然如此,屬下會安排好的。”
我露出勝利的笑容,坐到一邊,將自己的姓名來歷寫的清清楚楚,然後交給菊過目。
菊看完後就交還給我,從我眼前消失。
不久,小月就前來找我,並藉口要幫我洗衣服,就收拾起我隨意拋到一邊的衣物。當她捏到我衣物中的某樣東西之後,她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叮囑我幾句之後就走了。
看着她離去,我又露出勝利的笑容:散散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