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竟是你們!”卓不魂驚喜道。
“卓兄不要停,快做出跟我們拼命的樣子。”壓在他身後的豹說。
於是他們繼續扭打成一塊。魔兵正在撤退,誰也不會太留意人叢中這麼幾個。
“卓兄弟你聽着,”易先生說,“我們只是混入軍中,並未做殺害你同胞的事。有件事希望你聽着,你們有救啦,兄弟!靈界聖主月澗琛的援軍已經在路上啦!這件事只有戰魂王和幾位將軍知道,他們封鎖了消息,不想叫你們知道,不想讓你們看到希望。他想在援軍到來之前把你們摧毀。我這樣說你懂了嗎?回去告訴你的同胞,叫他們再堅持一下,東卿來快要完蛋了!但是今天先別說,明天再說。因爲我們準備今晚向阿康下手,在此之前,不能走漏風聲。”
“先生,你們要刺殺阿康?”
“是。我見他受了傷,精神有點不振,剛纔還四處找他的矛來着。可惜啊,被我們藏起來啦!趁他病懨懨的,今晚就整死他!”狼說。
“可是,可是——”卓不魂勸道。
“卓兄弟,就此別過吧!”易先生匆匆地說,“緣分這東西真妙,我們走啦!”他們同時鬆手,匯入了撤退大潮。
“怎麼樣?”他們一走,孤鴻和一凡就飛了過來。卓不魂望着那些已看不見的身影,感嘆萬千。
當晚,魔軍就傳來了虎威將軍阿康遇刺身亡的消息,兇手是五名近身侍衛,趁他臥牀療傷之際,用一支矛扎死了他,然後逃往叢林。秦慕、隴西隴東已陸續率兵追殺••••••
卓不魂當時正與孤鴻一凡在城樓巡崗,暢敘離別之情。安兒得悉哥哥還活着,三人都還活着,快活得跳了一晚上,英勇神武的女將軍又變回了昔日活潑可愛的女孩兒,於是高高興興的養傷去了。聽到前方密報,三人都陷入了沉默,誰的心情都有點難過。易先生和豺狼虎豹,他們的最終命運怎麼樣,他們已無從得知。但他們卻知道,不管結果如何,那五人都是開心的。因爲他們在魔界蟄伏三年,卑躬屈膝,受盡屈辱,爲的就是等這一天。如今目的已經實現,結果很理想,其他事還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卓不魂嘆了嘆息,又替他們感到高興,一凡孤鴻也一樣。
也是同一個晚上。月澗琛率兵來援的消息傳遍了神二區,繼而通過風一樣的探子,傳遍了整個國家。對戰爭前景感到渺茫的人,也一下子樂觀起來了。此前一直樂觀的人,現在則有了必勝的信念。要他們打贏這場戰爭或許不易,但若堅守城池,等個十來二十天,勝利女神就有可能降臨,還有什麼理由不去爭取呢?
月澗琛,這個象徵正義的名字,像春風一樣帶來了希望。而這個人,此刻正和赤疆、米粒、舒婭披星戴月,風雨兼程的趕來。就在東卿來敗走文基城,戰魂王圍攻神二區之際,他們也終於由域外進了魔界的領地,到了彩虹大道跟前。
月澗琛望着絢麗耀眼的七色光芒,說:“他們知道我要來,這條路必定困難重重。記得一會兒有什麼事,都不要離我太遠,赤疆米粒你們相互照應,舒婭跟着我。”
“不,”舒婭抓緊了米粒的胳膊,“聖主,我不要你分心照顧我,讓我和米粒一起吧,我們沒問題。”
月澗琛瞧了眼米粒。“好吧,”米粒說,“我和大哥能照顧她。”赤疆也點頭。
“那好,”月澗琛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說,“裡面都是魔界第一流高手,不管遇見什麼,你們都不要分開。”三人齊點頭。
於是月澗琛在前,他們在後,在衆色之中選了一條藍色的光帶,就此走了進去。
他們像是進了一條五彩斑斕、光豔照人的夢幻世界。藍色光帶將他們導向不知名的遠方,其餘顏色在四周飄來飄去,倒像要把人捲走一樣。米粒挽着舒婭走了好遠。大家神情都有點緊張,米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走着走着,忽然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飛快地畫了個咒印,然後又從自己脖子取下一串精緻的袖珍佛珠,戴在她手上。
“別問,親愛的,”米粒柔聲道,“我希望你平安!”舒婭朱脣剛欲開啓,忽然定住,充滿柔情的看着他。“嗯。”她收下了禮物,聲音溫柔得像小貓。
流光溢彩中,四名紅袍人悄無聲息地聚到了一起。他們分別是“沙魔”努巴拉巴、“死神一笑”工工祖、“落日餘暉”今夕陽以及“幾度秋風斬”初門開。他們彷彿暗處窺探獵物的獵人,正商討着下手的時機和方式。
努巴拉巴說:“弟兄們,這也許是我們一生中,乾的最威風的一件事。”
工工祖只笑笑,不說話。
今夕陽說:“天下第一高手月澗琛!嘖嘖,瞧他走路的步態,多自信,多神氣呀!噢,看見他脖子上那吊墜了嗎?我打賭一定是那把劍。一會兒下手時你們可得當心了。啞哥呢,怎麼不見人?”
“不怕,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努巴拉巴道。
“另外三人怎麼辦?”初門開問,“現在可沒有多餘人手應付了。”
“隨便扔進哪條道!”努巴拉巴說。
光帶四周顏色開始鮮豔起來了。月澗琛放慢了腳步,赤疆三人立馬跟上。他們都感覺到了有光芒正在逼近,月澗琛的眼神開始變得銳利了。米粒呼吸急促起來了,他握住舒婭的手突然鬆開,並向前一推,把她推給了聖主。
“你——”舒婭驚呼着,還未回過神,就和月澗琛在藍色道上直墮了下去,雙腳着地時,赤疆米粒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她叫道,月澗琛拉住了她,沉着的說,“他們走了另一條路。”蔚藍澄明的天空,忽然揚起了沙塵。他摘下項鍊吊墜,化而爲劍,劍樸實無華,劍柄甚至還有些鏽斑,只是劍刃看起來比一般劍還鋒利一些。
沙塵中有幾個紅影,飄忽不定。“抓緊了!”他說。劍體發光,帶他們箭似的射進沙塵地帶。努巴拉巴、今夕陽和初門開,三個紅影,三支閻王剔,瞅準了時機同時出手,與月澗琛的劍芒相接。他們俱是世間少有的高手,月澗琛仗着聖劍之利,原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只是他身後的舒婭,忽然大叫一聲,經受不住這幫男人間的陽剛之氣的碰撞。被股疾風掃了下去。
月澗琛身子一晃,把她接住。這時,身後猛地傳來了奔雷之聲,勢道非凡,萬不可小覷,於是他把她往地上一送,挺劍迎了上去。
“月澗琛!久仰啊久仰!”努巴拉巴呼沙喚塵,一把罩住了他,剛想說句俏皮話時,忽嗤的一聲,胸膛被道劍光挑中,血花飛迸。嚇得他趕緊閉了嘴,凝神戰鬥。
月澗琛在他們三人的夾擊之下,劍芒飄忽飛撒,從容應對了二三十來招,忽的展臂畫了個圈,黃沙立即被帶進了圓圈之中。努巴拉巴懵懵懂懂的,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已被他打出原形,揪在了手上。
“沙魔,你最好別動!”月澗琛的劍已架在了努巴拉巴的脖子上。他的眼神又懾退了今夕陽和初門開。
“呃——”努巴拉巴嚥了口水,“你贏了!你不見得要割我頭顱吧?”
“死神一笑工工祖在哪兒,趁早叫他出來!”月澗琛不跟他廢話,他知道有個人還未露臉。
“他正招呼另一條道上的客人。”今夕陽回答說,漫不經心旋着閻王剔。
“叫他過來!”月澗琛命令說。
“我上哪兒找?”今夕陽聳起肩膀,“他決心要對付一個人時,藏得誰也發覺不了。”
“你兩位手下,我猜有個必定已遭了殃。哈哈——嗯!”努巴拉巴笑着笑着,忽覺脖頸痠疼,聖劍在上面輕輕劃了條口,放了一點點血。“別這樣,開句玩笑而已!”他苦着臉說。
“叫他過來,否則我的劍——”月澗琛說着,劍刃輕微旋動,努巴拉巴的肌膚就像豆腐一樣,又軟又脆。他臉色白了,用剔尖抵着劍刃,眼睛找到了兩位同伴,露出懇求之色,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今夕陽初門開相互擠了擠眼,並不立即行動。舒婭仰頭看着,牽掛兩位同伴的安危。她知道“死神一笑”是什麼人,那個人武藝算不上頂尖,卻有一手冠絕四海的暗算功夫。他通常不會急於出手,因爲很沉得住氣,他會把對手的一舉一動和周圍環境觀察得細緻透徹,然後等待一個出手的時機。不是絕對機會他決不會出手的。又因爲他做的是背後暗算的勾當,不大光彩,所有如非必要,他出手時甚至都不想讓對方瞧見自己的臉。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如今正在另一條道上,思謀怎麼對付赤疆和米粒,怎能不叫她擔心?聖主一定也知道,所以纔會這麼着急。她牽掛着。恨不得立馬飛到他們身邊。
見今夕陽和初門開沒動,月澗琛道了個好字,剛要揮劍。努巴拉巴大叫起來。初門開突然將手上的閻王剔彈向舒婭。剔芒快極,舒婭吃了一驚,幸虧她身手也還不賴,就勢閃過,剔芒刺破了她右肩,撕開一條血口。月澗琛飛搶下來,像抄樹葉一樣抄起她,在她耳邊說:“我去救他們!”
今夕陽努巴拉巴和初門開同時提剔刺來。月澗琛已有點生氣了,他手腕一抖,聖劍配合着他的靈動身姿,刺出三道劍芒,只聽鏗鏗鏗三聲,三把閻王剔被它斷成六截。劍刃餘勢猶存,又在他們身上留下了三條血痕。
三人驚駭交集,各施神通,有的逃,有的打月澗琛主意,有的打舒婭主意。均把各自斷剔的餘威發揮得淋漓盡致。月澗琛一手拉舒婭,一手提劍運勁,還拿不定主意對誰下手。場面一時之間陷入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混亂。就在這時,蔚藍如洗的天空突然掠下一人,這人穿着天藍色衣袍,與天空顏色極爲融洽,手上提的傢伙的色彩,也隨周圍環境的變化而變化。他把自己隱藏到了極致。
他是死神一笑工工祖!他原來一直在這裡!
他掠下時,也似悄無聲息的,不知是種什麼樣的力量。他眼睛盯着月澗琛,手上傢伙卻瞄準了努巴拉巴的後心。月澗琛身子正在飄移,聖劍也準備拿努巴拉巴下手。努巴拉巴的紅袍像船帆一樣撐展鼓動,完全擋住了他的視線。工工祖一定是知道這個同伴活不了了,纔在他死之前,好好利用下那身體。
聖劍刺中了他的心臟。工工祖的閻王剔同時也從他背心進入,從胸前穿出。舒婭驚呼一聲,往月澗琛身上撲。月澗琛怔了怔,劍光一閃,劍尖穿透努巴拉巴心窩,扎進了工工祖的喉嚨。
閻王剔在舒婭身前兩寸之外定住。月澗琛卻大呼一聲,她挨在他身上的身子顫了顫,她心臟部位正在流血。有個東西染上血後才現出了形狀——剔尖!無形的剔尖!工工祖的閻王剔,末梢居然還套着一柄無形的剔尖,長約五寸。
“舒婭!”月澗琛抱着她。眼神橫掃,駭退今夕陽和初門開後,飛也似的躥出藍色道,去了另一條青色道。
赤疆正感慨前路太過順暢時,米粒突然大叫一聲,口噴鮮血,仰頭倒在了地上。他嚇了一跳,俯身去看怎麼回事時,聖主又抱着渾身是血的舒婭箭似的掠了過來。他呆了呆,一時之間竟有點緩不過神。
“赤疆,快,封住米粒周身十二大穴!”月澗琛一邊吩咐,一邊拿起舒婭的左手,她手心有個咒印正在閃耀。他握緊了咒印,又抓起米粒的手。赤疆依言照做了,然後在旁看着,看着他緊急做法,聖劍擱在了腳邊,沉寂之極。
約莫過了一刻鐘,他住了手。舒婭悠悠醒來,看見他臉帶微笑,赤疆神色凝重,又看見米粒躺在一邊,一動不動的樣子,不由大驚。她撲了過去,搖着他,呼喚他的名字。然而他竟似沒了生氣。
“他怎麼了?我不是——”她看着聖主。月澗琛此時,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個丈幾來長的麻布袋,一邊把米粒裝進去一邊說:“海洋之神的預言。米粒很早就看知道了。他知道會有戰爭,知道你會在這裡死去。事情誰也說不定,我能做的都做了。命運無法改變,卻能設法轉移。”
“轉移!”她留着淚說,“你是說他——”
“他懇求我把降臨在你身上的命運轉移到他身上。”月澗琛說。他把米粒套進了麻袋,綁上袋口,勒緊袋繩。麻袋越勒越小,最後收成錦囊一樣掛在腰間。
赤疆顫聲問:“你的意思是——米粒死了?”
月澗琛沉着臉,現出不確定的神情來:“不知道,這實在是與天鬥,我答應過米粒,一定會盡力救他!”
舒婭止住淚水,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現在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界上,回去後,我會帶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見一位世外高人,或還有救。”他擁抱了下舒婭,鼓勵他們打起精神來。於是三人一起,飛越了青翠欲滴的青色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