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麟炎國的將軍伸出手去夠着穆雲杳的那個肩膀上,被利劍插着,瞬間印出暗紅色的鮮血來。
“啊!”那人生生被順着鎧甲縫兒插進去的利劍刺的似乎整條胳膊就要掉下去,痛苦的嚎叫一聲,身子一歪,“撲通”掉下了馬。
這將軍恰好是走在麟炎國隊伍的最前端,整個人從馬上掉下來,手裡卻仍舊死死的抓着套在馬脖子上的繮繩,將馬脖子拉的向上衝起來,一人一馬嚎叫着倒在地上,活生生的橫在了麟炎國軍隊的前方。
剩下的另一個將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眼看着自己的馬就要踩踏在那人的身上,不由驚恐的瞪大眼睛,用力的勒住自己的馬匹。
一時間,麟炎國的軍隊,整個的混亂起來。
麟炎國將軍的胸前的哨子,不知道碰到了哪裡,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
只見活屍們聽了這個聲音,突然像是迷失了方向的野獸,開始在原地打轉兒,或是不斷的互相沖撞着。
就是這個機會!
楚天闊趁着麟炎國的軍隊開始混亂,瞅準其中一個不到一米寬的空當兒,雙腿在馬腹部用力一加,直接從哪個窄窄的空當兒衝了過去,一舉跟到了穆雲杳的身後。
縱然應得了次先機,或許身後的活屍軍團片刻就會反應過來。
穆雲杳聽見身後的馬蹄聲,和楚天闊熟悉的呼吸,心中一鬆,卻是沒有時間開口。
二人沉默着縱着自己的馬匹,奮力向着山上衝去。
其間側目一看,見是天羽國的兵士們,已經近乎完全衝出了峽谷的桎梏,紛紛登上了已經做好佈置的高低,穆雲杳心中再次鬆了口氣。
心中沒有了牽掛,穆雲杳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加速上。
然而卻是天不遂人願,身下的駿馬這樣高強度的跑了許久,又不知道是被誰傷了哪裡,在爬山的途中,突然就開始踉蹌起來,似乎一個鬆勁兒,就能從這山上滾落下去。
這不是崖邊,若是平日,縱然是滾下去也傷不了什麼大體,頂多受一些皮外傷。
可今日,身後萬千的麟炎國活屍,一旦失足,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已經爬到了半山腰,穆雲杳咬緊了牙關,盡力安撫着身下的駿馬。
她不能出事,邢墨珩還在軍中等着她的平安歸來。
然而,穆雲杳身下的駿馬,終究是越來越扭動起來,在狹窄的山路上,不平穩的晃盪着。
楚天闊發現了穆雲杳這邊的異動,定睛一看,穆雲杳身下駿馬的馬屁股上,赫然一個血糊糊的大洞,不斷的往外噴涌着血,怕是不一會兒就要血乾涸而死。
楚天闊糾結着眉頭,毫不遲疑的從自己仍舊在奔馳的馬上垮下來,伸手拉住了穆雲杳的衣角。
“當心!穩住!”
楚天闊沉住氣爆喝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太陽穴處爆出一根一根形狀清晰的筋條,直接將穆雲杳丟到了自己的馬上。
“快走!”
他用力一拳砸在馬屁股上,馬兒驚懼的吼叫一聲,直接飛奔出去。
穆雲杳察覺楚天闊的心思,心中不由一凜,手中抓着馬的繮繩,用力的扭着脖子回頭看着
楚天闊閃耀着汗水的臉,混合着憤怒和擔憂的吼過去,“你怎麼辦!啊?你怎麼辦!”
這個時候,穆雲杳不可能獨自逃生。
生命本無貴賤之分,都是爹生娘養的,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的生命高貴在哪裡,要別人用命來成全!
更何況,這人不是別人,是她的哥哥,小時候會從街上給她帶糖人兒的親哥哥!
穆雲杳用力拉住手中的繮繩,想讓飛奔的駿馬停下來。
楚天闊看見她的動作,卻是在身後急的火燒火燎。
“你趕緊先走,甭管我!”楚天闊一邊兒不停的跑,一邊兒吼叫着,曬成古銅色的麪皮上因爲用力,糾結出幾道深深的皺紋。
見穆雲杳倔脾氣的不聽勸,仍舊跟那飛奔的駿馬較勁兒,楚天闊不由爆喝一聲,“我是你哥!聽我的!”
他迅速的吼道,“這是山路,這馬根本馱不了咱倆人兒,要不一起都是死,要不你騎馬先走,我還有活着的機會,你能比我體力還好是咋地!”
穆雲杳聽他如此說,她又不是笨的,自然知道楚天闊說的都是事實。
可若是人能永遠的保持着理智,被理性的頭腦驅使着而略掉所有感性的不可控的因素,那就根本不會出現這場戰爭!
她知道楚天闊說的句句屬實,可情感上她根本就做不到一個人逃生!
仍舊執拗的與身下的駿馬較這勁兒,可馬兒受了方纔楚天闊那一拳的重擊,卻同樣執拗的不肯停下來。
身後的山裡發出震動的響聲,是麟炎國軍隊追上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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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闊急的眼睛都紅了,當下直接撿起一塊兒石頭丟向穆雲杳身下的馬兒,“你他孃的快給老子走,沒聽到身後的聲音嗎!走!”
身後麟炎國軍隊的動靜兒越來越帶,氣吞山河的架勢,可見是被糊弄的氣的不清,要一個勁兒的找補回來。
穆雲杳被這聲音一個刺激,終於反應過來。
理智告訴她,楚天闊說的沒錯,這確實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沉下去,不再較勁兒,任由身下的駿馬馱着她飛快的逃亡。
穆雲杳費力的扭過頭,死死的盯着楚天闊,同樣大聲吼道,“楚天闊,你趕緊跑,若是等不到你來,我就不執行計劃!你記着!如果這次咱們輸了!就賴你!全賴你!”
一時間,聽着這霸道的宣言,楚天闊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個雪白漂亮的小妹妹,脾氣可不是個雪糰子,霸道的要這要那。
楚天闊沒有費力應答,面上卻是露出一個笑容,點點頭,也加快了腳步。
穆雲杳心中仍舊忐忑着,一直到被馬兒送到了山上。
不過才露出一個馬頭,迎面就衝上來許多的將士,幾個分隊的隊長見穆雲杳無事,齊齊的鬆了口氣。
眼尖的看出穆雲杳的馬,分明是他們楚大人的,那一口氣就又提到了嗓子眼兒,“穆小姐,楚大人呢?楚大人咋了?”
穆雲杳搖搖頭,堅毅的看了眼身後宛如萬丈深淵的峽谷,沉聲道,“再等一刻鐘,若是楚天闊沒有回來,就放棄原來的機會,直接下去營救。”
這個時間是穆雲杳心中早就計算好的,如果楚天
闊能夠逃生,只有在這個時間內才能不被抓住。
“這……”兵士們面面相覷,知道穆雲杳所做的決定是武斷的,卻都說不出否定的話來。
若是仍舊不敢不顧的按照原計劃行事,幾個點燃着火的大火球推下去,整個峽谷和麟炎國的軍隊都會一齊,被熊熊的火焰燃燒着,死無葬身之地。
同樣,若是楚天闊沒有逃上來,也難逃一死。
自古,勝利的戰役總是伴隨着犧牲的,少人爲了一個人,而放棄殺死一個人的機會。
可楚天闊楚大人明面兒上是將軍,卻也是與他們幾經沙場,並肩戰鬥的兄弟。
衆人沒有說話,默許了穆雲杳的決定。
等待的時間十分漫長,每一秒,每一分,都被擔憂拉扯着,無限的拓寬,無限的放大,甚至可以自成一股時間的洪流。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不知道是誰率先發出了一聲失落又壓抑的嘆息,穆雲杳心頭一跳。
時間到了,峽谷的上方沒有傳來任何的動靜,連楚天闊的影子都沒有。
穆雲杳向着深深的峽谷望下去,只見黑壓壓的都是麟炎國的軍隊,正在不斷的向上移動着,像是一羣遷徙的犛牛。
黑雲過境,楚天闊可還能有活路?
穆雲杳心下一沉,絲毫不再遲疑,直接道,“各小隊聽令!情況緊急,放棄原計劃,拿好武器,衝鋒救人!”
她眼中滿是堅定,甚至帶着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狠辣。
這一下去,不僅可能救不出楚天闊,或許原本得到的先機就此失去,徒增傷亡。
“別……別去!”
身後傳來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穆雲杳不由皺了眉頭,頭也不回呵斥道,“若是有人不願意,可以自行停下來,我不要求每個人與我一同出生入死,同行的是情分。”
說着冰涼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眼前的人,卻見眼前的人一個個長大了嘴巴,伸出手指指着她。
不,是指着她的身後。
穆雲杳心中一動,回過身去。
只見一人身上的鎧甲凌亂着,頭盔已經不知道丟到了哪裡,一頭黑髮亂糟糟的,面上盡是汗水。
這人不是楚天闊又是誰?
穆雲杳原本慌亂的,看到楚天闊又迅速的鎮定下來
目光掃視一圈確認楚天闊沒有受傷,直接又沉聲道,“既然楚大人回來了,現在,立刻,按照原計劃行事!”
衆人已經可以聽見麟炎國軍隊一齊發出的沉悶的腳步聲,可見楚天闊分明就是虎口脫險。
沒有時間猶豫,沒有時間糾結,衆人將早就準備好火球推到邊界。
穆雲杳揚手一回,幾十個火球瞬間點燃。
熊熊的火焰纏繞包裹着石灰色火球,從天羽國兵士的手中脫手,直接向下滾落而去。
正是冬日,雪都化了,天氣乾燥,草木枯萎,火球所過之處,紛紛燃起火焰,顯出燎原的架勢。
穆雲杳好不畏懼的站在崖邊,看着巨大的火球一路衝進了方纔犛牛遷徙的部隊中,隨即,發出一陣一陣,令人膽寒的痛苦的嚎叫。
看着,聽着,穆雲杳嘴角慢慢上挑起來,顯出一個讓人驚心動魄的弧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