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一切,尚未爲晚。
第二日清晨,他上了馬車,往京外駛去,心中竟是萬分的平靜的。
李君玉逗留在京外不回,眼看快入冬了,天氣冷下來,到底還是沈君瑜先低了頭,帶着衣物與東西前來看她。
李君玉聽聞他來的時候,忙上了馬前來接他,他坐在馬車裡,看到她,與她目光一觸,認輸的嘆了一口氣。
這人執拗起來,連他也不是對手啊。罷了,他認輸。
兩人一時間十分沉默,眼神也帶着剋制。還是沈君瑜先開的口,道:“天氣越來越冷了,你也不回京取冬衣嗎?!”
“你是來爲我送冬衣的嗎?!”李君玉隱忍着道。
見他不言,李君玉略有些失望。
馬車行到帳蓬外時,郭懷看到李君玉下馬,人已經撲了過來,急道:“公主,你回來了?我好幾日沒見到公主了,那些親兵,不讓我見公主……”
他的表情十分委屈,一雙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他也算是一個才貌有雙的貴公子,然而李君玉一聽他說話,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淡淡的道:“我很忙!”
親兵已經來擋他了,郭懷似乎十分不甘心,還要往前衝,卻被親兵攔着不讓他過來。
沈君瑜掀了簾子正欲下馬車,正好瞧見郭懷那張與夢中一模一樣的臉,一時手一緊,便緊緊的握住了簾子,臉色也有點白,正怔怔的看着他,眼神古怪。見李君玉過來扶自己,他便瞪了一眼李君玉道:“人都接進軍中了?!”
他是早知道的,所以纔不放心的過來,加上心病在,語氣十分冷。
李君玉畢竟也是有脾氣的,加上心病也在,頓時火氣也上升了,道:“你不是讓我娶他麼?我依你所願,人帶回來了不正是你的願望嗎……”
沈君瑜臉色一白,就將自己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這個人,竟如此記仇,如此會噎人。
沈君瑜面無表情,自己跳下了馬車,掉頭就走。
李君玉心中咯噔一聲,見他是真的生氣了,忙追了上去,拉住他,看着他面無表情的眼神,便道:“只准你氣我,就不准我也氣一氣你?!好了,好了,咱們扯平了……你也知道我的心在你身上,說他只是爲了氣你的……”
說罷便不由分說,將他扯進了帳篷裡去了。沈君瑜哪有她的力氣大,只能任她扯進去自己,臨進去前還打量了郭懷好幾眼。
郭懷也是萬分愕然,警惕的盯着沈君瑜,見親兵還攔着他,急道:“他是誰?!憑什麼他就能進公主帳篷,還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親兵表情淡淡的道:“那是沈相,自與郭公子不同,郭公子還是回帳吧,若再來公主帳前,纔是不合規矩,我們也不好向上面交代……!軍士們也不能敬重郭公子。”
郭懷跺了跺腳,眼神癡癡的盯着帳蓬,半天都不肯挪步。
墨硯與明路看着他,眼神有點冷,道:“那就是郭懷?!”
青蛇走到他們身後,道:“是啊……”
兩人嚇了一跳,白着臉回頭道:“你走路能不能有點聲音,怎麼與在山上時一個樣?!”
“瞧你們這點出息?!”青蛇翻了個白眼。
墨硯道:“只聽說郭懷留在了軍中,只是公主爲何要弄他過來,只是爲了氣門主?!”
青蛇道:“還不是爲了郭贊,那個老匹夫,最是牆頭草,當時看情勢不對,還是幫了公主,但他依舊有反心,公主意欲除他,只是不好現在就動手的,以免落人話柄,所以,留這個郭懷爲質。”
“爲質?!”墨硯道:“再爲質,郭贊要反,哪裡會顧着兒子?!”
“自然不會顧,不過這個郭懷可以扶起來,約束益州軍嘛,公主是爲了這個目的……”青蛇道:“若不是爲了不打斷公主的計劃,我早弄死他了,我一直盯着他呢,放心,他近不了公主半分的身……”
墨硯道:“這個郭懷,怎麼回事,怎麼一副花癡相?!不是說他不願意嗎,是被郭贊拖着來的嗎,又要尋死,又要逃跑的,怎麼現在成了這樣子?!”
青蛇嘲道:“當初他是十萬個不願意,聽聞公主威名,以爲公主長的像個怪物,一直不肯,誰知道,一見到公主英姿就一見傾心了,就是個神經病。”
“……”墨硯與明路對視一眼,無奈的黑線。
“公主的名聲在外面一向凶神惡剎,能止小兒啼哭,”青蛇道:“外面沒見過的,以爲公主長的像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也是可能的,畢竟誰會想到公主不僅不醜,還這樣美呢?!難怪這小子,沒見過這樣的女子,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可惜啊,我的蛇還嚇不退他,死皮賴臉的想要留在軍中,天天在公主帳前晃,公主沒理過他,也煩的很……”
“既然如此,他還不死心?!”墨硯擰眉道:“這個郭懷真是可以啊,還有郭贊,不要臉的老妖貨,竟出這樣的主意,也是絕了……”
“郭贊這個臭不要臉的,什麼事做不出來?!”青蛇道:“當初本來是想在京外埋伏公主的,後來見涼州軍來,他是臨時倒向公主的,若不是因爲京中戰將大勝,他能立即倒戈相向,這樣的人,能有什麼節操?!做出這種事,一點也不奇怪,叫人噁心。”
“這老匹夫,挺會混水摸魚!”明路道:“還好他就算再想與公主爲敵,也被公主識破,否則若是他在背後偷襲,京軍定會元氣大傷,不防備之下,定會死傷慘重,公主身邊的確不能留有郭贊,讓他回益州,確實是現下最好的辦法了……”
青蛇陰惻惻的盯了郭懷一會,道:“這小子,沒心思還好,若是再有旁的心思,我會讓他好好體會老孃的厲害……”
明路與墨硯笑的不行,道:“既然公主拿他有用,也不必嚴防死守,公主身邊哪裡能容得下這樣的人,這樣的,誰能看得上啊?!”
幾人笑成一團。
且說李君玉將沈君瑜扯進了帳篷裡,就叫親兵全退出帳外了,她霸道的將他扯着就壓了上去,沈君瑜斜倚在榻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依舊面無表情。
“吃醋了,害羞了?!”李君玉道:“我就等着你能忍到什麼時候,君瑜,你叫我好等,好忍,心裡好苦。”
沈君瑜道:“所以故意的叫他在軍中打眼嗎?!我被你急來了,你滿意了……”
“原來你還會急啊?!”李君玉道:“我還以爲你一點也不在意呢,我以爲我在你心裡一點份量也沒有……”
沈君瑜胸腔起伏不定,他擔憂前來,結果卻是這樣的狀況。
情絲這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我以爲你不要我了……”李君玉道:“我以爲我在你心裡永遠都是第二位置,天下永遠排在第一,爲了天下,你可以犧牲我的幸福,我的人生。我不甘心,我很生氣,我也很心痛。君瑜,你來,就是爲了說這事的話,咱們就不必再說了,若是爲公務,我也不與你說,今天什麼公務也不要提,咱們一定要將心病給解了,好不好?!”
“是進是退,你想好了嗎?!”李君玉道。
沈君瑜聽着她委屈的語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我認輸。”
李君玉吃了一驚,看着他眼中的深情,一時無語,巨大的喜悅衝擊着她的大腦,她吃驚的看着他,道:“真的?!”
“比真金還金,之前是我癡了,是我不好,我原本以爲可以違背自己的意志,現在才知道,我也受不了,我不想再將我們的關係弄的更糟糕了……”沈君瑜道:“況且,以你的能力,也不需要再向任何人妥協!”
李君玉大喜,道:“我還擔心你再來勸說我,你終於想通了嗎?!”
“不管多難,不管多勞累,不管流多少血,我都不怕,我們一起撐過去,若叫我負你,是萬萬不能的……”李君玉道:“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以後你再敢這樣傷我,我一定不會輕易饒了你!”
她似乎還有點心有餘悸,懷恨在心,握住他的手,就往嘴裡狠狠的咬了一口,眼神似乎能吃了他似的。
沈君瑜耳根後面微有些紅,卻佯裝鎮定,手有點疼,印上了一個牙印,卻是心虛,連哼都沒哼一聲,道:“對那郭懷,你打算如何處理?!”
“先這麼晾着,”李君玉道:“你生氣了?!”
“是故意留着他打我眼的吧?!”沈君瑜面無表情的道。
“我說是,你會怎麼樣?!”李君玉道:“殺了他嗎?!”
沈君瑜冷笑一聲,道:“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我只是想提醒你,看他一副無辜的樣子,他到底是郭讚的兒子,別太看表面了……哪天坑了你,就是撿來的坑。”
“你擔心了,他能坑我什麼?!”李君玉笑嘻嘻的道:“我出征後,就將他丟在京城,你替我看着他。”
沈君瑜氣結,道:“還說不生氣,沒有像你這樣打人眼的,這是堵誰的氣不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