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
凰殤昔聲線幽幽,透着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意味,只見她似笑非笑地又將“目光”落到了富家子弟身上,隨即鬆開自己的腳,喚了聲瑣玥。
瑣玥連忙奔過來,攙扶着她。
凰殤昔轉身,牽起自己的馬匹朝宮門的方向走去,淡淡地說:“既然時辰未到,那城門便還開着,所有百姓皆可入內,無需交半文錢!”
百姓們愣了愣之後,皆是磕頭高呼:“太子殿下仁慈!太子殿下萬福金康!”
他們跪謝的不是凰殤昔,而是凰殤昔手中握着的玉佩。
見凰殤昔沒有任何責備這些侍衛和那富家子弟的責任,他們頓時鬆了口氣。
可是忽然,凰殤昔又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子來:“嗯……所有人都可以進……但是,唯獨這個人。”
凰殤昔伸出的手,沒有眼睛的幫助,她卻能準確無誤地指着那富家子弟。
接着便又道:“唯獨他,不能進。”
那淡淡的語氣,仿若只是說一件十分無關緊要的事情,事實上,對她來說,的確算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富家子弟一愣,脫口救出:“我爲什麼不能進?”
凰殤昔抿脣抿出一個嘲弄的弧度,“我喜歡,我就是不想讓你進,你不服氣?那過來打我啊……”
言辭十分的狂妄,再加上凰殤昔輕鄙的神色,配合一看,這個美人兒,竟是這樣的高傲不羈!
打你?誰敢打你啊?你手上是象徵太子身份的玉佩,打你,不就是等於打太子了嗎?誰能有這個膽子!
顯然,那富家子弟被凰殤昔這具充滿挑釁的話塞住了嘴,他再也不敢誰出什麼來了。
他哪敢打啊……
凰殤昔順利地在天黑之前進城了,其實,她的本意是不想驚動那些人,她想好好排隊,但偏偏就是有些人,不識時務,就是要找惹她。
看,這下好了吧,好好的天黑了進不了城,又進不了燕國的城,這會兒要露宿郊外了吧?
她被追了那麼久才跑出燕國,如今到了紫荊國邊界還遇上這茬,勞累了幾日的心情本就不好了,這沒眼光的小子還敢招惹她!
都說了別惹她,還非要惹,年輕人啊……
凰殤昔在快速黑下來的天完全降臨下黑幕的時候,找到了一間客棧休息,沒有多餘的心裡,讓瑣玥交了錢,兩人便上樓休息了。
要說她爲什麼會走進了紫荊國的路,她自己也是不想的,去白齊還是紫荊,她都沒有想好,可是那日的情況非逼着她選,她又不識路,沒辦法,亂選一條,邊選到了紫荊。
天意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兩人充分休息一夜之後,醒來的時候,身體上的疲憊已經沒有像昨夜那麼厲害了。
心情自然也沒有昨日那樣差了,下了樓,她想要點餐來用。
剛剛落座,就聽到店小二語氣態度都極爲不好地吼:“走走走,哪來的小乞丐,還到這裡來要飯吃了?!”
店小二的話說完,緊接着就聽到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還夾帶着幾分憨厚,說:“我、我不是來要飯的,我、我也不是乞丐,我只是想用我的這雙手來幫你們洗洗碗碟,換一頓飯吃!”
店小二滿臉的嫌棄,將那站在他跟前的人往前一推,“去去去,這裡沒有你沒有乾的活,到別的地方去,真不知道你這樣的小乞丐是怎麼進城的!”
店小二完全就是一副攀貴趨富之人,見到富貴人家就狗腿得跟什麼似的,見到人家穿得寒酸就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這樣的人,着實令人討厭。
這小男孩不過是想靠自己的勞動混頓飯吃,竟也也讓人看不起。
瑣玥看着這樣一幕,忽然低頭朝旁若無人,聚精會神地用膳的凰殤昔說道:“主子,是昨天那個出手向那個富家子弟扔東西的小男孩呢!”
凰殤昔用膳的手稍微頓了頓,想起昨夜那個小男孩,倒是挺有勇氣的,聽着這人還有些憨厚。
她緩緩地放下手下的碗筷,慢悠悠的問道:“可還在?”
瑣玥知道凰殤昔問什麼,忙點頭,她早就在等凰殤昔出手了。
凰殤昔低嘆一聲,“讓他過來了,既然餓了,就請他吃一頓。”
反正她點的東西,似乎她們倆人也吃不完。
瑣玥聞言,臉上露出喜悅之色,應了一聲連忙過去,對着店小二說了幾句之後,便帶着那小男孩帶過來。
小男孩起初見到凰殤昔是有些侷促的,想到昨日她揚起了太子的玉佩,心底就有些敬畏,他們紫荊高大的太子殿下,在他們心目中都是偉大的存在。
皇傾簫的形象,溫潤儒雅,風度翩翩,他對所有的百姓和權貴子弟,都一視同仁,也從不會身份低下的貧民露出鄙夷的神色,他甚至還會屈尊爲平民百姓做一些皇室之人不該做的事情。
皇傾簫與百姓們融成一團,讓百姓深深地體會到太子殿下博大胸懷和寬厚帶人之態,皇傾簫高大的形象深深地印入了紫荊平民百姓的心中。
在他們眼中,太子殿下,是最神聖的存在。
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皇傾簫,已經順利得到了民心,倘若紫荊太后想要廢太子改立皇沾燊,恐怕紫荊帝答應,這些百姓也是不答應的。
小男孩想對凰殤昔行禮,但是在瑣玥的目光中停住了動作,接下來,他有些忐忑不安。
凰殤昔似乎能看見小男孩的窘態一般,忽然揚起脣瓣輕輕笑出了聲,隨即,她很快就斂起了,“不多說了,坐下來一同用膳吧,我們也吃不完的。”
小男孩詫異,瑣玥卻是拉着他坐下了。
小男孩紅着臉夾菜,最後他吃完之後,弱弱地說了聲:“謝謝,你、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了!”
是的,他從沒見過這樣美的女子。
起碼在紫荊國邊界外的幾年內,他是從沒見過的,但是同時,他心中也肯定,這世上沒有沒有那一名女子能有她這樣的姿態了。
用完膳之後,凰殤昔便打算繼續北上,去哪裡她此刻也不知道,但是她不能停在這裡,這裡就是燕國和紫荊的邊界城市,宮瑜的人一追上來,片刻就可以找到她。
所以,她要暫時先躲過這羣人再說。
付了帳,凰殤昔帶着瑣玥要走,小男孩見她們要走,連飯都顧不上吃,連忙跟了上去。
凰殤昔對身後跟着她們的小男孩絲毫不給予注意,她問瑣玥懂不懂得騎馬,瑣玥一臉歉意地搖頭。
凰殤昔輕笑搖頭,到底沒說什麼,燕國王爺侍衛的馬,應該不會是個差品,所以凰殤昔打算已經使用。
她牽着馬,瑣玥跟在她一旁朝後的位置,而她身後,那個小男孩一直尾隨她們,也不知怎的,她就是要跟着她們。
走了許久,一直走到吵鬧的市集內,凰殤昔將上路要帶的乾料喝水都備好,瑣玥靠近她耳畔說:那個孩子還在跟着她們。
凰殤昔不言,繼續帶着馬兒走。
又走了近半刻鐘的事情,凰殤昔毫無徵兆地驟然轉身,瑣玥被嚇住了,那個一直跟着他們身後的小男孩,也被她的突然給嚇到了。
那張憨厚的小臉上出現了呆滯錯愕的神情,瑣玥看見了,忍不住笑出來了。
“你一直跟着我們做什麼?”凰殤昔低聲問,沒有任何質問的語氣,她很平靜地問他。
那小男孩黝黑的小臉被瑣玥笑紅了,他看了眼瑣玥,又看了看凰殤昔的垂下了小腦袋,那樣子看上去呆萌又無害。
他在心裡糾結了好久才說:“你請我吃東西了,我要報答你!”
凰殤昔一怔,似是沒想到這娃跟了她半天,竟是爲了今早那頓飯,凰殤昔的脣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不用,一頓飯而已,無足掛齒,你自己要做什麼,邊去做吧。”
小男孩小臉雖然看上去稚嫩,表現得還十分的憨厚,但是他這時候卻是一臉的堅定。
“孃親說過,受了人的恩惠,就要報答,不能、不能白白接受別人的恩惠!”
凰殤昔沒有說話,這句話說得確實不錯,恩惠是不能白受的,就像幫助,也不是白幫想,總要付出代價的,可是她現在不需要這個男孩爲她做任何事。
瑣玥此刻也犯難了,她們現在確實不需要他無做任何事,那小男孩聽了瑣玥的話,然後義正言辭地說。
“你們現在不需要,但是不代表以後也不需要,我跟着你們,恩情還了,我再走!”
瑣玥頓時傻眼了,這不就代表了她們要包他一天三餐嗎?這她怎麼覺得有點碰到什麼故意過來訛詐她們的?
這救人,救回來一個什麼小傢伙呀?
凰殤昔只說不用理會,就牽着馬兒走了,瑣玥看了眼那個憨厚的小傢伙,有些於心不忍地走了。
那個小男孩還真是說到做到,非常有毅力地跟着她們,一直從早上,跟到到了下午,這都沒有跟丟!
瑣玥一邊跟着自家主子走,一邊時不時回頭尋找那個小男孩,擔心他被人拐了去,就因爲這樣,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瑣玥連連道歉。
那人大罵了幾句,沒有追究,就離開了。
當瑣玥一摸自己懷中的時候,放在懷裡的銀票全都不見了蹤影,瑣玥頓時就慌了,想起剛剛撞自己的人,她連忙往後看去。
可是市集人羣擁擠,那人得手,早就跑得沒影了。
瑣玥哭喪着臉扯住凰殤昔的衣袖,她淚眼巴巴地看着自家主子:“主子,銀票,銀票都不見了!”
凰殤昔眉心一蹙,“丟了多少?”
瑣玥那張清秀的小臉更焉氣了,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全、全丟了!”
她今早出門的時候,覺得銀兩放哪都不安全,突然靈機一閃,覺得藏在胸口是個很不錯的決定,已經就將所有的銀票和黃金都藏胸口裡了。
誰知,這小偷還看準了偷,一偷,把她們的全部家當都給偷走了!
凰殤昔眉心的摺痕深了幾分,她隨即呼出一口氣,說道:“罷了吧,丟了就丟了,不用自責。”
如今在這市集裡,人頭涌涌,她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爲,就算她武功挺好,這也當真是找不到人了。
瑣玥皺着一張小臉,內疚地說:“那……沒了銀子怎麼辦,主子今晚要睡哪?”
殊不知,那跟在他們身後的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人影了。
而凰殤昔也沒有察覺到,某間客棧的某間雅座內,一個敞開的窗口前,正有一雙眼睛,盯着她。
那人長相竟是那樣的美,哪怕用以人神共憤的上天絕世完美之作也不爲過,那張美得根本就是雌雄莫辨,比宮瑜更莫辨!
他棱角分明,雙眉如峰,眉似遠山,給人一種以飄渺不在世宛若孤傲仙人的姿態。
眼若流星,眸清似水,卻隱約覺得他眼中深邃無比,就想一潭死寂的一般的夜中湖水,深邃暗沉的程度,比得上東陵梵湮那古泉般的魅眸。
但,那雙深邃的帶着讓人讚歎不已的鎏光,桃眸流盼,熠熠動人。
面如桃花,猶如冠玉,肌若凝脂,氣若幽蘭,似薄非薄脣瓣恰是一點硃紅,豔冶魅惑。
睫毛尚點晶瑩水珠,臉上也微微籠罩一層薄薄的霧氣,襯得他更爲魅豔魅惑,天香國豔,宛若出水芙蓉。
有着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羣芳難逐,丰姿綽約。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風吹仙袂飄飄舉,皎若秋月,就似流風之迴雪,輕雲之蔽日。
他似薄非薄嫣紅脣瓣微微揚起,那“繡幕芙蓉一笑開,一面風情深有韻”,如今一見,便覺得是爲他量身訂造的!
好美,好美的絕世佳人,比女人還美!
他那雙閃了流盼的桃花眸不知爲何,緊緊地定在下方那個同樣長得讓人一眼傾心,皎若秋月的女子身上。
他桃花瓣般的脣瓣微微勾起,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這名女子身上,緊緊跟隨。
不知怎的,下方的女人似是有感覺一般,突然距擡起了臉,面對上方雅座上脣邊含笑的他。
她的臉更加清晰地進入到他的眼眸中,桃花眸中的鎏光閃了閃,他朝她露出一個迷倒萬千的笑容。
只可惜,這個禍害人間的笑容,她是看不見了,她只隱約地感覺到,上方有個人,一直在盯着她!
她一雙玉眉蹙了蹙,隨即便慢慢挪動自己的臉,不再朝上方的人兒。
上方那美得世間絕版的人兒見此,脣瓣邊的笑容更甚了,他招手喚來小廝,小廝在狂流鼻血中很快又留了出去。
凰殤昔和瑣玥兩人駐足在原地,因爲銀子被偷一事,她們倆接下去沒了目標,更甚,今晚睡哪都不知道了。
瑣玥急得要哭了,可是急也沒有用啊,那錢又不能回來。
凰殤昔輕嘆了一口氣:“罷了吧,被偷了也好,讓你長長見識,回頭將包袱裡有的首飾都拿去當了吧,看看有多少,不夠再說吧。”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辦法了,瑣玥噙着淚水,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一名小廝模樣打扮的人走了過來,見到凰殤昔,他感覺剛剛擦乾的鼻血是白擦了,因爲他覺得一股氣血用上了心頭,正從某個地方慢慢地爬出體外……
“什麼事?”
聽到凰殤昔的聲音,又看到她微蹙的眉梢,小廝才終於反應了過來,立刻擦了擦鼻血,說道。
“姑娘,樓上的雅座有位公子,在請您上去一同用膳。”
“讓我上去我邊上去?這當我是誰?”凰殤昔眉心折痕不減,她口吻有些不豫。
誰也不知道爲什麼,就連她自己也不知是爲什麼。
她擡頭,又朝着適才的方向看去,這會兒她只感覺那裡似乎沒人了,因爲那邊沒了方纔一樣的氣息。
小廝有些爲難了,又道:“姑娘,小的也是受那位公子的意思行事,姑娘,您當真不上去嗎?說不定是姑娘的某位舊識。”
在他眼中,這兩人都是美得不要不要的,不是那種關係,也應該是舊相識吧!
凰殤昔紅脣一抿,舊識?她沒記得她在燕國是認識什麼人的。
所以她很斬釘截鐵地回:“不必了,我在這裡沒有什麼舊識,替我回去謝謝那公子的好意,就說我心領了。”
小廝一聽這樣,知道這姑娘是不肯上去的,不禁替那位公子感到惋惜,但還是應了一聲,回去覆命了。
瑣玥疑惑地問道:“主子,你在紫荊國有認識的人嗎?”
她一直跟隨主子,她怎麼不知道在紫荊國主子會認識的人?主子不是一直生活在龍鱗的皇宮裡嗎?
凰殤昔也是不解,乾脆揮手道:“我也不知道,算了,走吧,別在這耽誤時間,先找到一家當鋪再說。”
瑣玥收回了心底的疑惑,點頭應了一聲是,隨即這主僕二人便又打算啓程了。
而這時,剛剛纔離開的那位小廝,不知怎的,有出現了,站在她身側,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他說:“姑娘,那位公子讓小的問你,姑娘是否對姑娘身上的那塊紅色的玉感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