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姑看着薄情,臉上是一種認輸的淡然:“你確實是惡魔。你現在告訴奴婢,就不怕奴婢一會把你的計劃說出去嗎?”
薄情挑起一邊眉,不以爲然的淡淡一笑:“姑姑說聰明人,不會這麼做的。”因爲她不會給她機會。
英姑姑自嘲的一笑:“是奴婢多慮了,中書令夫人竟然敢說,自然就是有萬全之策,怎麼會容許奴婢多言。”
“姑姑真是聰明人,就爲這一點,本夫人才親自出手處死你。”
“奴婢很榮幸!”
能死在這樣一個傳奇式的女子手中,她確實很榮幸。
聽到英姑姑的話,薄情舒然的笑了笑:“本夫人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薄情貼近英姑姑耳邊,壓低聲音輕輕的道:“大皇子之所以一直攻不下燕越國,那是本夫人從中做了手腳,只要本夫人不點頭,他就休想攻陷燕越國。”
英姑姑猛然一擡頭,隨之釋然的一笑:“奴婢早應該想到,若沒有人從中作梗,以大皇子的能力,加上杜家的雄師五十萬,還有皇上的竭力支持,怎麼會久攻不下。”
薄情不屑的笑了笑:“你確定杜家的軍隊真是雄師,我的人從中作梗只是一方面,而另一半的問題,就出在杜家的軍隊上。燕越國士兵驍勇,天下人皆知,兩年多的戰爭,杜家軍已經死傷無數,只能從各地強徵壯丁,軍隊早就不是當年出征時的軍隊,只能說是一羣烏合之衆。”
英姑姑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薄情笑了笑道:“如果大皇子真的有能力,這場戰不會打那麼久;如果他真的夠聰明,就該主動把機會讓給別人。如今卻因爲這場戰爭,弄得國庫空虛,民怨四起,而本夫人,會以太子的名義,讓那些在戰爭中傷殘的將士,在我的產業下做事,時刻提醒皇上,這些都是大皇子的無能造成的。”
“中書令夫人,遠見,奴婢輸得心服口服。”英姑姑含笑道,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仇恨情緒,她確實很佩服眼前的女子,敗在她手上,沒有遺憾。
薄情坦然一笑:“姑姑,是不是很奇怪,本夫人爲何會留宿在宮中?”
看着英姑姑搖頭,薄情一字一字的道:“皇后有喜了,她害怕,就讓本夫人留下來陪她。此事,只有本夫人與太后知道。”
英姑姑瞬間明白,爲何主子罵眼前的女子是狐狸精時,太后會如此的震怒,維護皇上是其中之一,重要的是皇后腹中的胎兒,笑道:“奴婢猜,夫人昨晚是留宿在太后的慈寧宮。”
“的確如姑姑所言,可是,長寧宮在鳳儀宮的眼線,會告訴懿貴妃,本夫人昨晚留宿在鳳儀宮。皇上昨天翻了皇后的牌子,再加上皇后有又喜,姑姑猜猜,貴妃娘娘會做出什麼舉動。”
英姑姑一笑:“如此一來,大皇子想不謀反都不行。”
以主子的衝動的性子,她一定會散播皇上與中書令夫人的流言,再想辦法設計皇后的孩子,然後……萬劫不復!
真真是好計謀!
薄情眼中,脣上,含着淺然的笑容:“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不用費一點脣舌。”擡起一雙玉手,放英姑姑的肩膀上,暗運內力,一個封印在英姑姑體內形成。
英姑姑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身體沒有任何的不適,一時想不透她在做什麼,又隱隱感覺到不對頭。
薄情含收回雙手,淡淡一笑道:“拔掉姑姑的舌頭,本夫人於心不忍,只好用這種方法,你已經現在不能說話,是不是一點都不痛。”語氣溫柔體貼。
英姑姑聽着薄情體貼的話語,整個人不由的一滯,試着動口:“謝謝夫人愛憐。”
薄情含笑道:“姑姑不必客氣 。”
英姑姑不由驚訝的看着薄情,薄情含笑道:“姑姑不必驚訝,本夫人曾經也被人封上這樣的封印,足足快三年的時間不能說話,所以能看得懂脣語,你我勾通並無障礙。”
英姑姑看着眼前女孩,明明是她如此殘忍的,親手把自己推上絕路,自己心裡竟然提不起半絲怨恨,只是淡淡的道:“夫人,奴婢該走了。”如同跟家人告別一般。
薄情微微頜道:“姑姑一路走好。”
侍衛重新押着英姑姑,往目的地走去。
帛兒上前道:“少夫人,我們趕緊走,不然就遲到了。”
薄情笑道:“不急,好戲在後頭。”
東西六宮中間的廣場上,嬪妃、宮女,太監、站了黑壓壓的一地人。
在場的人雖多,卻聞不到一聲咳嗽聲,衆人皆目不轉睛的看着中間,被綁在竹槎上的英姐姐,心都提到喉嚨上。
皇上的聖旨,早已經響喻東西六宮,人人都知道英姑姑陷害皇后,謀害皇嗣,傳傳聖旨,是罪有應得,但是皇上卻讓衆人觀刑,就知道目的爲了震懾六宮。
饒是如此,當衆人看到刑具時,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薄情站在皇后身邊,任由皇后握着她的手,冷眸看着中間的人,在心裡道:“英姑姑,一路走好,死亡只是重生的一種方式,忍忍就好。”
皇上看向皇后:“有朕在,別怕。”
目光掃過衆人:“瞬英的罪行,你們已經知道,如若有人再犯,她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最後掃一眼旁邊的懿貴妃,眼眸內無半絲情意,懿貴妃不由的一陣恐懼,皇上和氣卻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輕輕響起:”行刑!“
帝皇龍吟落下的一瞬間,衆人本能的捂着耳朵,半晌只看到英姑姑空張大口,痛苦到扭曲的面容。還有,血,慢慢從英姑姑身下滲出,染紅那一片青古板的地兒,卻沒有聽到她一丁半點的聲音。
衆人不由一陣驚訝,看看錶情那痛苦,怎會沒有一點聲音。
就是這時,一把平靜的聲音響起,一段佛經隨之流淌而出:
唵,修哆唎,修哆唎,修摩唎,薩婆訶。
唵!日羅怛,訶賀斛。
唵,娑!婆!秫馱,娑!達摩娑!婆!秫度憾。
南無三滿多,母馱喃,唵,度嚕度嚕,地尾,娑婆訶……
薄情念一遍後,緩緩睜開眼睛,感覺到皇上無比震驚,和衆人好奇的目光,眸光平靜的看向英姑姑,淡淡道:”我欣賞她!“
唉!薄情忍不住,輕輕的一聲嘆息:”本應念大悲心陀羅尼經超度她,可惜臣妾從不信佛,能記住的,就只有這篇地藏經。“
聞言,皇上和皇后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
地藏經,全名叫地藏菩薩本願經,是佛教辮子最常誦誦讀的佛經之一,藏菩薩曾立下宏願大誓: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這丫頭在此時念地藏經,是把英姑姑當成幽冥血海中的惡鬼,想渡化嗎。
青石板上的血跡,已經超過英姑姑身體的大小,無聲的慘叫還在繼續中,衆人看着不由的想作嘔,只是皇上的聖旨,誰也不敢違抗,只能強忍着噁心,觀看着血淋淋的畫面。
嗖嗖……
兩支利箭破空而來,穿透了正在行刑中的侍衛,衆人不由的一陣恐慌,覃公公大聲叫道:”御前侍衛,快護駕。“一羣鎧甲黃衣,提刀的侍衛,立即把皇上與皇后,圍得密不透風。
薄情輕輕笑了笑,終於來了,暗暗給了帛兒一個眼色。
懿貴妃身邊有英姑姑,她倒要看看,這替大皇子辦事的,英姑姑的親弟弟,又是什麼樣的人物。
看着插在侍衛身上的利箭,薄情腦海中,閃過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
隨着箭羽落下,一道紫色的人疾然落在英姑姑的身邊。
來人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後落在英姑姑身上,不由的深深吸一口氣。
英姑姑的後背,已經露出森森白骨,竹槎上是被剮下來的血肉,地上是刺眼的鮮紅。
眼眸內瞬間陰暗,舉起手中的弓箭,對着衆人轉了一個圈,最後對準了英姑姑的心臟,溫柔恭敬的道:”姐姐,安心的去吧。瞬槿會殺了他們,爲你報仇。“
衆人看着眼前,眉目如畫,一襲紫衣的華貴少年,只怕沒有人不認識。
英姑姑唯一的弟弟——瞬槿,大皇子最信任的人,平時誰見了她,不給三分薄面,不由暗暗的倒抽氣。
英姑姑本已經痛得麻木,驀然聽到親人的聲音,馬上清醒,漫無邊際的痛馬上襲上來,想搖頭,想叫自己唯一的弟弟快走,遠離惡魔設下的陷阱,可是她什麼都來不及,那支箭插入她的胸口,還不及分清是哪裡痛,一切已經結束。
瞬槿拔出箭,看着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英姑姑,緩緩道:”解脫了,從今往後,你就是你,不用再爲任何人活着。“
看着已經失去生命的英姑姑,衆人不由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姐姐,面上居然毫無愧疚之色。
瞬槿淡淡看一眼已經斷了氣息的英姑姑,沒有會了解他此時的心情。
誰也不知道,他寧可今天被剮刑的是自己。
淡然往人中一掃,目光經過一抹白色的身影,整個人不由的一震。
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裡。
隨之淡然的一笑,鳳麒國曾經的左相夫人,現在簫和國的中書令夫人,她當然可以出現在皇宮中。
薄情一身素色簡單不失華貴的打扮,站在一羣打扮精緻的美人中,顯得格外的突兀,讓人一眼就看到她的存在。
見對方盯着自己,薄情揚起脣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眼前的男子,不正是在中秋節當日,先是想搶她的燈籠,而她又用箭對着他,與他相持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當日的亂軍的首領又是誰。
真早天意,淡淡的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隆冬時節又逢君。“
瞬槿調整一下情緒,一臉雲淡風輕道:”鳳都一別數月,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慕少夫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夫人的風采依舊。“
薄情脣角微微一勾,挑挑眉道:”本夫人亦沒想到,當日在鳳都的亂軍首領,竟是英姑姑的親弟弟,你的膽子可真不小,知道本夫人在潤城也不避一避,就不怕被本夫人認出來。“語氣,不帶半分仇視。
兩人的對話,先是讓衆人一陣驚訝,沒想到兩人是認識的。
當聽到薄情後面的話時,不由的大吃一驚,瞬槿既然當日作亂鳳都的,亂軍的首領,不由咽咽口水。
潤城,誰都知道,瞬槿是大皇子的人,專門替大皇子辦一些不見得光事的情。
他既然以亂軍首領的身份,出現在鳳都,那奉的就是大皇子的命令,目的是什麼,顯然易見。不就是那把龍椅。
瞬槿似乎很不以爲然,似笑非笑的道:”怕,當然怕,但事情不會因我害怕,就不會發生。“他賭的是,皇上素日裡對大皇子的偏愛,不,應該是偏袒。
從他跟在大皇子身邊起,就發當今皇上,凡事不論對錯,從不會對大皇子嚴加柯責。
現在雖然是事實擺在眼前,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理,衆嬪妃們也十分的好奇,卻不在面上表露分毫。
薄情含笑道:”確實是。你既然來,是跟你姐姐一起走,還是遲點跟你的族人一起共赴生死,畢竟你姐姐犯下的罪過,皇上已經下旨,要誅你們九族,早死,晚死,沒什麼區別。“
輕描淡寫的語氣,似乎生死的恐懼,早已拋出她的認知中。
瞬槿不由輕輕笑出聲,舉弓對準薄情,語氣森然:”即使沒有了薄家的支持,你依然是鳳都城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
惡魔,皇上、皇后震驚的看一眼薄情,很難想象眼前靜如止水,淡若青蓮、魅若嬌花的女子,會跟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聯繫在一起。
呵呵!薄情輕輕笑兩聲:”佛又如何,魔又如何?魔由心生,佛由心生,魔心生善念是佛,佛心生惡念是魔。對於世人而言,何爲魔,何爲佛,不過立場不同而已。今天,若英姑姑爲我所殺,她視我爲魔;如今換成你殺她,她視你爲佛,只因爲立場不同。“
瞬槿不由一滯,她既然懂他的心,他親自手殺了姐姐,就是爲了讓她解脫,免得再承受後面的痛苦地。
薄情笑了笑道:”無論是魔,是佛,是對、是錯,最重要的是……問心無愧。本夫人做事,不論善惡,只求問心無愧。“是惡是惡,是魔是佛,於她言,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夫人的話,讓瞬槿頓悟。“
瞬槿搭好弓箭,緩緩對準了薄情,含笑道:”如夫人所言,那麼即使今天,瞬槿殺了夫人,於我而言,是爲除惡揚善,應該是能問心無愧吧。“
薄情淡然的笑了笑:”你當然能問心無愧。“
前提是他得有這個能力,不然除魔不成,反被惡魔吞噬。
瞬槿冷冷一笑的瞬間,利箭已經離弦射出,朝着薄情的面目奔去,衆人不由的發出一陣驚叫聲。
薄情正想伸手接下利箭,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影魅般擋在薄情前面,伸手輕易接下那支箭,譏諷的道:”若對付一名女子,你也能問心無愧,當真是男人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