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珩蒼白着臉色,躺在牀上,輕輕揚着嘴角,像是掛着窗外冬日的陽光,目光溫存的看着穆雲杳,看着她耍小性子一樣的斥責哭訴。
穆雲杳終究還是捨不得傷害這個倒黴的躺在牀上的男人一分一毫,吸了吸鼻子,暗搓搓的伸手,捏住邢墨珩的鼻頭,手中稍稍用力的擰了擰,“哼!”
邢墨珩任由她動作,甚至費力的將臉往上揚了揚,認錯態度十分優良。
穆雲杳終於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笑聲化作星星之火,點燃了邢墨珩嘴角的笑容。
兩人相視的目光粘稠着,一來一往間,卻好似化作了月老的紅線。
許是這紅線自己也有了心裡,驀地收緊,穆雲杳被目光裡收緊的紅線拉扯着,俯身停在了邢墨珩的眼前。
眉眼與眉眼,不過一個鼻尖的距離。
“不許再叫我擔心。”
穆雲杳嘆口氣,在邢墨珩不顧傷口,要奮力點頭的時候,人已經落了下去,朱脣貼在另一個蒼白的嘴脣上,染紅了他的。
脣齒之間,往往是另一個世界。
穆雲杳起身的時候,面色紅潤了許多,看着邢墨珩眼中閃閃發光的笑意,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多麼羞人的事兒。
帶着羞赧,警告的瞪了邢墨珩一眼,轉而卻又拉下了臉色,“我的信昨日才送出去,不知道許臻收到沒有,什麼時候才能將需要的東西送過來。”
夜長夢多,邢墨珩的病越是拖得久,她心中就越是不平坦。
一直昏迷才醒過來的邢墨珩 臉上帶着些許疑問,想要開口,卻是眉頭一皺,咳了出來。
“怎麼樣了!”
穆雲杳嚇了一跳,趕緊湊過去,將手插進邢墨珩的身下,輕輕的順了兩口氣。
見他面上堵出來的紅熱好不容退散下去,不由自責道,“都怪我,都怪我,你別說話了,如今病毒還壓在血脈中,若是一個不慎……”
穆雲杳沒有說下去,臉色卻已經開始發白。
邢墨珩見她如此,想要開口安慰,卻被病毒和身體的傷口弄得張不開口。
只得稍稍用力,用自己寬厚的大手揉了揉穆雲杳的手,邢墨珩眨眨眼睛,無聲的安慰着。
穆雲杳也不過是瞬間的失落,看着邢墨珩的樣子,越發認定了不論如何一定要救治好他。
她停頓了片刻,側頭避了避,再回過身來,又有了些許笑的模樣,“你看我說什麼呢,你一定會好的,許臻那麼聰明,也一定能將東西儘快送過來,一切都會好的,你的身體,驚蟄的身體,還有這場戰爭,一切都會好的……”
穆雲杳不自覺的重複着,邢墨珩看她的神色越發的心疼。
然而,遠在京城的許臻,卻沒有那樣的幸運。
一大早,許臻還在睡夢中進行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如此嚴肅的詭辯,只聽窗口處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人就驚得從牀上掉了下來。
“誰!是誰!”許臻扶着自己的腰,看着破窗而入,一身黑衣的人,“疾風?”
見來人拉下了面
巾,許臻氣的暴走,“你這南城的習慣啥時候能改掉你說說,啊,這是朝廷堂堂二品大員的院子,不是怡紅院瀟瀟的軟牀,你個棒槌!”
許臻罵罵咧咧的將自己的枕頭抱起來丟在牀上,還帶着一股子起牀氣,“這麼早來幹什麼,不是皇上的事兒別煩我!”
許臻雖然算不上日理萬機,但因爲是邢墨珩的人,又是新皇的新黨,也算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又兼顧着皇上的教育事業,一天能睡的時間,一個指頭就數的過來,此刻恨不得直接忽略了疾風,躺在穿上再睡個三百回合。
想什麼就做什麼,向來是許臻爲人做事的基本原則。
方纔丟完枕頭,這會兒乾脆直接把自己也丟到了牀上,往枕頭上一躺,面上現出個十分滿足的酒窩來,嫌棄的翻個身,直接將疾風丟在了腦後。
娘了個巴巴,管他啥玩意事兒,讓老子先睡個夠。
疾風見狀,迅速的伸手,許臻還沒反應過來,身下的枕頭就已經落在了這人手裡。
憤恨的皺了皺眉頭,許臻暗自懊惱,當真是年少無知啊年少無知,當初就不應該將自己沒有枕頭睡不着覺的陋習宣揚出去,痛心疾首啊痛心疾首。
許臻不得不坐起來,破罐子破摔的往牀頭上一靠,眯着眼睛看着疾風,“說吧,到底是什麼事兒?要不是啥重要的,老子……老子告御狀去!”
疾風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兒,揚了揚自己手中的牛皮信封,上面明晃晃的封條和許臻輕啓的字眼晃來晃去。
跟許臻熟了,疾風也不怕他,“屬下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兒,只是方纔收到了西關密線快馬加鞭送來的一封信,是穆內司寄來的,上面寫着許大人親啓,屬下惦記着是走密道來的又是加急,就趕緊給送了過來。”
疾風心裡也是擔心着,既然這信是從西關送來的,就說明穆雲杳已經到了西關了,不知道如此,他家王爺的病情怎麼樣了。
“穆雲杳?”許臻睜開了眼睛,對着疾風招招手,將信封接過來,前前後後的看了看,皺起了眉頭,“她找我做什麼?”
雖然二人與邢驚蟄接觸都很多,可拋出邢驚蟄這個因素外,兩人基本上沒有什麼交集,如今穆雲杳竟然給他送信來,又是加急的信,許臻不會樂觀的認爲這是什麼好事兒。
手腳麻利的拆開信封,入目的字眼讓許臻瞬間就嚴肅了臉色。
疾風也跟着心驚肉跳的,“許大人,這……信上說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疾風急切的看着許臻,生怕從他嘴裡跳出不好的字眼來。
如今王爺和穆內司都在西關,若是發生了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皇上要怎麼辦?他們要怎麼辦?
疾風不敢想,也不能想,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祈禱西關的事情一切正常。
許臻沒有說話,反覆又將信件看了兩遍,從字跡,到敘述的語言,再到末尾蓋得章,直到完全沒有什麼問題的時候,許臻纔將信撕爛了丟到一旁,“完了。”
確實是完了。
如今,因爲邢墨珩所需要的藥物,國庫中進貢上
來的,據說十年才能長成一株的天山紅蓮,所有的重擔在一個封信的差距見,都落在了許臻的身上。
邢墨珩能不能完全好,直接取決於他是否能將天上紅蓮安全的送到西關,而這,又直接關係着,與麟炎國的戰爭能否最終取得勝利,以及,天羽國的朝政,是否還能維持着表面的穩定。
邢墨珩受傷的消息還沒有在朝中大肆宣揚,如今被穆雲杳控制着,暫時封閉在了西關。
可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慢了一步,等邢墨珩中上的消息有鼻子有眼的在京中肆虐的時候,有心人怕是又要挑起一番戰爭。
疾風看着許臻的樣子唬的不成,當下顧不得尊卑,直接伸手捏住了許臻瘦弱的肩膀,“許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倒是說話啊!啊?你快說啊!”
許臻心中正惦記着這事兒如何操作,心裡頭滿是一路上可能遇到的艱難險阻。
臉色更加的不好看,這事兒若是讓邢墨珩的仇家知道,一定會盡力的阻止他將藥送過去。
“許大人?”疾風看着許臻的表情,越發捉摸不透。
許臻搖搖頭,想要將信遞給疾風自己看,才反應過來信已經被自己撕爛了,只得低聲道,“這事兒十分要緊,你看看有沒有人。”
疾風搖搖頭,“周圍沒人。”
“沒人,你怎麼曉得的?”許臻皺了皺眉頭。
疾風也着急,不欲多言,簡略解釋道,“屬下習武多年,若是有人,早就能發現其呼吸的聲音,附近顯然沒有人氣,只你我二人的呼吸,無妨。”
許臻聽是如此才放心,言簡意賅道,“穆雲杳來信,說是我師兄的病情加重了,需要國庫的一味藥材,讓我親自盡快護送過去。”
“什麼藥材?”疾風心中擔憂邢墨珩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但也知曉穆雲杳的能耐,因而控制住自己不多問,只把關鍵的東西問出來,自己也好幫襯一二。
許臻搖搖頭,皺着眉頭,目光四處一掃,並不多言。
疾風心中一頓,明白他這是謹慎的意思,也不再多問,只道,“許大人,您儘管去按照王爺的穆內司的吩咐將藥材找來,屬下護送帶上幾名暗衛護送您過去。”
許臻搖搖頭,“不需如此,我一個人反倒是目標小些,若是帶上暗衛,一來行動不便,二來反而容易叫有心人發現端倪。”
見疾風繼續要說,許臻又道,“你更是不用去,信中再三叮囑了,不論如何,叫你一定要保護好皇上。”
疾風搖搖頭,抱着劍固執道,“屬下不放心。”
這可是王爺救命的藥材,若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難道就讓王爺死在那冰冷的西關不成?
見疾風固執,許臻急的罵道,“你怎的這樣固執,不動腦子想想,若是你與我一同去,整日看見你跟着皇上的大臣們,突然見你不在了,會怎麼想?那朝堂上可沒有一個吃素的!”
說着又道,“穆雲杳已經安排妥當了,我到了雲州直接找醫谷的翳護衛長就成。”
許臻揮揮手,冷麪趕走了疾風,自己算計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