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並不訝異我的到來,甚至與慕容悠一般,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當作我不存在一樣。
歐陽竹影看到閻王,低聲罵了一句髒話,氣沖沖的想要上去找他理論,好在被冥凰攔了下來。
他應該早就料到歐陽竹影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纔不願帶她來吧。
冥凰之前與我說過,閻王做的這些都是不得已而爲之,至於爲什麼,呵,天機不可泄露。
我自然可以當作是冥凰在敷衍我,但我心中確實也有些好奇與懷疑,如果單單只是不想我和慕容衍在一起,他可以有很多辦法,卻爲何偏偏要讓慕容衍失憶呢?又爲何要不惜幫助那些‘犯亂’之鬼,也要給我設下重重困難?
這……未免也太大動干戈了,他閻王是閒的沒事幹嗎?
堂堂閻王不至於這般卑鄙不要臉吧?
若這些都不是,那隻能以冥凰的那句‘天機不可泄露’來解釋了。
慕容悠當作沒有看到我,我也不去催促她,表現的太急躁反而讓自己居於被動的地位。今日我想從她口中知道的一切與她想要告訴我的是不是不謀而合,我不得而知,可既然來了,就要沉的住氣,耐的下心。
不管怎樣,她願意見我,必然也有她的理由。
如此空想的時間裡,慕容悠與閻王的交談總算結束了,閻王不作任何停留,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夾着一本冊子離開了。
慕容悠這才徐徐看向我,撩撥着散在腦後的頭髮,走至我身前。
她瞟了眼歐陽竹影,不大友善的冷聲問道:“你來做什麼?我找白輕顏說話,可沒說要見你!”
歐陽竹影早已氣不過,況她與慕容悠的矛盾也不是一日兩日,如今又聽她說這風涼話,哪裡還忍得住,也不顧冥凰的阻攔,哼了聲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巴不得跟你保持距離,永遠不見纔好。我警告你,別耍什麼花樣,要是你敢傷阿顏半分,我一定不饒你!”
慕容悠抱着雙臂,兀自一笑,“歐陽竹影啊歐陽竹影,你這臭脾氣能不能改改?”
“慕容悠,你說什麼!”
歐陽竹影被激怒,聲音都提高了,慕容悠卻極其平靜,輕悄悄打斷了歐陽竹影的話,朝我眼神示意道:“行了,既然來了,就長話短說,各不耽誤時間。白輕顏,你隨我來吧。”
說罷,她便轉身就走。
歐陽竹影一併與我跟了上去,歐陽竹影卻猛的停步,轉頭,指着歐陽竹影,一字一句認真道:“我只跟白輕顏說話,你跟上來做什麼?”
被堵了兩回,歐陽竹影連着臉都漲紅了,趕在她發怒之前,我一把按住她的手,輕輕搖頭,“師姐,你在這等我吧,很快的。”
不及她答應,我又朝冥凰看去,“師姐就有勞你照顧了。”
冥凰微微點頭。
歐陽竹影還想說什麼,我輕捏了捏她的手背,再次搖了搖頭,“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慕容悠領着我到了一處房間,門一關上,外頭的聲音便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房間設備齊全,除了有些陰溼以外,倒也沒什麼怪異的地方。
她自顧往那邊沙發上一坐,擡起下巴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吧。”
既來之,則安之。
她似乎一點都不着急,不緊不慢的從包內掏出一根香菸點上,不多時房間內便瀰漫着一股尼古丁的嗆味。
我咳了咳,皺眉掩了掩鼻子,往一側挪了挪。
慕容悠也沒將手裡的煙掐了,只是突然開口道:“這人間的香菸可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明明對身體有害,卻還是有那麼多人抽,好像在吞吐煙霧之間,便能將煩惱全都拋卻一樣,呵,可真會自欺欺人。”
她深深的抽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後,修長的手指夾了菸屁股往菸灰盒中一掐,火光閃爍了一下便消失了,只留下一室還未散去的煙味。
她翹着二郎腿,將身子往沙發裡一丟,隨後撐着腦袋看着我,總算奔入了正題。
“白輕顏,你想從我這知道什麼?”
我極其冷靜的看着她在我面前抽完一支菸,尼古丁的苦味也讓我的大腦愈加的清醒,若說之前我還有些混亂的話,如今,卻是十分清楚。
我坐的端正,看着她迷離的雙眼,認真的說出了兩個字:“所有。”
慕容悠登時就笑了,“所有?白輕顏,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從你出現的那一刻起,你所做的一切,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訴我!”
慕容悠撇了撇嘴,調整了下坐姿,應道,“不如,你來問我,我若是想說便告訴你。”
本來以爲她答應見我,應該是願意告訴我一些事的,但如今看她的樣子,莫不是在逗我玩嗎?
我皺了皺眉,極力忍住怒意,爾後依着她的要求,點頭道:“好。那我先問你,這最近的一次,爲何要抓了劉曉筱獻給冷文羽,以至於冷文羽以她的性命來要挾我?”
之前的事情暫且不說,可眼前這件事,以及觸及到了我的底線,她若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會罷休。
慕容悠並不避諱,但也沒有很快的回答我,只是揉了揉頭髮,撇嘴反問道:“你是覺得那是在威脅你?”
“難道不是嗎?”
慕容悠輕呵了一聲,“只要你肯交出守靈珠,你那位朋友不就能平安回來嗎?這算什麼威脅?”
“慕容悠!”我握緊了雙拳,竭力忍耐住內心對她的厭惡,質問道,“你無需與我偷換概念,此事是你做的你不可否認吧?你幫着冷文羽做的事情又何止這一件……之前你與我說過,你只想要你這兩個弟弟好,但你做的哪一件事是爲了他們的?你都是爲了你自己,你愛他愛的死去活來,就算知道前世被他所利用,被他所害,今世卻還要爲他做盡任何事,慕容悠,你還要拿什麼話來狡辯?”
慕容悠面色變了又變,良久,莫名的笑了起來,那笑透着一股子的詭異,不禁讓我心裡發毛。
“你笑什麼?”看着她的笑臉,沒來由的嫌惡,她居然還好意思笑?
慕容悠手撐着額頭,細碎的頭髮遮住了眼簾,她慢慢止了笑,低低應道:“人類真是咄咄逼人的生物……”她撥開發絲,直了直身子,深邃的眸子深處藏着一絲看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之色,“是,我是爲他做了很多事,包括給他投放用來測試的藥物,替他殺了那些無用的測試者,可那又怎樣?我本就是鬼,做這些不是很正常嗎?”
她又在顧左右而言她!
“你如此狡辯,我無話可說。你願意幫他,甘願被他利用,自然與我無關,但我今日來,必須要知道,倘或交出守靈珠,冷文羽當真就能放了劉曉筱嗎?還是說,你們在醞釀着更大的計劃?你將魔族拖下水,一定沒那麼簡單!”
就算李婉與冷文羽單獨合作了,但若不是有她在中間幫襯,事情怎會發展到現在這地步!
慕容悠不說話。
我‘騰’的站起身子,緊緊握拳看着她,咬牙道:“慕容悠,今日你既然願意見我,就應該知道我想要問你什麼,如今又擺出這副樣子算怎麼回事?”
她這是在逼我發火嗎?
慕容悠似乎很高興看到我沉不住氣的樣子,她不怒反笑道:“你的性子,倒是比前世要衝動許多。那個時候你冷靜果斷,可就是因爲想的太多,才落至那樣的境地,如今呢,是不夠狠心,所以才一步一步的走入別人的圈套中,就連那愚蠢至極的李婉,你也鬥不過。”
我所愛的人,我所珍惜的東西,都在慢慢的離我而去,我要如何冷靜?要如何剋制?
“白輕顏,你還記得我當初替你救下蔣妙怡時,你答應我的嗎?”
眉心一蹙,聽得她繼續道,“我那時候與你說,如若哪日你恢復了陰陽師的靈力,必須答應我不準肆意殺戮陰司地府的鬼魂,尤其不能對阿衍動手,你可還記得?”
我自然記得,但我好像沒有答應她吧。
我側了側身子,冷聲道:“慕容衍是我的夫君,我自然不會傷他。”
“可他現在如此,不全都是拜你所賜啊。”
“是嗎?”冷哼了一聲,眯眼看向她,譏諷一笑道,“阿衍爲何會變成這樣,你與閻王應該心知肚明吧,慕容悠,別在我面前演戲!我不知道你打着什麼主意,但是我不允許你蔣阿衍也當作你手裡的籌碼。”
慕容悠緩緩站起身,繞過沙發走至我面前,淡淡的開口,“白輕顏你知道嗎?我就最痛恨看到你這個樣子,總說是爲了阿衍好,卻一直在逼迫他,從前是,現在也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從一開始你就聽我的不與他過多接觸,眼下還會如此嗎?”
我手一揮,踉蹌着後退了兩步,憤怒的打斷了她的話,“這些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我不想再聽。慕容悠,我只問你,你到底在計劃什麼?你和秦子墨到底在策劃什麼?”
她一直在與我繞彎子,沒有說出一句對我而言有用的話,但她卻又願意見我,我只能這麼想,她是在混淆視聽,她一定有着自己的計劃,而這個計劃,或許閻王早已經知道,亦或,還是閻王的指令。
慕容悠面色一變,她退離了幾步,重新坐回沙發上,伸手又抽出一支菸來,放到了嘴裡,點了幾次都沒有點着,她有些煩躁的將香菸從嘴裡拿出,丟至桌上,爾後沉聲說道:“阿墨恢復了記憶之後,就一直想要找冷文羽報仇,但他太低估冷文羽的本事了,他以爲將莫離和眠珏放在冷文羽身邊做眼線,就能讓事情變得簡單,可他忘了,如今的冷文羽比之從前更厲害,阿墨的這點雕蟲小技壓根對付不了他。”
原本以爲她又要敷衍我,卻突然一本正經的說起了秦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