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小溪往下走。不出兩裡地,諸葛亮等人就找到了一個簡單的小院子。七成新的兩間茅屋,低矮的竹籬笆,巴掌大的場院。其中一間茅屋的窗口還亮着燈。印着一個男人低頭執筆疾書的側影。看樣子在挑燈夜讀。
“我去打聽一下吧。”趙子龍推了稀疏的竹門,走到場院裡,對着那個窗口朗聲說道,“在下常山趙雲,打擾閣下了。”
影子動了,“吱呀”一聲,柴門打開了。一個穿着麻衣長衫的清瘦的年輕男子從裡走了出來。見自家院子裡站着一個英氣勃勃的白袍青年將軍,院子外面還圍着十來個執着火把的軍士,他顯然嚇了一大跳,臉色發白,戰戰兢兢的拱手行了一個禮,問道:“在下吳仁,請問將軍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諸葛亮聽出了他的徐州口音,快步走進院子:“先生可是徐州人士?”
“正是。”吳仁恭敬的又行了一個禮,“因爲躲避戰亂,在下跟隨先母輾轉流落此地,已有七年了。”
“哦。原來如此。”諸葛亮一邊搖着扇子,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和他清貧的小院子,“請問,此處是何處?”
“江陵近郊。從這條路出了山坳,往前走,不到五里就是江陵城。往後走,十餘里就是蒯家莊。”
趙子龍見軍師不再發問,這才一邊比劃着,一邊問道:“請問先生可曾看到兩個年輕婦人經過。兩人差不多高矮,大約這麼高,其中一個衣着華美,另一個是僕婦打扮,”
吳仁劍眉微蹙,輕點下頜,慢慢的說道:“昨日早間是有這麼兩個婦人到寒舍乞食。說是與家人走散了,一天一夜滴米未進。先母病亡後,在下獨居此地。因爲顧忌男女大防,所以只是隔着院門給了她們兩個米餅。她們也沒有逗留,相互攙扶着走了。看樣子是往江陵方向去了。”
諸葛亮沒有言語,扇子一揮,轉身大步走出了小院。
趙子龍大喜,拱手道謝:“打擾先生了。某等告退。”
“將軍客氣了。”吳仁小心的跟在他們身後,送至竹門下。
趙子龍悄聲問諸葛亮:“不如讓末將去江陵……”
看了看天色,諸葛亮打斷了他:“天就要亮了,不如回蒯家莊,稟報了主公,請他定奪。”
趙子龍想了想。認爲還是軍師考慮周到,自己莽撞了。於是快步走到軍士們跟前,下令:“回莊。”
一行人匆匆離去。
吳仁等他們走遠了,這才鬆了一口氣,飛快的跑回小屋,“砰”的將柴門緊緊關上。
諸葛亮一行人回到蒯家莊時,天已大亮。
劉備頂着一雙熊貓眼問道:“可有什麼發現?”井已經掏空了,並且仔細的打撈過了。從裡面只是打撈出了幾捆鏽跡斑斑的大刀長矛之類的械件,並沒有發現糜夫人的屍骸。
諸葛亮走到井邊,用腳尖踢了踢那些械件:“原來這是一條用來運送物資的秘密通道。不過,似乎有些年月沒有啓用了。”那些械件樣式老舊,且幾乎鏽壞了。起碼也是十幾二十年之前打好的。
井口被挖得老大,幾乎有原來的三倍大,井壁上的那個洞完全暴露了出來。劉備俯身看了看,問道:“出口通向哪裡?”
諸葛亮正看着那堆破銅爛鐵出神,沒有吱聲。
“江陵近郊。”趙子龍回答道:“住在附近的一個儒生聲稱昨天早晨看到兩個與夫人和那個僕婦相像的婦人經過,去了江陵方向。”
“怎麼會有一個僕婦的?”劉備很是奇怪。離開長阪坡時,糜夫人明明沒有帶僕婦同行啊。那天聽趙子龍訴說事情經過,他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現在想來就是糜夫人身邊無緣無故的多了一個僕婦。難道是蒯家莊的人嗎?她又怎麼會認得蒯家莊的人呢?
“這個,末將不知。”
罷罷罷,先把人找到再說吧。劉備也沒有心思再追問了。一邊輕輕揉着太陽穴,一邊側過臉去問諸葛亮:“軍師,下一步,我們要怎麼辦?”人海茫茫,就憑這麼一點點線索找人,豈不是無異於海底撈針,撞大運?
“這事有點複雜,不如主公親自去出口查看一番。也許能發現一些重要的線索呢。”諸葛亮的眼睛終於從那堆械件上挪開了,“路口,亮留有兩個士兵看守。”
劉備心裡冒出了一絲不詳的預感。留下兩個士兵看守路口,讓自己親自去查看!軍師這是什麼意思?分明是話裡有話啊。
把趙子龍拉到一邊,他仔細的詢問了事情的經過,不詳的感覺越來越濃厚。
“那,我就去察看一下。軍師,子龍你們在此等候。”
劉備忐忑不安的下了被挖大了的通道,到了先前的山坳裡。仔細的看了半天,除了一些凌亂的腳印外,他什麼線索也沒有找到。
“也許應該去那個小院子裡看看。”想着諸葛亮言詞閃爍的樣子,劉備有些惱火,白淨的臉上隱約可見一絲怒氣。
兩間茅屋,竹籬笆,小小的院落安安靜靜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吳先生?”劉備推開竹門,大聲打招呼,“有人嗎?”
“嗚嗚嗚。”從一間屋子裡斷斷續續的傳來了兩個男人的嗚咽聲。
有情況!他拔出寶劍,進入一級戰備狀態。舉着寶劍,輕手輕腳的快速移到牆根下,一腳踹開了虛掩着的房門。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呆住了。
屋子裡的橫樑上掛着兩個被剝得只剩下一條大褲衩的大男人。被人用破布堵了嘴。見了劉備,他們倆激動的拼命扭動健碩的身子,嗚嗚的直叫喚。
這是兩個軍人!身上太多軍人的印跡。劉備很快想到了據說留在路口的兩個軍士。搞什麼鬼?弄得這般狼狽。寶劍一揮,他沒好氣的削斷了兩人身上的粗麻繩。
兩人立馬抽掉自己嘴裡的破布,“撲通”一聲,一齊重重的跪倒在泥地上,拼命的叩着頭:“將軍饒命。”
“怎麼回事?軍師不是命你們守住路口的嗎?怎麼被人綁在了這裡?”劉備收劍回鞘,冷冷的問道。
“小的被人敲暈了。醒來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小的也是。”
兩人面面相覷,羞愧難耐,臉紅的就象猴子屁股一樣。
“沒用的東西。滾。”
兩人雙雙抱胸一溜煙的跑了。
劉備雙目如注,環視屋內。一榻一幾,半架書簡,几案上醒目的攤開擱着一小卷竹簡,筆硯、油燈和火石等物。硯臺裡尚留有少許墨汁。這是一間相當簡略的男子寢室兼書房。
隨手拿起那捲竹簡掃了一眼,他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了,“蹭蹭蹭”的火冒三丈,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賤人!”旋即,狠狠的把竹簡摔到地上,抽出寶劍,將几案斬爲兩截。還不解恨,哇哇大叫着揮舞着寶劍,象瘋了一般。見東西就砍。不一會兒,原本清清爽爽的屋子被他弄得一團糟。
就這樣歇斯底里的發泄了一通之後,他頹廢的提着寶劍癱坐在地上,喃喃細語:“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又撿起那小卷竹簡,無聲的苦笑,“糜貞啊糜貞,自請下堂?哼,你憑什麼這般作賤我!”
窄窄的竹簡上,清晰的寫着幾行娟秀的蠅頭小字:流水無情,落花無意。妾去也。望君珍重。後會無期。糜貞手書。
猛的起身,拿起几案上的火石,劉備嘩的點燃“休書”。
眯縫起雙眼看着青色的火舌迅速的吞沒了小小的竹簡,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狠絕,繼而隨手把它扔到了地上的那一堆竹簡裡,步履輕浮的離開了屋子。今日之辱,他日一定要百倍奉還。
“今生不要讓我找到你,賤人!”
趙子龍一頭霧水的問道:“軍師,爲什麼讓主公一人去山坳?他不會碰到什麼危險嗎?”
諸葛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牽涉到主公的私密,你我還是少管爲妙。”
“那,還去找尋夫人嗎?”趙子龍沉聲說道,“都怪子龍無能,讓夫人遭難。”
不料,諸葛亮長嘆:“也許,對於夫人來說,這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見趙子龍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他輕笑,“子龍,此事一定要爛在肚子裡,不得再提。免得橫生禍事。”
“那夫人……”
“你!”平常看着挺聰明的一個人,這會兒咋成了榆木疙瘩,諸葛亮鄭重的說道,“糜夫人爲了救護少主,捨身跳井,身亡。記住,這就是事實。沒有秘密通道,也沒有山坳,更沒有吳仁和他的小院。”
趙子龍似乎明白了,臉色煞白,畢恭畢敬的一揖到底,給諸葛亮行了一個大禮,誠心道謝:“子龍愚笨,多謝軍師點撥。”
看到山坳方向升起了一股黑煙,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劉備所部在當陽長阪坡被曹操追襲,慘敗。糧草、輜重盡失;其夫人糜氏爲護不到週歲的幼子,英勇跳井,不幸身亡。第二日。劉備領兵三千踩平蒯家莊,全莊上下幾百餘口無一倖存。”
黃碩看到木喬送來的這份情報,不禁搖頭。事實證明了,雷迅的消息快倒是很快,只是可信度不高。僅供參考罷了。
把信隨意的放在几案上,她擡頭問道:“給諸葛先生的信送出去了嗎?”
木喬恭敬的回答道:“先生應該已經接到信了。”
黃碩突然連打了三個大噴嚏,暗想,唔,冤家,又唸叨上了。
江夏,諸葛亮捧着一封錦書,憤憤的碎碎唸叨着:“懶傢伙,就五個字!”他可是揪着心,一天一夜沒閤眼。
淨白的錦緞上,黃碩的字跡龍飛鳳舞:我很好,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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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大大的書中,長阪坡上,爲了趙子龍能成功救出阿斗,糜夫人讓馬,縱身跳入枯井,壯烈犧牲了。她在劉備最狼狽的時候,帶着豐富的嫁妝(錢財不算,光奴客就好幾千人哩),嫁給了他,又捨身保住了他當時唯一的兒子。按道理,劉備發達後,一定會追封這位貞烈的妻子。可惜,多年以後,早死的甘氏被追封爲皇后,而劉備爲數不多的后妃隊伍從來就沒有提及過糜夫人這號人。因此,某峰猜測,要麼就是羅大大杜撰出了糜夫人這一子虛烏有的形象(反正,以書亂史,羅大大沒少幹這樣的事);要麼,就是糜夫人徹底傷了劉備的心。某峰不喜歡悲劇,不忍心看到一個才雙十年華的美女就這樣香消玉殞,所以,給了糜夫人另外一個選擇:與青梅竹馬的錢家哥哥遠走高飛了。這應該不是往這個貞潔了幾百年的女子身上潑污水。某峰自己認爲這樣處理,挺符合現代人的感情選向滴。希望親們不要拍我。事先透露一下,錢GG和糜MM還會回來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