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離開家到學校,一個人的生活我幾乎立刻適應了。可是卻過得並不好。
我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心裡自我保護的潛意識叫我立刻放棄了這個話題。
看看手機,兩點。
心裡一揪。
繼而又苦笑。
以爲還是在讀高中還是初中啊,因爲覺得晚上睡不好會影響第二天上課而越發焦慮到嚎啕大哭,現在就算是幹瞪着眼一夜無眠熬過去,也無所謂,不是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夢裡黑漆漆地,牆上的鐘好像指向了凌晨三點半,爸爸拿着大包小包從我面前走過去,媽媽坐在沙發上沒給爸爸開門,什麼反應也沒有。爸爸摔門的聲音很大,我一慌張一蹬腿,才發現手機在身邊不知道響了多久了。
懶洋洋地坐起來,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疲憊。眼瞧見明明已經快八點屋裡還是黑漆漆彷彿窗外也沒什麼光亮,乾脆爬下牀一拉牀簾。
陰鬱卻尚未下雨的天空。這樣一個好天氣倒叫我心裡略微放鬆了一些,乾脆一屁股坐在窗沿上放空了一陣。
“老姐,吃飯啦!”
陸劍推門進來,笑嘻嘻地衝我嚷嚷。
我揚起眉毛。
餐桌上四個人竟然異常和諧,大家對於昨晚都默契地避而不提。陸劍笑得格外大聲,一直吵着江霜嶽昨天佈置的試卷自己考得特別好還被他表揚進步了要爸媽給她買雙新鞋作爲獎勵。爸媽也順着她的話,和她討價還價。
一切好像還順利,只是我向來對任何事情都難以放下戒心。
一旦有任何話題落在爸媽中間,只要停頓兩秒,我便會下意識地賠笑想要湊上去自然地填補上那個空缺。
陸劍嬉皮笑臉衝爸撒着嬌要醋沾包子吃,而醋在媽的那一邊。爸的笑臉往媽那一轉,靠着慣性保持,還是明顯一僵。
一個放鬆警惕。
我正要伸手去夠醋瓶子,陸劍忽然打着哈哈又說不想要醋讓爸給她拿老乾媽要拌着幹饅頭吃纔好吃。
爸立刻眉開眼笑起身去後面的櫥櫃那裡,故作抱怨說家裡真是養着兩個小祖宗。
我看向陸劍。一臉天真。
媽半帶寵溺半帶埋怨地對她說你就知道吃吃這個吃那個的學習上倒是不用心思。
陸劍立刻做了個巨醜的鬼臉。
我心裡一酸。
我的妹妹比我想象的要敏感得多。
我的錯。
是不是她和我一樣,從不願意在彼此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
爸說話的時候總是故意麪向我們,半側着身,很明顯地避開媽。往日我們早就習慣,可是此刻,一股莫名難消的怒氣忽然涌上心頭。
爸看向我問我在店裡打工怎麼樣預計的工資有多少,我反感他開口閉口繞不開工資這種東西,垂着眼不願回答,心裡卻還是不忍心,於是有些狼狽地往嘴裡塞了一個豬肉的包子,裝作是食物堵住了我的嘴。
他繼續問我老闆對我好不好。
我低着頭不說話也不敢擡眼看。
我知道在這個家裡安靜是危險的。但是我實在是不願意開口,於是縱容着自己低着頭臉都快扣到碗裡。
半分鐘的沉默後,聽到陸劍歡快的聲音。
我一顫,忽然一顆眼淚就落到碗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