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畢,黃碩喚來外面的中年坤道服侍大姐梳洗了一番。
不知不覺,日已當中。諸葛大姐準備告辭離去。
黃碩拉住她撒嬌:“大姐,這道觀裡的廚子燒得一手好菜。我們許多年沒見了,一起吃個飯吧。”
諸葛大姐被她的憨態逗樂了,可想到自己已經在外面逗留整整一個上午了,有些猶豫不決:“我出來前沒跟你大姐夫說的,只怕……”
黃碩立馬挽住了她的一條胳膊,撇嘴輕哼:“大姐也太慣着他了。半世夫妻下來,都把他慣壞了。我看啊,大姐就應該好好的自己樂呵樂呵。”
這話說到諸葛大姐的心坎裡去了。她有些心動。
黃碩笑靨如花:“大姐,我先前聽觀主說了,從明天開始,觀裡要連打三天的壽礁呢。難得碰到這樣的法事,我卻什麼都不懂,大姐就留下來陪我看個熱鬧吧。”
一聽說是要打礁,諸葛大姐立馬來了精神,張口就答應了。
黃碩遣了個小坤道去太守府報個信,自己攜手諸葛大姐一起去共進午餐。
諸葛大姐有些心神不寧,食不知味。
過了晌午,小坤道就帶着她家的老管家過來傳答蒯棋的意思:“夫人,老爺說了,讓您安心在觀裡住下。等打礁完了,老奴再來接您回府。”
諸葛大姐嘆了一口氣,拂袖離開。這三天裡,她再也沒跟黃碩提過有關蒯棋的任何一個字。
三天後,老管家一臉倦容的真的帶了浩浩蕩蕩的僕從車隊來接她回府。
諸葛大姐以答謝神靈爲由,躲在內殿不肯出去見他們。
黃碩試探着問道:“大姐,怎麼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這三天過得很舒服,突然不想回去了。”諸葛大姐跪坐在神像跟前唉聲嘆氣。
原來是這樣。黃碩在她對面蹲下來笑道:“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唄,只是大姐夫派了那麼多人過來。一窩蜂的堵在道觀門口,也不是個事。我又不方便出面。”儘管在她心裡,蒯棋是渣透了,可是,離婚與否,她卻不能替大姐做決定。這事還得大姐自己去面對。
諸葛大姐聽懂了她的意思,閉上眼睛靜靜的合掌跪在神像跟前,不再吱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烈日當空。門前的柳樹上,知了拖着長音沒完沒了的叫喚。
蒯家的僕從們耷拉着頭,一個個被曬出了一身油汗,卻誰也不敢吭聲,更不說是抱怨了。
老管家更是象熱鍋上的螞蟻。他爲蒯家服務了大半輩子,伺候過兩任家主,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要是擱在以前,諸葛大姐敢這樣擺譜調皮,他早就掉頭走了。可是,這一次,就算借他三個膽,他也不敢。府裡的風向完全變了。他很後悔,諸葛大姐好歹也是主人從大門擡進來的正妻,他之前不應該那般怠慢、無視的。
當諸葛大姐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她聽到門外的中年坤道笑呤呤的在門外稟報:“夫人,令公子來接您了。”
黃碩連忙閃身躲在神像的後面。
果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娘,孩兒來接您了。”門口人影閃過,一道青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諸葛大姐愕然的站起來:“程兒,你怎麼來了?”
蒯程顧不得揩去滿腦門的大汗,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喜滋滋的說道:“娘,是爹讓孩兒來的。”
“你爹?怎麼可能!”諸葛大姐掏出帕子憐愛的替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兒子揩着汗,“大熱的天,你瞎跑什麼?”
“是兩個舅舅都派人送信過來了。”
諸葛大姐用帕子捂着嘴巴發出一聲驚呼:“你的舅舅們來信了?”一雙眼睛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神像後面。
蒯程高興得昏了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邊扶着自家老孃往門外走,一邊憋着笑輕聲說道:“娘,太可惜了,您沒看到爹收到信的時候那的樣子……”
黃碩的身子都貼在神像的背面上了,耳朵豎得痠疼。可惜蒯程母子越走越遠,聲音漸漸遠去。後面又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過了一會兒,中年坤道一溜小跑的進來輕呼:“大夫人,大夫人。”
黃碩這才從神像後面現身出來:“王嬸,大姑奶奶回家了嗎?”
王嬸笑得象朵花兒一樣:“嗯,母子倆一道回去了。大夫人,我家那口子剛剛到了,就在後院呢。”
黃碩鬆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快快請王叔進來。”
“喏。”王嬸福身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王管家急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黃碩問道:“王叔,準備得怎麼樣了?”
王管家笑道:“都準備好了,我把公子的原班人馬都帶來了。大家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活了。後天保證準時開工。”
在京城的時候,雷迅挖的那幾條地道都是王管家帶人挖的。經過了雷迅的指點,在三國,他也算得上是經驗豐富的挖地道行家了。
黃碩滿意的點頭,吩咐了幾句,從後門離開。既然諸葛亮兩兄弟都出面爲自家大姐撐腰了,想必蒯棋很快就會找上門來。如果讓這丫察覺出點什麼,計劃十有八九就只能泡湯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蒯家的老管家就拿了蒯棋的門帖過來請她這們大舅奶奶過府一敘。
本來也想讓蒯棋領教一下閉門羹的滋味,不過,黃碩實在是很好奇諸葛亮兩兄弟都在信裡說了些啥,搞得蒯棋前後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所以,她很沒原則的收拾妥當屁癲屁癲的應邀作客。
到了太守府,她真的感覺到和先前完全不同了。剛下馬車,她就發現,原先的那個動不動就翻白眼的門房下崗了。新門房有點象五星級賓館的門童,臉上的笑容甜得能膩死人。
諸葛大姐渾身上下打扮一新,被一大隊丫頭婆子簇擁着來二門迎她:“弟妹,可把你盼來了。”兩隻眼睛眨得都快抽筋了。
進門剛坐下,諸葛大姐便屏退左右,湊過來笑眯眯的謝道:“多謝弟妹幫我這個大忙。孔明他們兩兄弟寫信把你大姐夫狠狠的教訓了一頓。還揚言要把我和程兒接走。這下,你大姐夫老實了。”
“一封信就讓大姐夫老實了?”黃碩的下巴差點要掉下來了。哇咔咔,那得怎樣的文采飛揚啊!
諸葛大姐得意的坐直了身子:“哼,誰讓他們蒯家上下都看不起我們諸葛家的?他們要再不識相,我就讓孔明發兵把他們在荊洲的祖屋砸了。”
黃碩低頭輕咳幾聲,心想:敢情在大姐心裡,他老弟就這點能耐啊。突然,她想到暗道的事,暗叫不好。
看了看四周,她小心的悄聲問道:“大姐,那暗道還挖不挖?”
“挖,當然挖。”大姐笑眯了眼,“我回來才知道,你大姐夫乘着我在觀裡的這三天把府裡的姬妾們都遠遠的打發了。哼,以爲這樣我就會理他了。他想得美!晚了!我都是快當祖母的人了,早就看透了,不稀罕了。再說,我這院裡還得挖暗道呢。所以,現在是他住他的,我住我的。”
看着大姐翻身農奴把歌唱,神采飛揚的小樣兒,黃碩就明白,什麼晚了!她哪裡是“看透了,不稀罕了”,明明是心裡最在意,寶貝得不行纔對。
“行,只要您覺得高興就好。”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黃碩也不想點破,“大姐,我出來有些日子了,準備這兩天就回去。這裡的事我都交待妥當了。您要有什麼事就去觀裡找王嬸。”
“行。”諸葛大姐無比惋惜的輕拍着她的手背,“還以爲我們姑嫂能多聚幾日呢。爲着我的事,讓弟妹來回奔波,操碎了心,我,我不知道怎麼謝你纔好了。”說罷,眼圈一紅,兩泡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
黃碩是領教過她的哭功的,連忙掏出帕子好言相勸。
聽說黃碩要離開,蒯棋派人送來了一大堆禮物,並說屆時會親自爲她踐行。黃碩才懶得跟他客氣呢。挑了幾樣入眼的,其餘全交給王管家夫婦打賞下去。
等工程破土動工,步入正軌後,黃碩這才帶着龍十等人離開。而郊外買的那個獨門獨院的宅院被她正大光明的送給了大姐。臨別的時候,她當着蒯棋的面告訴大姐:“如果心裡不痛快了,就搬進去散散心。”
諸葛大姐眉開眼笑的接過了房契。蒯棋的表情很搞笑,事後,黃碩每每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這一次沒有回荊洲,黃碩帶着人徑直回了成都的諸葛府。
二十餘天后,她終於到了成都郊外。諸葛亮只帶了江大牛親自趕着馬車來接她。
一見到她,諸葛亮便忍不住抱怨:“怎麼一個人單槍匹馬的去見大姐了?還好岳父大人送了信過來。”
“我哪裡是單槍匹馬,明明帶了龍十他們一起去的。”黃碩乘他不注意,一把將人拖起馬車裡,“夫君,你都在信裡跟大姐夫說了什麼?他怎麼怕成那樣?”大姐自己並沒有看到那封信,只是聽蒯程說了有這回事。而蒯程也是聽他老子蒯棋發了幾句牢騷。傳說中的那兩封信他也無緣拜讀。
諸葛亮摟過她的肩膀,懶洋洋的答道:“也沒什麼。爲夫只不過說,他們蒯家要是虧待了我們諸葛家的女兒、怠慢了我老婆,我就先把大姐接回來,再派一千鐵騎踏平他們的祖墳和祖屋。”
“什麼!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黃碩有點暈乎乎。天,怪不得是親姐弟。她之前怎麼就沒發現豬哥骨子裡也有不講理的霸道基因呢。
諸葛亮低頭看着她的臉沉聲說道:“之前,是我沒有能力照顧兩個姐姐。讓兩個姐姐受委屈了。從今往後,誰也不能輕看從我們諸葛家嫁出去的女兒。”
“所以,你要大姐夫散盡姬妾?”
諸葛亮愣了一下,很快的搖頭:“我還以爲這是娘子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