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兩家人也差不多要分道揚鑣了。我爸提議要送江霜岳母子一程。
江媽媽笑着婉拒,謝謝啊不用客氣,我老公在市裡開會,開完會就會來接我們倆的,你們先走吧。
一定很幸福。我媽在外面從來不會說‘我老公’。我暗暗地有些嫉妒江霜嶽。
看着江霜嶽的背影在後視鏡裡越來越小,車裡恢復到了令人有些難以忍受的安靜。
爸問我在這個學期有沒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情。
我們從來不會視頻聊天,開始偶爾也只是在微信上問問錢夠不夠衣服夠不夠鞋子夠不夠,後來只剩下‘這個月的錢’‘受到了’。
我用眼角餘光看看後座的媽面無表情,但神色還算緩和。於是裝出很興奮地開始講述在宿舍裡我們是怎麼揹着宿管開小竈,我們是怎麼一個人替整個宿舍六個人上大課簽到的,我們悄悄定下的輪流上大水課的制度......
媽突然插話,你們這樣怎麼行啊,怎麼能夠不去上課啊。
我不服氣地說,這種課沒什麼意思的,你是沒有上過大學直接去的職業學校。
爸也漫不經心地說,我上大學時候一個樣的,宿舍裡也拼命逃課,一個人幫幾個人代答簽到。
媽冷笑一聲。
我連忙繼續裝作很高興地胡編亂造什麼食堂裡換了新廚師做飯一點兒也不好吃什麼宿管阿姨衣服晾在外面杆子上被人偷掉什麼寢室裡又集體買了新的洗衣機直接刷學生卡就可以......
就像是一段本來浮在水面上的木頭漸漸下沉,我只能憑一己之力拼命地去撈......
好容易到家,我看見房間窗戶也是暗的。
我問正在一聲不吭搬東西的爸,爸,妹妹呢。
爸說,你妹還在學校裡上晚自習呢。
我驚訝,還在上啊,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吧。
媽沒好氣地說,你妹妹下一年就要高三了不在學校補課還能怎麼辦,一天到晚不知道學得什麼東西,考得差死了......
媽還沒說完,我爸猛地就把車後備箱一摔。我們都嚇一跳,看着他陰沉着臉拖起我的箱子往樓道那走。
媽恨恨地罵了句,死人。
我知道我爸也聽見了。愣住不敢動,很害怕他突然就翻臉。但是他一個人默默地走進了漆黑的樓道里。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擺設,熟悉的氣味。一走進昏暗的在家裡的記憶立刻都被激活了。我忽然驚奇地發現其實我很想念這個家。我還是立刻打開了所有的大燈,讓明亮的淡黃色燈光籠罩這個屋子,至少這個家不會顯得太冷清。
我爸整理完東西,在我身後站了一會兒卻一時也不知道做些什麼,就又默默地進去了自己的房間。我媽拉着我興奮得不得了,把家長裡短講個沒完沒了,恨不得把失去的時光都補回來。我很慶幸只要乖乖坐着聽就可以了。
直到我爸拿着車鑰匙要出門,我才忽然又有點小激動。終於妹妹就要回來了。
我妹妹和我長得很像,但是我覺得她的腦子可能比我的差一點。因爲我中考考到了全市第六十名,而小狀元的妹妹分數剛剛比職業高中分數線高五分。
我妹妹也覺得她和我長得很像,但是她覺得我的腦子可能比她的差一點。因爲她美術十級都已經過了,而她的姐姐因爲多年不畫畫連油畫石膏都有點看不過去了。