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琮有意拉着顧衛卿說話,將蘇朗撇在一邊,特特的圈出他與顧衛卿親密無間的氛圍來。蘇朗明知他是故意,卻仍然不免被激怒,神色不斷變幻,手攥成拳,手背上青筋直跳。
顧衛卿餘光掠過,只能暗歎蘇朗實在是年輕氣盛。再待下去,蘇朗真要把控不住,跳起來和賀琮血拼了。
她道:“草民這就去準備祭拜用的東西。”
誠如他所言,他愛去哪兒去哪兒,她哪管得了?趕緊把他弄走是正經。
顧衛卿擡頭對蘇朗道:“最近我要出門,府裡的事都多勞煩你和顧尚,有什麼要緊事,你多和他商量……若盛家來人,你只需這般和他們說就成。”
蘇朗不情不願的退下,再留在這兒也沒理由了。
他卻並不肯就走,只躲在灌木從後,眼睜睜的看着賀琮和沒骨頭的人也似,大手挽着半推半就的顧衛卿相攜而去,蘇朗恨得眼睛裡都着了火。
顧衛卿臉上全是無奈,想掙脫又掙脫不開,也不知賀琮說了什麼,她眉眼一揚,到底又安份的恢復原狀,只若輕似無的在賀琮手背上拍了一掌。
不像泄恨,倒像是**。
賀琮張揚的大笑,一副永遠讓人看不慣的肆無忌憚,就好像這世間沒有什麼能阻攔和挾制得了他一樣。
小廝顧能悄然走近,對蘇朗道:“公子,您剛纔去了哪兒?倒讓小的好找。”
蘇朗面色猙獰,只揹着他道:“什麼事?”
顧能道:“是顧尚叫小的來請您,說是有事要商量。”
蘇朗只想罵一句:商量個屁,又能有什麼要事?他自己算個什麼玩意?顧尚那是顧家未來的大總算,他和自己商量什麼?
蘇朗在顧家地位尷尬,他又不傻,怎麼可能感覺不到?說起來他在顧家身份比顧衛卿在王府那還難堪,誰都知道他是顧衛卿的義兄,可這義兄也不過是個名頭,叫着蘇公子,實則他就是顧家的一個家僕。
偏偏家僕都不夠名正言順,衆人雖然不敢惹他不敢使喚他,但到底看他時的眼光都透着疏離和隔膜。
旁人都是正兒八經賣身到顧家的,地位雖低,卻是實打實的顧家人,不像他,看似自由,看似尊貴,其實與顧家沒有利益攸關,隨時都可一走了之,是以衆人無形中把他隔絕在了他們的圈子外頭。
蘇朗幾度深呼吸,自認爲理順了面部表情,這才道:“我這就去,可知道是爲了什麼事?”
兩人一邊走,顧能一邊道:“聽說是酒樓裡王大廚的渾家來了,披麻戴孝,進府就哭喪號罵,要死要活,只說賠他家男人。”
蘇朗一皺眉:“她家男人怎麼了?”
“說是……死了。”
蘇朗步子一頓:“死了?怎麼死的?”
“具體的不太清楚……”顧能到底是顧尚給蘇朗挑的,算得上是顧家人,自己的猜測不敢胡亂禿魯,是以答覆十分含糊。
顧尚正被個瘦弱的婦人糾纏得頭大,還有四個中年男子一臉怒氣,抵在門口,一副門神狀,大有誰敢不服,直接先揍死再說的氣勢。
蘇朗要進門,便有兩個人上前攔住,還十分不客氣的推了他一把,道:“叫你家公子出來,你是哪根蔥,裝什麼大瓣蒜,說話不算數,往前頭衝什麼衝?”
話沒說完,被蘇朗一拳一個,直中面門,兩人唉喲一聲,當場鼻血就淌了下來,氣勢被打掉一半,鬼哭狼號直喊“殺人了”。
顧尚一皺眉。他叫人去喚蘇朗,是想讓他幫着解決事兒,可不是鬧事兒的,這上來就打算怎麼回事?
蘇朗進門,朝那哭鬧的婦人冷冷一呲牙,道:“欠債還錢,欠命償命,有什麼話你只管和我說?”
那婦人見蘇朗風度翩翩,只當這就是傳說中的玉公子,鬆開顧尚,不管不顧的就衝了過來:“你還我家男人,有錢有勢就能欺人太甚不成?走走,我要帶你去見官……”
不等她沾到蘇朗的衣袍,蘇朗一腳踹出去,將那婦人踹得四腳朝天,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顧尚不禁呵斥道:“蘇公子,住手。”
蘇朗在顧衛卿跟前沒什麼底氣,在旁人眼裡卻滿是戾氣,他瞪着另兩個躍躍欲試,想上又不敢上的男人道:“有理講理,有話說話,要是你們胡攪蠻纏,我也不怕用非常手段。”
鬼怕惡人,蘇朗的狠決手辣震住了在場諸人。
不過好在總算能坐下來好商好量。
那婦人只是一口氣閉住,等顧尚叫人兜頭潑了一碗冷水,那婦人就呻吟着醒了過來,她還要放聲哭號,冷丁對上蘇朗那淬了冰碴子的眼睛,嚇得立時噎住。
蘇朗見她不號了,這才道:“你男人怎麼死的?”
那婦人道:“我還要問你們呢,好端端的去上工,怎麼聽說來了一趟顧家,回去一跤躺倒就再也沒起來?”
蘇朗冷笑:“你只管說你要什麼吧。若要公道,我叫人陪你去告官,若要銀子,說個數。”
那婦人被說得一噎,拿帕子捂了臉,號道:“我那苦命的……”
蘇朗啪摔了茶碗,厲聲喝道:“你若只知道號,我即刻就把你們都打出去,一步都不得靠近顧家。”
那婦人嚇得驚跳,哭聲哽在嗓子眼裡,看了一眼四個兄弟。
那四個兄弟平時武大三粗,仗着一把子力氣和幾分蠻橫,遇到點兒事都能榨出油水來,不成想今兒遇到硬碴,便宜沒佔着,眼瞅着要吃虧啊。
四個人朝那婦人道:“不如你直說吧。”
眼前這姓蘇的不是好說話的,別磨唧了。
那婦人猶豫了一下道:“我,我要見玉公子。”都傳玉公子爲人文質、儒雅,總是更好說話些。
蘇朗嗤的一聲,道:“你若只要銀子,在我手裡還能磨出點兒去,若是見了我家公子,怕是一文都鬧不着。”
那婦人還不太信,和四個兄弟嘀嘀咕咕了半晌,才咬着牙道:“那就,五百兩,一文都不能少。”
顧尚氣得道:“這不是獅子大開口,訛人呢嗎?”
蘇朗卻道:“成,我給。”
顧尚瞥了蘇朗一眼,到底把話嚥了回去:到底不是個可堪扶持的人,不僅不能替公子分憂,還只會拖公子後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