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先生遣散士兵,衆人一齊進入石堡室內。堡內陳設極其簡單,一個議事大廳,牆壁四周懸掛滿了各種各樣地形圖以及戰略部署圖,牆壁下方斜靠種類繁多的兵器,大廳後便是將軍休憩室。
易先生領大家直奔休憩室。“易先生,”卓不魂忍不住問,“少主真的醒了嗎?”
易先生隨手推開眼前的小石門,搖頭道:“不這麼說,如何掩人耳目?”
三人恍然。進入石室,但見室內唯一的牀榻上,阿瑟雙目微閉,像極一個熟睡中的孩子,雙手置於胸前,呼吸平和,靜靜的躺在棉被下。
“他一直這樣?”卓不魂走到牀沿問。
“十幾天,一點沒變。”易先生照實回答了。豺狼虎豹都低頭嘆氣。
“易先生,關於阿瑟的事你們似乎還有所隱瞞,重要任務,到底是什麼?”
易先生指着房內幾張早已擺好了的座椅,道:“請坐!既然你肯來,我就準備將所有事告訴你,少主要責怪,也管不了了。”
卓不魂風靈於是坐定,豺狼虎豹到門外把守,易先生便將洛亞崖堡武器丟失一事以及三大集團大致局勢、矛盾等,都一一與他們說了。
卓不魂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風靈緊抿雙脣,花容也是失色。直到易先生說完,他們才知道自己捲入的,是一場什麼樣的鬥爭。阿瑟無疑是這場鬥爭中,最無辜的受害者。
“易先生。”卓不魂說,“這麼說,阿瑟定是發現了那批失蹤武器,而劫走武器的人,勢力強大,連他也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是嗎?”
“按理推算,理應如此。”易先生分析道,“更何況,偏偏少主一出事,上頭就發來文書,將他調來這裡,武器失蹤一事,就不了了之了,難道這一切均是巧合?我看不見得。”
“唉!“風靈嘆道,“看來所有事,都只有等他醒來,才能知道答案了!”
卓不魂接口道:“不知我們能做些什麼呢?”他頓了頓,瞧眼牀上的阿瑟,“我對這種情況也毫無辦法。”
“不魂大哥,你看阿瑟少主會不會像我們上次不眠市那樣,被什麼困在了夢境裡呢?”風靈忽然道。
“是了!”卓不魂一拍腦門。
“夢······夢境?”易先生等人都現出迷惘神色。
卓不魂整理下思緒,將不眠市的經歷跟他說了。易先生聞後大喜:“可以一試!卓兄弟,拜託了!拜託了!越快越好!”
“我可以試試,不知能否奏效。”
“嗯!”易先生喃喃道,“少主若能醒來,一切事都可解決。明日,其餘兩位將軍,就要見到少主啦!”
“這麼快!”
“因爲他們剛吃了上任以來,第一場敗仗!”
卓不魂心咯噔一下,失聲道:“敵軍這麼厲害?”
易先生喚來虎,說:“虎是我們那裡,最好的偵查手,這些天他可一刻沒閒,聽聽他怎麼說。”
虎席地而坐,神情極其嚴肅,開口便說:“唉!我們的對頭,真不是一般人物!戰魂這場仗,算是倒了大黴。我這幾天不眠不休,總算摸清了那三位‘佔山王’的底細。嘿嘿!易先生,卓兄弟,風姑娘,不知你們是否聽過,藍天之國。”
“藍天之國?”這四個字,當真如晴天霹靂,令卓不魂陡然之間,自椅子跳起。驚訝、震撼之極。風靈也微微色變。
易先生沉吟道:“藍天之國,藍天之國,莫非是那個傳說的神秘國度,不消黑雲,‘手零’的故鄉?”
虎道:“正是!”
“但那個國家豈非早已不存在?”卓不魂叫道,他情緒突然激動,衆人均是一驚。
“是。”虎頓了頓,續道:“傳聞確是說它被手零毀得一乾二淨,全國無一人生還。可事實是,有四個小孩,在那場慘絕人寰的屠殺中逃了出來,從此四處逃亡,爲了生存,便做了強盜勾當。”
“你意思是,那三個佔山王,就是,就是······”卓不魂坐下,聲音有些顫抖。
“嗯!我也是在他們一位手下打聽到的。聽說那四個小孩逃離後,便結爲生死兄弟,後來在強盜這個行當上打拼多年,逐漸有了一片天。前幾年,忽然來到這裡,佔山爲王並迅速壯大,恰好碰上魔兵肆意擴張,雙方因此交上了火,大小戰役打了上百場,魔兵勝少負多,士兵傷亡極其慘烈。”
“四兄弟,如今爲何只剩三個?”卓不魂問。
“這就無從知曉了,據悉他們每逢說話,言語間總不忘提及另一個兄弟。”
“三人戰鬥作風如何?”
“勇猛無匹!”虎脫口而出,神色間隱隱有欽佩之色,“我從未見過這麼勇猛的人,戰魂新派來的將軍薩曼,不到十招就敗下陣來,狼狽之極。”
“薩曼?”
虎微微一笑:“卓兄弟有所不知,當初若非少主,我們恐怕早已被薩曼送到夷魂去‘改造’了。這次見他軍前出醜,也算出了口惡氣,真搞不懂他有何能耐當上將軍,當初見了少主,還像狗一樣。”
易先生也笑出了聲:“不管如何,明天他來,若見不到少主,吃苦的可是我們。”他說着,望向卓不魂。卓不魂呼了口氣,心想這次真是爲朋友義氣,把自己逼到懸崖邊,騎虎難下了。
“事不宜遲,我今夜就嘗試進入阿瑟夢裡,希望有用。”
“拜託!”
······
軍營裡的氣氛,是十分嚴肅和壓抑的。受連續打敗仗的影響,每個士兵或多或少都帶有些沮喪,不大提得起精神。
少主入駐的堡壘,大夥耐心等到夜晚。易先生豺狼虎豹與風靈,在議事大廳外守候。卓不魂一人在休憩室,坐在牀前,阿瑟依舊十分安詳的沉睡,彷彿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事能打擾到他。
卓不魂輕輕抓住他手心,深呼吸,自言自語道:“卓不魂啊卓不魂,成敗在此一舉,莫要讓大家失望。”他說着,閉上眼睛,念起了神訣。思緒開始漸漸去追尋,那個身影,那種虛無縹緲之感。
“映月——映月——”
他睜開眼,周圍乃無邊黑暗,只有一陣陣低沉,攝人心的聲音四處飄蕩。
“映月——映月——”
“阿瑟?”他喊了一聲。有陣掌風倏地襲來!
他微微一驚,尚未反應,就被掌風擊了出去!
“啊!”他從牀邊彈開,砸中牆壁摔了下來,嘴角溢出一絲血。
易先生等人聞聲趕入,見卓不魂倒在一邊,地上一灘血,已不省人事,登時嚇了一跳,蜂擁上去。
半晌,他才悠悠醒來,見大家正神色憂慮地圍着自己。“怎麼了?”他問。
風靈幾乎要哭出來了,緊緊執着他手,罵道:“怎麼了?我還想問你怎麼了?要把人嚇死。”
“不魂兄弟,究竟······究竟發生了什麼,少主······少主······”易先生也是心有餘悸。
“少主少主!你沒瞧見,他剛纔那樣麼?”風靈不悅道。
卓不魂坐直身,胸口兀自發疼。“我沒事!”他說。
“吐血了還沒事?”風靈叱道。
卓不魂緩了口氣,道:“我進不去,有隻手不讓我進去,不知道是不是他!”
易先生深深嘆息。豺狼虎豹也不知說什麼好。五人忽然相互交互了下眼色,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似的,竟齊齊在卓不魂面前跪了下來。
“你們做什麼?”卓不魂吃了一驚,在座椅上跌下。
易先生沉聲道:“不魂兄弟!”
風靈也急道:“易先生,他無能爲力,你們這樣又有什麼用?”
易先生道:“如今只有你,能幫我們渡過難關啦!”
卓不魂只是說:“你們——你們——”
豺狼虎豹亦齊聲道:“不魂兄弟!搭救則個!”
卓不魂只得內心叫苦,早知如此,當初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來了。
“我能做什麼?”
“做我們少主!”易先生道。
“什麼?”兩位神靈一齊失聲。
易先生跪在地上,將他那大膽之極,危險之極,瘋狂之極的計劃說了出來:“爲今之計,唯有不魂兄弟扮做少主,因爲在座人,唯有你跟少主身材最像!行事作風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由你扮做少主,旁人絕對看不出來!”
“不行不行!”卓不魂極力搖頭,“簡直難以想象!我,我怎麼扮做阿瑟?我跟他全身上下,絕無一絲相像!”
“非也!”豹道,“不魂兄弟,與你相處幾天,你身上確有一特質跟少主很像。”
“是麼!我怎麼不知?”卓不魂嚷着說。
“沉穩。”豹認真道,“你和少主,都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我絕不會看錯的!”
卓不魂索性耍起賴,喃喃道:“笑話!簡直太胡鬧。我不幹!我怕死!”
豺狼兩人一聽,立即漲紅了臉,狼道:“少主說,你敢堵上性命,幫他引出那幫殺手,這等膽色······哼!老實說,我狼自認膽子不小,可與你相比,哼,哼哼!”他氣得哼哼,彷彿在說卓不魂那番話,違心之極!
豺趁機煽風點火:“不魂兄弟,我易容技術一流,旁人絕對看不出破綻!”
“易容?”卓不魂苦笑道,“易容能易出阿瑟那身本領嗎?上到前線,兩軍將士對壘,我這個冒牌貨立馬原形畢露!到時,只怕兩邊都不放過我哩!”
易先生道:“有我們在,少主是真是假,旁人恐怕也沒有資格多嘴!不魂兄弟,現在我們生死一線,應該同舟共濟呀。老夫以性命擔保,決不讓你有性命之危。”
豺狼虎豹亦齊聲道:“我們也願以性命擔保!”
卓不魂拉住虎的手,說:“我一旦答應你們,面對的對手可是那三位佔山王,不是嗎?”
虎昂首挺胸,大聲說:“不魂兄弟,你若答應做我們少主,戰場上,哪怕拼上性命,我也要替你領教領教那佔山王的厲害!”
卓不魂瞪了他一眼,叱道:“真要這樣,也就不是你少主作風了!”
虎聞言一喜:“如此說,你是答應了?”
卓不魂撓頭皺眉,舉棋不定。倒是一直插不上話的風靈看不下去,罵道:“你們,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強迫一個少年人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害不害臊?”
豹臉不改色,直言:“風姑娘,是他們苦苦相逼,我們難道坐以待斃?我懷疑少主昏迷不醒,就是他們搞的把戲!”
“不錯!”易先生也說,“他們既要少主見不得人,我們就要讓他們瞧瞧,少主英姿勃勃站在戰場上的樣子!”
“你們······”風靈氣得俏臉通紅,直跺腳。
卓不魂猶豫了很久,終於擡起頭說:“事到如今,也只好賭一把了!風靈,阿瑟對我們百般照顧,我們又怎可棄他不顧呢?況且,當初要不是他手下留情,你我只怕也活不到今天。”
風靈眼睛紅紅的:“可你——”
“我不會有事的,再說,有易先生豺狼虎豹他們,就算打不過佔山王,也總不至於死吧。”
易先生動容道:“不會,我們不會讓你出事的。”
大家一同站起,卓不魂打起精神,道:“易先生,計劃已定,就抓緊時間吧!我要了解阿瑟所有信息,越詳細越好!”
“好,好!”易先生終於笑了,喚來豺狼虎豹。
卓不魂於是在椅子上坐定,衆人一邊與他化妝易容,一邊給他耐心講解阿瑟的各種生活習性,行爲習慣。
這夜似乎過得有些漫長。石室內,一盞燈光如豆,牆上盡是忙忙碌碌的人影,卓不魂雙手托腮,凝視着牀上那個熟睡的人,易先生等人的聲音猶在耳邊迴響。他就這樣看着,記憶着,在昏暗的燈光下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