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瀾第一時間縮進被子裡,閉上了眼睛裝睡。
事實上她也很累。沒傷到筋骨,流血過多讓她分外疲倦。她打定主意要冷了臉對林一川。被他瞧出來裝睡又如何?只會把他氣得更厲害。她的身份太過危險。她不想連累林一川,不想讓他爲自己涉險。
閉着眼睛卻沒有失去感覺。穆瀾感覺到林一川的氣息迎頭罩了下來,不得己又睜開了眼睛。
林一川俯身下探,雙手撐在她的身側,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穆瀾頓時覺得自己活像被老虎按在爪子下的兔子,渾身不自在。她挑起了眉譏道:“大公子惱羞成怒想要霸王強上弓?”
他就知道。她嘴裡就不會有一句令他舒坦的好話。林一川調整了下動作,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按着被子。確定不會碰着她的傷口,也不會讓她有掙扎的餘地。
穆瀾驀然發現自己像一隻剛露出腦袋的蠶,眼睜睜瞧着林一川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隱隱猜到他的心思,氣極敗壞地低吼道:“我當被狗咬了!”
林一川堵住了她的嘴,模糊不清地說道:“你可以咬回來,我不介意。”
穆瀾:……
他的吻很溫柔,噙着她的脣輕輕地親吻着。他閉着眼睛,虔誠而專注。
溫暖的氣息讓穆瀾的心都在顫抖,她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穆瀾的放鬆,林一川小心翼翼地說道:“小穆,不要喜歡無涯了。你現在不喜歡我不要緊,我疼你就好了。”
這句話讓穆瀾鼻腔深處涌出濃濃的酸意,眼淚順着眼角滾落出來。
“要不,我借我的背給你,你哭夠了就再也不哭了。”
林一川真的背轉了身。
穆瀾大口喘着氣,瞪着他的背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就喜歡無涯。我就喜歡他!林一川,你對我再好都沒有用!”
背對着穆瀾坐着,林一川悄悄攥緊了拳艱難地說道:“他就那樣好?”
“他生得如謫仙般美貌。他尊貴不凡。他當然好!”
林一川霍然轉過身:“你腦袋被門夾了?被驢踢傻了?你明知道和他不可能!”
穆瀾冷冷看着他:“我和他不可能就該喜歡你?”
“你養母不要你,朝廷要殺你。我都不怕。無涯知道你是池起良的女兒,他還會喜歡你嗎?”
“他不喜歡我,我還是喜歡他。”
林一川凝視着穆瀾平靜無波的眼神,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我就是想知道,你對我有沒有一點點動心。現在我知道了,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你喜歡的人一直是無涯。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我本想憑着對你的心還能和他爭一爭。你與他兩情相悅,我這顆心也不值得什麼了。”
穆瀾偏過了臉。一種無奈又椎心的痠痛讓她的眼睛慢慢溼潤,眼淚漸漸盈眶,順着眼角無聲地滑落在枕上。
“從認得你開始。不是想方設計從我這裡騙銀子,就是狠踩我的痛腳。誆我去給杜之仙清理豬圈,不說話來噁心我,你就不痛快。你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呢?”
“是啊,是我自己犯賤。明明你都叫我離你遠一點,我自己要送上門來任你蹂躪。”
“除去你家與皇家的糾葛,無涯確實好。往街頭一站,就能引得滿京城的姑娘尖叫。是個女人都會喜歡他。我自出生起是揚州首富家的兒子。他自出生起就坐擁江山。我確實比不得他。”
“小穆,你這樣聰明。喜歡他就喜歡了唄。將來懂得怎麼放下才好。”
林一川說完,也沒看穆瀾,起身便走了。
“林一川。”
聽到穆瀾叫他,林一川的背僵了僵。
“林一川,你沒有比不上無涯。”
他驀然轉身。
穆瀾衝他笑了笑:“我先喜歡上了他。對不起。”
沉默了許久,林一川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門被他輕輕拉攏闔上。他背靠着房門站着,彷彿聽到穆瀾的嘆息聲。剎那間,腦中跳出了與穆瀾在揚州初識的畫面。那樣鮮活的穆瀾,讓他怎麼捨得放下。
雁行站在院子裡的銀杏樹下同情地望着他。
林一川走到他面前,目無表情地說道:“吩咐燕聲收拾收拾,回揚州。”
雁行噗嗤笑出了聲來:“少爺你活像在外頭受了欺負哭着回家找爹的小屁孩子。”
像戳破了一個泡泡,林一川一腳就踢了過去。
雁行滑溜地繞到了樹後:“照我說,不喜歡最好。那可是個大麻煩!”
“你怎麼救到她的?你昨晚在什麼地方?也去戶部庫房偷東西了?”林一川邊追邊問。
“你真當我是燕聲,是你林家的奴才?小爺我是你從小到大同門學藝的師哥!”
“你打得過我嗎?”
“打不過我也是你師哥!”
兩人從院中直打到後花園裡。林一川騎在雁行身上舉起了拳頭:“服不服?”
“服,我服行了吧?別把我揍成陰陽眼,我還得出去見人呢。”雁行喘着氣不動了。
林一川翻了個身,躺在了他旁邊的草地上:“師哥,你沒把撿到那枚白色雲子的事說出去吧?”
“爲了你的心上人,連師哥都叫了。我的大少爺,你有點出息行麼?”
見林一川偏過臉瞪自己,雁行沒好氣地說道:“放心吧,說出去她就死定了。我曉得輕重。”
兩人安靜地望着被雨水洗過的夜空。漫天的星辰嵌在深邃的天幕上,像一個個未知的謎。窮盡目力也找不到星星的確切所在。
雁行輕聲說道:“你回揚州也好。最近京城風起雲涌,水已被攪混了。”
林一川扯了根草葉打着結:“我想多陪陪我爹。杜之仙當初說過,只能延命,不能根治。回家盡孝,國子監不會不允,先休學吧。”
“是該回去了。”雁行想着指揮使令自己呆在林家的目的,嘆息了聲。
穆瀾睡得更沉的時侯,聽到了敲門聲。
她睜開眼睛,看到沉沉的夜色。
雁行端着衣裳走了進來,態度很恭謹:“穆公子,我家少爺覺得天明再回國子監比較打眼,還是現在動身比較好。小人在外頭侯着。”
他放下衣裳出去了。穆瀾也打算早點回國子監醫館躺着。昨晚沒有回去,白天也不在。萬一有人來醫館打探,方太醫會應付得很難。
換好衣裳出了門,沒有見着林一川。一輛馬車已駛進二門停着。
穆瀾走動時看不出受了傷。但腰間的傷口仍傳來陣陣疼痛。
“有勞了。”她進了馬車躺下了。
雁行親自趕車。路上偶爾遇到巡城的士兵。穆瀾留心聽着外面的動靜,很詫異那些士兵沒有搜查就放行了。她突然想到林一川有錦衣衛的腰牌,是靠着這個一路通行無阻?
到了國子監外,雁行掀起車簾道:“我送你回醫館。”
雁行帶着她越牆而入。穆瀾注意到他的輕功不錯……他完全避開了她肩上的傷和腰上的傷。他知道她傷在何處。雁行的個頭與那晚下水道里的來人差不多啊。能救走自己,送到林一川家中,不讓消息外泄。是他嗎?穆瀾挑了挑眉。
進了醫館後院廂房,雁行也沒作聲,抱了抱拳,頰邊的小笑窩很深。
“昨晚上謝謝你。”
雁行眨了眨眼:“外頭太亂了,穆公子安心養傷要緊。”
說罷就走了。
這是在提醒她最近安份些?穆瀾覺得林一川這個小廝說話語帶雙關。她在牀上躺下,平安回來,安心養傷要緊。
只是,穆胭脂得了那“東西”,會讓自己安心養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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