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便是大半年,江湖yīyè間悄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神秘組織在巫月山頭忽然出現,那裡地勢險峻,一向有海市蜃樓之稱,聽說那裡有一座華麗非常的莊園,取名邀月山莊。言下之意,便是山頭高得幾乎一擡手就能摘下夜空中的月亮了。莊主和妻子的來歷無人知曉,只聽說他們武功高強,長相俊美,甚少參與江湖瑣事,但凡有名望的人物都會接到邀月山莊的請帖,每個月圓之日便能入山莊見莊主一面。
然而,不知是邀月山莊太過夢幻,還是那裡的主人太過厲害,總之凡是見過莊主夫婦的人都閉口不談關於他們的事情,所以即便邀月山莊四個字在江湖上已經聲名鵲起,但依舊無人知曉他們的來歷和山莊的具體位置。
於此同時,周齊兩國的關係越發緊張起來,兩國邊界處的百姓都紛紛逃的逃,散的散,也有實在忍受不了僵持氣氛而索xìng投河自殺。天下仁義之師紛紛猜測宇文徹和周洛安的真正用意,大夥兒茶餘飯後的話題不是那神秘的山莊就是當今兩國局勢,似乎戰火的爆發就迫在眉睫。
邀月山莊。
偌大的庭院甚至比皇宮內院還要寬闊美麗,皓白色石欄紛紛雕刻成梨花的模樣,荷塘兩旁左爲海棠,右爲梨花,風起之時,粉白粉白的花瓣兒漫天飛舞,然後順着河流消弭在這個季節。
小丘上堆滿了飄落的梨花瓣,遠遠看去像一座梨花冢,那女子着一席素色長裙,衣襟袖口繡着雙面梨花繡,長髮用一根細細的梨花枝挽起,慵懶中帶着專屬於女子的妖嬈。
此刻,她坐在鞦韆上看書,身後靈巧的紅衣丫鬟輕輕推動着鞦韆,然後時不時伸手去接風中飄來的花瓣兒,笑容恬靜美好。
“夫人,這花兒好香,您以前是花匠嗎?這是我見過最好看最香的梨花了。”海棠一邊說着一邊蹲下身將地上飄落的梨花瓣輕輕收集在錦囊中,打算做成香囊戴在身邊。
聞言,鞦韆上的女子輕然合上手中的書冊,那一擡首的風華如四季同時凝聚日月精華,堪堪將滿院的風景都比了下去,她的眸子特別亮,似要放盡這一生的光華,青絲從鬢角垂泄而下,隨風在肩頭飄搖,讓她本就安逸的神情更顯坦然。
“呵呵,你這丫頭嘴巴太甜了,難怪姚舵主那麼寵你。”楚若安輕笑一聲,不禁也感染了海棠的歡喜,笑得分外甜蜜。
這日子,這爲數不多的日子,她過得特別溫暖,有她想愛的人在身邊,有她想要的風景在眼前,也有她期盼許久的安靜在歲月之中,她開始不想離開這裡,開始害怕死亡的再度降臨。
“嘻嘻。”海棠調皮得吐吐舌頭,又道,“對了,明日又是十五,不知道這次莊主請了什麼人來呢?夫人你知道麼,現在江湖上的人對咱們充滿了好奇,有各種各樣的傳說呢,還有的說夫人貌美如花,根本就是天仙下凡,呵呵,可好玩呢!”
“世人都是如此,對未知和神秘的一切充滿相望和好奇。”楚若安對此倒是淡然的很,若然他們知道這個山莊的人就是昔日覆滅的點剎樓,想必傳言就不會這麼和善了。
其實,寒烈就是因爲知道她想要簡單安靜得生活,才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重新開始,重新過他們想要的日子,不過對於江湖中所發生的一切他依舊瞭如指掌,豐清的存在比他們想象得更要可怕。不過短短數月,他的眼線便已再度延伸到了周齊兩國的宮廷之中。
海棠不太懂楚若安的話,在她眼裡,楚若安好有知識和想法,不管是說得話還是做得事都那麼迷人,若在現代,這根本就是她的鐵桿粉絲啊。
“夫人,起風了,咱們回去吧,要不一會兒蕭堂主又要來磨叨了,他真得好煩呢。”海棠說起蕭風的時候,忍不住面帶擔憂,這丫頭一向是個直xìng子,也不懂避諱些什麼,所以總是惹得蕭風跳腳,有些像當年的妙春。
“也好,你這丫頭就是嘴碎,忍一忍不就好了麼,每次都要被他叨叨好半天才肯罷休。”楚若安被海棠攙着,從鞦韆上走下來,許是坐了太久的緣故,腿腳有些麻木。
“人家哪有,他本來就很麻煩。”
“說誰呢?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背後說人壞話了?”蕭風從對面的拱橋上走下來,面帶微笑,望着海棠的眼神卻故作嚴肅。
海棠神經一緊,頃刻垂眸道:“屬下參見蕭堂主。”
蕭風懶得理會這個小丫頭,見山丘處風勢漸大,匆忙解下自己的披風罩在楚若安肩頭,然後將帶來的瓊漿遞過去,道:“快喝了吧,還熱着呢。我幫莊主處理完事情出來看天色不早,擔心你又忘了服藥所以過來瞧瞧,你這丫頭,總是一點兒都不替自己cāo心。”
蕭風的說教,半是寵溺半是心疼。
“他又招了什麼人上來?一大清早就見到有人在打掃庭院,好好得把那麼多梨花都拿去泡酒,真是的。”
楚若安斜睨蕭風一眼,乖乖將瓊漿喝了個乾淨,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忍不住讚道:“師兄,你手藝越發精緻了,現在喝這個東西喝得我都開始挑食了。”
蕭風已經習慣她拍馬屁似的表揚,不過臉上神情到底是更加chūnguāng煥發,他輕輕撫着楚若安的手臂,淡淡道:“莊主今日請得是江南武林四世家的家主,備了不少江南小菜,你若是懶得應付就不必去大廳了。”
“他總是這樣,既是客人,我哪有避之不見的道理。不過江湖的事我也懶得cāo心,待會兒讓海棠帶幾位夫人到後院來,我請她們喝茶聊聊天就是。”
聞言,蕭風輕笑不語。
……
滿月銀輝,邀月山莊的夜景分外別緻,許是因爲山峰高聳的緣故,從這裡仰望星月,確實更加明亮璀璨。
四位夫人在涼亭裡坐了片刻,楚若安就在海棠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菊香四溢,頓時勾人胃口。她們在看見楚若安眉目的那一刻,都無法掩飾目光中的驚訝,她的五官特別精緻,尤其這幾年修身養xìng,越發得迷人。
“夫人好相貌。”
一位年紀略大的夫人忍不住開口陳贊,隨後便得到衆人的頷首贊同。
在四人之中,有一位熟識,她就坐在楚若安對面,穿一身淡huángsè的束腰長裙,髮束流雲髻,少了當初雍容華貴的打扮,此刻的她更顯清麗脫俗。
這人便是宇文琰的妻子,蘇靜蓉。
“這位夫人好生面善,未知你我可是在哪裡見過?”楚若安氣定神閒,其實世人對於宇文琰夫婦的死亡一直充滿猜測,而今見到蘇靜蓉,她反倒鬆了口氣。
蘇靜蓉莞爾一笑,依舊神色不變:“民婦哪有那麼好的福氣與夫人相識。”
“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民婦夫家姓玉,母家姓蘇,單名一個靜字。”
“原來是玉夫人。”楚若安頷首,率先將手中沏好的一展茶遞了過去。
海棠嫣然一笑,昂首補充道:“玉夫人在江南很有名望,知書達理,賢惠非凡。如今玉少俠是玉家家主,一手逍遙劍耍得十分漂亮呢。”
“是嗎?”楚若安頷首抿脣。
蘇靜則像個害羞的小媳婦一般,略顯不安:“是江湖中人擡舉罷了。”
“不管如何,這都是夫人最滿意的生活不是麼。”
聞言,蘇靜怔怔望着楚若安,原本的擔憂一掃而光,甚至在此刻她都有些討厭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了。
原本,她擔心這個邀月莊主來者不善,會對她的丈夫不利,所以打算用楚若安的秘密來威脅她,現在看來一切當真不過是個巧合,她們都有了各自最滿足最想要珍惜的生活,何必要彼此破壞呢?那些過往的富貴榮華,對她們來講,都是前生的事情了。
楚若安和她們聊得還不錯,衆人對楚若安的手藝讚不絕口,更有幸參觀了邀月山莊的風景,只不過臨行前莊主對他們各自說了句悄悄話,令他們頓時面露驚慌。
楚若安曉得,對於他們的存在,世人恐怕永遠都要活在猜測之中了。
……
夜色深深,寒烈回房的時候,楚若安已經歇下,屋裡只掌着一盞燭燈,她依着窗欄看書,長髮遮住了她的側臉,只能隱約看見小巧的鼻尖,白皙光滑。
“夫人對不住,方纔與豐清多喝了兩杯。”
寒烈褪去衣衫,像個唯唯諾諾的小丈夫一般輕輕鑽進了被窩,然後死死抱住了她的腰身,當嗅到她身上熟悉的芬芳時,他才終於覺得幸福。
“豐清也真是的,整日纏着你喝酒,趕明兒我得給他尋一方媳婦管着纔好。”
“噗嗤!”寒烈想象着豐清被老婆管教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這個主意好,不過那傢伙機靈的很,我得想個辦法困住他才行。”
“你呀!”楚若安熄了燈,依着他的肩膀睡下,卻遲遲不肯閉眼。
“怎麼還不睡?”
“我不困,你先睡吧。”
“我陪你。”
“好。”
他知道,她是害怕,害怕閉上眼就再也睜不開了,害怕老天爺隨時要奪走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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