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詭波

深海,深邃而神秘。誰也不知道它的盡頭,到底藏着些什麼。

正如同此刻米粒僵立在水中,一動不敢動,不知頭頂上方那個詭異的,呈凸形的漩渦中心,下一刻會吐出什麼?

他如今的狀況可謂險到極致,只要稍微動一下手指頭,藏在腳底下方,深淵處的另一個凹形漩渦便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吸進去,是生是死,聽天由命!

“咕嚕——”

頭頂的凸形漩渦的凸口,猛地吐出一連串大水泡。他知道馬上就要來了。他屏住呼吸,隨時準備應對。他身邊其他人,也和他一樣,目不轉睛地瞧着它,連咽口水都不敢。

終於,那個漩渦口吐出兩個物體。米粒拳頭緊握,死死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漩渦口出來的兩個物體,其中一個以極其謹慎嫺熟的泳姿,纏着另一個,向漩渦旁邊游去。米粒用“心意相通籽”對那個東西說:“奧力,還有多少人?”

那個泳技極佳的物體,原來是奧力!只是他此刻有點不像人樣,他一雙腿已拼合在了一起,形狀類似魚尾巴,他的手臂,也已變成了兩條墨魚觸角那樣的柔軟東西。收到米粒的訊息後,他立即在心裡默唸道:“還剩四位,前兩位沒能成功,到了另一個出口,已被深淵攫了去。”

米粒又道:“我們這些人怎麼辦?下面那東西還在嗎?”

“它正在縮小。”

“抓緊時間,一個也不要落下。是生是死暫且不管,好歹也讓他們試一試。”

“好的侯森!你們再堅持一下。”奧力將身邊的人拉出漩渦的勢力範圍,便又旋身,以極快的速度重新遊進漩渦內,朝下方的深淵游去。凹形漩渦,果真又縮小了許多,他深呼吸,稍微調整下方位,便小心謹慎地向漩渦靠去。

凹形漩渦口閃過幾道電芒,奧力就這樣被吸了進去。

他進去後,立刻從另一個凸口出來。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紛繁雜亂的閃電,雜亂無章劈打着,閃電之後是一條自上而下,上下均望不到邊際的帶狀漩渦,彷彿陸地上的龍捲風,這條“龍捲風”周圍,三個凹形漩渦時隱時現,位置也不固定,絕無可能預測到它消失後又再度出現的具體方位。“龍捲風”亦由外而內壓縮,“風眼”內,四個人,十六隻手腳像十六根繩子一樣緊緊擰着,以此抵抗漩渦的強大離心力。

奧力一出現,四人即刻叫道:“奧力!怎麼樣!是死是活?”

“活!”奧力大聲迴應。穿過重重閃電,來到“龍捲風”側邊,由於漩渦轉動,向外排開的水壓實在太過強大,是以他每前進一步,都要消耗極大的體力。

他咬緊牙關,一條觸角變回手臂,倏地向漩渦擊去一拳,半響,從裡面抓出一條手臂。

“我數一、二、三。你用盡全力往外跳!”他大聲喊道。那隻手,在他眼前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三聲過後,奧力臂上使出千鈞之力,將那人拉了出來,緊緊抱住!卻與此同時,另有一人不幸脫手,被漩渦甩出,但聞一聲慘叫,不幸之人已被就近的凹形漩渦吸了進去。漩渦外兩人俱是心驚膽寒,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時間緊迫!我們走!”奧力大聲道。

“好!”

於是奧力帶着他,來到三個凹形漩渦旁。那人瞧着三個凹口,沒有猶豫多久,隨手指了一個:“不管它通向哪兒!我都感謝你!”

奧力點了點頭,緊抱住他,一起被吸了進去。

另一邊,凸形漩渦將兩人吐出。眼前,靜得就像死域,四周黯淡無光。這是熟悉的海底環境,一點也沒錯,背後有些微光,通向海面,眼前一片暗域,通向深不可測的海底深淵。

“哦!我的天!”那人嘟囔一句,臉上血色盡褪。

奧力深深吸了口氣,緊緊握着同伴的手,顫聲道:“千萬不要背對着它!儘量與它四目相對,只要看它,它就不敢妄動!來,我們慢慢向後倒着遊。”

四周很靜,只有海水壓迫耳膜的嗡嗡聲。奧力分明聽見,他身邊同伴“咕嚕”一聲,重重吞了口水。

“好,我瞧着它。”他聲音顫抖之極,內心無比恐懼。

“好!就這樣,輕輕的,慢慢的,我們已漸漸遠離它了。”奧力也聽見自己吞了口口水。

他們絲毫不敢大意,死死盯着海底深淵。

“奧力——”那人忽然驚慌道,“你······看那是什麼?”

有道淡淡的光,從深淵泛出。奧力不出聲,渾身顫抖。

“簡直難以置信,奧力你看,這種光亮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那人怔怔。忽然,他也像奧力一樣,渾身劇烈顫抖起來,由於太過恐懼,以至於語無倫次:“不······哈,它······我們?這些光亮······是幻覺嗎?奧力,它像不像我們背後的海面······”

奧力面如死灰:“如果我們面對的是海面,那我們背後是什麼——”

那人幾乎瘋了一樣,突然發出一聲嚎叫,側轉身。然而他未能將身體側轉,只是將轉未轉之際,他人已沉沉墮去了,連那一聲嚎叫也泯滅在了海水中。

奧力倏地轉頭,他背後的海面,不知何時已成了海底深淵······

他驚呆了。

到底哪是前,哪是後?哪是上,哪是下?哪是真,哪是假?

他咬了咬牙,向深淵游去,他不明白,爲何一連數次,“怪物”都沒有攫取自己。

他朝深淵游去。幸好,凹形漩渦還在,他遊了進去。

一如前景,閃電,海流,漩渦,以及漩渦內苦苦掙扎的兩人。

“怎麼樣!是死是活!”

“活!”奧力撒謊道。他看見,“龍捲風”正在急劇壓縮,四周凹形漩渦,消失於出現的時間間隔亦逐漸延長。

“誰先來!”奧力來到他們旁邊,大喊道,“漩渦正在消失!”然而剩下兩人,無論誰出去,剩下那位,處境無疑都危險到極致,稍有不慎便有被甩出,被吞噬的危險。可是出去的,就一定安然無恙麼?裡面兩人,顯然也考慮到了相同問題,是以一時之間,誰也沒回他話。

“快回答我。”奧力急道。

“奧力,先把這位仁兄救出去!”漩渦內,一人大聲道。

奧力大手一擊,抓出一人,另一人立即驚呼,險些被甩出。

“你怎麼樣?”奧力大喊。

“還能堅持!”

“非常好!我去去就回!”

“奧力!”奧力緊抱同伴,將欲離開之際,漩渦內那人又喊了聲。

“哎!”

“如果我回不去,請記得幫我給一位叫忘川的人帶句話,告訴他:勤奮無極限!”

奧力怔怔,這種水流極速涌動的狀況下,根本無法辨認人臉:“你是哪位?”他大喊。

“螞蟻!”

“螞蟻!好的!我會救你出去!”

奧力走了,在懷中同伴的指引下,他們進入了一條漩渦。

另一邊,被凸口吐出來,耳邊立刻響起了幾個人的歡呼聲。

“奧力!還有幾個?”米粒大喊。

“一個!”

“快!下面那傢伙好像要消失了!”

“好的!”

奧力救出一人,又匆匆往海底深淵掠去。

“螞蟻!”奧力再次來到那個水流空間,螞蟻半條腿已被甩了出去。聽到奧力一聲叫,卻再也支持不住,整個人被甩了出來。幸好奧力反應神速,在螞蟻即將被凹口吞噬之際,堪堪將他接住。

“哎!真他媽險!”螞蟻緊緊抓住奧力手臂,咒罵了一句。

奧力大聲道:“往哪兒走!”

螞蟻瞧了瞧身後,險些將他吞噬的凹口,回道:“就它!”

兩人投身進了那個洞口!

凸形漩渦將他們吐出來時,又是一片沉寂!是海底深淵!

螞蟻發出一聲驚呼:“是它!”

奧力臉色再次煞白。“我不信,”他自言自語,“藏頭露尾的鬼怪,難道能藏一輩子!”說完,不顧一切地往深淵衝了下去。

“奧力——”螞蟻的聲音猶在耳際迴響。奧力不管不顧,親眼目睹了一個個同伴被神秘生物攫去,他再也不願沉默,不管下面是何東西,都要拼上性命與它鬥一場。

深淵前方,沒有漩渦,沒遇見鬼怪,倒是碰見一股淡淡的光,射入眼眸。

他驚呼着轉身,螞蟻正瞪大眼睛望着他。

“螞蟻轉身!”他大呼。但到底還是遲了。螞蟻,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極速向後墮去——那是一片黑暗深淵。

卻陡然間,一個高大精悍的身影,像夜空墜落的流星,跟着划進了深淵。

“將軍!”奧力興奮道。急急遊了過去。

但聞怒熊將軍發出幾陣像雷一樣的悶吼。緊接着便瞧見他,以極快的速度,自那片暗域衝上來,手上抱着血淋淋的螞蟻,海洋壓力正把傷者體內的血榨乾!

“還看什麼!”怒熊在奧力身邊掠過時,朝他怒吼了句。

奧力回過神來,也嗖的跟了上去。

另一邊,米粒久久不見奧力回來,但頭頂上方的漩渦已漸漸縮小、泯滅,不出意外,半盞茶功夫,它將蕩然無存。

“米粒前輩!奧力!”侯森在耳際提醒道。

“我知道!但我無法確定他在哪裡?這片海域,像這樣的凸口少說也有四五處!”

“要不我衝進去吧!你知道我不會棄他不顧的!”

“難道我就會扔下他麼?”

“快做些什麼!”

凸形漩渦再次收縮。

米粒忽然動了一下身體,人即刻被下方凹形漩渦吸了進去。

只是米粒一進去後,上下兩漩渦均同時消失!

侯森以及身邊一衆人等,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快,大家撤退!”漩渦消失,大夥恢復自由身,侯森即刻下令撤退。

“侯森?”同伴見侯森兀自發愣,沒有與他們一起走的意思。

“我再等等。”侯森說,示意他們先走。衆人嘆的嘆,惜的惜,陸續離去。

基地總部的巡邏水兵陡然見他們將軍,懷中抱着一人,與奧力一起,飛也似的回來。

“醫生!給我最好的醫生!”怒熊將軍大吼道。人已如箭般射進了其中一座建築。早有人聞言傳訊,數十名總部最好的醫生已緊急展開了救援工作。

奧力在門外等候,焦急萬分,突然失聲道:“我忘了什麼!”話未完,人又飛也似的往深海掠去了。

奧力掠至途中,恰好碰上倖存回來的同伴。

“奧力!你沒事啦!”同伴又驚又喜。

奧力看了看,問道:“侯森與米粒前輩呢?”

“唉!”其中一人道:“米粒大人以爲你還在漩渦裡面,已進去找你了。他剛進去,漩渦就消失,生死未卜,侯森堅持留在那邊等。”

奧力罵了自己一句,別了同伴,匆匆向事發海域游去。

他到達時,原先那兩個詭異恐怖的漩渦已消失無蹤,深海一片沉寂,唯有一個熟悉身影,孤獨地飄蕩着。

侯森也感覺到了身後的他,倏地回頭。

奧力一臉懊惱,人未至,聲已到:“米粒前輩?”

侯森仍自怔怔,繼而變焦慮:“奧力!你出來啦!可······可米粒大人又陷了進去!”

“走!我知道其餘凸口在哪兒!”奧力說。

兩人爭分奪秒,又在深海同時出現過漩渦的海域找了一遍,一無所獲。期間侯森回了趟總部,並未見米粒回來。兩人又找了半天,當他們垂頭喪氣、心力交瘁回到總部時,怒熊將軍早帶着一幫西海水性最好的勇士,臉色陰沉,在宮殿大門等了很久了。

“毫無發現?”怒熊將軍大聲吼道。

奧力低垂着頭,失魂落魄地說:“沒有。”侯森也深深嘆了口氣。

怒熊將軍皺着眉,心事沉重。

“你們進去陪陪螞蟻,那小夥子只怕挺不了多久。”他道。奧力侯森,心同時一沉。

“米粒的事我會處理。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南天崖三當家,可不會這麼輕易出事。”怒熊說,然後又對身前十五名勇士道,“去,那一帶你們最熟悉,給我地毯式搜索,儘量當心,有何消息第一時間向我彙報!”十五勇士應聲去了。

奧力與侯森也已前往醫護大樓,看螞蟻去了。

怒熊將軍迴轉身,注視着忙忙碌碌的總部,想着一連串懸而未決的事。

“將軍!”此時又有人來報,“在深海各海域活動的勇士已盡皆召回,但是我們發現,我們召回下面人的同時,總部這邊又有兩位人員不顧禁令,私自往深海那個危險地帶去了!”

怒熊勃然大怒:“是誰?”

“男的叫忘川,女的叫海倫。”

“什麼!”怒熊先是一怔,繼而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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