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珩看着穆雲杳,認真的像是在看一件絕世的珍寶。
那目光,叫穆雲杳忍不住的躲閃開。
終於,在穆雲杳的手臂開始失力顫抖的時候,邢墨珩收回了自己的劍。
穆雲杳鬆了口氣,轉身跌坐在石凳上。
邢墨珩靠過去,她卻又換了個方向。
“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這句話邢墨珩早就想要問出口了,卻連對穆雲杳說的機會都沒有。
這段時間,明明他們只有一牆之隔,卻幾乎沒有任何獨處的時間。
聽着邢墨珩的話,穆雲杳心中一痛,根本不敢看他。
在邢墨珩面前,她總要覺得,自己是那個先放手逃跑了的叛徒。
“不關你的事。”穆雲杳看着面前的石桌,突然開口。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個開始,似乎就沒有那麼艱難了。
穆雲杳繼續道,“是我,是我自己的問題。”
她心中嘲諷的想着,自己竟然還有心思思考,怎麼樣才能將謊話說的更加圓滿些。
“我……發現自己變心了。”
這據話說出的時候,穆雲杳有一瞬間的脫力。
但她迅速的反應過來,不給邢墨珩任何打斷的機會。
她知道,只要這時候邢墨珩打斷了她,邢墨珩開始質疑她,她就再也凝結不出這樣的勇氣了。
穆雲杳迅速的說着,“在蒼雲山的時候,在很多次接近死亡的時候,在我最無助無力的時候,是蕭奕池跟在我身邊的,回來後,我才發現,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更加的信任和依賴他了。”
“你忘了我爲什麼聯繫你麼?”穆雲杳儘量讓自己聲音平穩而更有說服力,卻不知道,她聲音中,帶着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苦澀。
“是的,”穆雲杳自己答道,“是爲了救蕭奕池。”
“回來之後,我發現,我想他的時候比想你的時候更多,所以我不想聯繫你,也……不敢聯繫你,可是蕭奕池這時候卻遇到了危難,我不得不尋求你的幫助,所以纔有了後面的事情……”
穆雲杳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了,草草的結尾,“所以,不關你的事兒,也不關他的事兒,全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變心了,若是要懲罰,你就來懲罰我吧。”
穆雲杳低着頭,用力的閉了閉眼睛,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希望,你和一個正確的人,偕老白頭。”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只聽見蕭奕池有些難受的呻吟聲。
然而不論是穆雲杳,還是邢墨珩,都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呵。”終是邢墨珩嗤笑一聲,打破了沉默。
“變心了?祝我與別人幸福?”
邢墨珩蹲到穆雲杳的身前,雙手捏住她的肩膀,叫穆雲杳被迫擡頭看着他。
他正對着穆雲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爲什麼不敢看我的眼睛?啊?爲什麼你不敢看我的眼睛?”
穆雲杳的眼神避了避,沒有答話。
邢墨珩卻不叫她逃避,仍舊是託着她的臉,看着她的眼睛。
“你怎麼能這樣?什麼事情都自己扛,什麼事情都不與我說。”
在邢墨珩說出這話的時候,
穆雲杳的心跳都要停了。
她甚至懷疑,邢墨珩已經知道了一切,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然而,邢墨珩卻又接着道,“你難道忘了麼?忘了我們曾經約定好的南城的草原大漠?忘了我們要一起過的簡單生活?忘了我們要生的像你也像我的孩子?”
邢墨珩沒有猜透穆雲杳的病情,她原本該是鬆一口氣的。
可是此刻,穆雲杳只覺得一雙大手揉搓着她的心臟,叫她從內到外的疼了起來。
邢墨珩還在繼續,“不管你是否真的忘記了,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你知道麼,杳杳,”邢墨珩的聲音低下去,“這些每日在我夢中循環着,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是這樣的渴望,這樣的迫切的想要達到,那種沒有金戈鐵馬,平靜的只有一日三餐的生活。”
“這些都是因爲你!是因爲你!”邢墨珩有些激動,“不是別人,不會有其他的人,你就是最正確的那個,你就是該與我偕老白頭,不離不棄的那個!”
“你爲什麼,要將我,將你自己,都推向別人呢?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麼……”
邢墨珩撫摸着穆雲杳的臉,將自己的額頭抵上去。
這麼近的距離,穆雲杳甚至可以看到,邢墨珩那雙墨色的眸子裡,閃着的水光。
他是這世上的英雄,在她面前,卻像個委屈的孩子。
穆雲杳不想聽,不忍看。
死死的閉上眼睛,因爲太過用力,眼睛的周圍被擠出了幾道細紋。
邢墨珩並不在意,甚至覺得那些細紋再誘惑着他,叫他想要義無反顧的親上去。
“啊!”
在穆雲杳就要迷茫起來的時候,柱子那邊,突然傳來一聲痛苦的叫聲。
穆雲杳瞬間回到了現實,又一次,用力的將邢墨珩推開,跑向蕭奕池。
被風吹了一會兒,蕭奕池身體裡的春藥迅速的發酵。
不只是臉,就連身上,脖子,手臂,也都是通紅的樣子。
臉上更是已經皺成了一團,整個人忽冷忽熱的顫抖着。
既然已經知道了是春藥,對穆雲杳來說,就好處理了。
她找到了控制的穴位,拔下頭上的簪子,用不鋒利的那頭用力的戳了兩下。
十分迅速,蕭奕池停了下來。
雖然臉上仍舊在發紅,藥效也還在,但到底是控制住了,他人也沒有那麼痛苦了。
邢墨珩的目光,如芒在背。
穆雲杳咬着牙不回頭,將蕭奕池扶起來,沒有再與穆雲杳說一句話,攙扶着蕭奕池下山,回院子。
邢墨珩的目光落在蕭奕池搭在穆雲杳肩膀的手上,想要將其剁了喂狗。
但終究想起,許臻曾經說過的,在蒼雲山上,蕭奕池曾經幾次救了穆雲杳的命,壓抑着沒有爆發出來。
他一路上,跟在穆雲杳和蕭奕池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
縱然穆雲杳說了那樣的話,看似有縝密的邏輯,也似乎十分可能。
但邢墨珩,就是不相信。
他不相信穆雲杳當真會變心,不相信只是在被蕭奕池救了的情況下,穆雲杳就會移情別戀。
一路上,三人沒有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守在院子里正無聊的許臻,見到穆雲杳幾人回來了,原本興致勃勃的想要上去問個究竟,但看了幾個人的臉色,當即停了下來,不敢再去觸黴頭。
邢墨珩一直看着穆雲杳將蕭奕池送回了房間,又開始治療,纔對許臻點點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見三人如此,許臻心中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不由嘆一句“孽緣”,原本還不錯的心情,也開始烏雲密佈。
此後,穆雲杳躲邢墨珩,更是開始變本加厲。
可邢墨珩,卻沒有任何的動搖。
展律嫿不時的就要找個名頭,叫上幾個人賞賞花,吃吃酒,每每還是不能拒絕的藉口,就是爲了看一看,穆雲杳和邢墨珩如今的狀態。
見穆雲杳和邢墨珩甚至少有交流,她心中越發的滿意。
那日怕被邢墨珩發現,沾染上了嫌疑,她壓着自己的好奇,沒有派人去觀察後續的事情。
不過,看現在邢墨珩對蕭奕池毫不掩飾的冷眼,和穆雲杳近乎沒有的交流,可見她的計劃至少沒有全部成功,也達到了預期的十隻有九。
展律嫿心中偷笑,面上不顯,只是在邢墨珩在的時候,越發的開始言語撮合,調侃穆雲杳和蕭奕池的關係。
而每每這樣所謂的“聚會”,穆雲杳都有些如坐鍼氈。
自然不知懼怕展律嫿的緣故,是她自己心中的問題。
宴會後的三兩日裡,展律嫿因爲邢墨珩和穆雲杳關係冷淡的緣故,心情都十分的不錯。
連帶着她周圍的人,日子都變得稍微好過起來,至少不會動不動就叫人抽了鞭子。
沈寅在宮中的耳目,聽說了這件事兒,報告給沈寅,沈寅便找了聽寒過去。
那日聽寒從穆雲杳那裡離開之後,確實是如穆雲杳所料,直接回了暗衛營。
若非如此,她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相比於其他地方,至少暗衛營算是安全的。
暗衛營中有的是好藥,沈寅也還用的上聽寒,因而也不吝惜,叫手下的神醫聖手,給她處理了傷口,就叫人好好靜養起來。
畢竟,有些東西,總不能因爲壞了所以影響使用不是?
見聽寒進來,沈寅難得的笑了兩聲,“身體恢復的怎麼樣?”
兩人雖然血緣是兄妹,但反而是上下級的關係更深入人心些。
且聽寒向來摸不準沈寅的脾氣,後來,乾脆就也養成了只聽命令,不猜他心思的習慣。
她十分機械的回答道,“回營長,屬下好的差不多了,不會影響任務。”
沈寅玩兒着手裡的扳指,看着低頭似乎十分聽話的聽寒,又笑了兩聲。
他知道,他這妹妹,對他也沒有什麼感情。
每每看起來似乎木頭一樣聽話的樣子,可之前,還不是因爲穆雲杳的事情抗爭過?
可見啊,只要是人,甭管是什麼人,都還是有三分脾氣的。
沈寅點點頭,“看樣子確實恢復的不錯,這就好。這兩日,我聽說展律嫿脾氣還不錯,你現在就回去吧。”
沈寅看了眼聽寒,“隨便兒找個什麼理由,頂多讓她打兩下就是,反正國王還沒死,她怎麼懲罰你也不可能真的要了你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