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兒眨了眨眼,而後上上下下打量雲墨,末了似乎得出了結論,有些嫌棄的撇過頭,似乎還哼了一聲,一副看不起他的模樣。
雲墨揚了揚眉,火兒是靈狐不錯,懂人類語言也不錯,卻並不是得到它的人就能夠與它心有靈犀。雲墨養了它十多年,也只能在某些時候根據它身體力行勉強猜出它想說什麼。然而這樣的情況畢竟不多,比如此刻,它什麼也不做,神情卻充滿了不屑。着實讓人難猜。
“你的意思是…”雲墨皺了皺眉,有些試探道:“她看不上我?”
火兒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十分糾結的樣子。索性從他懷裡跳出去,用爪子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兩個字。
“黑心。”
寫完後它十分滿意自己的字越來越好了,轉而看到自己漂亮的指甲染上了泥土,又開始鬱悶起來。回頭瞪着雲墨,大有如果不是你太笨猜測不出我在說什麼我也用不着親自寫出來讓你明白也就不會弄髒了我的指甲云云。
雲墨則是看着那兩個字,嘴角笑意更深。一招手,火兒又乖乖的跳到他手臂上,頗有些不滿的瞪着他,滿眼的質問。
“近水樓臺先得月。”雲墨摸着它的頭,溫潤道:“雖然那傢伙不太靠譜,不過有時候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你說是不是?”
火兒又哼了聲,一副‘就猜到是這樣’的模樣。
雲墨笑得更歡。
“她脾氣不夠溫順,你覺得除了我還有其他男人受得了?所以我娶她貌似吃虧的是我?”
火兒開始呲牙咧嘴。
恰在此時秋鬆和秋蘭走了過來,對地面上那兩個字視而不見,斂衽道:“殿下。”
雲墨收斂了笑意,“告訴她,下午換上男裝隨我去順親王府。”
“是。”
沒有疑惑,只有遵從。
鳳君華站在窗前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眯了眯眼。雲墨在東越的聲威以及御下的手段,非一般的高啊。剛纔他說那番話並沒有避諱她,顯然也是刻意說給她聽的。
這個人,說他自戀吧,又極其自制。說他風流吧,他卻又有龍陽之君的傳言。說他心機深吧,但是他就索性將他的目的堂堂正正告訴你,你卻無可奈何,只能隨他擺佈。這樣的人可謂十足的危險。鳳君華打定主意,等她和雲墨的協議達成,她立即離開,再也不跟雲墨打交道。
只是,爲什麼要穿男裝?
雲墨每天都會讓她去前廳和他一起用午膳,她也不排斥,所以午膳的時候她便問了這個問題。當時雲墨正給她盛雞蛋羹,聞言笑得極爲搖光盪漾,眼睛裡似乎有千萬星子灑下來,亮了滿廳。
“因爲外界傳聞我有斷袖之癖,纔對孟月眉無意。既然他們那麼不在意自己的臉面,索性我就成全他們一番苦心好了。再則,你才逃過一劫,樑王他們到現在依舊沒有打消查探你的念頭。如果這時候知道我這些年一直在別院裡‘金屋藏嬌’,定然會轉移目標。”
“都一樣。換了個身份,他們的目標還是我。”
鳳君華垂眼看着碗裡的蛋羹,每次她和雲墨共膳,他總是很自然的給她佈菜,這樣的情況太過平常,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如果你就這樣跟我出去,不出明日,就會有無數殺手暗殺你。”
“換了男裝就不會有人對我殺人滅口了嗎?”
“誠然。”雲墨點點頭,“第一,我是東越的太子,即便再喜歡一個男人,也不可能娶回東宮。第二,這種事總是有些匪夷所思,他們不會貿然行動,只會打探清楚再做決定。第三…”
他目光沉了沉,“這樣樑王才更有理由清君側。”
鳳君華默了默,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雲墨身爲東越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怎能被一個男人迷惑?到時候樑王自持有理,朝中大臣也會支持他。而他越得勢就會越驕傲,雲墨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就會居功自傲甚至直接起事。然而無論朝中之人對雲墨品行如何,他始終是太子,還是名動天下的五君子之一,這些年積下的威信自然非一朝一夕就能湮滅的。
所以一旦樑王起事,只會招來朝臣羣起辱罵抵抗。到那時,她再換回女裝,斷袖之言不攻之破。樑王密謀造反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的叛臣奸賊,人人得而誅之。
軍權收回來了,斷袖之言也消失了,他還可以不用娶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一舉三得。
果然是好計策啊。
鳳君華眼底隱隱升起幾分佩服,只是…
“爲什麼是我?”
“兩個原因。”雲墨又笑了,“第一,這個人必須要足夠聰明,怎麼說我看上的人也不應該是個花瓶,不然的話就顯得太牽強了,他們不會相信。第二,一旦他們查出你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纔會無所顧忌。當然,他們不會殺你,因爲殺你等於向我宣戰。他們只會用其他辦法,逼我放棄你。比如說,娶個太子妃代替你在我心裡的位置。”
不知道爲什麼,鳳君華聽着他最後一句,總感覺有些怪異。尤其是他的表情,溫潤帶笑,又似乎含着三分認真。
她蹙了蹙眉,不說話。
“當然,我不會讓他們動你的。”
雲墨也不管她有沒有在聽,說完這句話後火兒也從他懷裡探出頭來,一雙眼睛碧綠澄淨,十分漂亮。此時它正眨巴着雙眼看着鳳君華,眼神極爲親切。
鳳君華早就發現了,這雪狐極爲通靈,更神奇的是,它可以自由變換大小。厄,準確的說她只看見它變小。最小的時候,只有巴掌大小,平時就窩在雲墨懷裡睡覺。大的時候就跟貓差不多,要麼兜在雲墨袖口裡,要麼就蹲在他肩上。只是雲墨卻似乎不願意火兒靠她太近。每次火兒想要親近她,都被雲墨輕飄飄的給丟進了寬大的袖口中。
“它不吃飯嗎?”
莫名的,她突然開口了。不知道爲什麼,她看着火兒,總是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好像,並非如雲墨說的那般,只是因爲和他相識才熟悉火兒。
火兒眼睛立即亮了起來,就要撲過來。雲墨又拎着它的後頸窩隨意丟進袖中,淡淡道:“它只喜歡吃蓮子糕,我已經讓人給它做了。”
“蓮子糕…”鳳君華眼神忽然有些迷茫,“加上蜂蜜,味道會更清甜且香醇不膩,最是…”
話一出口她首先愣住了,腦海裡剎那間有片刻的空白和失措。她震驚而不可思議的擡頭,見雲墨那一瞬間目光似微微碎裂又在片刻破鏡重圓,隨後淺淺一笑。
“你會做蓮子糕?”
“我…”
鳳君華目光落在他袖擺上,剛纔不知道爲什麼,腦海空白的她無意識的看向他的袖口,見到他寬大袖擺震了震,明顯是火兒在抖動。然而她眼神投過去的同時,雲墨手指一點,那抖動也剎那消失,火兒已經安靜了下來。
爲什麼?
剛纔隱隱約約似乎覺得有人在對她說話,而她無知無覺的就將那句話念了出來。
是誰?那個人是誰?跟她什麼關係?爲什麼火兒會有那麼大的反應?爲什麼雲墨刻意的不讓火兒跟她親近?是不是,她失去的記憶,跟這雪狐有關?還是跟雲墨有關?
“雲墨。”她忽然開口,卻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雪狐通體白色,又頗具靈性,爲什麼不是叫雪兒,而是叫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