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卓不魂夢中驚醒,出了身冷汗。他發現自己正躺在阿瑟身邊,阿瑟依舊雙目緊閉,呼吸正常,只是臉色略顯蒼白。
“醒啦?”易先生匆匆而進。
“風靈呢?”他問。
易先生嘆了口氣,低頭無語。
卓不魂愣了愣。“我要去救她!”他躍下牀。
“少主!”易先生身後喊住他,“你這樣貿貿然去又有何用?”
卓不魂回頭,不客氣道:“易先生,你可是有言在先,保證過我們兩人安全的!”
“是!豺狼虎豹已前去打探消息了,風姑娘有什麼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我要的是人,不是什麼交代!”卓不魂怒道。話說完,意識自己說話有些重,又想起了自己這條命,也是昨晚易先生救回來的。“對不住!”他冷冷道了一句。
易先生嘆息道:“我也想不到事情竟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卓不魂說:“三郎那廝,最好莫要做出傷害她的事,否則,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不饒過他!”
他們各不言語,在堡壘苦苦等待。卓不魂數次按捺不住,要發兵討伐佔山王,都被已易先生苦言勸了下來。直至下午,豺狼虎豹才匆匆回來。一進門,卓不魂便即衝上去。“怎麼樣!有她消息嗎?”他急問。
四人氣喘吁吁,胡亂灌了幾杯水後。虎才說道:“怪事!我用盡了所有辦法,都打聽不出風姑娘的消息,她好像根本就沒被擄走一樣!”
“沒被擄走?沒被擄走?”卓不魂在室內急促踱步,低頭尋思,“難道她自己逃走了麼?”
虎道:“希望是這樣吧。”
豹接口道:“我也打聽過了佔山王昨夜回山的狀況,原來他們三兄弟昨晚均有行動,一郎二郎先回的山,也帶了個俘虜,聽他們描述,倒像是我方一位探子。如果情況屬實,他們極有可能掌握了我軍某些重要情報!至於三郎,就如我們所見,他單槍匹馬闖入我們軍營,擄走風姑娘,但據他們身邊人提供的情報,說他們三位當家一同回山之時,有說有笑,三郎身上受了不少傷,仍然談笑自若,可誰也沒見他們身邊,有什麼少女!”
豺說:‘我與他們情況差不多,我甚至易容成盜匪的一份子,進入他們內部,暗中找了大部分可以找到的地方,一無所獲。倒是在盜匪窩一間密制的牢房裡,瞧見了豹所說的那位探子,他倒吊着,渾身血污,兩眼無神,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狼最後道:“我雖然沒找到風姑娘的蹤影,但我卻無意間打聽到了一條極爲重要的信息。或許可以作爲推斷依據。”
衆人齊齊將眼光望向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狼頓了頓,說:“我今天早上從一個醉鬼口裡打聽到,他說他昨夜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上山解手時腳下不慎滑倒,失足從山丘的這頭,滾到了那頭,整個人栽進了矮樹叢裡,他便迷迷糊糊,在樹叢裡睡了半夜,清晨醒來時,三位當家恰好在山腰踱步說話,他聽見大當家說‘這場戰爭,也是時候結束了,只是這幫弟兄,跟我們打拼多年,談何容易?’那醉鬼本來還有幾分酒意,突然聽到這話,酒當即醒了,他聽見三當家說‘是啊,不過這也沒法,天底下有什麼事,能比咱四弟重要?’”
“四弟?”虎忍不住打斷他,“是否傳聞中不見的那位?”
“嗯!”狼不置可否,繼續說下去,“醉鬼隨後聽見二當家說‘真不可思議,她身上居然有四弟的味道!那種香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各位,這就是我聽到的所有情報,也是那位醉鬼記得最清楚的幾句話,當然,我聲明,醉鬼所言,真實性雖有待商榷,但自他們口中我也得知,佔山王曾無數次提醒他們,要他們記得時刻留意有關四當家,即‘四弟’的一切訊息,是以醉鬼昨夜纔會對那幾句話印象尤其深刻。”
卓不魂一邊聽一邊踱步,苦苦思索着狼這條訊息。“狼!”他問,“二郎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狼道:“真不可思議,她身上居然有四弟的味道!那種香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味道,味道!香味,香味?”他喃喃自語,似乎想到了什麼。
“對了!”他眼睛一亮,從懷中摸出一小袋做工異常精細的香囊,湊到衆人面前,問,“快!你們聞聞!什麼味道?”
衆人依言而行。易先生不明所以,“這香囊的確有種獨特的香味——”
“莫非——”狼好像也想到了什麼。
卓不魂將香囊捧在手心,興奮地說:“風靈,她身上有個一模一樣的香囊!豹!還記得阿木郎嗎?這些香囊,就是他送給我們的!他說這是他家鄉特有的香味!難道,難道——”他急於整理思緒,一時之間沒能把話說清楚。
豹神情驚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說,風姑娘身上的香味,無意中被三郎聞到,而這香味又與他尋找多年的兄弟有莫大關係,所以他纔會不顧一切帶她回去,是麼?”
“對對對!”卓不魂將香囊收回懷內,揚手道,“按理推測,應該是這樣!”
分析至此,大夥總算鬆了口氣,因爲在座都不笨,倘若一切推斷屬實,那風靈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因爲她是決定佔山王能否找回四弟的關鍵人物!
“不行!”卓不魂剛自坐下,又跳起,“佔山王好惡不定,風靈縱然沒有性命之憂,也難保不會被欺負!”
“那你準備怎麼辦?”易先生問。
“集合大軍,前線叫陣!易先生,加快計劃實施,要以最快速度,瓦解佔山王勢力!”卓不魂揮舞着手臂,“只怕他們也急着想結束戰役呢?”說完,健步而出。他精神頓時抖擻,戰意十足。踏出大門時已化身爲阿瑟模樣。奔至兩位將軍營前,將自己計劃與他們說了。
薩曼趾高氣揚地說:“要我說,早就該這麼做了!”
李克對此持謹慎態度:“少主,你確定要這樣做麼?現在雙方正處於膠着狀態,操之過急恐怕會讓他們起疑。”
阿瑟道:“無論如何,今日我都要引他們出來。”
薩曼意味深長的瞧了李克一眼,道:“少主要領兵出戰,我們自然不會阻攔。”
“好!”阿瑟道,“我便領一千士兵,二位將軍可要前去?”
李克立時道:“事關少主安危,理當陪同。”
薩曼懶洋洋道:“李克將軍,莫要忘了昨夜我軍是如何讓敵人自由進出的,你難道不應留在軍營,好好佈置一下防線麼?”
“可是薩曼將軍,佔山王那邊你也不好應付吧。”李克道。
薩曼漫不經心:“這你大可放心,我與少主縱然不敵,也還有一千士兵作爲後盾。反倒是這防線不讓人省心吶,我可不想鳴金收兵,回來時已成了別人的陣地!”
李克氣得滿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好,”他說,“那‘曼薩’將軍好自爲之了!”他故意將薩曼說成曼薩,意在諷刺薩曼昨夜所說,若讓三郎活着離開,名字就倒着寫的“豪言壯語”。
薩曼哼的一聲,拂袖而去。阿瑟不說話,心想這種將軍領兵也能打勝仗,真是不可思議。
他只嘆了嘆,搖頭離去。
下午,他與薩曼各引一千士兵,浩浩蕩蕩地越過山川,直奔那條隔絕兩軍的濤濤大河。
魔軍隔岸叫陣,強盜兵幾個哨卒聞風早已通報。卻遲遲不見三位佔山王出來迎戰。
魔兵搖旗吶喊,直至天色漸漸昏暗,敵軍仍不見動靜,阿瑟薩曼唯有鳴金收兵,打道回府。
翌日,魔軍依舊立於岸邊,嚴陣以待。
對岸踏步聲漸漸逼近。一支強盜兵緩緩壓出來,他們三位大當家,高坐獨角黑馬,各持金剛戟,沉穩如山,並駕齊驅而出。
望這陣勢,阿瑟也不禁內心讚歎,對岸三位若非落草爲寇,憑他們的本事,在哪個國家,都只會是威震四方,戰無不勝的大將軍。但是眼前三人,竟擄走了風靈。他想。
“兀那賊,放了那位小姐,便萬事皆休!否則少不了一頓討伐!”薩曼高聲宣揚。
最前面的三郎,連眉角都沒瞧他一眼,只望定阿瑟,笑道:“小子!我把你女伴擄走,你做何感想?”
阿瑟咬咬牙,強抑怒火。“你們只怕還不知道自己兄弟的下落吧?”他迴應道。
“什麼?”三位佔山王同時一怔。三郎氣得吹鬍子瞪眼,嚷道:“死小子!你莫以爲這樣就能要挾我們!”
阿瑟內心一喜,情知昨日推斷不錯。
“你們最好不要讓她有絲毫損傷,因爲全世界只有她一人,知道那人下落。”阿瑟大誇其口。
“哦!”一郎持戟下馬,“把你也抓回去,就不怕她不說了!”話倏地收尾,三位身影便倏地躍起。薩曼倒吸口氣,佔山王同時對一人出手,倒是少見!他當即喝道:“保護少主!”
衆士兵立即圍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爲阿瑟少主築起道道人牆。一郎二郎三郎同時揮動金剛戟,不知他們那時,可曾將這些魔兵放在眼裡過!三支戟舞動起來,像三把鐮刀,死神收割靈魂的鐮刀!他們風捲殘雲的,把擋道的魔兵的靈魂一一收走。
阿瑟被士兵簇擁着不斷後退。眼前金光不斷閃動,血光不斷閃動。鮮血濺滿他臉。前一刻還在拼死護他的手下,下一刻他身上就染滿了他們的血。
他不禁想,爲何這些士兵,明知自己必死無疑,也要圍在身前保護自己,保護他們年僅二十歲不到的少主呢?
他不禁想,在死神面前,神靈與魔人,究竟有什麼分別呢?不都是人,是活生生的生命?
“住手!”他猛的推開身前士兵,拔出腰間,那把他從未想過要拔的懸月劍!
一道劍光,迅捷無比,穿過人羣,與其中一道金光相接。一個小身影,於三個魁梧挺拔的身軀間穿插交錯。
三條舞動的金光,即刻被劍光吸引了過去。
“好小子!真夠膽色!”一郎哈哈大笑,金剛戟劈頭而下。正極速飛縱的阿瑟,眼神已悄然變回了卓不魂的眼神,深邃而神秘。但見劍光一閃,已將一郎劈下的金剛戟輕輕盪開;這邊刀光轉瞬即逝,又將三郎刺來的戟擋了回去;阿瑟左手執短刀,右手握長劍,刀光劍光交相輝映,憑藉着極其敏捷的身姿,竟與三位佔山王鬥了起來!沒人能形容他的身手有多快,河對岸瞧熱鬧的強盜兵,也被這鬼魅般的表演驚得合不攏嘴。在他們看來,世上敢與他們三位當家正面交鋒的人,已是鳳毛麟角。這個少年,竟然單槍匹馬,獨戰三郎,真是不可思議!
“呔!”佔山王三支金剛戟同時揮下,同時劈了個空。倒是河岸,被三股羅剎罡風,震得四分五裂,周遭魔族士兵,死的死傷的傷,稍近者,難有幸免!
阿瑟的身影,已閃至大軍身前,英姿勃勃,不見懼色,正極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饒是如此,身後還是有許多士兵開始暗暗疑惑,爲何這種情形下,少主還不亮出那法寶珠子?薩曼雖也有相同疑問,但是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如何叫這位少主“戰死沙場”。
“薩曼將軍!”阿瑟目不轉睛盯着對面三位強盜頭,忽然道,“一會兒你替我擋身後!”
薩曼內心一凜,沉聲道:“好!”
三位佔山王,昂首挺胸,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樣。同時以戟劃地,眼神堅定,朝着這邊一步步走來。
阿瑟緊咬牙關,握劍的手不知不覺沁滿了汗,這場實在是他迄今爲止,最兇險的戰鬥。
“你是自己乖乖跟我們走,還是要我們強行帶走?”一郎道。這句侮辱之極的話,令魔軍全體將士惱羞成怒,不待將軍下令,便已向三位佔山王衝殺過去!對岸黑壓壓的強盜兵,亦紛紛舞旗吶喊,渡河殺將過來。
三位佔山王依靠天生神力,每揮動一戟,便揚起一陣罡風。阿瑟與薩曼背對背,都只能勉力招架。阿瑟劍風獵獵,左閃右擊,這種靈活多變的招式也是令對手一時難以適應。換做以前,這位扮做阿瑟的卓不魂,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身手竟會如此靈活,招數如此多變的;他知道,仇恨和死亡正悄然改變着他,正將他原本該有的樣子,慢慢還原出來。
他飛快想着,視覺與嗅覺在這種高速運轉下亦變得異常敏銳。兩股罡風逼近,二郎與三郎!
他幾乎是使勁了本事,才使自己的身,在一左一右的戟芒夾擊下,倏地抽離並還以一劍。他身後有薩曼,更無後顧之憂。一守一攻間,早已暗念神訣,短刀藍芒大盛,正要使出另一道月陽神力時,忽的背後生風,一金剛重戟猛的打在自己背上,力道不大不小,卻剛好叫他雙眼一黑,吐血暈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