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發現護送軍行蹤,阿瑟又驚又喜又怒。他飛身一躍,掠至那副副盔甲跟前,珠子泛着柔和清光,照在盔甲上。他也終於看清了,原來裡面還裹着一片片無骨無肉的乾癟人皮!
他勃然大怒,倏地轉身,對黑暗中所有人喝道:“誰幹的!”剛纔與他交手的那個黑影,嘴角歪了歪,向他走來:“你說什麼?”
阿瑟耐着性子,向他靠近:“我說,是誰殺了這些士兵?”
“小子,我爲什麼告訴你?”黑影不耐煩地說。
“秦泰,退下!”他身後,一個相貌堂堂的男子從黑暗中搶出,神色憂慮,一個箭步,上前拉開了正與阿瑟對話的黑影。隨後立馬跪倒於地,向阿瑟“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惶恐道:“在下秦慕,不知洛亞崖堡少主造訪,得罪之處,多多擔待。”說完又“咚咚咚”,磕起頭來。阿瑟見他人雖跪着,可左右兩邊,分站着兩個黑影,神情古怪,殺氣騰騰;身後三個怪人,臉上毫無懼意,也以同樣的眼光瞧着自己,其中一個認得正是先前踢飛的風怪。
他內心一陣冷笑,跪着的人是秦慕,可眼前這陣勢分明在說,錯的人是他!
“好啊!秦慕,”他怒極反笑,“想不到一切事情,原來是你搞出來的!說,洛亞崖堡的護送軍及運往戰場的武器,是不是你劫了!”
秦慕頭一直貼地埋着,沉默良久,才低聲道:“竹城三怪,還不快把你們所做的事,給少主一一交待!”
三怪一聽,突然渾身巨震。與秦慕一起,趴在地上,僞裝怪直嚷道:“秦大人,少主,我們真是不知道,他們竟是洛亞崖堡的士兵!”
秦慕猛的擡頭,狠狠瞪了瞪他們三兄弟,咬牙切齒道:“快說!一五一十說出來!這次,我被你們害死啦!”
“說!”阿瑟居高臨下,他太過氣憤,又不得不強行忍住,以至於手中的珠子,被他捏開了數道裂紋。
僞裝怪滿頭大汗,未開口就首先打了自己幾個響亮耳光,哆嗦道:“我······我們竹城三怪蒙秦大人不棄,收在麾下,還出資出力替我們重建家園,令我們三兄弟好生感激。想着投靠了秦大人怎麼久,也沒爲他做過什麼······我們得知······”他頓了頓,瞧了瞧秦慕,“秦大人向來有意招募和訓練一些親兵,駐紮在獻安鎮,做護城兵之用。既然有兵,就得配置一些兵器,而我們恰巧知道竹城附近,經常有護送軍需武器的士兵經過,原本我們打算只盜用一小部分,作爲禮物獻給秦大人,不料······不料這些護送兵精明得很,看穿了我們的陰謀,不容分說,就開始抄傢伙,我們也是迫於無奈,才······才······”
“胡說!”阿瑟突然暴怒,大吼一聲,“你當我洛亞崖堡的護送軍是吃素的嗎?哼!就算在座這些人一起上,也不見得能打敗紀律嚴明,作風硬朗的他們!我要經過!告訴我詳細經過!”
“是是是。”僞裝怪連聲道,“其實主意,都是我三弟風怪想出來的,與我無關!他叫我們弄斷護送軍行經通貝小鎮的那條路線,先斷他們去路!是了,路是我大哥食人怪負責斷的,與我無關!我只扮作我們嗜血層前任長官——無生的模樣,假意提供援助,因爲那時地下恰好有一段地道,剛好通向他們要去的方向,這整件事中,我只不過騙了他們進入地道,接下的事,全是我大哥三弟負責的!與我無關!”
“混賬東西!”食人怪與風怪齊聲低罵一句。
阿瑟厲聲問道:“他們跟你下去啦!”
僞裝怪嘿嘿笑道:“少主有所不知,無生生前,曾幫過他們好幾次,在這地區,他們也只信任無生一人。至於他們知不知道無生死了的消息,我沒有半點把握,全靠猜和賭。”
阿瑟指着食人怪,喝道:“你接着說!”
食人怪低聲嘟囔了幾句,與僞裝怪畢恭畢敬不同,他揚起頭來,道:“我與三弟還有一羣精明能幹的幫手早已在地道埋伏多時,只要他們一進來,天時地利人和,哪樣不站在我這邊?我一聲令下,對他們後半段發動襲擊,原本打算速戰速決,搶到武器後,便迅速遁去。誰知道他們不識好歹,與我們大打起來······哼!地道下光線本就不好,加上刀劍拳頭無眼,一陣打殺下來,就把他們全殺了!”
阿瑟冷笑道:“就憑你們。”
食人怪不高興了:“怎麼?難道少主以爲我們竹城四怪的名號,是靠嘴巴喊出來的嗎?”
阿瑟心頭似有火燒:“這麼說來,護送軍是你們殺的,武器也是你們三人劫的了!”
食人怪不耐煩了,嚯的站起身,“是又怎樣!老子命在這裡,大不了賠你!”阿瑟氣得“哈哈哈”乾笑三聲,所有注意,都落在了竹城三怪身上,他恨不得馬上將三怪抽筋扒皮,只是他還沒問出,失蹤的武器,到底藏在哪兒。
“我不要你命,我只想要回那批武器。”他向前走出兩步,手上珠子光芒也更甚了些。
秦慕突然擡頭道:“少主是說,把武器歸還,一切事就過往不究麼?”
阿瑟冷道:“我不追究,自然有人追究!”
食人怪嚷嚷:“你的意思,是我們死定囉!”
“我再問一次,那批武器在哪兒。”阿瑟氣極,一腳踢開秦慕,要向前撲去。他一直沒留意,靜靜站在秦慕身邊的秦泰,已悄然移到了他身後!在他剛要對食人怪動手的時候,秦泰倏地出手,抓住了他一條臂膀!
阿瑟全身突然如遭雷擊,手腳齊軟,撲通一聲,癱倒在地。珠子自他手中滑落,滾動幾圈後,便化光而逝。整個地下城頓時又恢復一片黑暗。
阿瑟無比駭然,大聲道:“你······你們!”秦慕從地上爬起,苦笑道:“少主,我們也沒辦法,誰叫那三個蠢貨幹了這件蠢事後,就已註定,此事再難善了呢?”
“秦慕!”阿瑟怒道:“你什麼意思?”
秦慕突然搖搖晃晃,仰天笑了起來:“什麼意思?少主,我決沒有招惹你的意思,反而是你,爲何什麼事都要弄個清清楚楚,裝糊塗點,做個長命百歲的聰明人不好麼?”
阿瑟感到渾身發冷,不知爲何,周圍人好像都用一種嘲笑的眼光盯着他,咧嘴怪笑。
“你們······你們剛纔說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他問。
僞裝怪辯解道:“我說的全是真話!”
食人怪笑道:“我說的也不全是假話!”
秦慕走到他跟前,伸手按住他的頭,神色漠然:“他們說的都對,僞裝怪確實把護送軍騙了下來,食人怪也確實和他們打了一場,只不過,把他們吸成一張張人皮的,卻是我!”他說完,哈哈大笑,忽然瘋了似的大吼一聲,抓起阿瑟的頭,往地下撞了撞:“你不知道嗎?我最恨尋根究底的人了!就算是洛亞崖堡的少主,也休想來惹我!”
阿瑟被他摁在地面,作勢不得,他只聞到濃濃的泥土氣息,卻感覺不到任何痛楚,可他心裡明白,這痛是真實存在的!他的額頭腫起了猩紅大包。
“秦慕,你死定了。因爲你惹下了整個洛亞崖堡!”他咬緊牙關,怒紅了眼,鼻腔噴出的氣息彷彿也被怒火點燃,氣息發燙。
“哈哈!”秦慕肆意大笑,“洛亞崖堡?我要成就霸業,莫說一個洛亞崖堡,就算流火映天城,招魂殿,服罪宮,我也統統沒放眼裡!”他又說又笑,阿瑟只當他是瘋了,便諷刺道:“霸業,仗着一羣烏合之衆,搶奪區區數百件兵器,就能成就你的霸業?”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秦慕怒道,“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也吸掉!”
“你敢!”阿瑟嘴上說得強硬,無奈手無縛雞之力,內心不禁一顫。
秦慕陰陰的笑了。吸食威震四方的少主阿瑟來提升功力,他簡直想都不敢想。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叫他如何肯錯過?他桀桀陰笑,按穩了阿瑟的頭,便要俯下身,在那鮮嫩的脖子上,咬一口!
“秦慕!你敢動我一根寒毛試試!我會教你生不如死,我發誓!”阿瑟大聲疾呼,內心驚恐萬分。他實在不知自己千方百計對付的,竟是個瘋子!偏偏這時他有口能開,手腳卻動不了。
秦慕嘿嘿地笑,張開口,低下頭。他要享受這前所未有的盛宴,吸了阿瑟,吸了阻擋他的人。從此之後,擋一個吸一個。誰也阻止不了他前進的野心。
他低着頭,向充滿光明的“未來”咬去。
一枚小小的石子,恰恰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剎那,從上面掉落,砸中了他的腦袋。
這枚石子,只有指甲般大小,就算砸在一個普通人頭上,也絲毫不會覺得痛。可偏偏就是這枚突如其來的石子,因爲完全在他秦慕的算計範圍外,反而激起了他的雷霆之怒。
“誰——”他像頭被激怒的野獸,頭一甩,頭髮散亂。所有人都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甚至離他最近的秦泰,也不由自主地打個機靈,怯怯地問:“怎······怎麼了?”
秦慕雙目血紅,直勾勾望向上面。上面,不正是阿瑟打破的,地下城入口嗎?
此刻正直夜晚,黑幽幽的洞口彷彿直通向無邊黑暗。秦泰,竹城三怪,越來越多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學起秦慕模樣,仰頭向上瞧去——
原來那黑暗的盡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雙紅通通的眼睛,正如他們瞧上面一樣,瞧着下面。
“秦慕秦泰,是你們主動上來,還是要我下去?”那雙紅眼的主人突然說了句話。地下城所有看着他的人,心頭竟不一而同地,掠過一陣寒意。
秦慕咬咬牙,咬出了聲音:“嘿!白手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