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生了!終於生了!”
海棠喜不自禁,看着自己懷裡抱着的這個啼哭嬰孩,她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蕭風鬆了口氣,再打出生到現在,他還是頭一次覺得像虛脫一樣難受:“好了,太好了。mǔzǐ平安。”
話音剛落,寒冽就急不可耐衝了進來,可是就在兩步開外他忽然不敢擡腳了,那孩子的眉目看得那麼清晰,那小手小腳,還有洪亮的啼哭聲,讓他忽然想到自己根本沒有做過人家的父親,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抱小孩纔算安全。
還有楚若安,半掩着的牀幔擋住了她疲倦的面容,但是從她頻繁的喘息中可以感覺到她的艱難,寒冽再沒有看那孩子一眼,反而是紅着眼走到牀榻邊緣,顫抖着撩開了牀幔。
沒錯,比他想象的更要疲倦,她的呼吸聲很粗重,頻率也好快,整個人像死過一回大汗淋漓,她輕闔雙目歇息,長長的睫毛被汗水打溼,忽閃着她令人心疼的堅強,她應該整個人都虛脫了,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來,寒冽就這麼坐在她身前,他們都清晰感覺到彼此的存在,但卻又各自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那些所謂的情愛和感激,太過虛假,一點都不適用於他們兩個生死患難的感情,而那些虛無縹緲的保證和承諾在他們之間更顯得屁用都沒有,所以他不曉得自己滿腔的心裡話該怎麼說才能溫暖她。
蕭風原本不想打擾他們的,但楚若安現在虛弱的很,他已經提前安排人熬了補氣回血的湯藥給她暖身。
“先喂她把這暖湯喝了,趕緊。”蕭風連看都不敢多看楚若安一眼,那樣疲憊消瘦的模樣每多看一眼都會讓他覺得心如刀割。
這個傻女人,真是天底下最傻的一個了!
寒冽接過藥碗,有些燙手,但他強忍着眼眶裡的淚水上前將她孱弱的身子扶起來,感覺她忽然輕得像一片雲,隨時隨地都要被突襲而來的清風帶走,他不由得加緊了扣住她肩膀的力道,然後讓她深深靠近自己的懷裡,企圖這樣便足以與天意抗爭。
楚若安努力開口,聲音沙啞而無力:“他還健康吧?快讓師兄看看有沒有被我身體裡的毒素影響到。”
到現在這個關口,她依然將自己看得很輕,寧願自己去死也不讓她的小孩存有一點點的隱患。剛剛她好像回到實驗室了,看到曾經的導師,還有一匹面孔陌生的學生,她不是該回去了麼……
她該回去了?
她倏忽睜開了眼,看到熟悉的牀幔,熟悉的擺設還有面前熟悉的那張臉,這才緩緩放下了心。
寒冽緊緊握着她的手,低聲道:“放心,他的哭聲那麼嘹亮,很健康。”
“男孩?”
“恩,男孩。”
說到這兒,寒冽有些失望,他原本想要的是個女兒,反而是楚若安露出一抹淺淺的釋然之笑,她的兒子將來必定是江湖中的佼佼者,像他的父親那樣出色。
寒冽慢慢喂她喝藥,不想她任xìng地別過頭去,凝眉道:“太苦了,我再也不要喝這些東西了,恐怕我還沒毒發,就被這些東西給苦死了。”
“這些湯藥對你的身體好。”
“能好到哪裡去?等我一嚥氣連屍體都要很快被腐蝕爛掉的。”她說得一點都不忌諱,越是這樣大大咧咧不將生死當成一回事,寒冽便越發覺得無能爲力,只剩心疼。
“胡說!”
原本只是說笑罷了,但沒想到楚若安忽然覺得胸口排上倒海涌來一股猩甜的味道,憋得她頃刻張鴻了臉頰,就連呼吸通道都像是被堵塞,她緊緊攥着寒冽的手,剎那便是生死關頭。
“楚若安!”
寒冽心亂如麻,他多希望這是場噩夢,亦或者又是她在調皮地逗弄他,該有多好:“蕭風!蕭風你快過來!她、她……”
蕭風神色一緊,雖然先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事情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他還是隻是個最無力最懦弱的人,只能很快衝過去將顫抖地雙指放在她的脈搏上……
微弱到幾乎沒有明顯跳動能力的動脈,稍不留神就從他食指的摁壓下消失,他如坐鍼氈,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看着楚若安的呼吸將近停歇,這一瞬間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任何的藥物和想法都沒有!
“夫人!夫人你看看孩子,他好可愛,您還沒有給他取名字呢,要撐住啊!蕭堂主一定會有辦法的!”
海棠是最先哭出聲來的一個,她將孩子抱過來,企圖讓楚若安能從寶寶這裡得到支撐下去的力量,然後mǔzǐ連心,那孩子原本睡得安穩,可忽然就又開始大聲啼哭,並且兩隻胖嘟嘟的小胳膊還在不停地亂抓,反而更添一份悲慼。
“我、我怕是等不到了……”
楚若安閉上了眼,試圖再從那黑暗中尋找回去現代的時光之路,但滿世界都是嬰孩的啼哭,手心傳來強烈的扣指感,那是寒冽由熱變冷,由鬆變緊的雙手,這輩子唯一肯不顧一切將她牢牢握緊的男人,她怎捨得,又怎忍心?
“咳咳咳。”
胸腔裡壓抑着的東西總算撕開了一道口子,然而她咳出來的竟是黑紅色的血液,大口大口噴灑在蕭風和寒冽乾淨的衣衫上。
“我、我……別管我。”她凝眉,看到蕭風眼裡已經淚如泉涌,而寒冽則是死死咬着牙關,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終於還是來了,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她就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幸運,她就知道老天爺不會心疼她全部的不捨與不忍,不過她還是謝謝上天給予自己這一場離奇的穿越,讓她這個一向無趣沉悶的女子找到了真愛,並且在異世得到了生命的延續。
夠了,人之一生,她該遇見的所有好與不好都結出了不算太痛苦的結果。
能有人一生惦記着自己,這世上也已有了唯一能證明她存在過的痕跡,她是時候該放手了。
想到此,楚若安鬆開了一直被寒冽緊握着的右手,而就在她手掌癱垂而下的時刻,寒冽的眼淚滴答滴答落在她的手背上,燙得灼人。
明明還有感知,但就是睜不開眼,開不了口,甚至連一個安慰他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楚若安!”
“師妹!”
“夫人!”
他們歇斯底里地呼喊好像遠隔了一座大山般遙遠,寒冽緊緊抱着自己的身體搖晃,她能清晰感覺到他濃烈的悲傷和難過,聽到蕭風不止一次得責備自己不夠優秀,最終還是沒有兌現承諾照顧好自己,還有海棠,那個開朗活潑的小丫頭,雖然常常與蕭風爭吵,甚至整個山莊就屬她年齡小不安分,但是當初自己被困周國皇宮時候,如果不是這個小丫頭的聰明和機警,她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寒冽。
楚若安充滿了感激,感激上蒼讓她遇見過的每一個人,不論是曾經的對頭馮芷蘭和沈惜言,還是面前的蕭風與海棠,她也終於明白,命中一切的好與不好都是前世的恩怨所註定,如果沒有那些坎坷磨難,自然也不會遇到後來的幸福。
再見,我唯一充滿留戀的地方。
閉上眼,她的意識因爲太過疲憊再次陷入了沉睡,也許等待着她的將會是更加難以想象的煎熬。
……
這邊,寒冽抱着楚若安不肯撒手,他一直要求蕭風想辦法喚醒她,因爲他還是不肯相信,他心愛的妻子已經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
海棠懷裡的孩子還在啼哭,rǔ母溫了奶水進來,但孩子似乎也能感覺到生母的離世,不但不肯好好吃奶,還一個勁兒地將身子扭向裡室的方向,海棠滿臉的淚水來不及擦乾,她這一生從沒有過這樣悲傷無助的感情,尤其是在看到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時便更加難以收拾自己的情緒。
蕭風低眸抿脣,強忍着眼眶裡的淚水,沉聲道:“她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剛纔難產導致她傷了元氣,所以……對不去,我也不能爲力。”
“我不是要你的對不起,我要她立刻睜開眼睛活過來!”寒冽暴怒地起身緊緊拎着蕭風的衣領,但後者出了緊蹙的眉心和傷心欲絕的眸色,什麼都沒有。
“寒冽你冷靜一點,我寧願死的人是我!”
蕭風忽然像跌進了一個陰冷的陷進,舉目四望都是無邊黑暗,他真得寧願現在就死去,總好過以後年年月月承受自己對自己的懲罰。
“不!我不相信,那麼多次她都闖過來了,我不信她會真得不要我!”
寒冽一直不肯相信,又或者他選擇傻傻地不肯相信,用無休止的哭鬧和痛苦來證明還存活在這個冰冷無情的世界上。
滿目梨花成空白,他從來都不喜歡花花草草,也討厭這寧靜得像死亡一樣的生活,但一切都因爲楚若安這三個字而改變,他已放下了全世界,已爲她改變了曾經的習慣,但現在命運卻忽然將她帶走,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生活在到處都是恩愛甜蜜的回憶中,那種思念錐心的悲傷,即便他是無所不能的點剎樓主也無力抵擋。
因爲,從他遇見她的那一天開始,那顆被冰凍了好多年的心開始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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