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竹纔不管你心情好不好,誰惹了她,她就敢生氣給你看。
“你們真是主僕情深啊,她是不是來告訴你她的心裡其實一直有你,只是礙於身份一直埋藏在心底不敢說出口啊。嗯,你應該這樣回答她,‘其實我的心裡也很痛苦,我不小心沾上了一個蠻不講理的女人,你給我點時間,等我把她甩掉就來找你。這期間你千萬別心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萬一惹毛了她就不好辦了,請你放心我少某人絕非薄情寡義之徒,我一定會來找你的。’是不是呀,多情的少侯。”
少浪劍使勁搓揉白小竹的腦袋,笑道:“這人瘋了,又在胡說八道。”
白小竹大叫:“別碰我。”
少浪劍沒敢碰她,只是滿把地擁抱了她,白小竹掙也掙不脫,打也打不了,只得使用自己的無敵啄人大法,啄的少浪劍滿臉口紅。
嬉鬧了一陣,少浪劍輕撫她的背,在她耳畔輕輕說道:“這世上有許多人生來就懶得正眼瞧你,或瞧了也瞧不上你;也有許多人,日日見面卻只能當路人;這世上能瞧你順眼的不多,你瞧着也過得去的更少,對這些人你不應該好好珍惜他們嗎?”
白小竹警惕地問:“你打算怎麼珍惜她們?”
少浪劍笑笑:“多點耐心,少點挑剔,謙辭卑禮曲己以待人。”
白小竹喝道:“滾,休想!”少浪劍放開她笑道:“你就是個炮仗,一點就着,這樣不好,幹嘛非跟她過不去呢。你是你,她是她,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白小竹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其實我也不相信你會跟她好,但我就是看着不舒服,你可以說我小氣,我就是小氣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女人都希望自己愛的人只愛自己一個,這有錯嗎?”
少浪劍哈哈一笑,說:“司空湖他們回來了。”
公野月華喝的醉醺醺的,是司空湖把她拖回來的,白小竹連忙過去幫忙,好歹把她弄進了屋。司空湖自己也喝了不少,癱在椅子上只喘粗氣。
喝了兩口茶,吐了一回,腦袋清醒了一些,卻對少浪劍說:“你要我辦的事我都給你辦妥了,你回頭直接去找他便是。”又道:“你們要走就趕緊走,大後天封海,爲百浪/水師讓道兒。”
少浪劍沒說什麼,只是催促他早點回去照顧公野月華。
……
這日清早送走少浪劍、白小竹,司空湖回屋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後早飯、午飯做一頓吃,吃完之後,就出門見朋友。
到黃昏時喝的醉醺醺的回家,扶牆吐了一回,擡頭忽見東面的天空血紅一片,西邊的天空卻黃燦燦的像個病漢的臉,心中頓生一種不祥。
“這是怎麼啦?”
“不知道哇。”街上行人匆匆,都是一臉的驚恐。
“怕是要起風了吧,聽說每次大風暴前都會生出異象。”
扶余島的新居民多由內陸遷來,不識海上氣象,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這種說法似是而非,卻很能安撫人心,衆人也就信了。
司空湖加緊腳步回到家裡,幾個傭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皆面露驚惶,見到司空湖便圍了過來,磕頭打躬,請求允假放她們回去見家人。
司空湖一時有些懵懂,便問:“出了什麼事,爲何慌成這樣。”
一個本地的廚娘道:“東天見血,主滅頂血災,西天黃昏,主黑夜將臨。”
司空湖大驚:“你是說要永夜了。”
廚娘懵懂,兩個人顯然沒說到一條線上。
這時候,公野月華從內宅走出來,抱着一個木盒子,笑盈盈地對衆人說:“天生異象,你們心裡不安,就都回去看看。這是本月的工錢,我提前預支給大家。”
她把木盒往水甕蓋子上一放,正要分發工錢,司空湖劈手搶過木盒,咬牙切齒道:“小祖奶奶,你做什麼呢,金餅呀這是,用這個付工錢,她們承受的起嗎?”
公野月華把手一縮,茫然不知做錯了什麼。
司空湖蓋了盒子,從衣袋裡掏了幾塊銀幣,一人兩塊,衆人接了錢,千恩萬謝地走了。
見公野月華站在那生氣,便又賠笑道:“不是你的錯,錢上有臭味,留神污了手。”公野月華梨花帶雨道:“我平日不花錢,也不知道錢多錢少,也不知道你把錢放在哪,她們說要走,我想給她們點錢帶着也見我們的心意,找來找去就找到了這個盒子,日常見你也是從裡面拿錢的,哪想就弄錯了。”
眼見就要打鳴,司空湖忙道:“錯了就錯了唄,幾塊金餅而已,值得什麼,似這樣的盒子我沒一萬也有八千,多的是。不要哭了,是我說話重了,我該死。對了,晚上慶安伯設宴慶生你去不去?”
公野月華望了望天空,憂心忡忡地說:“聽她們說這是不祥之兆,你還是別出去了吧。我一個在家害怕。”
司空湖道:“那就更要去了,人多才能壯膽嘛。”
慶安伯蒙童本是屋山南麓的一個山匪,仗着有勇有謀發了筆小財,然後下山經商,靠他眼光獨到,誠信無欺而發了大財,
發達後捐了個官,仗着心狠手毒成爲鉅富,花錢弄了個慶安伯的爵位,一躍而成權貴。即便是在豪富如雲的扶余島也是首屈一指的頂級豪門。
只是他這個頂級豪門在公野月華的眼裡一文不值,公野月華平素最厭惡跟這種人來往。因此她的背景底細,蒙童絲毫不知,因見她氣質脫俗,一時就生了不軌之心,唆使幾個家妓將司空湖纏住,自家卑躬屈膝去奉承公野月華。
公野月華勉強應付了兩句,便躲去了後園,和一干女眷廝混,又聽她們言談粗俗,了無情趣,一時無聊之極,便獨自向院子深處走去。
這一夜星月不明,天空半是詭異的紅,半是離奇的黃,又沒有一絲風,令人倍感壓抑。
公野月華信步走進一座水榭,這裡離前院有段路程,遊客稀少,倒是很清靜。正憑欄看水中殘荷,猛聽得背後有響動,覷得一條人影躲在廊柱後正覬覦她。
公野月華冷冷一笑,雙手稍稍用力,將水榭的欄杆掰斷,又不動聲色地放回在原位。見她半晌不動身,躲在廊柱後的那個醉漢,閃身出來,望定她一個惡狗撲食。
公野月華微微一笑,右腳爲軸,側身,從容向後退了一步。
那醉漢一撲不中,抱着欄杆一頭栽進水裡,撲騰的水花四濺,連叫救命。
看他衣冠正是此間主人慶安伯蒙童,公野月華頓時像吞了蒼蠅一樣,噁心的不行。
懶得理他,轉身正要離開,水中掙扎的聲響猝然激烈起來,呼救聲變成了哀嚎,卻看那蒙童的身體瞬間被撕的四分五裂,血水將半個池子都染紅了。
公野月華倒抽一口涼氣,這渾濁的水下竟有什麼怪物不成!
思念未畢,遠處燈火通明的小樓上就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聚在那喝酒作樂的一干女眷瘋了一般往外面奔跑。
更有慌不擇路的,從樓上就往下跳,噼裡啪啦,下餃子一般。
公野月華可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弱女子,見此情景,手中早多了一口軟劍,將衣裙一紮,箭步搶了過去。
“救我,救我!”一個滿身是血的貴婦人在逃跑時扭傷了腳踝,又被衆人踐踏,斷了脊樑骨,此刻只能以肘帶腳,拼盡了吃奶的勁往外爬。
她雙瞳張裂,手腳哆嗦,恐懼的不能再多說一句。
公野月華箭步向前兩步,伸手正要去扶她,一把墨綠色的彎刀凌空而至,正扎入貴婦人的後心,那婦人口吐鮮血,瞬間就斷了氣。
出手殺人的是一個渾身墨綠、塗着腥臭噁心黏液的鮫人武士。
這一次他們沒有披甲,比上次所見的那幫甲士可靈活多了,見到公野月華,二話不說,掄刀便砍。
猝然遇襲,讓公野月華有些驚慌,而鮫人醜惡的面容更是令她心悸。無心戀戰,公野月華抽身便走,轉過兩道彎,迎面正撞見一隊鮫人武士,爲首一個手裡還提着幾顆滴血的人頭,其中一顆正是慶安伯蒙童。
“伏在水中殺人的是你們?”
鮫人不懂人族語言,至少這些低級武士不懂。
語言無法溝通,只好換一種方式,武力!
……
爲了染指公野月華,蒙童是下了大本錢的,他派出自己最寵愛的侍妾瓊花去勾引司空湖,司空湖禁不住誘惑,抱着婦人去了偏院廂房,關起門來盤場大戰,二人也算是棋逢對手,酣暢淋漓地鬥了一場。事後司空湖有些後悔,狠狠地甩了自己兩個耳光,大罵自己無情無義,辜負了公野月華對自己愛。正在那自怨自艾,冷不丁聽得門外一聲慘叫,透過窗戶一看,卻見四個墨綠色的鮫人武士正虐殺他的瓊花。
前胸一刀,後背一刀,左肋一刀,右肋一刀,捅的不亦樂乎。
“我艹你娘!”
司空湖暴吼一聲衝了出去,因手中無兵器,搬起廊下水甕丟過去,砸死一個,砸傷一個,撿了他們的骨刀一刀一個都結果了。
因嫌骨刀髒,丟在地上,把手在胸前亂擦,一時心裡是突突亂跳,被他殺死的分明是鮫人,這東西前次不是被清街團全殲了嗎,怎麼突然躥到城裡來了?
“月華!”
司空湖來不及多想,撒腿往外跑,剛剛還燈火輝煌,酒肉飄香的飲宴大廳此刻卻變成了阿鼻地獄,屍體橫七豎八,死狀千奇百怪,殘肢斷臂亂丟,污血便溺橫流。
幾個鮫人武士正在清理戰場,驟然撞見司空湖,彼此都唬了一跳。
這場只有幾個人的遭遇戰很快就有了結果,司空湖落荒而逃,不是鮫人武士能,而是他全無半點鬥志,他現在一心一意只想找到公野月華。
一路呼喊,一路搜尋,中間又遇到幾股清理戰場的鮫人武士,司空湖依舊是一觸即潰,仗着步伐了得,遊而不鬥。
……
公野月華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斬殺了幾多鮫人武士,只知道更多的武士不停地涌了過來,將她團團圍困,偶爾躍身在高處,張目一望,簡直讓她絕望,圍困她的鮫人武士一眼看不到邊,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樣打下去,不被殺死也
會被累死。
人爭一口氣,佛掙一炷香,人活着,往往就靠着那一口氣,氣泄了,生命之花就失去了營養,凋謝只在瞬息間。
公野月華的這口氣快繃不住了,她的劍很鋒利,力氣很充足,殺人的手段也嫺熟起來,但她的鬥志垮了,她缺少那種你雖有一千人,我也有耐心把你們一個個都宰了的狠毒。
一個鮫人武士瞅準時機,一撲向前,探雙臂摟住她的雙腳,公野月華失去重心,頓時撲倒在地,軟劍撒手而出,不知道甩哪裡去了。
絕望只是一剎那,更多的是一種解脫。
若鮫人就此將她碎屍萬段,她也認了,只是鮫人的惡毒出乎她的想象。
四個鮫人武士擒住她的四肢將她扯了起來,一個鮫人頭目丟了手中兵器,操起另一件兵器獰笑着朝她走來。
……
“不要——”
……
司空湖聽到這聲音時,渾身打了個哆嗦,然後發狂地朝後花園跑,他雙眸噴血,胸中烈焰熊熊,十幾個試圖阻擋他的鮫人武士,皆遭一擊秒殺。
他看到了公野月華,也看到他們要對他的妻子做什麼,他瞠目欲裂,吼聲如虎,卻是無可奈何。整個花園被鮫人擠的滿滿當當,就算這些綠皮海怪絲毫不作抵抗,站着那任他砍,他也無法保護他的所愛免受傷害。
他已經瘋癲了,掄刀亂砍亂剁,刀鋒所致,碧血橫飛,一個又一個鮫人武士到了下去,但更多的武士及時填補上來。
司空湖突然感到了絕望。
……
“原來他們在這。”白小竹氣喘吁吁,渾身被碧血浸透。
少浪劍的衣衫倒是很乾淨,但手中的神精鐵劍卻熒光大作,像一塊燒紅的鋼條。
“你小心點。”
少浪劍撒手將神精鐵劍化作億萬,運使起螺旋斬,後天神器,當着必死。
“救月華,就月華……”
司空湖似乎看到天神降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業已泣不成聲。
少浪劍點點頭,繼續向前朝公野月華推進。
鮫人武士也認清了現實,他們無力阻擋半神之人,但對手也並非無懈可擊,一旁觀戰的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弱點。
打仗是男人的事,爲何要讓女人蔘與進來?帶着女人出來混就是自曝其短讓人拿捏,這個秘密是他們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一直列爲最高機密,小心保存着,幾千年過去了,是否依然有用,他們剛剛做了實驗,效果不錯,愚蠢的人類,幾千年過去了,依然愚蠢如初。
上百個精銳武士圍住了白小竹,他們的策略並沒有錯,但要建功並不容易,這女子看似纖弱,手中的劍可真是要魚魚的老命。
少浪劍一擊秒殺四個鮫人武士,將公野月華救了下來,她衣裙完整無缺,只是渾身塗滿了噁心的黏液,人族看鮫人醜惡污眼,鮫人看人族又何嘗不是,所謂侵犯只是虛張聲勢,目的是逼出她的同伴,好聚而殲之。
司空湖一路掄刀砍了過來,雙膝跪在公野月華面前,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
劫後餘生,公野月華驚魂未定,只是緊緊地抱着司空湖的腦袋,苦笑道:
“我被幾條死魚侮辱了,司空湖,你究竟死哪去了。”
司空湖羞不可當,拿頭直撞地。
公野月華不明所以,見他如此自責,一腔怨恨早已煙消雲散,反倒跪下來安慰他。
“阿浪,你快來救我。”
白小竹遙見司空湖和公野月華相擁相抱,又哭又笑,而少浪劍卻傻傻地站在一旁也不管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眼見半神之人去而復還,鮫人武士膽顫心寒,出於對死亡的恐懼,他們暫緩了自殺式攻擊。
“阿浪,你搞什麼鬼,丟下我就不管了。”
白小竹挽住少浪劍的一條胳膊,也不管四周鮫人武士依舊虎視眈眈。
“月華她沒事了,我們快離開這。”
雖然滿園都是鮫人的屍體,但剩餘的鮫人武士卻也還有好幾百個,司空湖提議四個人肩並肩背靠背,緩緩向外移動。
白小竹卻任性地非要挎着少浪劍的胳膊。
少浪劍只好將神精鐵劍化作萬萬千千朵寒芒,舉手炸裂,一輪銀色光圈平推四周。
所過之處,草木無生。
炸碎的寒芒重新歸聚在一起,化成鐵劍懸於肋下。
一衆人都看呆了。
“太酷了,阿浪,你有這本事爲何不救下全城的人?”
“我是人,不是神。”
少浪劍苦笑着回道,殺人的技術千變萬化,少浪劍的手段已經很高明,但正如他自己所說的他是人不是神,總有一些事是他傾力難爲的。
慶安伯蒙童家已經沒有其他活着的人了,倒塌的燭臺引燃了帷幕,帷幕引燃房樑,一場恐怖的大火正在四處蔓延。
人建造了城市,城市庇護着人,也也庇護着城市,一座沒有了人的城市,是經受不住野火的侵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