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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廷議過後不到半月,張偉於臺灣已是知道經過。與何斌閒談說笑時提起,渾當是笑話,到是從呂宋回臺述職的施琅聽了之後大驚失色。因見張偉與何斌二人神色自若,渾然不把此事放在眼裡,施琅急道:“這事情可非同小可!若是朝議之後當真遷海民,毀船廠,禁絕商人出海,咱們在臺灣的工廠雖然還能賺南洋貿易的銀子,不過內地出產的商品出不來,咱們這裡造出來的布匹、菸捲、火柴入不得內地,再加上人員來往斷絕,別說賺錢,咱們簡直就成了睜眼瞎子啦!
張偉搖頭微笑不語,何斌卻先啃一口西瓜,向着施琅讓道:“尊候,不必着急。這是從冰窖裡剛起來出來的,汁多沙甜,是咱們臺灣出產的上好西瓜。你在那呂宋椰子吃的多,這玩意是好久沒吃到了吧?”
施琅面色凝重,勉強吃上一口,向何斌答道:“是,那麼甚少這麼好的西瓜。我已命人帶了種子過去,呂宋天氣比臺灣還熱,估摸着也能生出不錯的來。待長了出來,自然要命人送給兩位兄長品嚐的。”
卻又納悶道:“怎地你們現下涵養城府這麼深了?這纔多久沒見,二位就歷練的如同宰相一般了。朝議的事,竟似全不理會,這到真教人佩服。”
張偉見他添脣咂嘴吃的香甜,卻又凝神皺眉的想着朝議的事,因大笑起身道:“尊候莫急,這點子小事還難不倒咱們!”
他向一頭霧水的施琅解釋道:“漫說從朝議有結果到派出大員出巡地方,到知會地方官員準備,到真正實行,以大明官僚習氣,拖沓無能的辦事能力,你道真能將咱們逼死麼?”
輕蔑一笑,向何施二人道:“書生見識!當真是可笑之極,世宗時倭人犯境,一直到萬曆年間,朝廷何嘗停過海禁?汪直那會子,大明國力還是強盛之時,都管不了走私商人。這麼大的國家,辦起事來有那麼容易的?”
“這到也是。不過當真施行起來,於咱們還是大有不便就是了。”
何斌見張偉神色,知道他要與施琅交待大事,因起身向四周圍侍的下人揮手道:“都下去,沒有傳喚不要進來!”
見下人皆魚貫而退,房中再無外人,張偉乃向施琅正容道:“你說的對,雖說咱們不怕,到底還是有諸多不便。從朝議來看,現下的這些所謂的君子正人對咱們都是一肚皮的成見。想拉攏,是很難了!”
何斌卻向施琅問道:“你來臺之後,可去那些菸廠和絲廠、布廠看過了?”
施琅點頭道:“全數都看過了。這菸廠也罷了,我不吸菸,對這些東西殊無興趣。這絲廠和布廠當真了不得!也虧志華兄想的出來!依我看,若是朝廷不禁海運,咱們三年內,就能把江南的幾千家絲布作坊打跨,整個大明南方都得穿用咱們的絲布!”
“不錯,若是給咱們多來幾十萬工人,多造幾千家水力工廠,漫說是中國,就是全南洋,那些白種夷人的地盤歐洲,都得穿咱們的製造的絲布了!”
“廷斌兄,現在臺灣便有過萬的絲布工人,每年出產的數量已足夠往內地銷售了。這絲布不比他物,只要家裡還有點餘錢的就得買來穿用。江南絲布都是幾十幾百人的小作坊,出產的辦法也不如咱們,成本比咱們高出許多。咱們的布運將過去,立時就能把全南方的坊絲織布業打跨!到那時,銀子還不是想怎麼賺就怎麼賺。”
張偉聽他二人說的熱絡,卻忍不住打斷兩人話頭,向何斌笑道:“廷斌,賬不是這樣算的。若咱們真的那麼做了,不給別人留條活路,只怕不是賺錢子,是大把的賠錢啊。”
他擺手道:“比若那些布廠作坊什麼的都破了產,那些失業的工人怎處?”
施琅詫道:“這可是朝廷頭疼的事了。他們不是說什麼大明以農桑產國,不以工商爲重,不與小民爭利麼。這些人,正好可以回去種地。”
張偉從鼻孔中哼將一聲,向施琅道:“誰說江南是朝廷頭疼?那麼大一塊富庶之極的地方,留給朝廷去破壞浪費麼?當初我若不是在臺灣一手一腳的苦拼苦熬的,而是把江南那幾個省給我治理,五年內,我能蕩平南洋,二十年內,能教大明疆土擴大十倍!四十年內,我能教有太陽照射的地方,都有漢人的疆土!”
何施二人知他說的雖是狂放,卻也並無誇大之辭,他當初與何斌施琅赴臺創業,除了十幾條小商船,百餘名手下之外,再無他物。縱是連住的地方,也是臨時搭建的茅舍。現下不過六七年光景,臺灣已有百多萬人,十餘萬軍隊,可用來縱橫四海的無敵水師艦隊,襲遼東,伐日本、戰呂宋、奪瓊州,皆是無往而不利。地盤越來越大,手下文臣武將無數。除了行事手斷稍顯霸道,治臺方略皆以法理而行,不以那些儒生所云的王道教化之外,當真是全無缺點,當真是千百年來少有的大英雄,大豪傑。只是張偉脾氣到也是怪,屬下無論是何人拿這一番話來誇讚奉迎,皆被他罵的狗血淋頭。他常道:“我算的什麼!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漫說不能與前賢相比,縱是袁督師的才略,也是遠過於我!”,別人不知道張偉自覺是因來自未來,知道歷史發展的方向,佔了先手方無往而不利,是以不喜人奈,各人被罵之餘,反到又誇讚張偉謙遜,不肯比肩前賢,張偉縱是聽到,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何斌見張偉叉腰四顧,一副豪氣干雲模樣,因失笑道:“志華,這會子又不是在桃園兵營校閱,何必如此。”
又笑道:“初識志華時,覺得不過爾爾。不料到當真與他幹出一番事業來!此人別的長處也罷了,唯有這眼光見識,當世無人可及。是以不論是做什麼,我何斌總歸押他這一注就是了。“
說罷目視施琅,待他說話。施琅知道此番召他回來,必有大事。此時何斌有拿話試探之意,便忍不住曬然一笑,向何斌道:“廷斌兄,你何時也學的這麼狡猾!”,又看一眼張偉,又笑道:“難不成是近墨者黑麼!”
三人一齊笑了一回,施琅方正色道:“自天啓四年起,我的性命便交託給志華兄了。蒙兄不棄,一直視我爲腹心,施琅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臺灣有才有德之人甚多,唯我從當年的鎮遠軍統領到現下的水師總管,一直這麼做將下來,可不都是志華兄信重於我,方能如此?兩位大哥有什麼話,只管說來。便是現下讓我帶着水師去炮轟北京,我也只管遵命去做就是。”
“那到也不必,咱們就要對江南動手了!”
施琅待張偉話音一落,便急問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們可考慮過整個南方明軍實力?北方明軍動向如何?關寧鐵騎若是被調過來又將如何?明軍水師雖弱,不過要是荷蘭和英國被大明說服,與他們勾結起來對付我們,又該當如何?還有,最令我擔心的便是關外的皇太極,若是他趁着這個機會,毅然入關趁火打劫,咱們不是爲他人做嫁衣?縱是守住南方,可是北方也必將不保,必將成爲南北對峙之勢!”
張偉聽他連珠炮似的問完,一時卻不急着做答,向着何斌點頭道:“尊候這些年獨擋一面,確是長進了!”
施琅聽他王顧左右而言他,不禁急道:“到底如何,你們商討的到底是何計謀,此事該當如何進行,又如何考量我適才說的那些?志華兄,你到是說明白些可好?”,又拍腿埋怨何斌道:“廷斌兄,我一直說你老成厚道,怎地今日也來弟來調笑!”
張何二人見他着急,不禁相視一笑。那何斌笑咪咪開口道:“若論些陰謀詭詐的事,志華到是與我商量。那事情我與他已經辦妥,現下只待時機一到,便可發動。你所說的起兵藉口,已是全無問題。至於軍事上的安排與打算,志華想必是與漢軍的那幾個參軍,甚至與江文瑨書信往來商量,其中的奧妙,卻是我也不懂,到不是故意與志華一起來捉弄你。”
他擠擠眼,向施琅笑道:“志華他近來總算是有了後嗣,心情大好之下,卻是比前陣子變了許多。若是半年之前,只怕喚了你過來,草草交待了便是。哪有閒心同你說笑!”
施琅聞言大悟,亦是微笑道:“原如此事,廷斌兄此語甚是有理,今朝踏破旁門,方見此間真意啊!”
他將心情放鬆,張偉卻已是慢慢斂了笑容,向施琅正容道:“攻打大明的事,現下除了你,便是陳復甫與江文瑨、張載文、王煊、卓豫川等人知道。今日與你商量之後,萬萬不可令他人知曉,若是現下就泄了密,其禍非小,你要仔細!”
施琅鄭重點頭,答道:“這是自然!”,又詫道:“怎地連復甫兄也知道此事?”
“復甫的才幹機智,還有對天下大勢的眼光,絕不在我之下。此番攻明之事非同小可,我哪能不與他商量!僅是他給我出的“靖難”的大義名份,以用來說服那些頑固不化的老古董們,便是絕頂的好主意。”
因見施琅納悶,張口想問。張偉擺手道:“這些你且不管。你現下要做的,便是將呂宋島上的一萬二千名漢軍,運回六千人來,以充實漢軍的實力。”
“那麼呂宋怎麼辦?萬一那西班牙與葡萄牙聯軍攻打過來,那又該當如何?”
“西葡兩國的動靜,我已聽英荷兩國的駐臺使節說了。那西人國王聽說呂宋被咱們攻下來,人也殺個乾淨,自然是暴怒異常。當即便要出兵過來攻打咱們。只是知道咱們的陸軍實力後,卻一時又犯了躊躇。海軍的實力,他雖仍在我之上,不過想在南洋同我打,還需調動本土與南美的力量,組成聯合艦隊,再加上最少三萬人以上的陸軍,方可與我一戰。失去呂宋後,那西班牙的收入降了一大截,正是財政緊張的時候,哪有錢去擴軍,哪來的錢同我打消耗戰!加之那葡萄牙人原是被西人兼併,並不心服。在南洋和澳門又有大把的利益,哪肯爲別人賣力拼命?是以他們吵了個把月,卻是全無結果。以最新的消息看來,他們多半是要再想別的法子,直接和我火拼的主意,卻是想也別想了。”
張偉皺眉道:“我只覺其中有些不對,定然是被那西班牙人尋到了我的破綻,只是我想來想去,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也只索罷了。漢軍撤回六千來,其實也不甚緊要。留着一萬多漢軍,原本是因呂宋局勢不穩,用來彈壓當地土著。現下呂唯風乾的不錯,聽說他在當地招募了不少漢人軍人,以大刀長矛加少量的鳥槍土炮,組成了靖安軍,又拉攏了不少土人首領,分而化之來統治。再加上全呂宋島上星羅密佈的漢軍堡壘炮臺,全呂的局勢已是穩定,比之當年西人統治還更勝一籌。”
“這話不錯。那呂唯風確實是能力超卓,又是難得的踏實肯幹。再加上兄長派去的官學子弟和臺灣精幹官吏輔佐,還有當地漢人協助,呂宋那邊已是固若金湯了。他徵集了幾十萬民伕,在宿務和馬尼拉港修了大量的炮臺長壘,西班牙人就是來了,也最多打打海戰罷了,想要登陸做戰,我看非得有五萬人以上。隔着幾萬裡海路,想也別想!”
他略一遲疑,又道:“只是此人很是囂張跋扈,在臺灣時就有些恃才傲物的模樣,在呂宋更是了不得。簡直就是一言九鼎,有時連全斌也要吃他的虧。還好對兄長的交待卻是從不敢駁回,比若那尋金礦一事,雖然幾個月來只尋到一個小礦,卻是一日也曾停過。至於銅礦,已是開始鑄成銅器,並在呂宋發行銅錢了。我還聽說,兄長你打算在臺灣也發行呂宋的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