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什麼人?”一曲終了。大喬冷冷的問道。很明顯,這婦人是特意來接近自己的。
孫策剛過世那會兒,大喬經常碰到別有用心的人的刻意接近。爲了避嫌,她只得帶了不到一歲的兒子孫紹遠走他鄉,深居簡出。七年過去了,除了孫權每個月都會派人來看望她們母子之外,她們娘倆基本上是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已經有些年頭沒有人在她們孤兒寡母身上做文章了。然而半年前,婆婆病重,老人家非常渴望見到孫紹。這樣,她才帶了孫紹來京城侍奉婆婆。知道小叔子孫權是個疑心很重的人,所以,大喬終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儘量不與外界來往。沒想到,就是這樣,還是有人會起心思。
黃碩這才擡起頭來,直視大喬。雷迅的資料上寫得很清楚:大喬不僅是一個美女,更是一個才女。當年,孫策之所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多的是被她的才華所折服。眼前端坐着的大喬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簡單的挽了一個斜雲髻。髮髻上除了插着一根式樣古樸、質量上乘的白玉鳳頭釵之外,再也沒有佩戴任何首飾。美侖美奐的五官依舊可圈可點,表明她曾經是個多麼美麗的女子。只是一雙不再清澈發亮的眸子裡多了幾分滄桑與犀利,明顯有了歲月的痕跡。月白色的襦裙上繡着銀色的流雲花紋,越發的襯得她的目光清冷如水。
“小婦人姓黃名碩,是荊洲人氏。兩年前跟隨義兄輾轉來到了江東。久仰夫人大名,因身份卑微,不能親近,所以纔出此下策。望夫人海涵。”黃碩含笑望着大喬的眼睛,不卑不亢。
好恬淨、溫暖的眼神!大喬心頭一震,三分好感油然而生:“這曲子是你作的嗎?”
黃碩搖頭淡笑:“小婦人才疏學淺,實在做不來這般感人肺腑的詞曲。這是小婦人家鄉一位姓曹的先生所作。”暗道,曹大大,這應該不算侵了你的權吧。
“呵呵,你倒是很誠實。”大喬輕輕點頭,僵硬的身形軟和了些許,親切的問道,“夫人看上去非尋常人家的女子,請問夫家高姓?”
“諸葛。”
大喬“哦”了一句,有些驚訝,又上上下下的細細打量了她一番:“不知夫人如何稱呼子瑜(諸葛瑾的字)?”
“是小婦人的大伯。”
原來如此,怪不得能這般的從容、優雅。大喬眼裡的熱度大降,懨懨的客氣道:“我已經多年不問世事,不知夫人造訪有何請教?”哼哼,不要跟我說,你只是特意來爲我彈琴唱歌的!
呃,大喬的心理戒備怎麼會這樣森嚴?黃碩飛快的盤算着。看樣子情報有誤,也許這些年大喬的日子並沒有表面的那麼舒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大喬是完全幫不了船廠的。
衝大喬展開了一個明媚的笑臉,黃碩起身行禮告辭:“讓夫人見笑了。如今見到了夫人,小婦人的心願已了,就此告辭。請夫人多多珍重。”
大喬很明顯的身形微怔,旋即,一絲微笑從眼底盪漾開來,起身略擡右手:“夫人也請多珍重。”
話音剛落,自有侍女從一旁閃身出來引黃碩出了道觀。
大喬斂了笑意,轉身回到屋內繼續閉門抄經。似乎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你沒事吧?”守在觀外的雷碩迎了上去,輕聲問道。
黃碩使了個眼色:“走,上車再說。”
雷迅掃了一眼守衛森嚴的道觀大門,不再出聲。
兩人急匆匆的下了山,上了等在路旁的自家馬車。
“事情談得順利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雷迅忍不住問道。
黃碩長嘆:“那大喬肯定是日子不好過。說不了幾句,她就說了什麼多年不問世事,讓我根本就開不了口。”
“咦,怎麼會這樣?難道我的情報錯了?”
白了他一眼,黃碩沒好氣的說道:“豈止是錯了,分明是錯的離譜。我看哥哥要好生清理一下門戶才行了。”
“唉,碼頭的事再另想辦法吧。”雷迅眼波閃爍。若有所思:難道是我布的那些暗線被孫權發現了?怪不得船廠的生意這麼難展開。賣糕的,孫權未免也太神了點吧。
回到家後,雷迅便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連午飯都沒有出來吃。
黃碩很納悶,問阿綠:“要不要給哥哥把飯端進去?”
“不用,書房裡備着糕點呢。”阿綠衝她眨巴眨巴着眼睛,“夫君看書,向來不喜歡人打攪的。”
“哦。”黃碩立馬明白了,那書房裡八成有暗道。這會兒,雷迅鐵定已經不在那屋子裡了。說不定就是去核查情報網了。
大喬在祥雲觀抄了大約兩個時辰的經,就打道回府了。
“娘,娘。”從房裡飛奔出來了一個小“肉球”,興奮的抱着一卷小小的竹簡嚷嚷着,“娘,叔父說我大有進步呢。”
大喬從袖袋裡掏出一方素白的絲帕,憐愛的替他揩去額頭上的汗水:“那當然了,紹兒最厲害啦。讓娘看看,紹兒今天都寫了哪些字。”
孫紹自豪的展開竹簡,用小胖手指着那幾行歪歪扭扭的字,念道:“人、木、禾。”
大喬笑眯了眼,正要再誇上幾句,孫權從屋裡笑呵呵的踱了出來:“大嫂回來了。大嫂每個月都親自去觀裡爲娘抄經祈福,真是辛苦了。”
“哪裡,小叔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這麼多年來,我只考慮到自己的感受,帶了紹兒在外頭住着,從來沒有好好的侍奉過娘。”說着,大喬的眼圈紅了,“幸虧。娘身邊還有小叔……只希望抄的那些經書能讓孃的身體快些好起來。”
孫權聞言有些動容,摸着孫紹的頭,感慨道:“如今,我們一家人總算是團圓了。紹兒也快八歲了,是該好好的請個先生啓蒙了。大哥象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能自己研讀兵書了呢。”
一提到孫策,大喬的眼淚唰的就下來了,衝孫權點點頭,用帕子捂了臉踉蹌着徑自進屋了。
孫紹慌忙跟了進去。
孫權望着這母子倆的背影,嘆了一聲,搖頭離開。
門口,一直低眉順眼的小書童擡眸看着他的背影,垂着的雙手緊握成拳。
這時,屋裡傳來了大喬清冷的聲音:“阿仇,進來。”
高高瘦瘦的小書童應了一聲,低着頭走了進去:“夫人,有何吩咐?”
“啪”的一聲,大喬將一卷竹簡扔在他的腳邊,厲聲喝道:“公子身子不好,你怎麼不勸着點,害他寫了這麼多的字。真要是累出個好歹來怎麼辦?去,罰抄三遍,沒抄完。不許吃飯!”
“是。”阿仇稚嫩的眼裡閃過一絲與年齡嚴重不符的無奈,彎腰撿起了竹簡向書房走去。
身後,孫紹連忙搖着大喬,撒嬌求情,滿身的肥肉抖個不停:“娘,不關阿仇的事,是紹兒自己要寫的。”
“娘知道紹兒上進。可是,紹兒還小,等紹兒長大了些,娘自然會請了全江東最好的先生來教導紹兒的。”
“可是,阿仇和紹兒同歲。他早就能倒着背《戰國策》了呢……”
“胡說。”大喬蘭花指輕點他的胖臉,打斷了他的話,“哪有人倒着背書的。阿仇最會撒謊了,他嘴裡有幾句話能當真?紹兒你以後千萬不要當着別人這麼說了,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知道了。”孫紹扮了個鬼臉,胖成一條縫的眼睛亮晶晶的:“娘,叔父說了,明天帶紹兒去騎馬打獵呢。”
不料,大喬臉色突變,沒了一絲血色,緊緊摟住他,神經質的大聲嚷着:“不要去打獵,千萬不要去打獵。”
孫紹這才猛然想起他老爹就是打獵出的事,慌忙說道:“好好好,紹兒不去打獵。紹兒最乖了,明天一整天都在家裡陪着娘。”
大喬摟着兒子,長舒一口氣,笑了:“娘就知道紹兒最聽話了。紹兒想吃什麼?孃親自下廚給紹兒去做。”
孫紹一聽有好吃的,立馬把不能去打獵的遺憾拋到了九霄雲外,小眼睛轉了幾圈,歪着頭叫道:“酒釀糰子。”
“呵呵,就酒釀糰子。”大喬輕輕颳了一下他的鼻子,“娘這就去給紹兒做去。”
孫權慵懶的斜倚在書房裡的胡牀上,仔細的看着手裡的竹簡,問旁邊侍立的侍衛:“兩個時辰,她就只抄了麼一點?比上個月的可少多了。”
“稟主公,大夫人中間見了一名女客。”侍衛的頭垂的更低了。
孫權“啪”的重重放下竹簡,揚眉問道:“怎麼一回事?”
侍衛嚇得打了個冷戰,額上立馬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急忙將上午的事詳詳細細的說了出來,末了,說:“小的已經查實過了,這女子真的叫黃碩,三天前,跟着父親一起來的京城,目前住在兄長家裡。她兄長一年前在京郊開了一家小船坊,生意冷清得很。不過。她兄長家裡的那些下人都不知道她和諸葛大人是親戚。”
孫權不耐煩的揚了揚手。
侍衛如獲大赦,立馬低頭退了下去。
重新撿起几案上的竹簡,孫權看了看,嘴角略微上勾:“大嫂啊大嫂……”猛然擡起頭,對着門口朗聲喊道:“來人,叫諸葛瑾立刻來見我。”
最喜歡卷親了,3000字的更新,某峰覺得很輕鬆呢,所以一定能滿足。唉,某峰也就這麼點能耐了。不過,被人誇成“國寶”,某峰百感交集……希望不是說偶是熊貓……那個,雖然可愛,但太胖鳥……得意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