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
“南天崖米粒!”
雙方隔着“紅毛尤烏”道明身份後,那十人,即刻發出一陣歡呼,游上前來,其中一人道:“三當家,你來了真是太好!”
米粒見衆人神色間似有擔憂,於是問:“怎麼?深海出了狀況?”
那人嘆了一聲,道:“不幸被你言中!我們這邊——”他話未說完,身後“紅毛尤烏”突然“喲嗚、喲嗚”的叫了起來,身上大鐵鏈也因身軀的劇烈晃動而摩擦出陣陣尖銳刺耳之音。
米粒皺起眉頭,沉聲道:“這位仁兄情緒向來十分穩定,怎麼突然之間變得如此焦躁?”
那人瞧着它,怔了怔,臉色隨即變得陰沉。他先回頭對身後九名同伴道:“這裡沒事,你們快去幫忙。”那九人應聲走了。他這纔對米粒道:“前日有批淺海來的勇士,下去後直到現在還未上來。就在今晨,我們收到總部傳來的訊號,說深層海域發現一段不知名的波動,那股波動極爲怪異,時斷時續,忽左忽右,左右跨度幾近兩千海里,而我們的勇士,恰好在那段範圍之間活動。”
米粒沉聲問:“有無求救訊息?”
“暫時還未收到。但我們一接到總部通知,便立即派出救援隊伍,早上到現在,下去的救援人員亦杳無音訊,唯獨剛剛我們截獲了一條深海藍尾鯨,它的整個頭部都被鐵鏈牢牢套着,鏈頭延伸至它的口中,我們花了很大的力氣纔將那條鐵鏈拗斷,撬開那傢伙的嘴,拉出一個活人。”他說,“那個活人,正是今早派出的其中一位救援人員,我們把他拉出來時他已經死了,渾身上下掉了好幾塊肉,簡直就像被什麼東西生生咬掉了似的!”
“我們懷疑,深海暗域那銷聲匿跡十幾年的神秘生物又再次出現。因爲類似事件,過去實在發生過太多。這是截止現在下的初步判斷,紅毛尤烏的異常舉動,或許也與這個有關。”
米粒喃喃道:“神秘生物之間,總能產生一些奇怪的感應。”他頓了頓,又問,“淺海那班人,誰負責領導?”
“西海的侯森與北海的奧力。”
忘川與海倫又是一驚。
“你是說,他們生死未卜?”忘川顫聲道。
“是的。”那人這才認真打量了下他與海倫,訝道:“兩位可是南海的忘川與東海的海倫?”
“嗯!”
“巧了,奧力下去前給你們留了這個東西。”那人說着,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玻璃瓶交給忘川,裡面有條手指大小的墨魚游上游下,可愛之際。”
“他叫我向你們轉告一句話,他說,‘你們絕不會相信,這傢伙會在一張紙上變魔法’。”忘川接過小瓶子。
海倫急道:“別管這些小東西,救人要緊!”
那人略表歉意,向米粒道:“三當家,你真是及時雨,整個救援小組已經出動,總部的援手最快也得今晚到,我這邊實在——”
“我去看看!”米粒毫不猶豫。他指了指忘川與海倫,對那人道,“這位兄弟,麻煩你將他們送至總部,並告訴將軍,在未收到我消息前,千萬不要冒險再下救援人員。”
“一定!”
米粒走了。飛也似的遊進了海底深淵。紅毛尤烏閉上眼,仍自焦躁不安。
“走吧!”那人說。“唉!你們來得真不是時候。”
忘川於黑暗中摸索到了海倫的纖手,兩人互望一眼,暗暗替深海下的人們擔心。
西部深海的水下總部,是座極大的水下建築,一如淺海訓練場,只是規模之大,人員之多,淺海未能與之相比。
他們剛到時,便看見許多士兵打扮的人,集結成團,整裝待發。
“你們先到那棟樓去,報上自己姓名,就會有人給你們安排一切事的了。”那人往其中一棟建築物指了指,囑咐完後就走了。
他們明白現在特殊時期,只想儘快知道深海那邊的最新消息。
兩人按照指示,各自找到了住的地方,這裡的建築羣雖大,內部構造總的來說與淺海大同小異。
海倫剛入住自己住處不久,忘川突然奔來,急急拉起她的手,叫道:“海倫快來看看!”她驚訝莫名,被他強行拉了出去。兩人住得不遠,匆匆數十步,就到了忘川所在。但見房內的大地板上,鋪着一張橫豎均約五尺長的白色紙張,紙張上面,那隻自瓶子取出來的墨魚,此刻正在白紙上“舞動”——用奧力的話說,它正進行着它的魔法。
忘川跪在地上,興沖沖道:“奧力那傢伙,竟然用這傢伙給我們留信,真是匪夷所思之極,瞧!”他說着,示意海倫湊下了看那墨魚在紙上留下的痕跡。海倫彎腰細看,墨魚爬過的紙面,果真留下一連串細小如蟻的斑跡,再仔細看,那些斑跡竟是一個個模糊不清的文字。
“啊!”她驚歎一聲,細細辨認起來:
“川倫得悉你們來特展示最新發現驚訝吧莫急好戲在後得等等侯兄深海也有巨大發現難以置信馬上出發盼回來你們已在。”
寥寥數十個字,雖不大通順,卻還是令兩人欣喜了好一陣子。他們把小墨魚視作寶貝,小心翼翼放回瓶子中。
海倫拿起那張紙,喃喃道:“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想不到奧力還有這樣本事。”
忘川湊過身,依着細小模糊的字跡重複唸了幾遍。
兩人在房內來回踱步,想着淺海的一幫朋友,想着米粒。等了許久,外面仍不見有消息傳回,如此乾等下去,當真心急如焚。
“我們出去看看吧,真擔心他們,若然真是當年重傷米粒的神秘怪物,那······那······”忘川急得跺腳。
海倫拉起他往外走,道:“我們找西海老大,怒熊將軍問問。”兩人邊說邊走,外面宮殿林立,外表大同小異,若無人指路,一時之間要找個人也絕非易事,周遭大都是些海底士兵,此刻均行色匆匆,往各個要處趕。忘川自其中一位士兵那打聽到,將軍此時正與一幫西海水性最好的勇士商量事情,具體位置不知,應該就在附近。
兩人於是按他所指方位找去,又費了不少功夫,終於在一座不大顯眼的宮殿門前,找到了極樂四人王之一的西海怒熊將軍。
“西海人王出了名的暴脾氣,一會兒我們注意點,彆氣着他了。”向他走去時,海倫在耳邊提醒道。
那位將軍,端的是熊一般偉岸挺拔的身軀,身着與周圍士兵相差不大的深綠色戰衣,雙手叉腰,果真暴脾氣,遠遠便能聽見他的咆哮聲。
“什麼!靜候消息!靜候消息!真是幫沒用的東西,人都要全死那兒了,還有什麼消息!”
“米粒?那傢伙只會胡來!人在西海就得聽我的,對付神秘怪物,誰有我夠手段!”
“不等不等!叫準備好了的勇士再準備準備,人不須太多,但去的人務必打好犧牲精神。你們不知道那頭藏在暗域傢伙多厲害!米粒當年就險些栽它手上!”
“什麼!有人瞧着我?”
忘川海倫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怒熊將軍已側過臉,向他們瞧了過來。
“過來!”他一聲暴喝。兩人立馬硬着頭皮,趨前問好,自報了家門。
“嗯?”怒熊示意身前的士兵散去,緊接着眯起眼,將眼前兩位年輕人全身上下打量了個遍。然後說:“你們就是與米粒同來的兩個小鬼?”
兩人齊聲應是,戰戰兢兢,當他眯眼看來之時,他們都有種窒息之感。
兩個或許不知,自己的臉此刻已蒼白如紙。海倫身子微微一顫。忘川亦呼吸急促。
“很好!”怒熊睜大眼,大聲道,“還不錯,不比侯森差。”
兩人如釋重負,彷彿就像有人將久壓肩頭的巨石拿了起來。
“將······將軍,這是做什麼?”忘川喘息道。
“怎麼?沒點本事,想隨我去深海?”他大聲道。
海倫訝道:“我們可以同去麼?”
怒熊將軍雙手叉腰,道:“去可以去,卻不可靠近,一切聽從我的指揮!雖然你們根基不錯,但還需多加磨練。還有一點!”他突然吼道,“死傷自負!”
兩人低着頭,不敢與他眼神觸碰。這時,一個身着軍服的女士突然急急奔來,對怒熊將軍道:“將軍!那邊又有新狀況!”
怒熊皺了皺眉,示意忘川海倫隨他過去。
在軍服女士的引領下,他們來到位於總部中央,一座最高的建築物頂端。寬敞明亮的大房間,鋪滿了沙子,沙子中央,橫陳着五具橢圓形的金屬盒子,長度不一,分別躺有五個人,盒子呈封閉狀態,只兩邊開有小洞,裡面人的手臂通過這兩個小洞伸出來,他們以手爲筆,以沙爲書,正奮筆疾書,或寫或畫,許多人圍着盒子,圍住那一隻隻手,不停解讀着他們畫出來的東西。
見怒熊將軍來了,衆人立即讓出條道,軍服女士領他們到其中一個盒子邊上,指着沙地上畫的畫,道:“早上這個波動在左側停留了許久,然後突然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接着在右側相同距離又出現,逗留與消失的時間都差不多,然而就在剛纔,就在中央位置,出現了兩個相同波動。”
忘川自人羣間隙偷看了眼,那人在沙地上畫的畫,竟與自己“力圖”有些相像,只是沙地上的更加具體,更加形象。
海倫在他耳邊悄聲問:“怎麼?下面畫的可是你一直說的‘力’?”
忘川道:“差不多。”
這時聽見怒熊咆哮:“什麼!難道說那傢伙還有兄弟?”
“顯示的情況就是這樣。”軍服女士道。
“米粒那邊有無信息?”怒熊將軍又是一聲吼。
一人稟告道:“早些時候曾有些微弱信號,但也因爲它太弱,無法解讀。”
怒熊將軍臉色不太好看,低聲咒罵幾句後,就改了命令:“派出兩隊救援小組,召回所有還在深海活動的人,剩下的一律留在總部,嚴禁外出!你們密切留意它的動向,隨時報告,我去那邊看看!”他吩咐完,便急急衝出了大樓。
忘川與海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怒熊走後,剩下的人又立即進入了緊張的工作狀態。海倫找到軍服女士,顫聲問道:“姐姐,淺海那批人現在什麼狀況?”
那女士略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說:“那個位置的話,大概已凶多吉少了吧。”
“米······米拉呢?”
那女士搖了搖頭:“不好說,他不好說——”
忘川與海倫已衝了出去。此刻兩人心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去深海。沒有什麼理由,不去就無法給自己一個交代。
“忘川,怎麼樣?”悄悄溜出總部後,海倫問。
忘川合上眼,片刻又睜開,指着一個方向,說:“波動從那邊傳來。”
“有多大?”
“難以想象!”
兩人均靜默了半晌,然後緊緊相擁。
“害怕?”忘川問。
“不。”海倫答。
“我們可能會死?”忘川又問。
“也可能會生。”海倫又答。
“但我們始終在一起。”
“一起做着無悔的事。”
“無悔?”
“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