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結果現在,她正在切割的小龍蝦像一顆炮彈一樣,一下子彈射了出去,砸到對面的柱子上,悲催地滑落到地面。
換做平時的她,一定第一時間叫服務員去收拾,可是今天的她,足足愣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
“薇雅姐姐,你還好吧?”
百斬染看白薇雅心神不寧的模樣,關切地問。
“啊?嗯……”白薇雅從發呆中回過神來,敷衍地應了一聲,又陷入神遊狀態。
“她今天是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無精打采的了?”百斬染不解地望向泉雨央。
泉雨央跟着問道:“薇雅,今天早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薇雅毫不遲疑地搖搖頭,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省得讓他們兩個替她擔心。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看你臉色不太對啊。”
百斬染說着,叫人給她把面前的冷水換成了溫開水。
“可能是老毛病犯了,我沒事,你們快吃飯吧。”白薇雅捂着自己的胃,小聲說道。
經常不吃早餐,加上偶爾三餐不定,把胃折騰壞了,就遭到報復了。
正準備從拎包裡找藥,擺放在桌面上,啓動了靜音模式的手機屏幕亮了。
白薇雅不緊不慢地接通電話。
“喂,符音。”
電話另一頭傳來的是呼嘯的海風,嘩啦嘩啦,似乎吹得很猛,人都能被吹走。
“小姐,剛纔我和夜鶯經過校道的時候,看見絕和季家的少爺打起來……打得很厲害……然後……絕……進醫院了。”
“怎麼回事?符音,你說清楚一點!”白薇雅不安地撐着餐桌站了起來。
“薇雅,怎麼了,怎麼突然站起來?”
泉雨央和百斬染兩人都擡起頭看着她,感到莫名其妙。
“我現在和夜鶯在海邊,風太大了……就是……後來的結果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總之,你去看看吧,今晚我們六個人還要演出呢!”
“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白薇雅就準備離開座位。
按照她的理解是,司徒慕絕和季斯宇兩人大打出手,兩個人都被送醫院去了。
司徒慕絕總是不讓她省心!
胃一抽一抽的疼,她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雨央,小染,你們慢慢吃,我有急事得先走。”
“薇雅,有什麼事啊,至於不吃飯就出去嗎,是不是學生會那邊叫你啊?太壓榨人了吧,這個時候叫你出去。”泉雨央替她打抱不平。
“是呀,薇雅姐姐,有什麼事,你先吃完飯再去吧,吃飯就十多分鐘,不會遲到太多的。”
白薇雅心慌意亂,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行,我必須現在出去,抱歉了!”
她火急火燎地離開餐廳,出校門之後,攔下一輛計程車就朝學校附近的醫院飛馳。
司徒慕絕到底出什麼事了?
怎麼突然就和季斯宇打起來了?
有沒有受傷?如果受傷了,傷得怎麼樣?嚴不嚴重?
怎麼會這樣呢!
如果不看到真實的情況,她心裡七上八下。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很難受。
……
不知是計程車內的空調開得太大,還是她緊張過度,她的手心都冒出冷汗,渾身冰涼的,蜷縮在後座的一角,秀眉緊緊皺着,看外頭的街景像默片播放一樣從眼前快速掠過。
當下,她只覺得司機開車的速度不夠快,恨不得他把車當跑車開,下一秒就到醫院去。
彌空醫院,彌空市最大的醫院,也是建設在婕夢菲斯附近的醫院。
付款下車之後,白薇雅頭也不回地穿過正門,直接在前臺報出司徒慕絕的名字,說話的語速飛快,想必工作人員見她頭髮蓬亂,心急如焚的模樣,也不忍心再拖沓下去,直接把病房的號數告訴了她。
在電梯這個密閉的狹小空間內,她心怦怦跳地緊盯着電梯上的數字不斷增大,咬着下脣,彷彿喪失了平衡身體機能的能力。
胃裡翻箱倒櫃,彷彿有一把小鋸子,在裡面來回切割,隱隱作痛,時不時舒緩一下,時不時來一記猛烈的攻擊,她攥緊拳頭,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微微彎下腰。
電梯門一開,她一着急,出門被電梯裡的地毯絆了下,重重地摔了出去。
咚——
如同琴音流暢的鋼琴彈錯一個低音鍵。
“嘶——”
這下摔得不輕,好像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摔錯位了。
幸虧這一層是VIP病房,走廊上空落落的,除了她,再沒有別的人,目睹她的狼狽。
白薇雅死死地咬着脣,但摔跤以及胃部加起來的疼痛,還是令她忍不住又倒吸了幾口涼氣,眼淚又鎖不住,偷跑出來,即將衝出眼眶的時候,她稍微仰起頭,把它們硬生生憋了回去。
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這副樣子,狼狽死了,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可掙扎了許久,她都沒法從地上站起來,躺在光滑冰涼的地板上,疼痛令她縮成一隻蝦米,她顫抖着手,從挎包裡找自己的胃藥,可手一抖,沒握緊藥瓶,眼睜睜地看着瓶子滾到了座椅底下,她卻無力爬過去撿。
很快,她就聽到了走廊盡頭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起初是邁大步子地走,之後演變成了跑。
司徒慕絕在另一頭聽見一聲重重的摔跤聲,納悶這個時候會有誰上這一樓層,之後猛地想起自己和祁連符音通過一通電話,說不定祁連符音打電話給了白薇雅。
腦海裡瞬間出現一個清麗純淨女生的身影。
但當他走到這條走廊的時候,所看到的是白薇雅臉色蒼白、狼狽無助地躺在地上的時候,他緊張得心臟都跳停了。
在他視線中的,是一個高且瘦的少女,躺倒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仿若躺在雪山的冰面,墨玉般黑長的秀髮披散在地面上,目光似乎定格在一張椅子的下方,是那麼無助,彷彿被整個世界所拋棄。
“Beer!”
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他跪坐到地面上,心疼地抱起白薇雅,將她帶入懷中。
心,早已被碎成一塊塊剜肉,眉頭擰成一個明顯的“川”字。
“發生什麼事了,喂,你說話呀!”
白薇雅用盡全力只着椅子下的一瓶藥:“我的胃藥……”
不忍心長時間看到她痛苦的表情。
司徒慕絕先將她抱到長椅上,再彎身下去撿藥瓶,又衝去了不知什麼地方,變出來一瓶礦泉水,叮囑白薇雅趕緊把藥吃下去。
白薇雅吃過藥,歇了一會兒,就緩過來一些。
她沒有猜到的,這一次胃痛,竟會痛得這麼厲害。
些許再加上另一個原因,她還沒有來得及吃午飯就趕過來了。
等司徒慕絕打完一通電話後,她慢慢站起來,在他前後走了一圈,打量了一番,纔開口問道:“你什麼事也沒有?”
“你很想我有事?”司徒慕絕裝作不悅地反問。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剛纔接到符音的電話的時候,以爲你……”白薇雅低頭,扶着額頭,小聲地嘀咕着,沒敢看司徒慕絕的眼睛。
“不,現在應該是我要問你,你有沒有事?剛纔摔了那麼重的跤,快讓我看看有沒有摔傷哪裡?”司徒慕絕將她摁回到座位上,蹲下身,便看到她的膝蓋上有好大一塊淤青。
換做是別的女生,一定哭出來了吧?
她只是強忍着痛,一聲不吭。
那麼倔。
難道她不知道,不愛撒嬌的女生,少人疼?
也罷,他一個人心疼就足夠。
“我說你走路怎麼這麼不小心,摔疼了的是你自己啊,等會兒讓護士來給你上點藥,今晚跳舞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司徒慕絕輕輕替她捂着一雙膝蓋,慢慢地揉着,寬大的手掌如一塊溫暖的暖寶寶,貼在她冰涼的膝蓋上,給予了很大的溫暖,但願能活血散瘀,然後,他又像唐僧附身似的,嘰裡呱啦唸叨了一大堆,低低沉沉的聲音,彷彿大提琴拉出來的樂聲一樣,一點一點撫平白薇雅心中的不安。
啪嗒、啪嗒……
棉布裙子上出現了幾朵深色的花,有大有小,白薇雅單手捂着自己的臉,透過指縫,她看見,潔白的燈光下,他的頭髮烏黑有光澤,好像洗頭水廣告裡模特的頭髮,而低着頭的認真樣,真的不似平日裡的輕佻霸道,她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他。
很溫暖,很令人安心。
彷彿下一刻再發生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她也沒有那麼心驚肉跳了。
“你……哭了?”
司徒慕絕不知什麼時候擡起了頭,把白薇雅的手拿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淚眼模糊的眼睛,一兩顆晶瑩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一樣順着她秀美的臉龐滑落,打溼她的裙子。
“我沒有……”白薇雅哽咽了一下,嗓子沙啞着,擡手胡亂擦着冒出眼眶的眼淚。
不是跟自己說了不許哭的嗎?她最不想讓面前的司徒慕絕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是還是被他收入視線中了。
“還是因爲摔得狠痛吧?”司徒慕絕似乎感應到她心裡想什麼,聲音輕輕的,生怕刺激到她。
他低頭從褲兜裡找紙巾,還沒來得及將一整包紙巾裡的一張抽出來,送到她面前,白薇雅已經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