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證會結束後,衆人齊向白小竹道賀,卿雨秋提醒她少浪劍也來了,想見見她。
白小竹得意地哼了一聲,傲嬌地甩手而去,她雖嘴硬不肯承認自己對少浪劍的感情是男女之愛,卻很享受這種被人哄着、被人捧着的感覺。
是夜風大雨大,白小竹早早地熄了燈,卻沒有立即就寢,她躲在窗戶下,點破窗紙觀察樓下少浪劍的動靜。少浪劍撐着把黃油傘站在小樓下,在風雨中徘徊着,卻無勇氣像往常一樣徑自闖上樓來。她期待着他能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地湊過來,給她賠個不是,說句軟話,那樣她就立刻原諒他。姑娘家的臉皮薄,你總得給人個臺階下吧。可他沒有,這個看似精明的笨蛋,就那麼傻站着,那麼大的風,那麼大的雨,他就撐着那把破傘傻乎乎、孤零零地站在那。白小竹在心裡罵了他一萬句笨蛋、膽小鬼,恨他怯懦、愚蠢,偶爾也自責一下,怪自己當初把話說的太絕,以至現在不好回頭。
但這些都沒有用,他在樓下,她在樓上,她盯着他,他卻傻乎乎地呆站着。白小竹一怒之下離開窗戶,上牀睡覺,自然也睡不着,於是就睜着眼回憶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這樣一想她又鼓了一肚子氣,恨不得衝下樓去將那個笨蛋胖揍一頓。
唯一讓她感到欣慰的是,那把雨傘整個晚上都在,風雨再大也沒見他離開。
驗招之後,鑑證大會基本就進入了尾聲,最後一項謂之檢驗,由天武會的十位鑑證師親自主持,檢驗所有入圍的武士,並他們最後的等級和位次。
這十位鑑證師號稱“天武會十座師”,人人武技修爲都已達到峰巔境,各武士的功力深淺和將來的潛力,他們一試便知。
十位鑑證師由中京城天武會總會連夜兼程而來,到南州後直接住進駐屯禁軍大營,與地方徹底隔絕,不接觸任何外人,以示絕對的公正。
實際上就算是能走的通人情,他們也不敢作僞,高等武士因爲人才難得,絕大多數人今後都會被朝廷重用。按慣例,他們將先被徵召進宮衛軍,再經考覈進入磨劍室,在此呆上一到兩年,磨鍊心性,提升武技,最後按所得評定給予任用。
磨劍室設在深宮禁內,是皇帝的私人練功室,不隸屬任何有司,其內高手如雲,這些人久居深宮,以天子同門自居,自成一系,因爲與天武會有名利之爭,他們絕不會買天武會的賬,且常懷拆臺之心。天武會敢作僞,他們就敢戳穿,被他們恥笑是小,若是被他們捅到天子面前,丟的就是整個天武會的顏面,那纔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因此這一關各人但憑真才實學,並沒有多少機巧可玩。卿雨秋、石明漢、白執恭三人修爲較高,檢驗後脫穎而出。蘇家兄弟論修爲勉強可入高等武士行列,檢驗的結果雖不甚理想,但也
驚險過關,沒有被淘汰。吳家四兄弟中,吳克恭表現最好,吳克勤、吳克儉、吳克讓三人稍次,但也絕對配得上高等武士的名號。
白小竹因爲腳上有“傷”,博得了十大鑒證師的同情,臨時決定放她一馬,讓她矇混過關。十位座師看中她一派天真,毫無機心,推算她將來不會誤入仕途,所以差一點就差一點,反正差的也不是太多。
另一個“差的不是太多”的人就沒這麼好運氣了,本已入圍的吳賢運氣不佳,因表現失常被踢了出去。
吳賢爲此大哭了一場,入夜後獨自一人爬上平江府的東門箭樓,喝光了兩壇烈酒,脫了衣裳站在樓頂又哭又笑鬧了一夜。二日一早,他在平江府衙大牢裡頓悟了:雖然未能進入高等武士行列,卻也沒有被褫奪武士的稱號,他現在還是四等武士,當初自己來平江府的目標不就是混個四等武士好回去交差嗎,眼下目的已經達到,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既然吳家公子能痛悔己過,決定改過自新,平江地方官府也決定給他一個機會,撤銷對他半夜**擾民的控訴,立即予以釋放。
心寬天地闊,吳賢這邊剛把心放寬,那邊好事就找上門來了。
十大鑒證師斷定吳賢不宜躋身高等武士行列,主要是因爲他的潛力不足,修爲上難有更大的精進,但他們也承認吳賢目下的功力已有相當的火候,且吳賢人情世故練達,家世背景又好,將來的成就十分看好。
十大鑒證師密室商議之後決定出函保舉吳賢做“百花武士”。
天武會每屆鑑證大會都要評定一兩百名武士,其中一、二、三等被稱之爲高等武士,人數只佔所有武士的十分之一弱;四、五、六三等武士被稱之爲中等武士,人數佔總數的三分之一弱,其餘七、八、九三等被稱之爲普通武士。
除一等武士和極少數的幸運兒外,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在鑑證大會結束後不久就會被人淡忘。
中等武士的第一名因爲有個很有想象力的名號,而成這爲不多的幸運兒之一。
衆所周知,天武會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他們通過鑑證天下武者爲國選材,因此之故官府對天武會的鑑證大會素來重視,不僅各有司和各地方會鼎力相助,有時候連皇族親貴甚至皇帝本人也會親臨現場,爲之助威喝彩。
一百五十年前,天武會洛州鑑證大會收官的那一天,皇帝忽然駕臨現場,引起了巨大的轟動,與皇帝同車前來的還有他最珍愛的女兒百花公主。
公主身着百花繡裙,帶着她親手編織的花環,當着普天下臣子的面,親手將花環掛在了一位貴族武士的脖子上。這花環是用一百種鮮花編織而成,異香撲鼻,引來蜂蝶翩翩起舞。
皇帝當場下了兩道詔書,一道封這位武
士爲子爵,第二道詔書是爲公主賜婚,駙馬正是這位瀟灑俊逸的貴族武士。
這位幸運的武士便是真龍朝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燕山侯秀船黎,現今雄踞北境的秀船家族的創始人。因爲他娶了皇帝最珍愛的百花公主,因此得名“百花武士”。
傳說中的“百花武士”秀船黎非但俊美異常,更兼聰明絕頂,不僅武技超凡,更是用兵如神,他後官至左監門衛大將軍、幽州大都督,晉封燕山侯,在他鎮守幽州的數十年間,北境長城成爲蠻族無法逾越的天塹。
他不僅文采武功超凡絕俗,更是一位優秀的丈夫,偉大的父親,他與百花公主相親相愛的故事流傳天下,成爲傳奇,變成不朽,感動了一代又一代。他的人格完美無缺,功業舉世無雙。因爲他的盛名,“百花武士”成爲四等武士第一名的別號。因爲他的傳奇,“百花武士”的名氣甚至超過了歷屆鑑證大會的魁元(一等武士第一名)。
名利,名利,要想得利,先需得名。“百花武士”的聲名如此煊赫,這樣的結果對吳賢來說自然是飛來的意外之福。
各人皆有斬獲,唯有雪中天黯然神傷。
他因傷未能參加驗招,只能止步於四等武士這一階,他也曾幻想憑藉身世背景和過往的優異表現成爲“百花武士”,卻沒想到半途殺出個吳賢,把他最後的希望擊得粉碎。
參加天武會的鑑證,雪家母子都是頂着極大的壓力。對江南世家來說,走仕途之路本就是落了下乘,不到萬不得已是萬萬走不得的。如今狠下心來走了,自然是希望走出一個柳暗花明來。爲此,母子倆犧牲了很多,爲了能在騎射環節大放異彩,贏得上面的親睞,明夫人狠下心將獨子送往海外,接受嚴師的殘酷調教,整整兩年如在地獄裡煎熬。
奈何機關算盡卻抵不過天不假顏,雪中天竟意外落馬摔傷,萬般的算計,千般的辛苦,剎那間盡付諸東流。
若不能躋身高等武士,這條路就等於是白走了。
本來他們還有最後一線希望,做不成一等武士,混個“百花武士”也聊可**。希望雖然渺茫,卻總比絕望強。爲了兒子,明夫人也暫時低下高傲的頭顱,她四處奔走,陪盡小心和笑臉,功夫不負有心人,各方的反應都不錯,紛紛承諾要助他母子一把,以報答雪鳩山當年對江南武林的卓越貢獻。
正當雪家母子暗鬆一口氣的時候,晴空一道霹靂,徹底斷送了他們的念想。
十大鑒證師竟然聯名保舉吳賢做“百花武士”,這在整個鑑證大會的歷史上也是極其罕見的,這麼罕見的事偏偏就讓她們母子碰上了,這豈非是老天爺也要把他們趕盡殺絕?!
萬念俱焚後,雪家人會做出怎樣的瘋狂舉動,整個平江府都在緊張地等待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