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生土,土生木,木生水,水生萬物:乾坤生無極,無極生混沌,混沌生宇內。天地源爲一,何爲一,一爲先天之陽,萬物榮枯,唯陰陽增減,陽爲先生,陰爲後生,陽爲增長,陰爲減損,陽爲永恆,陰爲永寂。
“天地初生,氣質純潔,一陽最純,而後陰損其真,漸生混濁,陽損陰長,陰陽合一,故陰陽交而生天地,天地合而孕生人,天地生人皆陰陽所化,陰陽互耗,此消彼長,乃得萬物之榮枯興亡之象,陽盡陰純,則重歸於一。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九陽玄陰,陰極而一陽又生,循環往復無窮盡也。人之初生爲一陽,一陽即純陽,陽生而陰生,陽消而陰長;陽重於陰,爲興榮象,陰重於陽,爲衰朽狀,陰陽互抱,譬如天輪,循環萬世不休。此衆生之苦。何得不苦,去陰存陽,了悟神仙大道而已。”
聽到這,少浪劍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祖師演說的道法雖然精妙,卻也着實乏味的緊,囫圇話反覆說,聽了幾遍不困簡直沒天理。
衣巧扯了扯他的衣裳,咳嗽了兩聲,示意他端正態度繼續聽講。衣巧的心裡其實也承認祖師的演說着實乏味的緊,如一團老蠟嚼了無數遍,乾巴巴,沒滋味,實在是無趣的很。
按規矩,洪洞老祖每月演說一次道法,凡山中弟子無論內室還是寄名都有資格旁聽,若逢祖師心情好,演說完畢後,還會親自點撥弟子的疑惑。
這樣的好處衆人自然不願放棄,故而每次講法,衆弟子都會放下手頭一切事務趕過來專心聽講,敘年齒,論輩分,一層圈着一層。
一時祖師宣講完畢,白衣秀士雪碧華起身問疑:“人生苦短,存陽之路何其艱辛,大道繁複,凡人果能得解脫嗎。”
祖師答:“大道至簡,去雜念,悟則通。”
朱開搶着問道:“陰盛陽衰,世間輪迴大道,逆天改命,豈非逆天而行,是否大不吉?”
祖師垂目答:“混沌之初,人神不分,人有純真不惑於外。世道開化,物質繁榮,人惑於私慾,忘卻本真,昧於大道,遁入邪魔。化一本爲萬變,以萬變爲不變,但能破開迷霧,天命即是一,可改,去邪循古,正道歸真。”
內室弟子孟蘭穹頌:“祖師妙法,我等弟子如醍醐灌頂。”
祖師道:“知易行難,能窺大道者衆,秉持一心,掙脫慾海重歸正道者,絕少,絕少,汝輩切記正道無捷徑,正心、正氣、正人,秉持、日進月積。”
衆弟子皆曰:“領法旨。”
有仙樂響於天地間,妙高臺上祥雲瑞霧,霞光萬道,祖師登天去了。
衆弟子五體投地,拜送祖師迴歸仙靈妙境。衆人這一拜,卻把
少浪劍的偉岸身軀凸顯了出來,他端坐着紋絲不動,手掐指訣,做沉思狀。所幸他的座位靠後,衆人都忙着禮拜,誰也沒有注意到他。
一時衆弟子都散了,少浪劍卻還在盤膝閉目“冥思祖師的無上妙法”,忽聽得耳畔有人大叫道:“少浪劍,祖師走了。”
少浪劍連忙拜道:“恭送祖師。”
四下裡一片鬨笑,少浪劍悚然驚醒,四下一望,祖師已走多時。
有人向衣巧打趣:“管管你家少浪劍,留神讓戒律堂的包臉黑逮着。”
說說笑笑,一時走個精光。
衣巧粉面通紅,撅着小嘴,正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着少浪劍,少浪劍被師妹的目光罩住,不覺臉頰發燙,渾身上下都生出不自在來。他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我悟性太差,實在是聽不進去,所以就打瞌睡了。”
衣巧無奈一嘆,問:“你睡醒了沒有,師姐叫你去呢。走吧,我陪你一道去,我還有話跟你說呢。”
洪洞祖師已然破境封聖,不耐俗務纏身,他座下的幾位弟子也俱破境爲妙,開宗立派,各成師尊,紛紛離開了趙陽山,這玄上宮裡的一應庶務就交給了女弟子武梅珺去打理。
武梅珺,與因妙雪、符石蘭並稱“趙陽宗三大女座師”,她二十年前破境爲妙,威名震布天下,多少成名已久的宗門長者、桀驁不馴的當世強橫在她的面前都是低眉垂首、畢恭畢敬,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武梅珺的靜堂位於玄上宮的西北隅,獨佔一座小山,庭院佔地面積極大,這裡是永夜峰的權力中心,平素人跡罕至,非得邀請,一般人絕不敢靠近半步。
衣巧陪着少浪劍走到山門前,即止步不敢再向前。
少浪劍向衣巧點點頭,說道:“我去去就來。”
哎!少浪劍正要走,卻被衣巧拉了一把。
“師姐找你,八成是爲了秋考的事,你記住一定要選擇去江南道。”
趙陽宗每年都會安排學有所成的門外弟子分春秋兩次下山去建一樁力所能及的功業,積累資歷,鍛鍊修爲。衣家是江南望族,少浪劍若去江南,必能得到衣家的特殊關照。
剛入山門,少浪劍就遇到了來此公幹的八師兄俞梅珍,與往日不同,俞梅珍這日顯得十分和藹,他向少浪劍點了點頭,和藹地問道:“聽說師姐前幾日傳授了你們梯雲縱,如何,修煉中可還有不懂的地方,說出來,我爲你去疑解惑。”
一般的修真宗門都以“清門”自居,以修真求道爲本,不問俗塵之事,而趙陽宗則有所不同,“匡扶正道”是宗門祖訓,上下一體遵從。有道是“邪魔不去,正道不揚”,要匡扶正道就要掃
滅邪魔,跟邪魔外道自無什麼道理好講,得靠實力,故而趙陽宗對武技的修煉向來看的很重。
梯雲縱是筋骨功中的上乘功法,修煉完成後,踏千山過萬谷如履平地,端得十分實用,這套功法口訣簡單,修煉不難,但若想修煉有成則需要下十分的苦功。
“多謝師兄關懷,梯雲縱我已修煉到第四階,暫時還沒遇到過不去的坎,不過第五階有三句步法口訣,我似懂非懂,請師兄指教。”
“啊,我趙陽宗雖修神仙道,然慈悲之心總難泯滅,故修真爲本,不忘清源正本。故我開山祖師萃取天下武學精華,熔爲一爐,創設梯雲縱、劈風斬、拿雲手三門功法,助我弟子掃滅邪魔、匡扶正道。這三門功法形雖迥異,理則相通。聽劍院的師兄說你的劈風斬已煉的頗見火候,想來這梯雲縱必也難不倒你。說說看,是哪些疑惑,師兄助你一臂之力。”
俞梅珍是趙陽宗的內室弟子,修爲已達品境上階,和少浪劍雖以師兄弟相稱,修爲上的差別何止是十萬八千里,他肯主動點撥,少浪劍如何不喜?
忙將那三句不懂的口訣說了出來,俞梅珍耐心地給予瞭解答。果然是一點即通,一通百通,不光第五階的疑惑解了,連帶着第六階、第七階的疑惑也一起解了。
武梅珺爲人嚴肅,不苟言笑,受業的寄名弟子都很懼怕她,修業上縱然有些小疑問,輕易也不敢去問。
少浪劍倒不怕她的威嚴,只是地位太過卑下,想見她一面實在是難上加難。因此修爲上有了什麼疑問,只能與朱開、衣巧琢磨,而他除了內丹修煉上不及二人外,外功(筋骨功)的修煉上卻遠勝二人,所謂的琢磨,多數時候是他指點朱開和衣巧,少有從二人那得到什麼教益。
俞梅珍修爲高深,舉重若輕,對功法的解答十分詳盡,又十分生動形象,讓少浪劍受益匪淺。
少浪劍大禮相謝,俞梅珍卻親熱地笑道:“都是一門兄弟,何分彼此。”
少浪劍臉皮一紅,道:“時至今日,我尚不能結丹釋褐,愧對師姐和師兄的栽培,心裡萬分有愧。”
俞梅珍道:“你的資質不差,甚至說是上佳,爲何遲遲不能結成氣丹?你想過沒有,你是被仇恨迷住了心竅,忘了大道的本質。若想在修爲上有所進步,聽我一句勸,先放下心中的仇恨。”
少浪劍聽了,只能苦笑,滅門的血海深仇他怎能放的下?
俞梅珍見他默不作聲,便也不再說什麼,趙陽宗以“匡扶正道”爲己任,斬妖除魔自不在話下,但殺人卻是絕對禁止的,犯禁者定當萬劫不復。
武梅珺打坐的靜堂位於純陽嶺上,此處靈源充沛,景色清幽,極其適合修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