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媽媽被擡進來的時候氣息虛弱,面色慘白,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氣。可是我看來看去也沒有看到她身上有任何傷口,她被小智爸爸咬傷那可是我們三人親眼所見,別說血跡了,就是傷口也沒瞧見一個啊,怎麼回事?
顯是我的疑問都擺在了臉上,夏塵風邊從包內取東西邊解釋道:“被殭屍所咬傷的人傷口不會出血,只會像中了毒一樣發黑發紫。”說完這話,他推了推我,指着小智媽媽的脖子,接道,“你去把她的衣領拉下來一些,應該是左肩的位置。”
小智撲到他媽媽身邊,哭的滿臉都是淚,大約是被吵乏了,夏塵風低沉着聲音衝着小智道,“小屁孩,給我閉嘴,不許再哭了,不然誰都救不了你媽媽。”
也不知道小智是被嚇到了還是真的信了夏塵風的話,下一秒卻是果然噤了聲,只是有些後怕的拉緊了我的衣襬,躲在我身後,不敢靠近夏塵風。
我也顧不得去安慰小智,只依着夏塵風的指示拉下了小智媽媽的衣領,果然當脖子全部露出的時候我才發現靠近左肩的地方已經發了黑,如同墨汁一般的深黑色顯得異常怪異,仔細看去,似還有向外擴張的趨勢。
“就是這個嗎……”
夏塵風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瓶子遞了給我,“把這裡頭的東西給她敷上一些,或許還能保住她這一條命。”
打開瓶塞,一股濃濃的藥味傳入我鼻尖,我皺眉輕咳了兩聲,捂住鼻子道:“這味道好難聞,這是什麼?”
夏塵風砸吧道:“你管它是什麼呢,趕緊敷上。”
我只好忍住噁心,小心翼翼的輕敷在了那一團越來越大的黑色皮膚上。
“那外面的怎麼辦?”待一切完成後,秦子墨朝着外頭努了努嘴,我一拍腦袋,只顧着小智媽媽,倒是將小智爸爸給忘了。
我眯眼朝外看去,被符紙治服住的小智爸爸的身體直挺挺仰面倒在地上,清冷的月光下,透着一股子的邪氣,隔了那麼遠,我似乎也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陰森之氣。我不禁抖了抖身子,輕推了推夏塵風,“小智爸爸他……”
夏塵風也不知在包裡翻什麼,連着頭也未擡,便是打斷了我的話,“這還用問嗎,都這樣了,你還指望什麼呢?”
雖說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可當真面對生死,還是本能的生出了懼意。
跪在他母親身邊的小智在聽了夏塵風的話之後,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大約是怕遭夏塵風怒罵,硬是緊咬着雙脣不敢哭出聲來,只是雙眸噙滿了淚水,猩紅的眼睛尤其叫人心疼。
我擡頭看向夏塵風,不死心的又問道:“真的不能救了嗎?”
夏塵風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略略擡了擡眸子,嗤了一聲道:“怎麼救?魂都沒了,就是閻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他。”
小智終是忍不住,眼淚決堤,痛哭着口中不斷喚着阿爸,夏塵風見他如此,面色一黑,作勢又要衝他發火,我忙的擋在小智面前,冷着臉衝着夏塵風道:“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難道生死在你看來真的一點都無所謂嗎?現在是一個孩子失去父親,傷心哭喊在所難免,即便與你無關,你能不能也別這樣對他?”
夏塵風許是沒料到我會突然發火,一時懵了,隨後緩過神來,方纔壓低了聲音道:“生死看的多了,難免就麻木了,不過你放心,我夏塵風一定會把這些壞東西統統都消滅乾淨的。”
他的話裡透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痛心,我盯着他的側臉,恍然之間想起曾經莫陽與我說的,若是我沒記錯,夏塵風的爸爸當年就是爲了抓獲古墓內的千年乾屍而死的,他此番前來是爲了替他父親報仇,誓要將那千年乾屍打的魂飛魄散不可。如此說來,他的反應倒也在情理之中,況且他大大小小收服過太過的鬼魂,於他而言,生與死,果然也沒那麼重要了。
或許是我還沒有完全去適應自己的身份,如今的世界已經大不同,人鬼魔三界並存,生生死死又豈是一句話就能解釋的。
夏塵風見我不言語,便起身朝門口走了幾步,他擡頭看了看月色,揹着身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我一時未聽清,忙去追問,他卻搖了搖頭,轉身看向我們道,“我看今夜是沒法安睡了,你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打算怎麼辦?”
我同秦子墨對視了一眼,他抿了抿脣,似對於夏塵風的說辭頗有些不服氣,思量了半晌冷聲反駁道:“我雖沒法術,可手上還有莫陽留給我的符紙,保護自己應該沒什麼問題,你只要替我好好護着顏顏就是了……”
誰料他的話還未說完,夏塵風卻是徑直笑起來,“你手上的符紙充其量只能嚇跑那些道行尚淺的小妖小鬼,可惜若是遇上像方纔那樣無魂無魄的殭屍甚或比之更強大的壞東西,不是我埋汰莫陽給你的符紙,那可當真沒什麼用。”
秦子墨面色一沉,“可我確實用這符紙幫助那些村民從封安村逃了出來……”
“若果然有用,他們就不會變成殭屍了!”夏塵風再次打斷了秦子墨的話,伸手指向外頭,言辭淺藏着幾絲冷冽之氣,爾後復又道,“況且,說不定這是一個圈套。”
“圈套?”我眼眸一閃,忖度了半晌,靈光一現,“難道是……”如果說這是有人故意爲之的,那麼此人就定是村長無疑了。他豢養小鬼一定不只是求財保平安這麼簡單,他若想要發動大的騷動,光靠一隻小鬼到底不可靠,說不定一個鬼婆婆就能治服它了,那麼,他就需要能替他製造混亂的幫手……
“你想到什麼了?”秦子墨皺眉看向我,面帶疑色。
一旁夏塵風亦是眯眼看着我,出聲問道:“果然我猜的沒錯,這其中必藏着貓膩,說吧,有什麼事沒告訴我的。”
我抿了抿脣,這個時候也不予隱瞞,便將村長豢養小鬼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夏塵風,他聽後果然面色陰沉,連帶着緊握着拂塵的手也加大了力氣,“好啊,這麼一來,說不定還真的能把乾屍引過來,我也不算白來一趟。”
“乾屍?千年乾屍?”
“沒錯,就是千年乾屍,藏在古墓內比之咒魂還要強大的乾屍。如果說你猜測的沒有錯,那麼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至於那個豢養小鬼的村長,他到底是人還是鬼,你有肯定過嗎?如果他是乾屍的幫手,那他做這一切一定是爲了讓乾屍復活。”夏塵風一本正經的將所有的思路整理的一遍,這一次,他的面上卻不再是興奮的表情,而是隱隱的透着一絲擔憂。也是,他連咒魂都沒有辦法輕易應付,這乾屍,他又豈能輕鬆對付的。
“可是……”我輕瞄了瞄秦子墨,將到嘴邊的名字嚥了下去,只接到,“可是乾屍不是要等月圓之夜才能甦醒嗎?”
夏塵風卻是搖了搖頭,擰了擰眉心,應道:“你想想,如今乾屍已經從封安村移了出來,萬一永安村殭屍暴動,勢必會影響到岷山上的研究所,到時只要有一個合適的契機,乾屍提前甦醒也未必不可能。”
“那……那到時會怎麼樣?”
“怎麼樣?”夏塵風暗自冷笑了一聲,“這一次,我可絕對不會放過他,就算拼了我這條命,最多同歸於盡。”
“你……”這般視死如歸,與他之前散漫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夏塵風,你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這廂我還在感慨,那邊夏塵風卻突然笑了起來,爾後往一旁坐去,翹着二郎腿,衝我邪邪一笑道:“再說,就算我沒有能力單獨與那乾屍抗衡,不過今夜應該不會只有我一個人,這村子裡應該還有一位鬼婆,另外嘛……你的那位鬼冥神君,應該也在吧,此時不在這裡,那麼,只能是已經去村長家了。”
我嘴角抽了抽,這夏塵風到底是道士還是算命的,怎麼什麼都能猜到?
我忿忿的瞪了他一眼,眼角瞥見秦子墨投來的目光,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夏塵風說的這麼明顯,鬼冥神君……我難以面對秦子墨,只因我根本找不到任何解釋的話。
然而秦子墨這一次卻沒有問我,在安靜了半晌之後,一旁靠在他媽媽身邊的小智拉了拉我的手,哽咽着聲音輕聲問道:“姐姐,我阿媽怎麼還不醒?”
他適時的打破了屋內的尷尬,我趁機移了話題,看了眼躺在一旁像睡着了一般的小智媽媽,朝了夏塵風問道:“她這是怎麼了?還有多久能醒過來?”
小智抹了抹眼淚,同我一樣,將目光投向夏塵風,紅紅的雙眼裡滿是期待。
然而夏塵風卻是無視了小智的期許,砸吧了下嘴,嘆了口氣道:“但凡被殭屍所咬的人類要麼死要麼也變成殭屍,能存活的機率雖然有,卻不大。我雖及時採取了補救措施,可我這膏藥也不是驅屍毒的藥,不過是能阻止屍毒蔓延而不會讓她變成殭屍而已,至於能不能醒過來,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皺眉看向小智,他大約並不十分明白夏塵風的話,依舊是秉着一張期待的面孔仰頭看着我,我心疼的將他攬在懷裡,有些話到底是說不出口。
而如今我們能做的,只有等。
就在一室又歸於寧靜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
“大人。”
我眼眸一擡,是狸貓!
環顧四周卻未看到狸貓的身影,正暗自納悶之時,她的聲音復又傳入耳中,“大人,我在門外,門口設了結界,我一時沒法進來,你快出來見我,我有很要緊的事情告訴你,是神君讓我來的。”
慕容衍?難道那邊出事了?我忙的起身,欲要出去,秦子墨一把拉住我,不安道:“做什麼去?”
我也不便隱瞞,便是如實道:“有人……那個,狸貓來了,我出去見她。”
“狸貓?”秦子墨對於這些名字顯然覺得很陌生,倒是一旁的夏塵風突然來了興致,一下跳起了身,撇嘴笑道,“哦,就是那人臉貓身的小鬼啊,也是,鬼冥神君都來了,我怎麼把她給忘了,她上次還跟我拌嘴來着,看我這會怎麼收拾她。”
我唬了他一眼,不予回答,只朝了秦子墨應道:“子墨哥,狸貓是一隻小鬼,不過她是一隻好鬼,她是來救我們的,因外頭有結界,她無法入內,我出去見她一下,你們在這等我。”
“可是……”
我輕握了握秦子墨的手,彎嘴一笑,點了點頭,道:“沒事的子墨哥,我一會就回來。”
正欲轉身走,眼見夏塵風要跟上來,我忙的一把攔住他,“我一個人去。”
“怎麼?怕我把那小鬼給收了?”
“你……”氣急敗壞的真想給夏塵風一頓好打,他倒是在我發火之前識相的後退了一步,擡手投降道,“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出去就是了。”
我扁了扁嘴,無奈的搖了搖頭,下一秒,轉身出了屋門,果然,朦朧的月色之下,狸貓正焦急的在一旁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