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與易先生等人詳細討論了半天。最終決定,以查找無故失蹤人口爲名義,由阿瑟再次夜探竹林小城,引出襲擊豹的神秘怪物,並嘗試弄清楚它的身份。易先生則帶領豺狼虎豹四人,暗中探查竹城內,是否有直通地下的進出口。
要推翻一個設想,首先得假設這個設想成立。所以他們假定這件事與武器失蹤必定存在着某種密切關聯,這樣,就能把調查的重點先放到失蹤的人上去。倘若真的發現竹城下面真的藏有不爲人知的地下城,竹城三怪隱匿其中,那準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即使這種目的與洛亞崖堡武器失蹤一事無關,無意中發現一樁陰謀,也總不至於他們白忙活一場。
計劃好後,他們立即行動起來。易先生先與附近巡查的士兵打過招呼,借用洛亞崖堡少主的名頭,可以得到許多額外的援助。豺狼虎豹則四處搜尋當地有名的地道建築工,借他們的專業知識來判斷,竹林小城或其附近,哪處地表最有可能被人動過土,那處地下,適宜建造龐大的地下城。
所有計劃都在按部就班,悄無聲息下進行。
阿瑟連續幾晚潛進竹城,四下搜尋可疑之處,並沒有發現。他一直期待的暗夜鬼怪,也沒有再次蹦出來,襲擊他。事情沒有進展,令他好生懊惱,若非整件事必須秘密進行,他大可以叫禿鴰,從百丈高空,來個倒栽蔥,在竹林小城的地面上,戳個大洞,這樣一來,下面是否別有洞天,一看便知。他也不需要在這陰冷的夜裡,徒耗時光。
好在易先生豺狼虎豹那邊進展神速,花費重金請來的地道建築工,都有着極其豐富的經驗。經過對竹城及其附近地段的仔細勘察,他們統一出來的結論是:無法找出地道的具體入口,也無法得知具體數量,因爲大多數的地道入口,完全可由各種各樣的地表建築做掩飾,隱藏得無影無蹤。除非把全地區的大城小鎮,難以計數的民舍房居,統統推倒移平,纔有可能找到。但是,他們幾乎百分之百確定,此處地表深處,曾發生過大規模的泥土動工!
得知消息後,阿瑟欣喜若狂。即刻命令易先生,從附近調集一隊身強體壯的巡查兵,悄悄在一處可疑地段,進行深挖掘工作。
他在緊鑼密鼓挖地道時,獻安鎮,秦慕寓所的地下實驗室。一扇石門被人重重推開,進來一位怒氣衝衝,骨瘦如柴的少年人。一進門便大聲嚷道:“秦大人!我不服!你出來給個說法!憑什麼將我兄弟三人,像螞蟻一樣幽禁地下!”他步伐匆匆,一連推開三扇石門,終於在第四扇石門裡,找到了懶洋洋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秦慕。
那少年一臉怒意,直奔秦慕。快要到時,石室暗角落裡突然閃出個黑影,攔在精瘦少年與秦慕之間。
那少年微微一滯,停下腳步。秦慕也睜開眼,側過頭,也看見了那少年。他懶洋洋打個哈欠,翻身坐起,半笑道:“食人怪,怎麼瘦成這般模樣,沒吃東西嗎?”食人怪發出一聲冷笑,反問道:“你拿判官唬我,叫我三兄弟躲進地下城,可我們躲藏了將近十天了,爲何連判官影子都沒見着?”
秦慕笑道:“怎麼,你想見他?”
“去你大爺!”食人怪怒道,“老子只想知道,是不是被你騙了!”秦慕眼中閃過一絲詭異光芒,人已如鬼魅般,倏地移動至他身前。食人怪只覺眼前一花,秦慕就站在了自己面前。他陡然一驚,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內心駭然道:“數日不見,怎的他又像變了個人樣!”
“你,你想怎樣?”食人怪被他一嚇,心頭火氣再也提不起來。秦慕眼神如刀地瞪着他,一字字道:“食人怪,不要忘了,是誰給你們吃,給你們住,你若再不識擡舉,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食人怪內心一凜,不知何時開始,秦慕的眼神竟變得如此犀利。再加上身後不動聲色的秦泰,就算他兩個弟弟在場,只怕也會被這陣勢嚇住吧。他強抑怒氣,已在那眼神中敗下陣來:“我······我只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秦慕忽然笑了起來,轉身道:“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這個道理難道你不懂?”
食人怪道:“我懂,只是不明白,秦大人既然要我們兄弟替你辦事,爲何又事事相瞞?”
秦慕拍了拍他肩膀,苦笑道:“我也不想,只是我和你們一樣,也得罪了服罪宮,白手判官親自出手,我不得不躲!”
食人怪渾身猛地打個冷顫,失聲道:“白······白手判官!你指的是那個,‘白魔化石手’?”
“不錯,你居然聽說過。”秦慕道。食人怪冷笑一聲,不知如何回答。他除了發出一聲聲乾笑外,再也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此刻內心的驚駭。他只想儘快逃離此地,逃離秦慕!免得被白手判官發現,慘遭株連。
“秦大人,要是沒什麼事,我······我······”他突然一改常態,神色驚慌道。
秦慕揮揮手,“你走吧!千萬藏好,不要被白手找到了,肚子餓了,就吃幾個不顯眼的建築工人,我不怪你就是了。”
食人怪連聲道謝,飛奔離去。不一會又折回來,道:“秦大人,最近竹林小城經常有一兩個人,鬼鬼祟祟,形跡可疑,時不時來回走動,不知他們是否知道了些什麼。”說完不等秦慕迴應,就急匆匆離去了。
秦慕一言不發,慢慢握緊雙拳。喚來身後的秦泰,問道:“你覺得他們是寫什麼人?”
秦泰想了想,猜測道:“興許是上次被閻傲東襲擊的人,想要查個究竟。”
秦慕哼的一聲,恨道:“世上好管閒事之人,怎會如此之多!”
秦泰道:“表哥,上次也是我的疏忽,讓閻傲東走了出去。”
“哼!閻傲東何在!”秦慕斷的一聲雷喝。聲勢洪亮,瞬間擴散至實驗室各個角落。片刻功夫,身着黑色衣袍的閻傲東表情冰冷,從食人怪剛走的石門走了出來。
他眼雖然睜着,可眼眸深處閃爍的,已是一種冰冷,詭異的光芒;臉依舊是那張冷峻,堅毅的臉,可上面已沒有半分人的感情。
他走到秦慕跟前,冷冷道:“什麼事?”
秦慕厲聲問道:“你知道自己上次,亂了大事嗎?”
“不知道。”
“那天晚上爲何無緣無故襲擊竹城那個陌生人?”
“我見不得偷偷摸摸的人!”
“哼,那你是覺得自己現在躲在實驗室,光明正大嗎?”
“所以我討厭呆在這裡,你若允許,我立馬出去!”
“你知道我們爲何要藏頭露尾?”
“知道。你若允許,我立馬去殺了白手。”
“你以爲自己很厲害嗎?我告訴你,就算你有九條命,也不是他對手。”
“我不怕。”
“我怕。我不怕人斬斷我手腳,不怕人穿我胸膛,我怕白魔化石手,將我化作一尊雕石,到時候,你連一點反撲的機會都沒有了。”
“躲在這裡,他就找不到了麼?”
“我就要賭他找不到,假如一切順利,我就可以跟他比耐心,耗時間,在這方面,我多少有些信心!可是,你的魯莽,很有可能令所有努力,化爲泡影!”
“我上次手腳利索,他們絕無可能瞧見我。”
“可你留了活口!現在好了,那些人看來不會輕易罷手!要是叫他們發現城下有城,我們怎麼辦?。”
“那就叫他們有進無出!”
“這樣最好,我唯一擔心,這些人不簡單,不好善了。”
“你若允許,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們!”
“你要能出去,我還叫你藏什麼?”
“那你叫我過來幹什麼!”
“叫你出來,是讓你跟我和秦泰一起,由地道去竹林小城,看看地面上那幾個人,是什麼來頭。萬一真被他們發現什麼,也可即刻消滅,反正竹城三怪的辦事能力,我是不太放心的。”
“好!”
竹林小城附近。經過幾天的秘密工作,易先生所帶的巡查兵,已陸續深挖了好幾條數丈深的“地洞”,雖然沒有挖穿想象中的地下城,卻也在挖掘過程中,有了意外發現!原來這地底下面,曾有許多泥土被動工後又被掩埋的痕跡。而且這些痕跡的一邊,似乎一直延伸到通貝小鎮附近!
“這個發現太關鍵了!”阿瑟在竹叢基地聽完豺狼虎豹的彙報後,興奮的喊了出來。他回想起當日在通貝小鎮遇到的種種不解現象,如今終於有了解釋。他即刻命豺召回易先生,分析一下這個發現。
這距離他們第二次回到竹林小城,已將近十天。這些日子,他們的調查工作雖然紛繁複雜,但每一次重大發現,都足以抵消所有辛苦。易先生顯然也對這個新發現感到無比高興,是以他見到阿瑟時,精神異常振奮。
“少主,事情總算有眉目啦!”易先生揮舞着雙手,激動道。
阿瑟點頭:“我相信繼續挖下去,這個地下城,遲早要暴露在我們眼下。”
易先生理了理所有事件之間的聯繫,“少主,現在我對通貝小鎮那個老建築工說的話,已有了新的認識。”阿瑟神色興奮,表示他也一樣。
易先生道:“那位老建築工所聽到的,那陣在地下傳來的行軍腳步聲,可能確有其事,只是當時那條地道被用完後,就迅速被人填埋,所有我們才發現不了。”
阿瑟興奮道:“倘若先生所說屬實,那我們失蹤的護送軍,就有可能曾經沿着這條被填埋的地道,一直行至某處,突然遭遇一股勢力的大規模襲擊,或已成了俘虜,或已全軍覆沒!”
“很有可能,既然這條地道並非既定的行軍路線,必然有許多不明因素可導致護送軍的戰鬥力銳減,例如,地道的陰暗光線,埋伏,陷阱等。”易先生隨手摺下一條竹枝,在地上畫出一幅粗略的示意圖。衆人圍近,靜靜聆聽。
“假如我們設想屬實,那我們要找回失蹤的護送軍和武器,就應該看這條企圖被掩蓋的地道,到底通向何方!”
阿瑟握緊雙拳,“找出地道通向何方後,剩下的事,也難不倒我了!”衆人歡呼雀躍,信心滿滿。有了目標,他們終於可以把所有力氣,都使在靶子上了!
接下來,豺狼虎豹四人就與易先生一道,加緊力度尋找地道延伸的所有方向。阿瑟則更加頻繁出沒在竹林小城。他如今已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吸引敵人注意力上,至於那個久不現身的怪物,他也再沒必要窮追不放了。
第二天夜晚,他如期而至。想到大哥交代之事,到現在已過了十多來天,也不知堡裡要花費多大心思替自己打掩護。他趁着今晚月色陰沉,悄聲來到竹城外的高牆上時,突發奇想:
“既然竹城三怪有莫大嫌疑,我爲何要捨近求遠,何不冒一次大險,直接探尋竹城地下,看是否所有失蹤的人,都在藏匿在下面?只要我動作儘量小些,三更半夜,又能驚動多少人?”
他仔細想了想,雖然易先生那邊已加快了進度,可他實在是沒耐心等下去。有,還是沒有,只需很簡單的一道功夫就可確認。只是這一步,風險極大!
他深吸口氣,輕身飛縱入高牆,已有打算。他進來之前,手中已握住了那顆久違的珠子。在阿瑟躍過牆頭的一瞬間,就已發出黑色光芒,深深隱藏住了主人行蹤。
在珠子的掩護下,他成了隱形人。除非有過人的眼力,否則休想輕易發現他。他輕手輕腳,幾個騰躍,已閃進了竹林小城最大的一座建築物——佳餚樓。
這座樓他也曾進過幾次,那幾次他有意弄大動靜,想引出那位襲擊豹的黑夜怪物,沒有成功。此時他悄悄潛入,竟有種異樣的感覺。一個人大張旗鼓和悄無聲息走進一座無人高樓時,感覺自然不會相同。就如同靜下心,細看周圍環境,或許就會發現一些平時發現不了的東西,聽到一些平時聽不到的聲音。
阿瑟悄聲而至。閃入“佳餚樓”那極其短暫的一剎那,他分明聽到,裡面有聲音!
這聲音十分輕微,放在平時,絕對不值一提。因爲他是大踏步而來,進門前必定已經驚動了他們,聲音有足夠多的時間沉寂下去。但這一次,他聽到了。很細很細的聲音,從寬敞的大廳下傳出。他已極力放輕了腳步,無奈這聲音還是察覺出了什麼,迅速沉寂。可到底爲時已晚!他“嘿”的大笑一聲,從黑暗現出身來,手中珠子同時放光,變作禿鴰!
禿鴰丈幾長的銀喙立即倒插而下,捅破地表。阿瑟翻身上背,手掌大力往它腦袋拍下,一股大力即刻透過禿鴰銀喙,傳到地下。整座“佳餚樓”似乎都在此刻被人抖動了下。轟隆聲過後,地表震塌了一塊。他站在禿鴰背上,瞪眼瞧去,暗乎乎的洞口下,突然涌出一股股烈風,吹在他臉上,有人的氣息!
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將禿鴰斂入珠子,毫不猶豫,縱身跳進大洞。進去之後才忍不住驚呼,地洞之深,竟遠超他想象。由下跳至雙腳觸地之間所需時間來判斷,這地下城,距離地表起碼有六七丈之深!他周圍亮光亦愈沉愈暗,到最後,簡直如同落入了無邊黑暗,目力再好,也難以視物。他落地之時,引起了很大聲響。直到此刻,他才覺得隻身一人闖入這裡的決定,是多麼的草率!
他看不見東西,雜音沉寂後,他卻聽到了許多粗重的呼吸聲。他知道此刻周圍,必定有着許多人,正瞪着大眼睛,無比詫異的瞧着自己。隨時準備對這位突如其來的“客人”進行攻擊。他緊閉呼吸,不敢妄動,因爲看不見任何東西,雖然他可以循聲定跡,可對手是些什麼人他完全不知道。珠子緊緊握在他手上,猶疑着是否要發出一些亮光。
周圍人不見動靜,阿瑟也靜止不動。這時他聽見頭頂上方有人攀爬而下之聲。他頓時想:原來有階道直通地表,這裡的人才得以時刻了解地面上的情況,難怪有聲音能從六七丈深的地下傳出!
幾陣落地聲,上方下來的人已陸續着地,就在阿瑟身前十步之內!他深吸口氣,正要動作時,突然有個聲音從他身後的傳來:
“你是誰?爲什麼不肯放過我們?”說話者陰陽怪氣,好像正強抑怒氣。阿瑟目不視物,只感覺一陣冷風撲面而來。他大驚之下,臉已被拳頭打中,踉踉蹌蹌,向後跌倒。但他畢竟有珠子護身,對方一拳打來,早有金甲護住了臉。他雖然受力倒地,卻也沒受傷。他聽見身後有聲音,立馬飛身而起,高揚珠子,放出炫目亮光!倏地照亮了整個黑暗!
他手快眼快,擡眼匆匆瞥了瞥。首先看見一個怪人,骨瘦如柴,身體單薄如紙,輕飄飄飄在他眼前,正緊捂雙眼,哇哇咒罵着。一看之下他便認出此人就是竹城三怪之一的風怪,剛剛那一拳,正是他打的。
“好啊!”阿瑟道了句,飛起一腿,將他踢了開去。眼角餘光順勢一瞧,憑藉短暫的亮光,他終於看清了自己身處的,是個什麼樣的所在!
眼前這個地下世界,簡直大的驚人。他一眼望去,幾乎誤以爲自己正身處一個極大的天地之間,頭上烏雲蓋頂,地下佈滿通道。他看到這些四通八達的通道中,暗角處,藏着各種各樣的人,粗略估計,起碼一百人以上!這些人此刻,無一不做雙手捂眼,避讓這突如其來的光芒。
“臭小子!壞我大事!”珠子亮光熄滅的剎那,通道中突然搶出兩個身手極快的黑影,好似兩陣殺風,向他吹來!他“嘿”的喊出一聲斷喝,壯起膽子,身手也不慢,左騰右移,輕輕鬆鬆避開。
黑影之中,一人無比驚詫,咦的一聲,身影突然變快,反身張手一推,便有兩道刺目白芒,自掌心射出,直取阿瑟!阿瑟剛躲過對手兩掌,轉身就瞧見兩道白芒,又快又準,已至胸前。陡見對手勢頭如此兇猛,他內心不禁駭然,可他到底是洛亞崖堡少堡主,年紀輕輕,應變也是神速。只見他咬了咬牙,手快如風,從腰間抽出懸月劍,攔腰一削,硬生生將兩道白芒砍成四段,接着寶劍一聲輕吟,又將近身兩段光芒導向了另一邊。
白芒胡亂打在四方壁上,震得砂石紛飛,其中一條通道的兩壁,被完全震塌,沙石滾滾,不斷鬆落。也就在它倒塌那刻,他竟無意中看到了這通道內部牆壁上,懸掛着一副副精鋼盔甲!
那正是他洛亞崖堡護送軍,身披的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