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慕容衍的本事夠大,雖然最後受了點傷,但到底還是將滿懷怨念的嬰靈收服了。
除去污穢之後的嬰靈與普通小鬼無異,甚至來的更純淨。
“這是才足月便被打落的胎兒,因打落之時,母體怨念極深,也一併影響了他,再加上,已有多時被血腥之氣供養,這才讓他變成這樣。”令鬼卿和月妖將嬰靈帶回陰司地府後,慕容衍與我解釋道。
我疑惑道:“那他的母親,是誰?”
慕容衍收回目光,低頭朝我看來,復又往前方不遠處還依舊蜷縮在地上的人瞟了瞟。
我心中詫異。
看向已經不再滿地打滾的人兒,我心中有幾分不忍,走至她面前,低眉看着蜷縮在地上的李婉,我幽幽開口,“你跟秦子墨的孩子,秦子墨可知道嗎?”
按理說,陰陽至陰人所生的孩子威力無窮,鳳靈留着他們,勢必是在等待孩子的出生,但爲何孩子還未足月便被打落了呢?只是這話,我不想再問了,倒不是同情李婉,而是,已經成了過去,再問也沒有任何意義。
李婉擡起猩紅的雙眼看向我,遂顫顫悠悠的站起身來,她的眼神由呆滯變得兇狠,就在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她衝了過來,用力權住我的脖頸,惡狠狠道:“白輕顏,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你殺了我的孩子,你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她像瘋了一樣,兩隻手的力道無比強大,以至於我根本沒法將她推開,脖間的手越收越緊,難以呼吸,而她一心想要我死,根本不給我任何逃離的可能。
“砰”的一聲響,扼制住脖子的手突然一鬆,新鮮的空氣再次入喉,我曲着身子劇烈的咳嗽起來。
“白輕顏,我跟你拼了……”李婉的叫囂聲還在繼續。
眼前閃過慕容衍的身影,我想都未想,一把拉住了他,朝他搖了搖頭,“別殺她。”
留着她還有很多用處,況且,現如今殺了她,只會打草驚蛇,讓慕容悠和鳳靈有所察覺。
慕容衍皺眉看了我一眼,終是收回了手。
“本君今日且饒過你,但若還有下一次,本君的陰司地府不介意再多一個你。”慕容衍冷冷的丟下這句話,遂拉起我的手,“走。”
身後傳來李婉氣急敗壞的大喊聲,“白輕顏,你不得好死……”
回陵樂山的這一路,慕容衍都沒有和我說一句話,直至到了樹林外,他還牽着我的手沒有放,等到意識過來後,才匆匆放開。
“你一直沒說話,是不高興了嗎?”他自打失去記憶之後,所有的情緒都擺在了臉上,一路沒說話,眉間又一直皺着,我就知道他定然是心裡有氣,可我猜了一路也沒猜出來,他爲何會突然不愉快。
慕容衍瞥了我一眼,輕咳了聲,道:“本君哪裡不高興了。”他頓了頓,見我不說話,便兀自轉身道,“今日本是爲還東西而來,想不到鬧了這麼一出,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本君就先走了。”
“等等……”我想都未想便叫住了他,他倒是停住了腳步,只是並未轉身,也不回話。
我也不知自己爲何會喊住他,潛意識裡大概是不想讓他走吧。
就這樣我和他兩人安靜的站了許久,他終是耐不住了,出聲道:“可還有事?”
我不知遊往何處的神思猛的回了過來,看他要走的樣子,突然想起一事來,忙上前了兩步,說道:“有件事想問你。”
慕容衍轉了身來,負手站立,“何事?”
我復又往前了幾步,直至在他面前方纔站定,“我是想問你,可知道慕容悠嗎?”
“慕容悠?”慕容衍皺了皺眉,“倒是聽說過,最近老鬼爲了找她還跟閻王鬧翻了,怎麼?你也在找她?”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哦……難道是你拜託老鬼去找她的?”
原來他連慕容悠也忘了。
只是,冥凰怎麼會……
“說起來,你跟老鬼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他居然爲了你,不惜跟閻王大吵一架,本君還真是從未見他那樣暴跳如雷的樣子。”說到這裡,慕容衍兀自發笑起來,“若不是本君親眼所見,實難相信。”
冥凰之前只說會幫我,只我不知他居然真的去找閻王理論,但恐怕也是徒勞,不然他早該得到慕容悠的下落來告訴我了。
“冥凰果真跟閻王吵架了嗎?”自那日慕容衍在水雲間發病之後,冥凰就不曾再出現過,便是孩子消失了,他也沒有來過一次,所以我並不知道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
慕容衍點了點頭,“可不是嘛,吵的還尤其激烈,就差打起來了。”說罷,他眯眼朝我看來,欺近我的身子,‘嘖’了一聲,繼續道,“老鬼這樣幫你,到底圖的是什麼?閻王說了,你白大陰陽師手握噬魂劍,專門誅殺陰府小鬼,該是我鬼族的仇敵纔對,老鬼卻倒戈相向,要不是看在他萬年鬼身的份上,恐怕閻王真該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知道他不過只是調侃,若真這麼嚴重,他是絕對不會在我面前透漏半句的,更不會這般平靜的和我說話。
我抿脣一笑,“是啊,我白輕顏好歹是陰陽師,閻王怕我也是正常,但你就不怕嗎?今夜還來幫我?”
慕容衍直起身子,摸了摸鼻子,別了眼,努嘴道:“本君怕什麼,諒你本事再大,也動不了本君半毫……”
看他傲嬌的模樣,我一笑,“哦……這麼說來,神君的本事可是要比閻王大多了?”
“那是自然……”他想都未想便應承下了,回過神來才知我是在調侃他,便收起嘴角不易覺察的笑意,輕咳了一聲道,“既然再無事,那本君就先走了。”
“慕容衍……”
他側着身子一愣,卻沒有像從前一樣否認這個名字。
看着他熟悉的側臉,我淺淺笑道:“今夜,多謝。”
他愣了愣,爾後一轉身,邊走邊擡手道,“好說。”
回到水雲間,歐陽竹影和劉曉筱還未睡,一見我進來,歐陽竹影忙起身朝我身後望了望,“殿下呢?”
我瞥了她一眼,沒回應她的話,她還想着慕容衍會隨我進來啊?我倒真是有這個想法,只是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如今還是能少接觸便少接觸吧。
劉曉筱一臉擔憂,也不問歐陽竹影口中的‘殿下’是誰,見我坐下,忙問道,“可如何了?”
我倒了杯水,邊喝邊打了個‘ok’的手勢,劉曉筱舒了一口氣,一下子癱坐在了沙發上。
“到底怎麼回事,說說看。”歐陽竹影沒忍住,坐回我身邊,問道。
我喝了點水吃了些東西,休息了會,便將在李婉家發生的事一一與他們說了。
歐陽竹影聽了並無多大反應,倒是劉曉筱,一臉的震驚。
“真……真的是小鬼……”她被嚇得不輕,似乎還未從之前所見的陰影裡走出來,手指一直揪着胸口的衣領,好容易才吐出幾個字來。
我點了點頭,“而且這孩子還是李婉自己的孩子,是她和秦子墨的孩子,但不知爲何,未足月便打落了下來,李婉不捨得放他走,才用自己的血供養着,好在,這嬰靈還未被李婉用來害人。如今已經回了陰司地府,但願下輩子能好好投胎吧。”
劉曉筱似懂非懂的低了頭,歐陽竹影摸了摸下巴,皺眉道:“你說,嬰靈是李婉和秦子墨的孩子?”
“是,是她自己親口承認的。”
“既然如此,又怎會突然死了呢?”
這便是我也覺得奇怪的地方,歐陽竹影沉默了片刻,擡頭道,“阿顏,我突然想到,這會不會是和慕容悠有關的?李婉和秦子墨他倆都是……”
歐陽竹影並不介意劉曉筱聽見,但我卻並不想她知道的太多,便是按了按歐陽竹影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又往對面的劉曉筱瞟了瞟,歐陽竹影一下子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忙住了嘴,又咳了咳,轉了話題,“啊,夜已經深了,阿顏,你出去了好久,也該累了,我看曉筱姑娘也是很疲憊的樣子,不如,咱們先休息吧?”
我輕唔了一聲,繞過茶几,到了曉筱身邊,握了劉曉筱的手,輕聲道:“曉筱,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明日……我就送你離開這,從此,再也別回來……或者,等若干年以後,這裡太平了,你再回來。”
劉曉筱面色蒼白,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到最後也沒能說出一句話,只是點了點頭。
等到她入了夢鄉,我嘆了口氣,退出了房間,洗漱了一番後正準備去看看雙兒和阿晟,歐陽竹影卻急急的將我拉到了外間客廳。
“師姐,怎麼了?”
她拉我在沙發上坐下,斜了我一眼,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繼續剛纔的,我還沒說完呢……”
“剛纔……”我恍然想起,點頭道,“師姐可是覺得李婉孩子的死和慕容悠有關?是她不想這個孩子出生?”
歐陽竹影裹着披肩縮在沙發裡,努嘴道:“你也知道,李婉和秦子墨皆是至陰人,陰陽相和而成的孩子的血液能量會比他們兩個更強,如慕容悠這般的千年鬼魂或許都難以抗衡,慕容悠留着李婉只是利用罷了,我之前也說過,她是絕對不會將自己的安危交付於李婉之手的。”
她的分析不無道理,若果真如此,那慕容悠可真夠心狠的,但不管怎樣,也算是替我解決了一大難題,如果任由着李婉將孩子生下,之後便再難控制她了,以她和秦子墨現如今對我和慕容衍的仇恨,勢必要用孩子去對付我們。
“對了,今夜你可與殿下說了什麼沒有?”歐陽竹影突然直起身子,有些揶揄的看着我。
我猛的想起他拉着我的手從李婉家一路而來,這也是他失憶之後,第一次這麼主動的接近我,不覺臉一紅。
“哦――”歐陽竹影似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拖長了尾音道,“快說,你跟殿下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我推開她靠過來的臉,忙應道:“怎麼可能?師姐你就別瞎猜了。”
“那你臉紅什麼?”
“我……”我抿了抿脣,不打算再跟她扯這個話題,起身道,“我去看看雙兒和阿晟,師姐你早些睡吧。”
身後傳來她‘嗤嗤’的笑聲。
果然,她裝肚子痛是故意的,我倒是忘了跟她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