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聽到說話聲,站起身伸伸懶腰,笑,“明兒就要變天了,我把這茅草棚子拾掇拾掇,萬一有人在這老山林子迷了路的或是趕路來不及回家的也有地方遮風擋雨。”
花二郎擡頭望天,見晴空萬里,不覺疑惑道:“就這好天還下雨?老頭兒你唬我吧?”
老漢聞言笑聲更大,“豈止是下雨啊,明兒將有一場大風雪。”
花二郎驚了一跳,轉而沒好氣道:“老頭兒你要做夢就一個人做去,我好好的問你,你做什麼拿我尋開心?”
老漢從鼻孔內哼了一聲,“我只勸你一句,若是上山上香,明日中午之前一定要趕回家,不到夜間定然有場大風雪。”言畢,又彎下腰埋頭割草。
花二郎從鼻孔裡哼哼兩聲,顯然的不信。倒是翠蘭嘟囔了一句,“要是真如這老漢所說,那我帶的衣物豈不是單薄了。”
“你信他胡扯!”花二郎沒好氣,掉頭就走。
花吟卻站定,往前走了幾步,柔聲道:“老爹爹,您是怎麼知道要變天的?”
老漢本不準備再理這一行幾人,但見這小哥兒溫言軟語,態度又好,略過了會,纔回道:“風變了……”
“風……”花吟閉眼感受了下,的確,太陽雖大,但風很涼。
花二郎朝前跑了一大截,見妹妹落在後頭,不覺氣惱,回頭捉住她的手,氣沖沖道:“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老頭兒,你信他胡扯。這都什麼天了?你看這漫山遍野的花,虧他好意思說下雪。估摸着是家裡的農活不不願意幹,尋這藉口,跑這地方偷懶來了。”
老漢冷笑,“爲人既爲己,話不投機半句多,請走!”言畢重重的擱了鐮刀,轉身進了茅草屋。
花二郎見此笑的更歡了,“你看,你看,我說的吧,被我揭穿了就索性連表面文章都不做了。”
花吟默不吭聲,仰頭看了看天,而後說了句,“走。”
“哦,”花二郎擡腿就朝山上跑去,走了沒幾步被隨身的小廝叫住,轉頭一看,見自家妹子卻踩着深草跑向那茅草棚子跑去了。
這之後的小半天,在花吟的帶領下,花二郎爲了能早點完成任務回家,不得不和丫鬟小廝一起大幹特幹了起來。
那老漢兒指揮着,“屋前的草都得割了,否則風雪一來,茅草棚子低矮,路人看不見就錯過了。屋頂也要重新鋪了新草,免得漏雨。還要砍些乾柴好取暖,炕上也要放些乾草。火摺子也要留幾個給路人引火……”
花二郎橫眉怒目的,“我要你教什麼教,你幹你的,我做我的,我又不是爲你做的,我是因爲我家……兄弟。”
老漢兒笑,“爲人既爲己,因果循環,善惡有報。”
花二郎仍舊嘴不饒人,非得說些反話。花吟卻心有慼慼焉,唸了聲佛。
有了花吟等四人的加入,茅草屋很快被收拾妥當,煥然一新。老漢笑,“果然人多就是力量大。”
花二郎又不服氣,“呸,別是誆了我們,這本就是你這懶漢的窩吧。”
花吟終是被她二哥吵的煩了,一扯他的袖子,低聲道:“二哥!你煩不煩啊!不管這屋子是做什麼用的,總歸是你積了一件功德,你妹子我還是帶髮修行的出家人呢,你就不能爲了我少說兩句。”言畢這纔跟老漢誠懇的道了歉,而後辭了老人家,上了山去。
到了水月庵已經日頭西斜,花二郎趕不及回家,只得歇在水月庵。
水月庵的主持迎了他們,花吟按照母親的囑咐給了香油錢,主持千恩萬謝,而後便遣了小尼姑領着他們去了專供香客們打尖的禪房休息。
當天夜裡就颳了大風,次日一早天就涼了,翠蘭一早起來,冷的打哆嗦,直嚷嚷着衣裳帶少了要回家拿。剛好有小師傅經過,附和了聲,“看這無常的氣候,怕是倒春寒,要冷幾日了。”
用過早飯,花二郎要回去,翠蘭便也跟了他們一起,口口聲聲保證拿了厚衣裳馬上就回來。
待三人走了後,主持找到花吟,道:“引善師侄,你雖是了緣親收的俗家弟子。但你既要在我庵堂內清修數日,你仍舊着男裝實屬不便,可否換了女裝,也好在廟內行走。”
花吟大爲不好意思,說:“師傅,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呢,昨日來的時候爲了圖方便,所以着了兄長的衣裳。但既要清修,定然要與師姐妹們同吃同住同做早課,方是潛心向佛。師傅您可否爲引善也準備一套師姐們穿小的舊衣裳。”
主持唸了聲阿彌陀佛,然後遣了小尼姑給去拿了一套平時起臥之用的作務衣,並一件聽經聞法、誦經禮懺的入衆衣。
花吟唸了聲佛忙謙卑的接過。
晌午過後,忽然一陣狂風,吹的樹枝如羣魔亂舞,狂風過後,便紛紛揚揚下起了小雪。衆尼姑們都嘆奇了!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有個十七八歲的小尼姑言之鑿鑿道:“天有異象,幺姑郡怕是來了妖孽。”
小姑子們紛紛附和,“眼看着春和日暖,山花遍開,怎麼就突然來了這麼一場狂風暴雪,這摧枯拉朽之勢,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啊!”
衆人還待議論,就被經過的監寺師傅給喝止住了。
花吟心中惦念着翠蘭,生怕她在路上被狂風阻路有個什麼萬一,待風停了,換了身來時的男裝,包裹了件師傅們保暖的舊棉衣便舉着一把傘,踩着小雪下山找去了。
看門的小尼姑是個腦子不好使的傻姑子,應了聲後,回頭就給忘記了,廟裡衆人也不知道花吟下山尋人去了。
雪越下越大,不一會便如鵝毛一般鋪天蓋地紛紛揚揚,山路益發難走,花吟一路走一路呼喊翠蘭的名字,不覺間天已完全黑沉,風雪肆掠,花吟在山路上栽了好幾個跟頭,冷的牙齒打戰,眼看已過了半山腰仍未見到翠蘭的影子,花吟尋思着依翠蘭那性子,指不定在家裡玩了半日,待準備來的時候又看到狂風大作,或許就此在家中歇了一夜,準備明日再上山也不無可能。花吟越想越有道理,不再往山下找去,而是掉頭頂着風雪,又摸索着山路往水月庵而去。
但風雪太大,天黑路滑,花吟前路被阻,舉步維艱,正心中感到恐懼,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陡然想起昨日那個茅草屋,於是按照印象中的方向摸索着前進。
走不多時,果見前頭模糊着一處房屋模樣的黑影,花吟心中大喜,跌跌撞撞着往前頭奔去,尚未走進屋內,突地,被門口什麼東西絆倒,花吟狐疑轉身,摸索着腳底下,伸手一撈拽出一隻僵硬的手。
花吟驚的往後一彈,倒不是她怕死屍,而是她可不想和命案扯上關係。
也就瞬間的猶豫,花吟在黑暗中三下五除二將埋在雪裡的人給挖了出來。而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他拖進了茅草屋。
看那輪廓也就是個少年模樣,花吟探了鼻息,感覺還有呼吸,不覺心頭一喜,探頭往他胸口一埋,胸腔內心臟仍在有規律的跳動着。
花吟不再耽擱,按照昨兒個白日裡的印象找到了火摺子,就着一撮稻草點燃,燒了個柴火堆,小屋內瞬間亮堂了。
溫暖的火光,照的人暖烘烘的,花吟舒服的一嘆,轉過頭,正待幫那少年取暖,卻在看清他的側臉時,當即僵立當場,呼吸不能。
她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狠狠搓了搓,又掐了掐胳膊,但是沒錯……
南宮瑾!
花吟頓覺癱軟無力,雙手並用,爬到南宮瑾身側,見他面如白紙,雖雙眸緊閉,眉頭卻緊蹙着,想來定然是痛苦的緊。
花吟深吸一口氣,用手戳了戳他,等了會見他毫無反應,這才又靠近了些。
若不是前世親眼見過他惡魔般的一面,又有誰會相信此刻躺在地上挺拔如修竹,俊美如神袛的單薄少年,竟是日後令大周血流成河的金國暴君。
想到上一世的恩恩怨怨,花吟的心頭突然有個聲音瘋狂的叫囂了起來……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花吟眸中漸漸凝了殺意,她看到茅草屋的門邊有塊石頭,那是昨日她專門從外面搬了來,用來抵棚門的。
不知不覺間她已將那塊石頭捧在了手裡,對準他的腦門,眸中殺意畢顯。
殺了這個大魔頭,上一世的苦難將不會再重演!一切都會因爲他而結束!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