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決戰(五)

唐通既然如此賣力,周全斌思忖一番,便向他笑道:“城裡打了半天,士卒疲敝。唐將軍雖然請戰,卻不必帶三千人,只需挑選千多健壯兵士,跟隨在滿人身後,敵跑你追,敵停你停,敵駐你擾。如此這般,不損士卒,能將敵人拖的精疲力竭,便算是大功一件。”

如此的便宜差使,唐通自然可以辦的下來,當下高興的滿臉放光,向周全斌抱拳一諾,立時返回挑選人馬,準備即刻追擊敵騎。

見他如此,其餘劉澤清、楊坤等明朝降將亦紛紛請戰,或是帶數百人,或是數十人,隨同唐通一同前去,不過半個時辰左右,由天津城內赫赫揚揚奔出近兩千騎的明軍,馬蹄得得,塵土飛揚,往清兵逃走的方向直追而去。

周全斌見吳三桂並未請戰,仍然面帶恭謹緊隨身後,便向他笑道:“吳鎮爲何不隨同諸總兵同去?守城有功,獻策有功,若是再能追擊斬殺一些敵人的首級,吳鎮此戰乃是戰功第一人,何其榮耀!”

吳三桂先是搖頭不語,後見周全斌面帶微笑,並不如同往常那般嚴肅,他心中一動,便亦笑道:“此皆是芥蘚之功,不足令吳某心動。”

“喔?那何等戰功,方能令吳鎮心動?”

“三桂年少,若有狂言,尚乞大將軍莫要怪罪。”

此時已是入暮時分,兩人一前一後,騎後四處巡視。這連綿十餘里的戰場上盡是滿人死屍,軍旗,散落一地的武器,被殷紅鮮血染紅的枯草;大半的漢軍將士並沒有理會那些死屍,而是四處追趕那些失去主人的戰馬。只有少數漢軍在官長的指揮下,以刺刀撥弄那些看起來完整,甚至在稍稍蠕動的清兵,遇着活口便是幾個人紛紛以刀刺戳下,直待那些人再也不動,方纔嘻嘻哈哈離去。

吳三桂正欲說話,卻隨行看到此處,側隱之心油然而起。待看到漢軍士卒向前,將那些適才勇不可擋,奮力苦戰的鐵頭兵們紛紛刺喉嚨殺死,偶爾有起身下跪求饒的,亦是同時被幾柄泛着寒光的刺刀戳中,迅即倒地而死。大半的八旗戰士都已放棄抵抗,閉目受死,還有小半拼死掙扎反抗,亦不過死的快些而已。他看的張目結舌,心道:“這些漢軍當真是殘忍之極,哪有半分仁德之師的模樣?適才這周大將軍下令,降者不殺,現下如此這般直接殺人,當真是可惡之極。”

“大將軍……”

吳三桂正欲爲這些清兵求情,卻見周全斌面色似笑非笑,他身後有一漢軍將軍亦衝他輕輕搖頭,吳三桂立時醒悟,忙改口道:“大將軍,依末將看,此戰過後,東虜實力損傷很大,勢必有戰守退三爭。”

周全斌眼中似乎並未看到那些一直殺戮的漢軍士兵,只向吳三桂展顏一笑,頗感興趣的問道:“長白兄,請爲全斌細細道來。”

吳三桂斂住心神,並不再關心那些被屠戮的滿人,只向周全斌沉聲道:“天津一戰乃是八旗的試探之舉,以皇太極的打算,想必是要讓這一股旗兵往南,與漢軍稍加接觸,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退。奈何清兵主帥豪格不明敵情,驕狂輕敵,被大將軍圍而殲之,此役過後,上三旗精銳盡失,皇太極實力大損。依末將看,虜朝僞帝雄才大略,父子兩代經營遼東多年,每時每刻不以入關得大明天下爲念。除他之外,其子豪格等人亦是如此。天津一戰過後,皇太極等主張南下的一派必定實力大損,此事與當年盛京被吾皇攻破一事尚有不同,當日皇太極實力未損,是以輕易扭轉局,而此時他手中無兵,再也難以壓制其餘的諸旗王公了。”

“那依將軍之見,東虜是斷然不再南下了?”

吳三桂斷然答道:“正是!除非早前有別支南下軍隊,不然,清兵很難再有南下之兵。皇太極縱是有心,奈何手中除了一些漢軍軍隊還能供他指揮,其餘滿蒙軍隊能聽他的麼?其兄代善素無野心,只盼着能長保富貴即可,連大汗和皇帝都不要做,他要咱們漢人的江山做什麼?他的兒子嶽託和薩哈廉雖然與皇太極交好,二兒子碩託卻一向不服其叔。代善本人亦無決斷,是以正紅和鑲紅兩旗決然不會出兵。多爾袞兄弟一向不服皇太極搶了他們一系的汗位,此時只怕逼宮的心都有,又怎會分兵南下,爲皇太極賣命?”

周全斌聽得他這一番剖析,幾於張偉在手書中囑咐他的一般相同。他用極欣賞的眼光瞥一眼這位侃侃而言的原舊明大將,卻仍是不露聲色,只淡淡一笑,向他虛讚一聲:“將軍所見甚爲高妙,未知守和退兩策又做何解?”

吳三桂這些天來費盡心力思索,方悟得這些入骨三分的分析見解,誰料眼前這位漢軍大將軍竟恍似渾不在意,不禁令他沮喪。只是此人生性堅韌,眼前的小小挫折到也並不能打擊到他。當下也不在意,又向周全斌道:“先說退出關外。以末將看來,滿人在遼東橫行數十年,不會以一戰而喪氣,雖心驚漢軍實力強橫,卻也並不能到嚇退他們的地步。最多會互相攻訐,指斥豪格等主將無能。他們攻打寧綿諸城多年,此番又是因職部等總兵內遷方能順利入關,見得北京城內的花花世界,正如餓狼見了鮮肉,哪有輕易撒嘴的道理?所以漢軍不連戰連續,打的他們各旗都傷了根本,很難讓這些莽夫下定退回的決心。”

說到此處,他以極堅定的口吻向周全斌總結道:“所以依末將之微見,東虜必定不會繼續南下做戰,也不會輕易退回關內。多半是想以騎兵優勢,在京師附近平原等咱們往攻,集結大軍備戰。爾後以漢軍實力虛實來和咱們談和,或是以山海關爲界,要求金銀貢納,或是以畿輔等邊地割讓,仿石敬塘的幽雲十六州故事。”

“那以你之見,咱們該當如何?”

“末將今日見了漢軍火器之威,士卒訓練之精,做戰之勇,諸位將軍指揮之能,還能有什麼話說?只需集結大軍,直搗京師,足以將這些韃虜逐出關外!至於那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只城派遣一上將,領十萬兵而掃蕩之,便足以敉平這些受創嚴重的蠻夷醜輩,使其再也不能危脅中國!”

周全斌終於忍不住擊掌稱讚,向他大笑道:“長白吾兄,真不愧是將門世家!所見近情入理,高妙過人,全斌聽君一席話,未來之事原本是浮雲遮目,今日被此勁風一招而空矣!”

吳三桂聽了他般讚賞,到是頗覺慚愧。當下漲紅了臉,向周全斌道:“大將軍這般稱讚,末將怎生克當。末將原本江北高郵人氏,自曾祖時便爲鎮遼大將。父親更是司職舊明的都指揮使,位高爵重,朝廷信重。然則咱們吳家只以家族富貴爲念,侵吞軍餉,不修城池,不撫士卒,致使蠻夷橫行,漢人流離失所,備受苦難。今大明已亡,末將既然歸降漢朝,自然當以漢朝國事爲重,其實今日之前,尚有不少私心,末將私下自省,當真是愧悔莫及。適才所思,不過是微愚末見,不足爲大將軍一笑耳。大將軍身爲統軍上將,對日後戰事自然是胸有成竹,哪需末將來多嘴。”

“不然。我雖然知道,不過將軍今番說將出來,卻又是別有一番做用,我兄亦不必過謙。況且今日事,我兄有大功在有,獻妙策於後,我必定會表章奏功,陛下對將軍亦必定會有恩賞。”

說到此時,天色已然黑透,整個戰場亦已掃除乾淨。早有漢軍各級將軍上前,向周全斌請示諸般軍務。吳三桂騎馬恭候一旁,只覺得漢軍行伍規制與明軍絕然不同,其軍、旅、營、果、什之分比之明軍混亂之極的編制易於指揮,各級將軍、衛尉、都尉等軍官都有方便易識的鐵牌辯別,敵人不易看出,而自已人一目瞭然,指揮起來更是得心應手。再看到士兵經歷一天激戰,仍是精神健旺,行動迅速,絲毫沒有明軍戰後搶掠財物,私割首級等弊,他不禁在心中暗自讚歎:此真是漢唐以來未之有的強兵,比之八旗精兵亦是超過許多。

待周全斌將眼前事一一料理完畢,命漢軍監督,城內衆百姓將俘獲的戰馬及武器一一搬運入城,將滿人戰死者的屍體歸攏在一處,慢慢壘高,其間每層以黃土覆蓋,終於堆成一個數十米高的大型屍堆。

吳三桂心中明白,此即謂“京觀”,乃是中國自古以來擊敗敵人後常有之事。自明朝開國以來,雖然亦有南征北討,殺伐誅戮,卻從未有過如此之事。他心中暗歎道:“雖然這位周將軍很能禮賢下士,辦事亦是公道,卻未免失之殘苛,將來史筆如鉤,只怕是要留下惡名的。”

他正在腹誹,卻見黑暗中周全斌將手中馬鞭一揚,向那黑暗中仍隱約可見的高大屍堆一指,向吳三桂笑道:“你在想,太過殘忍了,是麼?”

吳三桂嚇了一跳,忙道:“末將不敢!只有如此行事,才能讓這些蠻夷知道,敢犯強漢天威者,必受誅戮。”

周全斌噗嗤一笑,指着他道:“這話又是虛言僞飾,不見誠心!”

“是,末將適才是想,這樣做法,有些過殘,只怕將來於大將軍的清名有累。”

雖然看不清周全斌的神情,吳三桂卻突然覺得這個年紀看起來並不很大,可能只是與他的長兄吳三鳳同年的大將軍神情沉鬱之極。

他期期道:“這或許是我太過苛責,行軍做戰,哪有不死人的。打敗了,自然就接受後果,這原也是很常有的事。末將父子在遼東,也是殺俘,只是不曾鑄成京觀罷了。”

“這些都是陛下的命令,依我的本性,也是覺得太過殘忍。”

雖然周全斌的聲音很輕,卻仍然讓吳三桂聽了個清清楚楚。眼前這個漢軍大將竟然敢如此議論漢皇,吳三桂當即大驚失色,幾欲落荒而逃。

“不妨事。我十五歲便跟在陛下身邊,適才那話,當面也說得。此戰之前,陛下早有交待,滿虜累次入關搶掠,動輒屠城,每個滿人旗丁手上,哪曾不沾染漢人的鮮血?漢人總說要以仁德報怨恨,其實弱小的異族可以用仁德感化,威勢震懾,而如同蒙古、女真這樣的異族,當他們武力強大之時,用仁德能使他們投降麼?那當真是笑話!當今之勢,唯有以殺止殺,殺的他們害怕了,自然也就沒有邊患了。還有,漢人柔懦的太久了,仁慈善良的也太久了,也該以武勇和殘忍,來重鑄一下了。”

吳三桂只覺得這些話匪夷所思,卻也未嘗沒有道理。正要答道,卻又聽周全斌悠然說道:“這種事你不必插嘴。今日守城,亦是要以鐵血重鑄明軍降軍,爾等撐的過去自然好,撐不過去,也不可惜。吳將軍心思縝密,又很勇武,乃是大將之才,所以全斌現下點撥你幾句,來日方長,好生做吧!”

說罷,也不等吳三桂答話,他自行調轉馬頭,往城池方向而去。待到了天津城內,又忙着將城內明軍調撥至一處,城防守備由漢軍接管,一應事物皆是親力親爲,並不委於屬下。

吳三桂很是詫異,忙拉住適才提醒自已不要胡編說話的那位漢軍將軍,向他笑道:“適才之事很是承情,未敢問將軍尊姓大名?城內關防已然嚴密,未知周將軍何故如此。”

此時他們已到達天津衛指揮使衙門正門之前,數十盞燈籠高高懸掛在府門之上,將四周映照的如同白晝,那漢軍將軍所着盔甲袍服卻是與尋常漢軍不同,肅穆之餘尚有幾分華貴之氣。吳三桂只見他露齒一笑,卻聽他答道:“我是漢軍羽林將軍,周將軍如此行事,乃是因爲陛下三日內就要親臨天津耳。”

第65章 治平(七)第47章 遼東(四)第34章 開礦(上)第55章 偷襲(十一)第66章 北伐(四)第50章 和談(三)第30章 械鬥(中)第70章 決戰(二)第49章 鎮倭(一)第63章 倭亂(三)第70章 決戰(六)第25章 宗族(下)第11章 北港(上)第66章 北伐(三)第34章 開礦(上)第26章 亂局(上)第60章 鼎革三第13章 赴閩(上)第60章 鼎革(九)第47章 滅鄭(一)第72章 法度(五)第72章 法度(一)第62章 江南(二)第61章 伐明(十二)第70章 決戰(十五)第35章 兵制(下)第43章 攻城(下)第62章 江南(一)第4章 火拼(上)第64章 關寧(九)第46章 制約(上)第55章 偷襲(五)第44章 定臺(下)第61章 伐明(八)第25章 宗族(上)第73章 南洋(一)第47章 遼東(二)第27章 協議(下)第54章 反間(一)第37章 會晤(下)第61章 伐明(十四)第71章 定鼎(一)第62章 江南(八)第30章 械鬥(中)第66章 北伐(十)第53章 造反(一)第66章 北伐(七)第72章 法度(一)第1章 回到明末第63章 倭亂(二)第58章 呂宋(三)第64章 關寧(九)第18章 平亂(上)第10章 赴臺(上)第63章 倭亂(七)第47章 遼東(一)第70章 決戰(十)第63章 倭亂(四)第61章 伐明(十六)第45章 設縣(上)第64章 關寧(七)第42章 圍城(中)第50章 和談(三)第58章 呂宋(七)第63章 倭亂(三)第69章 相峙(七)第60章 鼎革(十)第48章 滅鄭(八)第72章 法度(二)第69章 相峙(一)第47章 遼東(四)第73章 南洋(一)第36章 崇禎(上)第64章 關寧(五)第42章 圍城(下)第58章 呂宋(八)第4章 火拼(上)第60章 鼎革一第60章 鼎革(二十三)第60章 鼎革(十八)第71章 定鼎(六)第63章 倭亂(五)第26章 亂局(上)第63章 倭亂(二)第60章 鼎革(二十三)第58章 呂宋(六)第54章 反間(一)第47章 遼東(五)第31章 立威(上)第49章 鎮倭(七)第58章 呂宋(一)第60章 鼎革(十七)第59章 爪哇(六)第63章 倭亂(六)第55章 偷襲(三)第63章 倭亂(八)第20章 會議(上)第47章 遼東(十)第60章 鼎革七
第65章 治平(七)第47章 遼東(四)第34章 開礦(上)第55章 偷襲(十一)第66章 北伐(四)第50章 和談(三)第30章 械鬥(中)第70章 決戰(二)第49章 鎮倭(一)第63章 倭亂(三)第70章 決戰(六)第25章 宗族(下)第11章 北港(上)第66章 北伐(三)第34章 開礦(上)第26章 亂局(上)第60章 鼎革三第13章 赴閩(上)第60章 鼎革(九)第47章 滅鄭(一)第72章 法度(五)第72章 法度(一)第62章 江南(二)第61章 伐明(十二)第70章 決戰(十五)第35章 兵制(下)第43章 攻城(下)第62章 江南(一)第4章 火拼(上)第64章 關寧(九)第46章 制約(上)第55章 偷襲(五)第44章 定臺(下)第61章 伐明(八)第25章 宗族(上)第73章 南洋(一)第47章 遼東(二)第27章 協議(下)第54章 反間(一)第37章 會晤(下)第61章 伐明(十四)第71章 定鼎(一)第62章 江南(八)第30章 械鬥(中)第66章 北伐(十)第53章 造反(一)第66章 北伐(七)第72章 法度(一)第1章 回到明末第63章 倭亂(二)第58章 呂宋(三)第64章 關寧(九)第18章 平亂(上)第10章 赴臺(上)第63章 倭亂(七)第47章 遼東(一)第70章 決戰(十)第63章 倭亂(四)第61章 伐明(十六)第45章 設縣(上)第64章 關寧(七)第42章 圍城(中)第50章 和談(三)第58章 呂宋(七)第63章 倭亂(三)第69章 相峙(七)第60章 鼎革(十)第48章 滅鄭(八)第72章 法度(二)第69章 相峙(一)第47章 遼東(四)第73章 南洋(一)第36章 崇禎(上)第64章 關寧(五)第42章 圍城(下)第58章 呂宋(八)第4章 火拼(上)第60章 鼎革一第60章 鼎革(二十三)第60章 鼎革(十八)第71章 定鼎(六)第63章 倭亂(五)第26章 亂局(上)第63章 倭亂(二)第60章 鼎革(二十三)第58章 呂宋(六)第54章 反間(一)第47章 遼東(五)第31章 立威(上)第49章 鎮倭(七)第58章 呂宋(一)第60章 鼎革(十七)第59章 爪哇(六)第63章 倭亂(六)第55章 偷襲(三)第63章 倭亂(八)第20章 會議(上)第47章 遼東(十)第60章 鼎革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