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瓜農先是一愣,便嘿嘿地笑了起來:“小哥眼力倒是不賴,不過我裝啞巴,無非是哄人同情多賺兩個小錢,跟那女孩失蹤可沒任何干系。”
他的牙齒忽然變成了鋸齒狀,黃中泛黑,顆顆尖銳。
“真的沒有關係?”少浪劍冷冷一笑,將手中西瓜劈頭蓋臉地朝瓜農砸去:“沒有關係你在瓜裡下迷藥,你個老王八,在此害了多少人?”
看似憨厚老實的瓜農將腦袋一偏,長滿老繭的一雙大手猛地搗出一拳,噗地將少浪劍砸過來的西瓜擊的粉碎。他咧嘴狂笑了起來,狂笑中臉部輪廓急劇變形,拉長,凸凹,毛孔裡的汗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生長起來,片刻之後他換成了一副毛茸茸的狗臉。
“人狗!原來你是個黃狗精?”
人狗屬獸族,臉型類似狗,身軀似人,可以像人一樣直立行走,善模仿,能口吐人言。獸族曾與人族共享中土,後經兩百萬年爭戰,人族興盛,獸族衰敗,中洲大陸水土最豐美的中土歸屬人族,獸族被迫退居大陸邊緣的苦寒地帶,少數貪戀中土繁榮不肯離去的獸族也只能改頭換面,他們模仿人族的舉止和語言,易容爲人混跡在人羣中。
“你的易容術很不賴,吳賢那麼精明都看走了眼,可我聽說獸族裡只有狐才懂易容術。你究竟是狗是狐。”
人狗咧嘴嘿嘿笑着,並不想回答少浪劍的這個問題:“你年紀輕輕,眼力倒是不錯,瞧你這身打扮不過是個家奴,縱然你立下天大的功勞,也仍然是家奴。倒不如交個朋友,存點積蓄,也算是留條後路。你開個價吧。”
“好啊,你先給——三千餅——黃金。”少浪劍咧嘴笑道,在躺椅上蕩的很舒服。
“這就是不給面子了。”狗臉漢子驟然暴怒起來,他身形一晃,陽光下殘留一道虛影,真身已經鬼魅般地出現在了少浪劍的面前,他笑嘻嘻地叉開雙手,兩隻長滿老繭的人手迅速拉伸、變形、生出黃毛,指甲簌簌竄生,變寬,變硬,泛白,瞬間十指如刀!
“現在,我們再談談條件如何?”
少浪劍冷冷一笑:“三千餅黃金,一餅都不能少……”
十道寒光掠過,少浪劍的身軀被撕得粉碎,狗臉漢子嘴角一挑,還沒來得及笑出聲來,就聽得身後一聲咳嗽,一隻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發什麼呆,我在這呢。”
啊!狗臉漢子大驚失色,擰身橫掃雙臂,十指鉤刀將少浪劍的身軀撕的粉碎。
“狗啊,狗啊,你的速度這麼慢,怎麼出來混,來,我再讓你抓一次。”
“有種你就站着別動。”人狗提出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
“好,我不動,我把雙手背在身後。”少浪劍笑嘻嘻地把摺扇插在腰帶上,果然倒背雙手,把胸腹要害盡皆留給了人狗。
人狗冷哼了一聲,眼眸中滑過一道寒光,他把牙一咬,丹田一沉,雙足“噗”地插入泥土半尺來深。他驟然一擰身,雙臂橫掃,食指如鉤橫打豎撓,似一根能旋轉的木樁上裝上了十指鋼爪。
“唔唔唔,真是厲害,你的身體竟然還能旋轉。太神奇了。”
少浪劍由衷地讚歎道,他撤身閃在一旁,饒有興趣地欣賞起急速旋轉中的狗肉樁。
一陣急速旋轉後,人狗停了下來,雙手扶膝,伸着長舌頭,呼呼喘氣。
少浪劍問:“轉的挺好,怎麼不轉了。”
“你轉試試,頭暈,真暈啊。”人狗說完張嘴吐了起來。
少浪劍捂着鼻子閃在上風口,他揮揮手道:“把人交出來,我饒你不死。”
“你休想,我交不了差,回去一樣是個
死。”
“你把人交出來,我替你把那白臉鬼斬了。”
“你,你,你知道我們老大是誰?”
“若無白臉鬼在背後幫你出謀劃策,就憑你這狗腦子也懂得下藥害人?”
那漢子聞聽此言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大口喘氣道:“我頭暈的厲害,她就在樹林裡面,你自己去救人吧。”
這黃狗精跪在自己的嘔吐物上,着實讓人噁心,少浪劍不想跟他廢話,閃身進了一旁的小樹林,果然在一個廢棄的草棚裡找到了白小竹。
白小竹四肢舒展地仰躺着,紅豔豔的小嘴微微張着,睡的十分甜蜜。她的一條手臂壓在腹部,另一條手臂環在耳邊,衣袖自然捲起,露出半截皓白如雪的玉臂。
“這小妞長的還真不賴,就是脾氣臭了點。”
少浪劍點評完畢,上前去掐住她的人中,白小竹吃痛從昏睡中醒了過來,見少浪劍正很陶醉地掐着自己,頓時大怒,揮拳便打,她人看着柔弱,拳法卻十分精純剛猛,猝然發難,少浪劍只得捂着鼻子退下。
“唉,你們女孩子是不是都是非不分,善惡不明,看清楚了,我是在救你。”
白小竹此刻也清醒過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沒傷着吧。”
少浪劍惡狠狠地回道:“你讓我照臉打一拳試試看。”
白小竹鄙視地白了他一眼:“小氣,打一拳會死嗎?”
她跳將起來,一聲不吭地衝到路上,找到那座瓜棚,早已是人去棚空,只有一堆噁心人的嘔吐物和嗡嗡亂飛的蒼蠅。
“人呢?”
“什麼人?”
“下毒迷暈我的人,你讓他跑了?”
“你說什麼呢,沒人給你下毒,你是中暑暈倒了,那人是我讓他走的。”
白小竹歪着腦袋仔細想了想,蘇振去打水後,她望着那些紅豔豔、水汪汪的西瓜,實在忍不住嘴饞,就學着小狗的樣子俯下身去咬了一口,那瓜真的很甜,甜的透心,她只吃了一小口便暑氣全消,然後怎麼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至於此後發生的事,她是一概不知。
“我怎麼會暈倒呢?”
“哎呀,我都說過了,天太熱,你中暑了,你看,你吐了一地,是那位好心的瓜農把你送進涼棚休息的。”
“那蘇振哥哥呢?”
“是這樣,這瓜農是個啞巴,二公子打水回來尋你不見,就向他打聽你的下落,他吱吱嗚嗚也說不出個名堂來,大公子和吳公子擔心你出事,就分頭去尋。好在我這個人比較細心,多盤問了他幾句,就找到了你。”
“那啞巴呢?”
“他嚇跑了……好,我說實話,你把他衣裳吐髒了,他回家換衣裳去啦。”
“事情真是這樣嗎?”
“要不然你想怎樣?”少浪劍不懷好意地盯着白小竹坦蕩的胸懷。
“再看,再看,再看我戳瞎你的眼。”
少浪劍趕緊把目光移開,順道吹起了輕鬆的口哨。
“不許你胡思亂想。”
“我沒有。”
“你就有!”
“你不信索性殺了我。”
“你以爲我不敢。”
“我吃定你不敢。”少浪劍針尖對麥芒,寸步不讓。
“你——”
白小竹氣的渾身發抖,漲的面頰通紅,從小到大還沒有哪個男子敢這樣挑釁她,她真恨不得一刀斬下去。
但她到底是個心底善良的姑娘,幹不出恩將仇報的事。
“哼,這次本姑娘先饒了你,你的人頭是我寄存在
你的脖子上的,我隨時會來取!”白小竹放了兩句狠話,咳嗽了一聲,支使少浪劍道:“去,把馬牽過來。”
既然刁蠻姑娘願意妥協,少浪劍也大度地休戰。
馬牽了過來,他問:“就這一匹馬了,你騎還是我騎。”
白小竹笑道:“傻瓜,當然是一起騎啦,難道我讓你跟在馬屁股後面跑嗎?”
少浪劍料她沒這麼好心,卻也不多計較,把繮繩遞給了她。白小竹眼珠子骨碌一轉,忽然扶住了腰,擰着眉毛噯喲了兩聲,愁眉苦臉地說:“剛剛不小心閃了腰,上不得馬了,噯喲,怎麼辦呢,我上不了馬了。”
少女愁容滿面,可憐兮兮,少浪劍二話不說,蹲了下來。
“謝啦。”白小竹瀟灑地踏着少浪劍的肩膀上了馬,她衝少浪劍咧嘴嘻嘻一笑,催馬便走,把少浪劍一個人留在了黃塵中。
只是擡擡手便愚弄了那個可惡的少浪劍,白小竹簡直佩服死自己了,想到得意處她忍不住一個人吃吃地笑了起來。
她悄悄地回過頭去,想看一看那個倒黴蛋的衰樣。
不想卻看到了一張汗津津的臉,少浪劍就坐在她身後,一臉的憨厚。
“啊,你幹什麼?!”
“騎馬啊。”
“這是我的馬,你給我下去!”白小竹猛然拉住馬,恨的渾身發抖。
“這,這分明是我的馬嘛。”少浪劍小聲辯解道。
“下去啊——”
白小竹穿透力十足的嗓音震的林中一羣午睡的鳥兒陣陣驚飛。
坐在她身後的少浪劍一臉的茫然,然後乖乖地下了馬。
少浪劍的突然出現,着實把她嚇壞了,長這麼大,還沒哪個陌生男子敢離她這麼近。她連做了幾個吐納,方纔平復下激動的心緒。再次偷瞄少浪劍,後者木樁似地杵在路邊,一臉的歉疚,白小竹的心氣忽然沒了。
“哼,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她得意地哼了一聲,打馬便走。走出百十丈遠,她忍不住再次回過頭去,想看看那人的倒黴相,卻冷不丁地又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這一次,她的反應出奇地冷靜。
“你怎麼又在這?”
“廢話,就一匹馬,你騎了,我騎了什麼。”
“好,馬給你,我走。”白小竹勒住馬,冷着臉要下去。馬鞍太小,她佔了一半,少浪劍佔了另一半,上下很不方便。
“你先讓開,讓我下去。”她語氣平靜地說道。
少浪劍卻聽出了平靜背後醞釀着的大風暴,他賠上笑臉說:“好啦,小竹姑娘,三位公子過去可有一陣了,找不到你該有多着急啊?咱們倆還在這做口舌之爭,有什麼意思呢。再說兩人共乘一馬,馬都沒叫,你叫什麼呢。”
“就憑你這話,我今天偏不跟你共——乘——一——馬!”
風暴驟然來臨,白小竹嘶聲大叫,勢如狂風巨浪,震的少浪劍雙耳轟鳴,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一片空白。
二人正做口舌之爭時,渾然不覺天象已大變,方纔還是晴空萬里,驕陽似火,此刻卻是陰雲翻卷,濃黑如夜,一股陰風自遠方而來,跳騰如猛獸,一頭扎入路邊的樹林裡,嘩啦啦的一通亂響,所過之處樹木皆被連根拔起,它前進的方向正是少浪劍和白小竹駐馬之處。
一股奇寒悄然襲來,座下之馬率先驚覺,它淒厲地嘶鳴了一聲,雙蹄探空,猛然人立起來。捂着耳朵、縮着腦袋的少浪劍和麪紅耳赤、扯着脖子大喊的白小竹同時失去了平衡,少浪劍功底紮實,雙腿叫力夾住了馬腹,白小竹卻尖叫着摔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